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章 舉子倉
馬叔和蘇致遠一行人在醫館門口辭別。
虔州的夜晚寂靜、昏暗，和京城的熱鬧、燈火輝煌完全不同。
蘇一和蘇嬤嬤候在府前，遠遠就看見熟悉的身影，忙走過去，語音微揚：“大人，夫人，你們回來了，灶上熱了吃食，可要吃些。”
蘇致遠和半夏都沒什麼胃口：“不吃了，去備些熱水。”
“是，夫人，”蘇嬤嬤落後半夏幾步，和如意同排，瞧見如意手中的嬰兒，眼神詢問如意。
趁着夫人和大人洗澡的時間，如意將事情和蘇嬤嬤說了。
蘇嬤嬤越聽越氣：“這些糟心的事情，怎麼能弄個坑專門扔孩子呢！都是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捨得！”
蘇嬤嬤接過孩子：“你也去洗洗，累了一天了，這孩子我先帶着。”
一通忙活后，府中又重新安靜下來，熄了燈融於黑暗之中。
蘇致遠躺在床上。
半夏勸道：“相公先休息罷，你是虔州的父母官，萬不能折騰自己的身子，你若垮了，這虔州的子民如何是好。”
蘇致遠側身，將半夏擁入懷中：“我省的，娘子睡罷。”
手輕輕拍着半夏的後背，兩人相擁到天明。
第二日，天邊剛泛白光，蘇致遠就起了，半夏也隨之醒來。
“還早，娘子再睡一會兒。”
“哪裏睡得着，我與你一起。”
蘇致遠明白，娘子和其她的女子不同，心有大愛大智慧，遂，沒有再開口相勸。
府中靜悄悄的，只三兩個粗使下人在打掃衛生。
半夏牽着蘇致遠的手：“我們出去走走，順道嘗嘗虔州的本地早點。”
“好。”蘇致遠回握半夏的手，兩人在虔州街道上走着。
“好香，我們去那邊看看。”半夏被一陣香味吸引，拉着蘇致遠往巷子裏走。
“客官，新鮮的包子，要嘗嘗嗎？”一賣包子的老闆熱情的招呼着，旁邊還有幾個賣蔬菜的大娘。
“包子怎麼賣？”蘇致遠道。
“肉包子三文錢一個，素包子二文一個。”
“兩個肉包子，兩個素包子。”
“好勒，客官稍等。”包子鋪老闆手腳麻利的裝包子，“客官，拿好。”
兩人啃着包子穿梭在大街小巷，隨着太陽漸漸高升，路上的人也越發多了起來。
“前面有個茶樓，我們去那邊坐坐。”半夏建議。
“嗯。”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蘇致遠食指敲着桌子，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半夏沒有打擾。
今日在城中走了一圈，倒是沒發現什麼棄子坑之類的，表面瞧着也比村裡好很多。
“你們聽說了嗎，拐角處於胖子家的婆娘病好了，就昨天吃了張大夫的一劑葯，身體就好多了。”隔壁桌的一男子神秘兮兮說著。
半夏一眼掃去，三個男子，其中說話的人個子中等，衣服八成新，鞋子上無泥濘，想來家中條件不錯。
“竟比仙姑還管用，你說得真的假的？”
那男子一聽急了：“那還能有假，一會兒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於胖子不知道有多高興，往年生病，請仙姑，至少也得三五日才能好。”
“仙姑豈是我等凡人可議論的，小心仙姑上報仙人，降罰於你我。”
話題終結。
半夏聽得直皺眉：這也太迷信了。
蘇致遠這時起身：“我們回吧，順道請許大人和師爺來府上一敘。”
一柱香后，知州府，蘇致遠、半夏、許大人、師爺圍坐在圓桌上。
“大人說的這個事情……”許濤和師爺對視一眼，無奈嘆了口氣，“……當地人確實信奉巫術，棄嬰溺子。”
“一直如此嗎？”
師爺道：“一直如此。”
“沒人管嗎？”
師爺無奈：“十幾年前，上一任知州大人還在的時候，曾經管過，但是沒什麼用。”
“他用的什麼法子？”
師爺沉思了一會兒：“張貼榜文，不許百姓棄嬰，當時還差衙役將棄子坑填起來，後來衙役填坑時與很多村民發生衝突，雖說民不與官斗，但是一個村子的人聚集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若是為了這麼點事情上報朝廷，想必皇上會覺得知州不堪重任，連這麼點小問題都解決不了。
蘇致遠皺眉：“百姓信奉巫術，當時的知州可有採取什麼措施？”
師爺：“其實一開始百姓沒有那麼痴迷巫術，只是請大夫開藥太貴了，虔州很多窮的人連吃飯都是問題，哪裏來的錢請大夫。”
蘇致遠想起上回見到的那個仙姑所收銀兩，一點都不亞於葯錢：“後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請仙姑的錢可比葯錢貴多了。”
許大人點頭：“三年前，虔州來一位何仙姑，說是能與天上的神仙對話，可以把百姓的訴求告訴神仙，若是百姓一心向善，神仙就會幫她實現願望。”
“何仙姑？”半夏嘀咕，怎麼聽着這麼耳熟？
對了，昨日在麵館時，半夏裝病，那個老闆就讓她去找何仙姑來着。
顯然，蘇致遠也想到了，和半夏對視一眼。
這何仙姑遲早是要見的，但是今天召集幾人，也不光是了解事情始末，還有討論解決辦法。
蘇致遠道：“前一任知州張貼榜文的辦法還是要用的，國家法文上明確規定，嚴禁棄子拋子，在榜文上要格外強調這一點，若是發現有人拋嬰棄子，一律嚴懲。”
“此法可行，”許大人道，“可若僅僅是張榜告知百姓，只怕……”
“幾位可有什麼好辦法，不妨說出來，大家一起討論討論。”蘇致遠鼓勵地看向其餘三人。
半夏看向師爺：“虔州城內相比附近村子上棄子的數量如何？”
“城中很少，連棄子坑也只出現在附近的村莊中。”師爺道。
“所以，百姓棄子，主要的原因是養不活孩子，當然重男輕女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許大人接過半夏的話：“夫人說得不錯，縱使重男輕女，若是條件允許，多養個女孩兒也不是不行。”
“可是這一時半會兒也改善不了百姓的生活狀況，”蘇致遠沉思了一會兒，“不如我們設立一個舉子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