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叔父仰慕我?
澄雪起身一開門便看到有兩個黑衣蒙面的男人暈倒在地,旁邊筆直屹立的是自家護衛褚非言。
褚非言剛剛與其它護衛頗費了些力氣才擊倒四個意圖偷偷闖入她房間的賊人,這會卻看到她衣衫整齊的打開門,神色如常。
心念電轉,原來她早知今晚有人來襲。
不禁抱怨:“小姐,您為什麼故意激怒那位參領?他一看便是心胸狹窄之人,這次不得手恐怕還有后招。”
澄雪暗道:就怕他為人大度,沒有后招!
褚非言及其下屬都是背後之人派來保護她的,她即不滿背後之人誘惑逼迫她去奉天參加軍需招標,總要給他找些麻煩,故而今日才對一同競標的智參領語出挑釁。
不過,桑寄小姐確實也於她有重用便是。
此番心思不願多言,她面帶無辜:“我怎麼知道這行伍之人反而越發小氣,不過搶了他一個美人,他竟要對我暗下黑手,真是太卑鄙了!”
言罷還小心地拂了拂胸口表示害怕。
“行伍之人才更要面子,您不止搶了他的美人更掃了他的面子,他當然不會善罷甘休!”
褚非言看着她紅潤的臉蛋,絲毫沒看出受驚。
“是嗎?受教了,以後還是得辛苦你了。”
褚非言見她並不在意的樣子,一口氣堵在胸口。
只是她到底是小姐,他也無法再口出指責,只能道:“您對那位繹少爺有救命之恩,他竟不能好好約束下屬,縱容下屬加害與您,真是狼心狗肺。”
“我救他一命,他也給了十萬酬金,我們已經銀貨兩清了,從此自然也沒什麼干係”,澄雪淡淡道。
何況那位“表哥”可不是什麼可以任由他人予求予取的人。
褚非言同樣為軍伍之人,自然知道姓智的底細。
不大不小的軍官,想要擺平還得和上級彙報,以他之力又不在自己的地盤上很難抵擋,想到上級的臉色,不僅開始頭痛。
澄雪卻不管那麼多隻管自己睡去,明晚與國民小姐共餐失什麼也絕不能失了美色,而女人的美麗絕對和睡眠有很大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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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層甲板為貴賓層,大半的船壁由玻璃做成,頂部零星掛着點點的小夜燈,襯托着低沉夜幕,似繁星如夢。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為角落裏兩個絕美女子吸引。
一個白衣勝雪、清靈絕俗,一個紅衣姣姣、攝人心魄。
似世間秋菊春華之美色全在此二人之身,傾國傾城不外如是。
忽而看到白衣女子不知說了什麼,紅衣女子微微一皺的眉峰令在座男子恨不得傾其所有隻為佳人一笑。
“實不相瞞,妹妹拍下姐姐的晚餐實在因為姐姐傾城之姿,家中叔父仰慕已久,不知姐姐是否願意與他一聚?”澄雪道。
因如今的桑寄是影視界的著名女星,過往也有許多人或慕名而來,或托相熟之人相邀,但這家中小輩出面牽線的卻是獨一個。
桑寄微微奇怪:“你叔父仰慕我?!”
澄雪正色道:“正是,我叔父幼年便在軍中效力,如今人到中年位居都統之位,家有一妻卻多年無子,叔父常看桑寄姐姐的影視作品,心中十分仰慕。姐姐若願一見,不論你出什麼條件無有不允。”
竟是都統之位?比之今日那大板牙參領尚高兩級,桑寄心中微微一動。
但又低嘆一口氣道:“多謝妹妹美意,但恐姐姐配不上這樣的貴人。”
澄雪道:“姐姐何須自謙,以今日姐姐的美貌和盛譽,這天下權貴有誰是姐姐配不上的?”
“何況,我觀姐姐此時雖紅透大江南北,一時風頭無兩,卻已心生退意,想要絲蘿托喬木,對不對?”
桑寄:“妹妹如此聰慧,姐姐也不必遮掩,世人只見我如今的地位和盛名,哪知我經歷了多少坎坷歧路、世態炎涼,已覺筋疲力盡。”
如今多少男子對她的容貌才華傾倒、又有多少女子對她心存羨慕嫉妒,但隨着年歲的增加,夜深人靜她卻常常覺得凄惶。
“既如此,姐姐何不幹脆息影趁着風華正茂找個可以託付的良人,相夫教子過一輩子?何況以我家叔父的權勢絕對可以護的姐姐一世平安。”澄雪說完緊緊盯着桑寄的表情。
桑寄嫵媚的雙眸中有光芒閃過卻又迅速恢復平淡:“捫心自問,我確實有此想法,天下女子誰不想嫁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錦衣華服美滿生活?”
見她逐漸袒露心聲,澄雪心中為自己此行的目的多了幾分把握。
“不知姐姐有什麼擔憂?”
桑寄起身離桌,走到風行號的欄杆旁。
微微帶着濕鹹的海風裏她的聲音若隱若現:“曾經我身邊的許多姐妹憑藉一時美貌和名譽嫁入豪門,雖衣食無憂,卻仍然步步艱難。而待到年老色衰時,生活更是凄涼,我又怎能步他們的後塵?”
何況她想要的絕不僅僅是嫁入豪門,而是即使嫁入豪門也不必如其它姐妹一般委曲求全。
海面零星的波光拂過桑寄的眉梢:“說我貪心也好,不自量力也罷,這世間的權勢富貴和自尊自我,為什麼不能都要?”
澄雪聞她此言才徹底放下心來,這樣的桑寄才是自己心裏真正的國民明珠,縱使追逐富貴也絕不委曲求全、泯滅自我!
澄雪取過桌上水晶瓶里的紅玫瑰,起身走到桑寄身側。
她盈盈的雙眸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僅憑一時美貌自然無法讓姐姐同時得到權勢和自我,自然需要其它依仗。”
桑寄聽出她似有深意,縴手不覺抓緊了冰涼的欄杆:“妹妹的意思是?”
澄雪卻莞爾一笑,背靠着欄杆,一手輕掐花莖,一手把玩花冠,轉了話題:“姐姐難道不覺得,今天的我比昨天更美麗幾分嗎?”
桑寄想繼續追問,但見她似不想再談。不知她葫蘆里賣什麼葯,便隨口附和道:“確實,妹妹確實是世間難得美貌女子。”
“姐姐,你並沒明白小妹的意思,我說的是我比昨天更美。”
澄雪看出桑寄並未理解,便眨了眨眼開口道:“在這樣星星點點的夜色下,我穿了白色西式的晚禮服,拉高的腰線顯得我身材修長,蓬鬆的裙擺前短後長行走間宛若步步生蓮,上身設計簡單貼身,只在胸口綉着蔓延而上的米色花瓣,一字肩設計又凸顯了我鎖骨精緻,讓人想咬一口,姐姐難道不覺得嗎?”
倘若這樣的話由別人自誇,桑寄會覺得對方傲慢自大。
但不知為何由澄雪所說便讓人覺得她字字句句都是真理。
“妹妹說的十分有理。”
澄雪見桑寄此時還有點心不在焉,似乎還對前一個話題有所牽挂,心中暗笑卻不點破。
只將手中的玫瑰遞到桑寄面前,面帶惋惜。
“只是熒光難與皓月爭輝,今天在姐姐面前,我與這嬌艷的花兒都難及姐姐萬一呢?”
“妹妹過謙了。”此時桑寄仍不明白她何意便以不變應萬變。
澄雪繼續道:“妹妹向來實話實說,姐姐自然十分美麗,引天下英雄競折腰,只是今日一身紅裙的姐姐卻是十二分的美麗呀!”
“姐姐這身紅裙既有西式的簡約爽朗,又有中式的雍容華貴,貼合的設計襯着你身姿嬌嬈,減一分則太瘦多一分則太肥,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啊。”
先誇自己漂亮,再誇衣服漂亮,又說人漂亮是因為衣服漂亮。
今晚桑寄突然收到陸澄雪着秋蘭送來的禮服,並得知她希望自己一定要穿,心中便有些疑惑。
但此時已有些明白她的心思,便開口道:“的確,妹妹送的衣服確實美麗至極,不知是哪位設計師所做?”
“還沒向姐姐介紹,我家做些小生意,女兒家的衣飾方面,四錦記稱得上獨樹一幟。”澄雪示意冬夏遞上名片。
“原來是四錦記的東家,失敬失敬。”桑寄心中微微吃驚,眼前看似不諳世事的纖弱少女竟是四錦記的東家。
對四錦記她早有耳聞,一家頗有名氣的家居鋪子,據說在大江南北有幾十家分店。
因她長居奉天,也去過四錦記奉天的分店,雖不是最好的店鋪,但女兒家的衣飾方面確實獨具特色遠勝其它店鋪。
“桑姐姐客氣了,我才是對姐姐仰慕已久。”
澄雪道:“既然姐姐覺得我們家的衣飾尚能入眼,我與姐姐又覺投緣,想讓姐姐常常穿我家的衣服不知可否?”
“妹妹這是在向我推銷自家的衣服嗎?”
桑寄微微皺眉,難道她要自己買她家衣服才告訴自己有何方法可以將權勢富貴和自尊自強全握於掌中。
“是,又不是。”澄雪。
“願聞其詳。”桑寄。
澄雪將希望她做代言的事情緩緩說來,聽到一年四季為她提供免費的最新最美的衣飾,桑寄略有吃驚。
以她如今在電影界的地位,時下倒也有些商家會提供衣飾,但未如澄雪所描繪的代言合作這般權利與義務分明。
桑寄到底見多識廣,聽聞西方國家多有這樣的合作方式,心中不禁細細思量。
“妹妹當知我是一名影星,我的衣服不僅要漂亮更要質量,一年下來只是衣裳的費用恐怕都要三五萬,何況首飾。妹妹又能得到什麼呢?”
“姐姐,我即這樣做自然就有我的用意,姐姐身為當之無愧的國民明珠,當代巨星本身的生譽名望就是最大的價值,我們的衣裳會使姐姐美貌更上層樓,而姐姐的盛譽也可以使四錦記更上層樓,這本就是雙贏的事。”
“……”,被一個貌美的女子真心的誇讚,不能否認桑寄內心很愉快。
只是她素來謹慎,沉吟半晌,卻並未開口。
“何況姐姐不是剛剛還在擔心依仗嗎?妹妹這就是要給姐姐握在手裏的依仗啊!”
桑寄心中似明非明,“妹妹的意思是?”
“姐姐與我合作可以不只做代言人,還可以參與設計,不出三五年,姐姐與我定會將四錦記推向全國甚至世界!到時姐姐手握財富、名利、美貌、才華,不論是政界權貴或商界英才又有誰能逃過姐姐的魅力?!”
澄雪將紅酒舉起,歪頭而笑,湖水般瀲灧的雙眸里是引人致勝的光芒,堅定而驕傲。
如果此時桑寄還有絲毫猶疑,也被陸澄雪接下來的話擊得粉碎。
“甚至我可以讓姐姐成為四錦季的東家之一,此後姐姐若高興可以嫁入豪門做當家夫人,定無人敢欺你侮你!若不高興便招個美少年入贅,絕無人敢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
無人敢欺你侮你,無人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
這話如暮鼓晨鐘狠狠撞入桑寄心中。
是啊,她想要的便是嫁入豪門也不必委曲求全!
一個遍及全國的商鋪東家和一個僅靠一時美貌的明星,自然是前者更能令她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有一個問題,不知澄雪是否願意回答?”
“姐姐儘管問。”
“為什麼是我,符合你條件的當紅影星也不少,為什麼是我?!”
甚至為了與她合作,不惜以1萬大洋的高價標下她的一頓晚餐。
“妹妹不要說是因為你的叔父仰慕與我,恐怕你的叔父仰慕我是假,妹妹想讓我與你一起經營四錦記才是真!”
話到這裏桑寄若還看不透對面女子的意圖,那就枉費自己多年在娛樂圈沉浮了。
澄雪微微一怔,的確,前面所謂“都統叔父”都是託詞,她之所以不直言,便是讓桑寄看清想要得到自己所要的東西,她尚且缺什麼。
“什麼都瞞不過姐姐,妹妹向姐姐道歉,我之前的謊言不過是想看清姐姐的志向,倘若姐姐就是為了嫁入豪門甘願委曲求全的平庸女子,我又怎會願將四錦記相托?”
“至於為什麼是姐姐?”澄雪眨了眨眼,舉杯道:“因為姐姐是窈窕淑女啊,我怎麼能讓姐姐落入那些不懂風情的臭男人手裏?!”
這答案令桑寄不能當真,過往的她習慣了凡事抽絲剝繭,因為唯有如此在人心晦澀色的名利場,她才能能夠保全自我。
但望着眼前盈盈而笑的女子,她卻不想深究。
澄雪給她提供了一個希望,一個也許可能的希望,但卻值得她不顧一切賭上所有!
輕輕地碰了碰杯,兩個美麗絕倫的女子便在這個夜晚達成了美好的約定,在這個亂世里期許着未來。
澄雪順利與桑寄達成協議,心中愉悅。
又見天幕沉沉、月色疏朗,便不想早早回船艙休息,在船尾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欣賞夜景。
只是初秋夜晚的海風微涼,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涼風便從發梢吹進了骨子裏。
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正在貪戀着難得的靜謐又猶豫要不要回船艙,卻聽到身後有悶哼聲傳來。
她迅速從角落走出,就看到有人在打鬥。
有幾個人一身黑衣居於下風,另有幾個人均為中山裝拳腳生威幾欲將對方制住最後又被對方逃脫。
你來我往雙方都掛了彩,只是不知是否不想驚動賓客,雙方至此刻都未動倉。
澄雪目光掠過打鬥的眾人,站在光影交界後方默默看着的人竟又是那位自稱“林繹”的表哥?!
這人莫不是土匪黑道,不然怎麼每每相遇都是與人鬥毆?!
往後退了幾步將自己完全隱入黑暗,她今日盛裝打扮,沒帶任何可以做武器的東西,只能脫了高跟鞋,拔了綰髮的水晶簪子緊緊握在手裏。
澄雪一面微微帶着焦急和恐懼地盯着前方的打鬥,一面止不住心中懊惱,早知今日就應該時時刻刻帶着手槍!
現在連個匕首也沒有,如果一會真有歹人逃往她的方向,她這花拳繡腿,怕只有任人魚肉的份。
正躲在黑暗角落,內心求神拜佛這群人快點分出個子丑寅卯,便聽到了清脆的槍聲。
一聲傳來便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緊接着幾聲倉鳴,便見猩紅的血流了滿地,又有喧鬧聲、驚叫聲、大哭聲。
電光火石之間,不及反應她便被人暴戾地拖出,緊緊卡住脖子,隨後太陽穴被頂上了一個冰涼的物件。
“嘶……”
澄雪被捏住喉嚨,喘氣短短續續,不由地一隻手抓住頸前的手,而另一隻手卻被扭在身後動也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