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孤（4）
楚雲和萊西就這麼先在斯麗塔家住下了。
夜晚來到，當暴亂開始時，魘獸也如期出現。楚雲帶着萊西輕輕鬆鬆解決完畢，所有人都興奮到極點，抱着他們激動得不能自已。
斯麗塔也喜極而泣，摟着丘比又哭又笑。
萊西先是有點小高興，但慢慢地就沮喪了下來。
“楚雲，為什麼媽媽不認識我了……”他兩眼濕漉漉地盯着不遠處抱着丘比的斯麗塔，小臉上的難過滿滿的快要溢出來，“我開始懷疑，回到無夢鎮究竟是不是對的了。”
楚雲心裏也有些芥蒂，但他只是摸了摸萊西的頭。
“不，既然是你的家，無論怎麼樣都是要回到這裏的。哪怕不再有你的親人，哪怕這裏已經變得陌生……至少，至少能有那些回憶，是一直屬於你的。”
他這麼說著，心裏卻有另一個聲音說著，不是的。
楚雲想起自己一直以來走過的路，如果說遇到的這些事，相識的這些人，在某個朝夕過後都會變成陌生的存在，那麼彷彿就是在否定了他本身一般。
他沒有屬於自己的記憶。
也不會再擁有別人所賦予的了。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楚雲從屋裏走出門外，屬於無夢鎮的清晨撲面而來，一下籠罩在整個人身上，他覺得這樣寧靜的生活彷彿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他看到萊西端着一大盆臟衣服，小臉紅撲撲地往外走。
萊西看到楚雲出來，當即伸出一隻手在空中揮舞，興高采烈地喊：“客人您好！有什麼需要的嗎，我去拿！”
接着斯麗塔也從屋後走出來。
“萊西，回來的時候去斯卡叔叔那兒拿點熏肉。”
楚云：“……”
他覺得某些詭異的預感正在心裏滋生，當萊西高高興興從斯麗塔手中接過錢，而斯麗塔慈愛地摸了把他的腦袋時，這種預感上升到了最大。
“斯麗塔，你有兒子嗎。”
楚雲突然出聲，斯麗塔又驚訝又困惑地說：“當然，不是萊西嗎？”
迎着斯麗塔怪異的目光，楚雲繼續問道：“那麼在你眼裏，我是什麼人？”
“您是在荒野上行走的旅人。”斯麗塔先是微微吃了一驚，然後遲疑着答道，“這幾天一直在我們這裏借宿……還幫我們解決了魘獸，所以是小鎮的恩人。”
楚雲頓了頓，然後輕聲道：“你太客氣了，阿姨。”
他沒有再說什麼。
楚雲現在感到一種濃重的荒唐，從這片陌生的曠野中蔓延出來，籠罩着他，彷彿一隻無形的手正把他用力地推開。
他想，停留了這麼久，也該是上路的時候了。
夜晚。
荒野的更深處——
“轟——！砰！砰砰！砰！”
無數黑色的針刺漫天飛出，如同無數鋒利的雨點射了出來，一隻巨大的腳掌拍落下來，轟然砸在地面上，五六個人如同小螞蟻一般從腳底飛躍出來，在亂石戈壁上狂奔着。
“老大——該你了！”
一個健壯青年翻身一躍跳到巨石后，那怪獸也怒咆一聲撲了過來。
就在那噴着蓬勃熱氣的大口即將落下時，突然一道模糊的黑光射入它的口中，這怪獸動作頓了一瞬，突然，它仰頭瘋狂嘶叫起來。
怪獸開始痛苦地原地翻滾，拍打地面，亂石炸裂飛濺。
它的白色肚皮上漸漸透出一些黑光，像一道道裂紋一般開始漸漸濃郁起來——直到那黑光轟然炸開！
“嗷嗷嗷——！”
怪獸慘叫着倒在地上，血肉漫天飛濺。
從它的肚子裏站起一個男子。
這男子渾身籠罩着濃郁的黑光，當這些黑光散去，那些粘在他身上的淋漓血肉也彷彿被剝離了一般滑下，他一身乾乾淨淨的黑色勁裝筆直地站在一地血泊內。
他手中微微一轉，握着的那把刀插在了大腿旁邊。
“傑森——”
這時候天空中一聲鳥鳴，一隻紅色的大鳥盤旋着落在地上。
男子轉過身，猛地手一揚，一道模糊黑影從他手中飛出，劃過一道弧線，被鳥背上的紅髮大叔眼疾手快抓在了手裏。
然後他懶洋洋道：“傑森，數數……還差幾個。”
傑森老老實實打開背包開始數，如果楚雲在，他會驚奇地發現傑森用的正是系統給的那隻背包，並且從中取出了體積明顯超出其容量的……許多能量晶石。
“……九十四、九十五，還差五個！”
秦子淵淡淡嗯了聲，然後微微彎腰，一躍跳到了鳥背上坐下。
“安德魯！布蘭特——走了！”
從附近的亂石中躍出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翻身跳到了鳥背上。
一個是穿着戰士背心短褲的健壯青年，短短的棕發亂翹，另一個是一身藍色長袍的金髮少年，手中握着一把木質法杖，兩個人一左一右坐在秦子淵身邊。
“不出意外，今天就能完成訂單……”
秦子淵摸摸下巴，“也是時候處理後面那幾隻小蟲子了。”
安德魯——健壯青年，和金髮少年布蘭特對視一眼，兩個人眼裏都有些興奮。布蘭特直接兩眼閃閃地湊到秦子淵臉面前，雙眼綻放精光：“太棒了！又能黑吃黑了對吧！對的吧對的吧！”
秦子淵輕笑，擰一把他小臉：“沒錯。”
布蘭特興奮得一頭撲在安德魯的胸肌里，差點把安德魯嚇得滾下鳥，傑森在一邊大吼：“臭小子們坐好！大紅快要哭了！”
秦子淵望着遠處的地平線，唇角微微勾着一絲微笑。
就在大鳥飛過一片崎嶇巨石林時——
秦子淵眼中一凜，整個人渾身的氣勢瞬間拔高，他從鳥背上直直站立起來，轉身望向背後：“終於來了！”
“怎麼樣，還是老計劃？”
傑森抬起頭，等着秦子淵發話。
“……不。”
秦子淵靜靜站了很久，才緩緩開口，“這次的恐怕和以往不一樣，我有感覺，我們是被‘那些人’惦記上了。”
“你是說——”布蘭特正色起來。
“沒錯。聖殿養的那群狗，咬起人來可是疼得要命……”秦子淵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似笑非笑地攤了攤手，“但是在惡狼面前，管你是什麼狗，都只有死一條路！”
他轉過身，手中黑光一閃凝聚成一把長刀。
幾乎就在同時，一片看不見的風暴襲擊了這裏，彷彿無數大鎚狠狠砸在每個人腦中，所有人感到無可遏制的眩暈。
“——傑森！”
話音未落，一層火紅色的波紋籠罩了他們。
那種濃重的眩暈感消失了一些，紅髮大叔啞聲喊道：“不行！他們有至少三個精神魔導師——我拼不過！”
秦子淵隨口道：“沒關係，夠了！”
這時候。
天空中閃現出一條大船，數十個黑影從那船上出現，嗖嗖嗖地跳了出來，秦子淵手中刀尖一指，喝道：“——安德魯，布蘭特！”
“知道了！”“交給我們，老大！”
安德魯率先從鳥背上一躍而下，他手中猛地化出一把巨大的重劍，只見他一揚手，如同幕布一般的耀眼白光從上面傾瀉出來，安德魯腳下生風，整個人在空中一步一點，像一頭勇猛的凶獸般沖向了敵人。
布蘭特緊跟其後，他猛地一揮舞手中的法杖，無數綠色的光團爆射出來，瞬間幻化成各種猛獸向著對面廝殺而去。而他自己則騎着一條紫色的巨龍飛翔在空中，不時划動法杖變幻出更多的召喚獸。
而傑森則維持着精神風暴，努力使得所有人的不利狀態降至最低。
現場一片混戰。
秦子淵筆直地站在鳥背上，俯視着下方混亂的廝殺，臉色冷漠。而傑森也是面色一片肅穆，或者說微微嘲諷。
“就用這種下三濫的方法牽制住了兩個人……”
秦子淵眼神漫不經心：“下次多招幾個人進來，我們還是人數一直是劣勢，他媽的真是操蛋的憋屈。”
傑森：“……”
我們是純試煉者的小隊，你以為招人很方便嗎！！
秦子淵突然抬起頭，眼神凌厲地看向空中。
“偷偷摸摸像什麼樣！”他冷聲喝道，“滾出來——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靜默了一瞬。
接着，一道聲音從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地響起：“大話說得漂亮！‘試煉者’小隊，今天你們是不可能活着回聖都了！乖乖交出身上的晶石，或許可以給你們留個全屍！”
秦子淵二話不說，直接一刀砍向了空中。
“轟隆——！”
濃郁而充滿壓迫力的黑光轟轟烈烈在半空中炸裂開來。
接着，另一條飛行船也顯出了形狀，然而在這明顯小上一號的船中，卻分散開三個七八人的小團體，共站着二十幾人。
一道透明的藍色光罩籠罩着整艘船，當刀光散去，這保護結界也崩散開來。
這三個小團體穿着不同的服裝，但相同的是，在他們所有人的肩膀上都別著一簇銀白色的衣穗，彷彿是什麼尊貴身份的象徵。
原本秦子淵還是拽得二五八萬的冷酷臉，但當看到這二十幾人時，他的臉色終於完全沉下了。但他只是穩穩地舉起刀，直直指向船上的所有人。
“來吧——‘銀月’、‘冷玫瑰’、‘狂雷’小隊！”
秦子淵冷冷勾起唇角——
“絕對，會讓你們哭着喊爺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