第2章 步入深淵

第2章 步入深淵

我放下了高高的馬尾辮,露出飽滿圓潤的額頭,將兩鬢的頭髮向後綁成辮子,然後將剩餘的頭髮自然放在兩肩,看起來既活潑又端莊;

媽媽以前說過,這種髮型叫做公主頭。

我換上了哥哥用細藤為我編製的草鞋,這種結實而細小的藤子,是爸爸從森林裏帶回來的,它可以編成任何東西。

一大早,我們便吃完了早餐,然後一番梳妝打扮后離開家,朝鎮中心的政府大院走去;離開前,我們擁抱了媽媽,然後將她鎖在了房間裏!只有心智正常的人才能出席令人窒息的送祭日,像媽媽這樣瘋瘋癲癲的精神障礙者,不允許出席送祭日!

一出屋子,就能立馬感覺到恐怖絕望的氣息,它就像披着白布的幽靈一樣在頭頂盤旋!大家面色凝重,步履維艱,彷彿前面等待着的是刀山火海。

我緊緊拉着哥哥的手,他的手心已經因為恐懼和緊張而滲出了汗液!我也怕的要死,兩條腿不停地打着哆嗦,全身的肌肉緊繃著,就像一隻即將待宰的可憐動物!

“天啦,要是我現在立刻瘋掉就好了!”我顫抖着說,聲音卻小得像嗡嗡的蒼蠅。瘋子是不用為送祭日而焦慮的,祭靈戰士不能從神智不正常的人中挑選;可是,如果你裝瘋賣傻,企圖以此逃避的話,被發現後會被立即處死。

鎮裏十玐至22歲的男女青年若是出現了神經錯亂的現象,警務院會在第一時間找來王室城的專家們進行會診。

瞧,他們多麼關心我們的身心健康!

黑壓壓的人群,死氣沉沉地擠進了被警戒線圈起來的政府廣場;大人們一聲不吭,低着頭向兩邊一排排的座位走去,那些座位上放着一塊塊平板電視;

而作為十玐至22歲的備用祭靈戰士,只能分男女兩堆站在廣場中間。我不得不鬆開哥哥的手,走向了女生堆!

成百上千個警務員,荷槍實彈地站滿了廣場周圍、以及大樓的舞台邊,他們用看獵物一樣的眼神注視着人群;

“這群該死的警務員,小心我挖了你們的眼睛!”我在心裏狠狠咒罵。

如蘋果般大小的無人攝像機在人群之間旋轉着小巧的機翼,它們數以千計,不停地飛來飛去,以捕捉人們臉上或恐懼或絕望的表情!飛來飛去的無人攝像機,像吸血的毒蒼蠅一樣令我惴惴不安,我真想一巴掌把它們拍到地上摔個稀巴爛;這些無人攝像機被人在後台控制着,正如王室控制走狗一樣。

舞台中央放了四把椅子,上面分別坐着鎮長、副鎮長、警務長霍千以及雜物鎮的祭靈顧問;最中間放着白色的沙發,上面坐着一個年輕人,由於距離太遠,那個年輕人的臉模糊不清。

“那個人興許就是二王子吧”!我輕聲嘟嚨。

舞台的左側掛着一面巨大的電視屏幕,上面正滾動播放着由無人攝像機拍攝下來的人群畫面;過一陣兒,被挑選出來的祭靈戰士的照片和名字,將從那面巨大的屏幕上顯現出來;

那屏幕就好比死亡名單,從上面顯示出來的祭靈戰士,全部在競殺場死翹翹了!

在祭靈日到來的前兩個月,警務員會到十玐歲至22歲的備用祭靈戰士家中採集信息,比如:照片、身高、體重等,可我照相太難看了,照出來的樣子和來面貌千差萬別。

在送祭日這天,所有備用祭靈戰士的信息,將在平板電視上滾動顯示,眾人只需輕輕一按手指,就可以選出自己“心目中”的祭靈戰士!

票數最多的將會成為祭靈戰士!而我的命運就掌握在他們的手指上!

在達赤王國,23歲才算成年!所有人從呱呱墜地那一刻起,信息就被納入了系統,所以,誰也逃不掉。

舞台邊上站着幾個端着攝像機的時髦男女,他們是王室城公民。

太陽的刺眼光芒從政府大樓背後直直地射了出來,晃得人睜不開眼;我站在女孩們中間,被曬得滿頭大汗、暈頭轉向。我渾身都在顫抖着,就連牙齒都在打着抖,我能感覺到皮膚上每一個毛孔正在微微張開……

10點整的鐘聲敲響了,那聲音就像地獄大門開啟時的吱嘎聲!令人毛骨悚然!

鎮長一臉奸笑地走到話筒架邊,用他那有些嘶啞的嗓音,命令大家用熱烈的掌聲歡迎二王子,然後宣佈送祭日正式開始。

他講了一大堆有關達赤王國歷史的屁話,緊接着對王室一陣歌功頌德,馬屁都快要拍到天上去了!我在懼意綿綿的同時又感到不可思議,他是怎麼做到的?

鎮長的一雙兒女,在五年前被眾人挑選為祭靈戰士,當然,他們死在了競殺場!

可想而知,他是有多恨我們啊!

鎮長是土生土長的雜物鎮人士,但是,他卻是個欺鄰霸市的混蛋,正因為如此,眾人在盛怒之下,將他當年十玐歲的兒子和21歲的女兒選為了祭靈戰士!

他當年也像現在一樣主持送祭日。當巨大屏幕上顯示出他兒女的照片和名字時,他差點暈過去,可他卻做不了什麼,只能含着眼淚,咬着牙將他自己的兒女送入地獄!

當年,這件事曾轟動整個王國,而他之後為了報復我們,變得比之前更加兇殘!

自那以後,鎮裏有錢有勢的人家為避免成為眾矢之的,而紛紛變得謙和起來,他們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憤怒的窮人選為祭靈戰士。

瞧,王室就是這樣離間大家的。

“好吧,下面,我們將選出男祭靈戰士!”

鎮長說完后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對着台下的我們幸災樂禍地笑了笑。

他潔白的牙齒看上去就像魔鬼的利齒,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定會將我們生吞活剝了!

“你們有三分鐘的時間,那麼,現在開始,選出你們心目中的男祭靈戰士吧!”鎮長用歡快的聲音下了命令后,坐在廣場兩邊的大人們紛紛低下頭,撥弄起手中的平板電視;

爸爸也坐在他們中間,可我不知道他會選誰,當然,他永遠都不會選我和哥哥!

我的嗓子已經幹得冒煙了,只好反覆吞咽着唾液,可是,口裏的唾液也幹了,我已經焦渴難耐;我把臉轉向男備用祭靈戰士堆里,試圖尋找哥哥的身影,我想,他現在准和我一樣心驚膽戰。事實上,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身後一些看起來只有十玐歲左右的女孩們正在哭泣着,她們從鎮長講話時就已經開始哭了!

我在我的第一個送祭日上雖然被嚇破了膽,可卻沒有被嚇得哭泣。我仍然記得,我的第一個送祭日上,那名被選中的19歲女祭靈戰士就從我的面前經過,她被警務員架出人群時,尿液從她的褲襠滴到了滿是灰塵的地面……

“時間到,好了,接下來為大家揭曉男祭靈戰士……”

我的雙腿軟得就像被煮過的隔夜麵條,沒有一絲力氣,我多想躺下去啊……

此時,若是地上掉下一根針,那聲音肯定擲地有聲;在場的上萬人全部都屏住了呼吸,我彷彿能聽到他們屏氣的一瞬間發出的收息聲。

鎮長將手一揮,大屏幕上出現了哥哥的照片和名字!

“竹青冠,你在哪裏呢?”鎮長用愉快地聲音對着人群問。

“噢,天啦,這不可能!”就在他照片出現的一瞬間,我感覺嗡嗡作響的腦袋,突然變得如一袋大米那樣沉,我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青明,慢一點,小心腳下哦!”孩提時光,哥哥總會寸步不離地牽着我的手,走過水坑或是崎嶇不平的石頭路!

哥哥僅僅比我早出世20分鐘左右,我們還未出生前就已經在一起了,所以,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去送死?

他是如此的疼愛我,可他此時又是多麼的無助和絕望!

小的時候,我背着爸爸爬上高高的枝頭去搗鳥窩,之後卻怎麼也下不來;他為了把我弄下來,偷了鄰居家的長鐵梯,後來被爸爸一陣狂揍,可他卻堅持說是他獨自一人所為!若是我在學校里受了欺負,他會在第一時間替我出頭;若是我在外闖了禍,他會替我背黑鍋……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在保護着我,可現在我卻對他的絕望無能為力!

我的眼淚已經像洪水一樣泛濫,我想,我現在的模樣一定狼狽不堪!

“我真希望能代替他去承受這份罪!”

我用僅存的一點氣力,支撐着身體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胡亂地抓住了一隻手,那隻手非但沒有反抗,反而將我穩穩地扶住了。

我晃悠着身體在人群中尋找着他的身影,此時,他已被兩個警務員從人群中拉了出去,正一瘸一拐地向舞台挪去;大屏幕上出現了他蒼白的臉,他的嘴唇在微微抖動,空洞的眼神里透着絕望以及對死亡的恐懼!他的左腿已經廢了,那麼,被投入競殺場后,他將必死無疑!以他的速度,跑不出10米遠,就會被其他祭靈戰士殺掉!

“不,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慘死在競殺場,我必須救你!”我在人群中像瘋子一樣胡言亂語,“不,我要代替你,現在輪到我保護你了,對!”

是的,我可以代替他成為祭願者!

“我要代替他,你們站住!”我的大腦已經不受我身體的控制了,我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我身後推着我向前沖!

風從我的耳邊呼嘯而過,我用盡最後的力氣跑到了舞台邊,然後聲嘶力竭地將剛剛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我要代替他!”

眾人發出了不可思議地驚呼聲,那驚呼聲里還夾雜着哥哥痛苦的叫喊聲:

“不,不,不可以……”

是的,我可以!

根據規程,備用祭靈戰士有權代替其他人成為祭靈戰士,其稱之為“祭願者”!任何備用祭靈戰士都有權自願成為祭願者,可是,在雜物鎮,沒有人願意這樣做。

那麼,我成為了祭願者!

舞台上原本坐着的幾個人,由於極度震驚而統統站了起來,朝着台下狼狽的我看個不停;

鎮長拍了拍手掌,然後興奮地大叫:

“太好了,那麼,可愛的姑娘,走上台來讓大家好好看看你!”

瞬間,幾乎所有的無人攝像機都飛到了我的面前,我用喇叭袖擦了擦臉上的汗液和淚痕後走上了舞台。

鎮長用他的手臂環着我的肩膀,將我推到了舞台中央:

“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要做祭願者?”

他將話筒湊到我的嘴邊,然後指了指攝像機,他是在告訴我,現在正在發生的一切,全部都被直播了出去,我的一舉一動都會成為焦點,所以,我必須好好表現,這樣才不會給雜物鎮丟臉。

“我叫竹青明,他是我的哥哥!”我用嘶啞的聲音答道。

此時,台下所有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可陽光太強,我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爸爸,對不起,請原諒我!”我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喊道;

我想,爸爸他現在也許已經崩潰了,他能撐得住嗎?他現在也許有着和我同樣的心情——對雜物鎮的人充滿仇恨!

他們怎麼能這樣做?這樣做太不公平了!他們為什麼會選擇我那已經殘疾的哥哥?爸爸助人為樂、低調謙遜,不正是為了避免我和哥哥被選為祭靈戰士嗎?那些曾獲得過爸爸幫助的人們也選擇了哥哥嗎?這樣做太可恥了!

從大屏幕上的票數來看,百分之九十的人都選擇了哥哥作為祭靈戰士,看來,他們已經在事先背着爸爸商量好了!頃刻間,怒火和仇恨從四面八方紛至沓來,它們將我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使我難以呼吸!

我多想像神話故事中的噴火龍一樣,噴出烈火將台下的父老鄉親們燒成灰燼,這群忘恩負義的無恥混蛋!事實上,我能猜到大概原因:雜物鎮從未有過勝利歸來的勝利戰士,試想一下,如果真有凱旋而歸的勝利戰士,那麼雜物鎮的大部分人會遭到報復,所以,為了規避被報復的風險,他們大多數時候會選擇看起來柔弱無能的人,而哥哥廢了一條腿,在他們眼裏便成了“無能”的人!

原本對鎮長的憤恨在瞬間變成了憐憫,我現在和他同病相憐,他失去了兒女,而我即將失去家人!

“嗯,非常好,那麼,尊敬的二王子殿下,我們雜物鎮從未有過祭願者啊,請問你需要對此發表講話嗎?”

鎮長將右手放在左邊的心臟部位,點頭哈腰地對我身後的二王子問道,他那諂媚的模樣,形象地將“狗腿子”這個詞語表現了出來;

眾人的目光從我的身上挪到了我的背後。可那個二王子卻一聲不吭,難道他是啞巴?

好奇心驅趕跑了一部分的恐懼,我轉過身,想要看看這名傳說中的二王子究竟丑成了什麼德行,可是,就在我轉身的那一剎那,恐懼又跑了回來!

他正用憂鬱的眼神,吃驚的注視着我,那眼神既像冬日裏即將凍死的野草,又像春陽里綻放的薔薇,讓人不忍心移開視線!

我和他四目相對,這熟悉的眼神我曾經見過!

“噢,不要,救命啊!”我心跳加快,肺里的空氣彷彿在瞬間被抽空,一股痛感襲遍全身……我慌忙轉過了身,並用手指不停地摳着大腿,“天啦,怎麼會是他?”

事實上,我與眼前這名二王子不止見過,而且還有過接觸……

去年生日,鎮裏斷貨,媽媽在迷迷糊糊中念叨着想喝魚湯,於是,我獨自一人,偷偷溜到鎮子邊的水庫去釣魚,就是在那天,我遇見了他,二王子泰祈;

當時,我的穿着打扮同現在一模一樣,甚至連髮型都沒變。雖然又斷了貨,但是我卻很開心,因為哥哥為我做了新裙子和草鞋,那是我的生日禮物。

那日,毒辣辣的太陽被烏雲擋住了去路,只剩下清涼的微風在四周左拂右盪;水庫平靜得像一面少女閨中的鏡子,嬌羞地漾起一圈圈淺淺的漣漪;

可我沒有興緻看風景。偷盜和偷獵都是被明令禁止的,如果逮到,是會挨板子的。

他們寧願讓我們餓死也不讓我們狩獵,他們說狩獵是件極其危險的事,為了保證我們的安全,所以禁止狩獵!

瞧,他們還真是巧言如簧!

我小心翼翼地用爸爸特製的魚竿,釣起了一條又一條魚。運氣不錯,我興緻高漲,開始唱起歌來;四周只有風的低吟和鳥的鳴唱,我愈發得不亦樂乎,完全沒有發現他正在不遠處注視着我;

當我在不經意間抬頭時,與他四目相接,就像現在這樣;他站在幾棵蘆葦桿中間,手裏捏着一把不知名的野草,一陣風拂過,蘆葦桿在他身旁搖來曳去,併發出一陣細細啐啐的摩擦聲;

我被嚇破了膽,像被收了魂的罪人一樣拿着釣魚竿,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的穿着打扮和雜物鎮平民毫不沾邊,看起來更像是從王室城派來的公幹人員;他的服飾做工非常精細,比豪華商店櫥窗里擺出的衣服還要高端。棕色的頭髮平整服帖,額頭上方的頭髮稍稍向上捲起;飽滿圓滑的額頭,高挺的鼻樑,突出的眉骨,深邃的黑眼睛中透露出詫異……我用驚恐的眼神望着他,準備束手就擒,因為我認為,他一定是來抓我去警務院挨板子的;

可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並沒有上前逮我的意思,這使我有了逃跑的想法;就在我準備提起盛裝着魚的水桶逃跑時,卻不小心踩到了石階上面的積水,然後腳下一滑,狼狽的跌進了深不見底的水庫!

可我不會游泳!

冰涼的水迅速將我吞沒了,我在水面胡亂地撲騰了幾下,便慢慢沉了下去,水鑽進了我的耳朵和鼻子,我大聲呼救,可水立刻灌入了喉嚨,嗆得我無法呼吸;

我彷彿看到了死神對我詭異一笑,然後伸出手將我向水底拖去……正當我萬念俱滅時,一雙有力的大手將我從水中拉起,並拖着我爬上了岸邊的石階,然後將我放下;

是他跳入水庫中救起了我!

我和他都成了落湯雞,我趴在石階上不停地咳嗽,而他卻把我入水前踢翻在地的魚全部撿進了水桶,然後放到了我的面前;

“你還好嗎?”他的聲音就像一塊磁鐵,充滿令人神往的磁性,“你最好把游泳學會!”

我沒有說話,儘管我很想跟他道謝,可是恐懼佔了上風,我硬撐着從石階上爬起來,然後提起水桶,像受到驚嚇的飛鳥一樣逃之夭夭了!

我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而且,對於他的相救之恩我無以為報,我本打算再次遇到他后當面致謝,可是,萬萬沒想到,再次相遇卻是這種場面,而他居然是傳說中的二王子!

我忐忑不安地搓着手,任由無人攝像機在我面前飛來飛去,我陷入了大麻煩!

“請坐吧,可愛的姑娘!”鎮長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向舞台邊揮了揮手,站在舞台邊的警務員立馬搬來了一張看起來很特別的椅子;

我輕輕坐了下去,就在坐下去的一瞬間,我的身體被椅子傳出的電流牢牢吸住,使我頭部以下動彈不得。

瞧,成為祭靈戰士的這一刻起,我就被牢牢控制住了!

“很好,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鎮長繼續對人群說道。

是的,現場的局勢發生了變化,他們得重新選出一位男祭靈戰士,而那些備用女祭靈戰士算是逃過一劫了,看吧,她們還得感謝我呢!

可那些備用男祭靈戰士,此刻肯定已恨我入骨,因為我代替了哥哥,而他們不得不再次面臨危險。廣場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難道是我產生了幻覺,難道認錯了人?”

我得確認一下這個二王子,是否真的是去年救我的那個人;

我慢慢轉過頭,迅速朝他看了一眼,沒想到,他居然也正在看着我,看樣子,他已經認出我了!

他的眼神使我更加確信,他的確是去年從水庫中救起我的那個人!

“噢,天啦,不……”

我第一次來例假的時候,不小心將其弄到了褲子上,當時,班裏正在排練歌頌王室的朗誦詞,我興緻勃勃地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對褲襠部位滲出的液體渾然不知,後來,一位好心的女同學提醒了我……

我在一片嘲笑聲中掩面而逃,而我現在的心情和當時逃跑時一模一樣:羞愧!憤怒!尷尬!不知所措!

“今天真是我有生以來最倒霉的一天。”

我用飛撲克時的那種力氣掐着大腿,我希望這只是夢,可是,這並不是夢。

我低着頭死死地盯着地面,要是現在地面出現一個洞,我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

既然他是王子,那他為什麼會獨自出現在雜物鎮的水庫?那他為什麼要救我?他們不是樂衷置我們於死地嗎?他會不會在鎮長面前揭發我?

一時間,無數個問題和念頭,將暈頭轉向的我圍得水泄不通,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非常痛恨王室,就像花草痛恨滾燙的開水一樣,而我卻被自己所痛恨的人救了性命,那就好比你將落水的野雞救回家,養肥后再宰了吃一樣,而我就是那隻野雞!

“那麼,我寧願當初被淹死,我不願被他搭救,他們這群既可恨又可悲的畜生!”

我的胃裏開始翻江倒海,陣陣噁心感擠在我的胸口,使我痛不欲生,我感覺胸膛快要爆炸了!

方才的恐懼已經被噁心和憤恨全部趕跑了,我噁心王室,噁心王子,噁心雜物鎮的父老鄉親,噁心所有置我於死地的人!

我已聽不清鎮長在說些什麼了,只見他將手用力一揮,大屏幕上立即出現了一個男生的照片……

我在恍惚之間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這才回過神,發現舞台上多了一個人;

“好了,父老鄉親們,竹青明、衛廣,這就是我們鎮本年度的祭靈戰士,請大家鼓掌歡送他們!”

鎮長用無比喜悅外加幸福的表情,對台下黑壓壓的人群說道,我不確定他那表情是否是裝出來的。

我抬頭看了看被挑選出來的男祭靈戰士,發現他居然像沒事人一樣鎮定自若,好像完全是個局外人似的;

“他一定是被嚇傻了。”

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沒有任何一絲震驚和恐懼,他鎮靜得可怕!

他叫衛廣,和我同歲,我們以前是同班同學,但是,我卻對他了解甚少,平日裏幾乎不交流,只知道他的父母在鎮裏開了一家造紙廠,他就住在富人區豪華的大房子裏!

瞧吧,再一次,鎮裏的富人和“無能”的人成為了眾矢之的。鎮長說完后,警務員走過來搬走了我的椅子,瞬間,我的整個身體又能動了;

四個警務員將我和衛廣七手八腳地推進了政府大樓,無人攝像機被關在了門外。

上樓后,我們被帶到一扇門外,我想,門後面就是送別室了,用來和家人作最後道別的地方。

警務長霍千一手握着腰間的配槍,一手扶着牆,洋洋得意走了過來,他下垂的肚子就像裝滿水的節日氣球,使我有股踢爆它的衝動。

“我必須對你們講講要求……”他用拉鋸條般的聲音說道,“和你們的家人告別的時候最好老實一點,不要妄想逃跑,懂嗎?”

他的言辭鋒利得就像剛磨過的刀,看我們的眼神就像是禿鷲盯着將死之人似的,既兇狠又可怕。我在某一年的祭靈儀式直播中見過禿鷲,那東西醜陋無比,就像該死的霍千一樣;

如果現在我的手中有一張撲克牌,那我也許會將它飛過去戳瞎他的狗眼!

我將雙手背在身後,用左手緊扣住右手,他對媽媽所做的一切使我對他恨得牙痒痒,可我卻不能表現出來;

他說完后,幸災樂禍般地看着我笑了笑,也許,他認出我就是去年春天,他所強曝的可憐女人的女兒了,瞧,他居然還能笑的出來,真是喪心病狂!

“不,我必須得活着回來殺了他,我要活着回來報復所有人!”我在心裏狠狠地說;

猛然間,我對祭靈儀式不再感到無比恐懼了,事實上,我恨不得馬上就被投入競殺場,殺得其他人片甲不留!

我有了新的目標,有了活下去的動力,我必須不擇手段的凱旋歸來,我要報仇!

“你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多一秒都不行”。霍千說完打開門,將我和衛廣推了進去;

整個房間被刷得像紙一樣白,亮白如銀的燈光,就如同死亡大門即將開啟時的結界,讓人不寒而慄;正對面是一張巨大的玻璃,玻璃對面也被刷成了白色,後面的牆上有一扇門;

我和衛廣衝到玻璃邊等待着家人的到來,這時,我才注意到,衛廣並非我想像中那樣鎮靜,我想,他是為了在觀眾面前,留下看起來非常冷酷鎮靜的印象罷了,畢竟這一類型的祭靈戰士非常受王室城公民們的青睞。

他看起來很健壯,手掌看起來就像黑熊的爪子一樣粗壯有力,又粗又黑的頭髮,黃色的皮膚,黑色的眼睛裏閃着亮光;那麼,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里,我們將被緊密聯繫起來,成為搭檔,在競殺場同其他祭靈戰士鬥智斗勇。

可我必須向他道歉,他本來已經逃過一劫了,卻因為我代替哥哥做祭願者而使他步入深淵;

他的家人、朋友也許非常恨我。

“那個,非常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我愧對於他,所以低着頭,用小得像蚊子一樣的聲音委屈的說;

他先是愣了愣,然後嘆了口氣,“你不用道歉,這不是你害的,錯不在你,畢竟,你很勇敢。”他用渾厚的聲音說道,那語氣既像是安慰又像是恭維;

我有些意外,抬起頭很是不解的看着他,沒想到他居然如此大度,他是裝的嗎?

“放心,我不會怪你,我內心非常清楚,我被選為祭靈戰士是誰造成的,而且,換做是我,我也會為了我妹妹這樣做的,所以,不要有心裏負擔,好嗎?”

可他看起來誠懇得就像一隻可愛的小狗,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

好吧,他說的是事實,如果今天被選中的是我,那哥哥肯定也會毫不猶豫地代替我做祭願者!

“謝謝你的理解!”我如釋重負地笑了笑,他見后也跟着傻傻地笑了笑,然後向我伸出手,我明白他的意思,將手伸過去,和他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表示從這一刻開始,我們成為了密不可分的搭檔,我們的生死緊密相連!

玻璃後面的門打開了,一群人涌了進來,那群人中有爸爸和哥哥,還有尤莎表姐和爸爸的一個朋友,令我意外的是,我們的瘦老頭廠長黎原也在其中!

他們都是來和我道別的。

而前來和衛廣道別的是他的父母以及她十玐歲的妹妹。

我們和他們之間隔着厚實的大玻璃,玻璃上安裝着擴音器,我們只能通過擴音器交流。

聽說,道別室很早之前並未裝玻璃,祭靈戰士可以和家人手拉手或是互相擁抱,可自從十年前的那次事故后,便不再允許祭靈戰士在出發去往王室城之前和家人有親密接觸;

十年前,一位絕望的父親在道別室里,用刀捅死了他那殘疾的兒子!他的兒子自生下來就沒有雙腳,只能坐在輪椅上,可即便如此,還是照樣被選為了祭靈戰士!

後來,他們只好重新再挑選一位男祭靈戰士,當然,那位絕望的父親被處決了,據說他臨處決時大喊:

“我寧願親手殺死他,也不讓你們這群畜生在競殺場折磨他……”

那名父親是有多絕望,才會下手殺死自己的孩子?當年,這件事差點使我致郁!

我們和他們緊緊挨着玻璃,只能通過擴音器進行道別,爸爸的眼裏流露出痛苦,他緊繃著臉上的肌肉,使眉頭皺成了一條深溝。可是,對於他正在承受的煎熬,我卻無可奈何;

哥哥已經情經失控,他淚眼模糊,哽咽着說不出一句話;

“爸爸、哥哥,你們必須振作起來,替我振作起來,我一定會凱旋歸來的”!我斬釘截鐵地說;

我的鼻子酸酸的,喉嚨里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了,眼淚就快要奪眶而出,可是,我又硬生生將它憋了回去!我不能哭,我必須表現得勇敢無畏,如果我抑制不住而哭泣的話,哥哥和爸爸必定會肝腸寸斷;

“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他們的。”

黎原廠長扶了扶他那銀框眼鏡,慢條斯理的對我說。

他來和我道別讓我很是意外,不過對於他的好心我無比感激,要是我能活着回來,必定會報答他的恩情。

“謝謝你,黎原廠長!”我無比感激,黎原廠長笑着聳了聳肩,沒有再說什麼。

“青明,我會照顧好你媽媽,可是,你一定要小心!”尤莎表姐無比擔憂地看着我;

“嗯,謝謝你,尤莎表姐,你也要照顧好自己。”我把臉抵在玻璃上,這樣能使自己感覺好點。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必須好好把握。

“爸爸,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我問道;

爸爸就快要哭出來了,但是他似乎在強忍着即將奔潰的情緒;

“嗯,青明,我們等你回來……”

我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只要爸爸振作起來,就算我死在競殺場也甘心了,我真怕他會像媽媽一樣瘋掉。

“對不起,我必須這樣做,爸爸。”我向爸爸解釋了代替哥哥的原因,我想,他會理解的;

“青明,你一定得小心謹慎……”爸爸一遍又一遍地囑咐着,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里,他定會時時刻刻為我擔心。

“哥哥,別哭了好嗎?”哥哥像只可憐的木偶一樣,耷拉在拐杖之上,眼泡已經腫得像桃子,眼淚從他腫得只剩下一條縫的眼睛裏不停地向外流;

我從未見他哭過,即使是被地雷炸斷腿,他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好……我……”他想要和我說話,卻被哽咽擋了回去,他嗚咽的聲音就像冬夜裏的哀鳥一樣蕩氣迴腸;

“好了,哥哥,照顧好媽媽,有什麼話等着我回來再告訴我吧!”我苦笑着說道。

我向爸爸囑咐了一番,並對黎原廠長的支持致以謝意。

衛廣的父母並沒有哭哭啼啼,而他的妹妹一直努力吸着鼻子,看樣子,她稍稍一放鬆,眼淚就會像哥哥那樣泛濫成災!

我走到衛廣的家人面前,用無限愧疚的眼神注視着他們:

“對不起,是我讓他陷入了麻煩”……

無論怎樣,我都應該向他們道歉,至於他們會不會會原諒我,我也沒有時間去考慮了。

“不,這不怪你,你很勇敢,孩子,你是好樣的,我們雜物鎮從來沒有人能像你這樣無畏!”衛廣的爸爸絲毫沒有表現出一丁點憤怒和責備,他平靜得就像秋天落滿紅葉的水池,靜謐而又使人無限愜意;

看樣子,他真的不怪我,甚至還以我為榮!

我又小心翼翼地瞅了瞅衛廣的媽媽和妹妹,她們的穿着既高雅又華麗,這使我有些自慚形穢;

在雜物鎮,富人和窮人單單從穿着打扮上就已完全體現出來,更別提飲食住行了,可是,即便這樣,他們也逃不掉祭靈儀式與王室的欺壓。

“我們不會怪你的,青明姐姐。”衛廣的妹妹握着她媽媽的手說。

噢,她居然叫我姐姐!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人這樣叫過我,這讓我受寵若驚!

看樣子,衛廣的家人並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他們明事理,識大體,這讓我很欣慰,因為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里,他們將和我的家人攜手共濟,他們甚至可能會住在一起,互相鼓勵着度過難關;

即便我和衛廣在競殺場像牲畜一樣被殺死,他們看到直播后也不至於孤立無援,抑或痛苦崩潰;

兩家人從此同病相憐!以前毫無瓜葛的兩家人,因為祭靈儀式而緊密聯繫了起來,這也未免太過諷刺了!

身後傳來了門栓轉動的聲音,我知道,十分鐘的時間已經到了!

霍千踏着像野牛一樣的粗重步伐衝過來,拽着我和衛廣的肩膀,將我們從玻璃邊拖走了,他的手勁大如牛,弄得我的肩骨疼痛難耐,我真恨不得反手給他一拳!

“好了,謝謝你,我們自己會乖乖地走!”我掙脫掉他的手掌,忍着怒火,禮貌地說;我不想在家人面前如此狼狽,我得使他們好受一些!

“嗯,這樣很好,請吧……”霍千放開了拽住衛廣肩膀的手,然後示意我們立刻離開道別室。

“我走了!”衛廣轉過身對他的家人大聲說道,聲音裏帶着哭腔,可他的臉上卻沒有淚水。

門在關上的一瞬間,我迅速轉過身,沖玻璃後面的家人點了點頭,門合上的速度太快了,以至於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我們被押送到了政府大樓的樓頂。

電梯口守着十幾架無人攝像機,以防止我們尋死,密密麻麻的警務員,將樓頂四面圍了個水泄不通。

樓頂的正中央停着一架飛機,飛機的外殼看起來就像銅牆鐵壁,這堅不可摧的大傢伙,會安全地將我們送到王室城。

我連汽車都沒有坐過,更別說飛機了!

霍千將我們推上飛機后便回到了樓頂,他的使命已經結束。

“噢,這也太豪華了……”一走進機艙,我不禁在心裏發出這樣的驚嘆!

的確,我從未見過如此豪華的裝修!

機艙內壁鍍了一層薄薄的黃金,使其在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舷窗邊鍍着銀質材料,看起來就像橢圓形的銀手鐲;地面鋪着橘紅色的地毯,座椅的把手,鑲着如葡萄般大小的藍寶石;從舷窗外投射進來的光束,使藍寶石看起來正在散發著淡藍色的光暈似的;

所有的餐具都是銀制的,水杯和酒杯均由水晶石打造而成,盛水果的碟子看起來像是某種玉石,質地光滑,沒有任何一絲瑕疵。

鮮榨的果汁從玻璃壺內散發出陣陣香甜,切成花瓣形狀的西瓜片整整齊齊地碼放在玉盤中,剝好的香蕉、甜橙擺在樹葉形狀的玉碟子裏,草莓、藍莓、葡萄,所有水果應有盡有,可我在機艙內搜尋了一圈,卻沒有發現鳳梨的蹤影。

奶油蛋糕、撒着果仁的長麵包、裹着水果夾心的餅乾、粘着巧克力豆的曲奇、各種形狀和顏色的巧克力、咖啡豆等等擺滿了整張桌子;黃燦燦的雞腿、油炸雞翅、火紅的大龍蝦、各種酒類及飲料被擺放在桌子的第二層,看起來美味極了!

我從未見過這麼多的食物,它們一定昂貴極了,“天啦,我是在做夢嗎,這麼多的食物吃不完豈不是很浪費?”

雜物鎮的人們生活在水聲火熱之中,可他們呢?他們居然過得如此滋潤?

我現在懷疑正是他們的鋪張浪費,才使我們經常餓肚子!

“來吧,快過來坐下!”祖利亞站在機艙的另一頭,揮着手對我們說道。

祖利亞是雜物鎮的祭靈顧問,他將全權負責我和衛廣接下來的行程以及所有事宜,直到把我和衛廣毫髮無損地送進競殺場為止。

我以前在電視裏見過他,他的聲音很粗,服貼的頭髮卷卷的,用黑皮膚、大鼻子、高個子這三個詞語來形容他非常恰當,看樣子,他的祖上應該是黑種人。

每年的祭靈儀式期間,他都會在鏡頭前活蹦亂跳,他很幽默,而且平易近人,可我並不喜歡他!

他是王室城公民。

他將一對又一對來自雜物鎮的祭靈戰士送入了競殺場。他就像死神派來的索命幽冥,會將我和衛廣送入死亡的大門。

機艙里豪華的陳設和美味的食物讓我無所適從,我開始感到不安和壓抑。

“食物你們可以隨便吃,千萬不要客氣”!

祖利亞展開他那寬大的雙肩,一把將我和衛廣攬進了他的懷裏,他衣服上面的味道很好聞,我想那應該是一種名貴的香水。

“真心歡迎你們,你們很棒……”他鬆開雙臂,從桌子上端起兩杯飲料遞給了我和衛廣;

“你們知道嗎,我負責雜物鎮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像你們這樣勇敢的祭靈戰士,特別是你……”他用又黑又長的手指指了指我,“你代替你哥哥做祭願者的舉動,讓我既震驚又感動!”

說完,他沖我笑了笑,露出了兩排整齊而潔白的牙齒。

我並不喜歡別人以此事誇讚我勇敢或是什麼的,代替哥哥只是出於我保護家人的本能,這算不上勇敢;在我心中,真正的勇者,是那些敢於和王室霸權對抗的人,很顯然,我這輩子也別想成為那樣的勇者了!

我沒有搭話,而是將視線從他牙齒上挪走,衛廣和我一樣,對於他的誇讚無動於衷,他盯着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祖利亞好像看出了我們的心思,他不以為然的聳聳肩,然後端起一杯紅色液體一飲而盡;

“我知道你們可能不喜歡我,但是,我相信,你們一定會慢慢喜歡上我的。”他咂了咂嘴,然後沖我們擠了擠眼。

“天啦,他可真有自信啊!”我在心裏叫道!

“快,喝了它,喝了它以後,你們會覺得整個人清爽多了,噢,求你們了好嗎?”祖利亞將雙手合十,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們。

我和衛廣互看了一眼,然後將杯子裏的飲料灌進了肚子裏。

他說的沒錯!喝下去的一瞬間,我感覺整個人突然來了精神,就像是早上起床在外面跑了一圈似的;

我看了看衛廣,發現他的雙眼發亮,看來,他也來了精神。

“放心吧,這東西只是一般的提神飲料,並不是興奮劑什麼的……”

祖利亞說著,將我們拉到柔軟舒適的座椅上坐下,然後指了指舷窗外說道:

“看,飛機起飛了,是不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啊?”

我和衛廣立刻湊到舷窗旁看個不停。我倆顯得有些興奮,因為我倆都沒有坐過飛機;

所有雜物鎮原住民禁止踏出雜物鎮,就連鎮長也不例外,只有祭靈戰士、警務長和那些警務員可以出鎮,當然,警務長和警務員都是王室從兵衛鎮調派過來的。

隨着飛機的起升,地面的建築物以及行人越縮越小,到最後,完全看不清了!

“再見了,雜物鎮!”我對飛機下方的地面說道。

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雜物鎮的外面居然全是連綿起伏的墨綠色大山,我曾經幻想過,有朝一日能走出雜物鎮,而今,這個願望居然以這種可怕的方式實現了!

舷窗外掠過一簇又一簇的雲朵,看起來猶如白色的棉花糖。

祖利亞和我們溝通得很是順利,我們也不再像剛登機時那樣排斥他了;他將行程安排以及注意事項細緻地講了一遍,然後,他又誇讚了我們一番,絲毫不吝嗇對我們的溢美之詞;

“你們知道嗎,以前的所有祭靈戰士都會哭哭啼啼個不停,我負責雜物鎮這麼多年,你們是第一對沒有掉眼淚的祭靈戰士!”

看來,我和衛廣強忍住眼淚是對的,這樣的確可以為我們加分不少!

挑選祭靈戰士的整個過程已經被直播了出去,整個王國的人民都會知道,雜物鎮的22歲女生代替了他的哥哥做祭願者,而除開兵衛鎮,其他鎮的備用祭靈戰士幾乎不會主動做祭願者,因為這與死亡密切相關。

我和衛廣問了祖利亞許多問題,而祖利亞則非常耐心的為我們解答了一個又一個問題。正當我們放下壓力,準備在祖利亞的請求下品嘗美味的食物時,二王子從隔着帘子的后艙走了出來,一名服務員打扮的侍者為他掀起了帘子;

我被驚了一大跳,捏在手中的草莓,由於我突然的緊張而掉到了地毯上!衛廣好像看出了我的緊張,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彷彿是在問:“你怎麼了?”

我朝衛廣笑了笑,然後撿起草莓,放進了手邊的碟子裏;我的背心冒出一陣冷汗,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我緊閉着嘴巴,唯恐它會從嘴裏跳出來!

沒有想到,他居然也會在搭乘着祭靈戰士的飛機上出現,他就像個幽靈!

“尊敬的二王子,請問有什麼為你效勞的嗎?”祖利亞恭敬地問道,但完全沒有鎮長那副“狗腿子”模樣;

“很抱歉打斷了你們,你們繼續吧,我自己來。”二王子笑着對祖利亞說完后,看了看我和衛廣,然後端起一壺果汁回到了后艙;

他的笑就如明媚的陽光一樣,能使人感到溫暖,可他在看向我和衛廣的時候,視線卻在我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這使我忐忑不安!

“看吧,我們的二王子和其他王子很不一樣哦。”祖利亞笑着說;

“嗯,我以為王室的人都高高在上,沒想到二王子卻平易近人,而且還很有禮貌。”衛廣一邊吃着麵包一邊說道。

可我什麼也吃不下,今天真是太糟糕了!

在我眼裏,就算他有禮貌、教養,可他始終是王室成員,他會奪走平民新娘的初夜!

“我本以為二王子會在送祭日上講些什麼,可他最後連一句話也沒有說,真是奇怪,他可不會輕易在眾人面前露面的喲。”祖利亞壓着聲音說道,一副唯恐被偷聽的模樣;

是啊,他到底來雜物鎮做什麼呢?

“也許他只是想四處走走,散散心而已。”衛廣說完將一杯芒果汁遞給了我;

我接過芒果汁一飲而盡,然後準備躺進舒適的座椅里理清思緒;

“你們好好睡上一覺,我們會在2個小時後到達王室城!”

祖利亞說完后,便端起一壺芒果汁站了起來,“噢,對了,你們就是我要找的人!”

說完,他沖我們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會心一笑後走進了前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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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之祭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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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步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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