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青山,綠水。碧波粼粼。
一葉竹排泛於江上。
覃逆坐在竹排上,絕美的臉蛋,白色的羅衣,金色的鈴鐺懸在手腕腳踝,靜靜的,泛着淡淡的光芒。
細細的飛灰從她的指間灑落,落於江中。江水流淌不息,清澈潺潺,流向遠方……
靜靜地立在竹排上,覃逆遙遙地望向江水流去的方向,腦中彷彿又響起那首童謠:“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兩岸走……”
西門吹雪站在岸邊,遠遠地看着她。
陸小鳳走過來,“擔心?”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着竹排的覃逆。
煦日映春,暖暖地灑在江上、竹排上、人身上,覃逆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只是片刻。
當她回到岸上時,西門吹雪還站在岸邊。
迎上他的目光。
覃逆慢慢地走了過去,站在他面前,仰頭看着他,靜靜地道:“我跟哥哥不一樣,他是活在過去的人。而我只活在現在。”
西門吹雪眼中染上一層暖意,他忽然一笑,那笑竟就如春日的煦陽一般,暖暖的。
覃逆輕聲道:“他沒想殺你的,只是……”
西門吹雪輕輕打斷她,道:“我知道。”
覃逆猛地抬頭看他。
西門吹雪靜靜地看着她,道:“我知道。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做了什麼樣的事,他是個好哥哥。”
覃逆眼中氤氳上一層水霧,她眨了眨,水霧消失,臉上漾起笑容。忽然,她轉頭看向江面,喃喃道:“他一直都是個好哥哥。”
轉過身,她看着西門吹雪,道:“他是個壞蛋,天生的壞蛋。販毒、殺人、販賣軍火……他做了很多壞事,甚至參與一些非法的研究。我很小的時候,他就被爺爺逐出家門了。我有個舅舅,可是他被人殺死了。殺他的人是個精神病人。殺人償命,但是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法律不會制裁。媽媽哭得很傷心。哥哥——”
覃逆嘆了口氣,淡淡道,“他不但殺了那個精神病人,而且因為對方是個傻子,既不會悔悟也不會心痛,就把那人的女兒也弄地身敗名裂跳樓自殺了。那時他只有十二歲,又沒有證據,沒人能拿他怎麼辦。他對爺爺說,他這麼小,法律根本不會判刑,最多進教養所,如果爺爺真的要大義滅親,等他出來,他就把那一家人全部一刀一刀宰了。爺爺氣瘋了,直接把他趕出了家門,只說當作沒有過他這個孫子。後來,他再也沒有回過家,卻常常到學校看我。再後來——”
覃逆的聲音一頓,說道:“有一天,我回家,奶奶和媽媽都在哭,媽媽哭得撕心裂肺,爸爸在安慰她,眼睛卻也紅紅的,爺爺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後來我知道,哥哥死了。他們在研究非法藥品,實驗室爆炸了。”
覃逆轉過頭,看到陸小鳳和花滿樓已經走到了身邊,她慢慢地道:“MATRX3319。上官飛燕一直不讓我看到她的手,所以,我知道這世上有一個人知道以手辯人的方法,也知道我的前世。花滿樓的那棵四季常青的植物讓我對這人的身份有了猜測範圍,但那時並不敢肯定是我哥哥。因為爆炸中死了好多人,參與研究的不只他一個,他們中也有人會認識我。”
陸小鳳道:“所以,你一直在找上官飛燕。”
覃逆點點頭道:“是啊。但後來,我猜到了。”她轉頭看着潺潺流動的江水,道,“喪心病狂的人很多,但會引我去找他,卻又不傷害我的人,只有一個。”
轉過身,覃逆繼續道:“MATRX3319就是那藥物的名稱,細胞永生。哥哥曾經告訴過我的東西,他說他其實並不是很在意永不永生,只是很想看看,違背了生老病死,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陸小鳳嘆了口氣,“他現在已經知道了。”他忽然又皺了皺眉頭,不解道,“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你殺死他呢?”
覃逆道:“因為在這世界上,他只想死在我手裏。”
陸小鳳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大概是實在無法理解有些人的想法。
西門吹雪道:“你在茶水裏下了什麼?”
覃逆沉默了一下,道:“凡毒蛇出沒之處七步內有解毒之物,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絕對無解的。那株植物是做過特殊處理的,將它的葉子磨成粉,再配上暮顏花粉,就能消除MATRX3319帶來的一切效果。”
花滿樓輕輕嘆息,“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嗎…”
尾聲
長陽道,青草幽幽。
四匹馬撒蹄飛奔。
陸小鳳揚聲道:“聽說朝廷準備出台禁煙敕令了。黃泉之夢和堰石鎮(還記得那個被鴉片禍害了的小鎮嗎?)的慘狀都被公佈天下了。”
花滿樓笑道:“也許這就是清王的目的。”
陸小鳳沉吟了一下,搖頭道:“不好說,那個人,我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他的目光轉向覃逆。
覃逆正在認真地騎馬,即使來到這世界這麼多年,她對於這種生物型座駕還是不太習慣,如果可以,她更喜歡方向盤。
分出一份心思聽到兩人的對話,她沉思了一下,為難地道:“……其實,我也不是太清楚……從小到大捉迷藏,我從來就沒有找到過他,爺爺說,變態的思維是常人無法理解的,所以,我找不到他是正常的。就是這一次,也是陸小鳳找到的。”
陸小鳳囧囧地回過頭來,他已經知道“變態”這個詞了,這話……難道說,他跟變態能互相理解?
西門吹雪笑道:“陸小鳳不愧是陸小鳳。”
陸小鳳不善地盯着他,道:“我嗅到了‘婦唱夫隨’的味道。西門吹雪,你要小心點。我聽覃逆說他們那個世界女人是可以休了男人的。”
西門吹雪淡淡道:“放心。這種事情不會發生。”
覃逆道:“沒錯,我是不會有問題的。有問題的是西門吹雪,我哥說他將來會拋妻棄子,跟他的劍私奔。所以,要我覷空砍斷他的手臂,以防萬一。”
西門吹雪:“……”
花滿樓低聲一笑,道:“西門莊主,看來,你果然需要多加小心。”
陸小鳳乍舌道:“百足之蟲亡而餘威猶在,有這麼一個大舅子,西門吹雪,你也是夠有福氣的。”
馬嘶長嘯,四騎飛奔。路邊的林木悉數後退。
花滿樓忽然勒住了馬。
路旁的樹下站着一個人。
陸小鳳扯着韁繩,愕然道:“清王。”叫完,又搖了搖頭,“不可能,你不是。”
來人不是清王朱佑清,但卻與清王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花滿樓淡淡道:“七王子。”
覃逆同時叫道:“七侄兒。”
花滿樓一愕,旋即低笑。
路旁微笑的貴公子一噎,抽了下嘴角。旋即看了花滿樓一眼,笑道:“我叫覃衍。可以跟各位同行嗎?”
花滿樓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什麼。
陸小鳳也看了眼花滿樓,道:“你要去哪裏?”
七王子覃衍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居然是一塊捕快令牌,笑道:“永和街的捕快另有重任,現由我接替。”
覃逆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盯着那個捕快令牌。不知該慶幸侄兒浪子回頭,還是該感慨大明皇家血脈都阻擋不了覃家人的警察詛咒。
但是,不管如何,做為前輩、長輩,覃逆覺得有必要提醒一句,“七侄兒,我必須要嚴正聲明,做為覃家人,做為一個好捕快,絕對不可以因私廢公或者以權謀私。”
自動屏蔽掉那句“七侄兒”,七王子微笑道:“當然。”
覃逆點點頭,轉頭看向花滿樓,想了下,小聲道:“順便問一句,花滿樓,你會做我家侄兒媳婦嗎?”
陸小鳳差點被口水嗆住。
花滿樓微笑道:“下輩子都不可能。”
西門吹雪淡淡道:“沒想到你居然能想到這樣的事情。”
覃逆轉頭看他,“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以前還叫陸小鳳去勾、引過東方不敗呢。這種事我看的多了。男男、女女,還有一個案子,女主人和他家的狗——”
西門吹雪扯過覃逆的韁繩,“駕”一催馬,兩人兩馬飛奔而去。
留下陸小鳳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另有花滿樓和覃衍兩個心思莫名的人,相對詭異微笑。
————
皇宮中。
皇帝陛下放下手中厚厚的文卷,揉了揉太陽穴,站起身走到窗前。
和煦的風隨着打開的窗戶吹了進來,桌上的文卷被吹開一瞬,隱約可見上面幾個大字“新式海陸空三軍……”
皇帝遙遙地望着濯園的方向,喃喃道:“父王……”
作者有話要說:這回真是大結局了。
新文:《蒲心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