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狼崽子
被點到名的飛刃一愣,對上張曀仆視線之後,瞭然的點了點頭,當即便往城樓里走了走,走到了眾人的中間位置,滿眼懷念的說道,“你要說起南方,那好東西可就多了去了!南方的才子佳人,這些你們都聽膩了,我也懶得說了。今兒個,就給你們講一講我們南方的美食。”
說著,飛刃咽了咽口水,視線從眾人身上掃過,然後嘿嘿一笑,說道,“雖說南方多是富饒之地,可也有好些窮鄉僻壤。我家啊,就是特別窮的那一類。小時候,家裏沒錢,吃不起城裏人的山珍海味,就只能眼巴巴的流口水。不過,我們那地兒,在大山裏面,最不缺的,就是野味……”
“那個時候,我們就帶着自己做的竹籠子,再備上些誘餌,去山裏逮兔子。要是運氣好了,還能逮到狼崽子。我可給你們說,那狼崽子的肉,簡直是人間難得的美味!”
聽着飛刃的話,城樓上的眾人彷彿被他帶到了那到處都是野味的山中,咽口水的聲音,不斷的響了起來。
“快說快說,那狼崽子到底有多美味?”有人忍不住出聲催促了起來。
飛刃挑了挑眉,一臉神秘兮兮的看着眾人,問道,“你們當真要聽?”
“哎呀,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的說!”
聞言,飛刃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那狼崽子啊,去了皮,把內臟都掏乾淨,然後一分為二。一半用泥土包裹的嚴嚴實實,埋在火堆下面,一半拿樹枝串着,架在火上烤。”
飛刃動了動鼻子,做出一個嗅的姿勢,一臉滿足的說道,“大火烤着狼崽子的肉,要不了多久,就滋滋的流油。都不用其他的調料,撒上一點鹽巴,那香味……豁……比城裏人吃的那些山珍美味可好多了!”
“嘶……”有人一個沒忍住,口水流了出來。
飛刃看了一眼,嫌棄的笑了笑,說道,“這烤狼崽子的肉是香,卻不是最絕的!”
“那最絕的是什麼?”有人問道。
飛刃伸手做出了一個掏的動作,說道,“最絕的啊,還要數之前埋在火堆之下的那狼崽子肉。拿起一塊大石頭,將那烤乾了的泥土砸開,將裏面不斷流油的肉掏出來,咬上一口,那快活滋味,別提了……”
看着飛刃做出的動作,圍觀的人彷彿都看見了那剛從泥土裏面扒出來的狼崽子肉,紛紛伸手去揪了一塊,喂進了嘴裏,慢慢的咀嚼着。
“還別說,這狼崽子的肉,還真是香!”一個漢子將什麼也沒有的手放到了嘴邊,對着空氣咬了一口,滿足不已的說道。
“在大漠這麼些年,我可沒少吃過烤狼肉,像是飛刃今兒說的這般美味,還當真是頭一次見。”一個漢子一臉愜意的靠在身後的城牆上,笑着說道。
“來來來,嘗嘗,是不是比外面那些突厥人的煮肉,要香的多。”飛刃看着眾人沉浸在自己的幻象之中,笑着打趣。
一句話,瞬間將部分人拉回了現實,一個個佯怒的看着飛刃,說道,“你說什麼不好,非要說吃的,這下,我這肚子叫的更歡騰了!”
飛刃無辜的聳了聳肩,笑着說道,“這能怪我嗎?剛才可是你們讓我說的。”
見到眾人在飛刃講述的美味之中漸漸打起了精神,張曀仆轉頭看向了長弓,面上帶着幾分不懷好意的笑,問道,“長弓,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身後,你身邊就跟了一頭狼……”
聞言,長弓滿眼警惕的看向張曀仆,冷眼問道,“你打什麼主意?”
張曀仆抬手摸了摸比較,舔了舔.起皮了的嘴唇,說道,“你這麼防備做什麼,我就是問問。”
聽到這邊的動靜,抬手擦了擦嘴角口水的雷火哈哈大笑,說道,“銀龍,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長弓那狼啊,救過他的性命,他可是當親兄弟養着的。你要是真把那狼怎麼了,當心長弓送你一個萬箭穿心!”
清風寨城樓上的笑聲隨着夜風傳開,傳進了寨中百姓的耳中,讓他們驚慌不已的心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寨外,副將聽着遠處傳來的嬉笑聲,轉頭看向阿史那伯野,問道,“大將軍,這真的能行嗎?”
阿史那伯野有些氣怒的將手中的羊肉扔在了地上,啞聲說道,“已經五天了,他們撐不了多久的。清風寨內沒糧食沒水,最多再有三日,他們不降也得降了。”
第六天,清風寨中,越來越多的人因為又餓又渴倒下了。
阮寧和目瞳調集了寨子裏所有會醫術的人緊急救治,可是那些人是被餓暈的,沒有糧食和水,就算他們的醫術有起死回生之能,也根本於事無補。
張曀仆看着身邊那些面色蒼白的人,沉思了良久。在阮寧轉頭看過來的時候,他沉聲說道,“將寨子裏的馬殺了吧!”
“殺馬?這怎麼行!若是沒了馬,咱們可就連最後一線生機都斷了!”鐵面皺起了眉頭,滿眼都是不贊同。
張曀仆看了過去,除了鐵面,其他人的眼中,或多或少也有着不贊同。
他苦笑一聲,說道,“如今清風寨被突厥大軍圍住,就算有馬匹,我們也出不去。更何況,大傢伙已經好幾日不吃不喝了,在這下去,不用突厥人打進來,我們自己就要先撐不住了……”
一番思量之後,眾人終究是不甘不願的同意了。
馬廄中,張曀仆抬手撫摸着坐騎的脖子,眼底儘是不舍之色。
這匹紅鬃馬,是他加入清風寨之後,阮寧專門去為他挑選的。這一年多時間,他和這紅鬃馬並肩作戰,在大漠之中救了不少人,也殺了不少人。
如今,他卻是要親手送自己這位戰友上路了。
張曀仆手中的動作越來越輕柔,嘴裏也輕聲說道,“好兄弟,今日欠你的,下輩子我再還給你!”
那紅鬃馬彷彿明白了張曀仆的話似的,馬頭在他的臉頰上蹭了蹭,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張曀仆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匕首,穩准狠的對着紅鬃馬的脖頸致命處刺去。
“嘶……”只聽得一聲慘叫響起,那紅鬃馬的身軀便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鮮血從脖頸處的傷口不斷往外涌,彷彿一處泉眼,透着無限的希望。
張曀仆看向候在一旁的清風寨兒郎,說道,“將馬血收起來,分發給大家引用。馬肉……也給大家分了!”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的離開。那筆直的背影,莫名的有一種狼狽逃竄之感。彷彿他只要稍微一停留,便會為自己的決定後悔不已似的。
夜裏,阮寧走到了寨門處的城樓上,看着坐在城樓上吹風的張曀仆,她將腰間的酒囊取下。那裏面,還有最後一口酒。
看着張曀仆手中握着的樹榦,阮寧皺眉問道,“不是已經殺了馬,你怎麼還在吃着?”
張曀仆將嘴裏的樹皮嚼了嚼,一口吐出去,才悠悠的說道,“吃不下。”
聽着這話,阮寧陷入了沉默。
吃不下的,何止張曀仆一人。
長弓雷火他們,哪一個不是這般。親手將自己的坐騎殺死之後,將馬肉馬血分發給了眾人,便躲到了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那些馬兒於他們而言,不僅僅是坐騎,還是最親密的戰友。若非……他們又怎麼會對自己的戰友下手呢!
“天亮之後,就是第七天了。”看着遠處突厥人的篝火,阮寧低聲的嘆道。
張曀仆笑了笑,說道,“是啊,第七天了。再堅持堅持,羅藝他們也就該來了。”
阮寧眉心微蹙,“若是……”
不等她的話說出口,張曀仆便笑着打斷,說道,“仙女,你蹙眉可不好看!”
許久之後,就在阮寧以為今夜會一直這樣安靜沉默下去的時候,張曀仆的聲音突然傳進了她的耳中,“明日,讓目瞳他們帶着寨子裏的百姓從密道離開吧!”
阮寧猛地轉頭,眼底多了幾分驚慌。
張曀仆轉身看着她,將她鬢角那被夜風吹亂的頭髮撫到了耳後,笑着說道,“以防萬一嘛!放心吧,還有我呢!”
這句話的聲音很輕,輕的像是夜晚襲來的微風,又像是斷魂山中的那一眼清泉,柔柔的滌盪在阮寧的心上。
緩緩的閉上眼睛,讓身體靠在了城牆上。許久之後,阮寧的聲音也在夜風中響起,帶着幾分淺淺的笑意,“也還有我呢!”
“哈哈哈……”一陣笑聲在城樓上傳開,讓附近的人都不由得轉頭看去,心底還在不斷的猜測着。
大當家的和銀龍遇到什麼好事了,今夜的心情怎麼這般的輕鬆……
第七天一大早,阮寧便讓人將寨子裏的百姓們全部都召集了起來。
當家家戶戶的百姓都到齊了之後,阮寧看着一旁面色沉重的目瞳說道,“目瞳,寨子裏的這些父老鄉親,都交給你了。務必將他們安全送出清風寨。”
阮寧點了點頭,說道,“大當家的放心,只要我還活着,就絕不讓他們任何一人出事。”
聽到這兩人的對話,被召集到一起的百姓們慌了神,急忙問道,“大當家的,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不趕我們走了嗎?”
阮寧的視線看向眾人,說道,“不是趕你們走,而是清風寨已經不安全了,我們不敢確保,將你們留在此處,會不會被突厥人傷害。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是讓目瞳帶着你們,瞞過突厥人的耳目,悄悄的離開。若是日後清風寨安然無恙,你們隨時都可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