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抗旨
謝晚棠藏在枝葉茂林的林中,默不作聲的翻身跳下了圍牆。
她的聲音極小,又唯恐驚動了旁人,是以落地時蹲在草叢之中半晌不敢動,唯恐便將那頭提着燈籠,腰間佩着刀的人便要將她發現,屆時不但連累了謝芸,指不定周知衡又不知曉要玩什麼花樣。
她貓在草叢裏,半點聲響也不敢出。
院落之外,幾個人急匆匆的奔了過來,壓低聲音便同人說話:“快找,謝小姐不見了!”
“方才還見她在廊下走動的,兄弟疑心偷偷去看了一眼,果然不在房中了。”
“快將人尋回來!免得太子降罪,快快快,她必然還沒有出這王府!”
那幾個人同巡視的人快速吩咐下去,眾人的腳步便着急了起來,原本懶散巡視的模樣便變得有幾分着急發怒,不住抱怨道:“卻是不知曉她到底在折騰些什麼,前兩日還尚且乖乖的待在院子裏頭。”
“快別說了,將人找回來最是要緊!”
“仔細搜,我們將王府圍得如同鐵桶一般,她跑不出去的,那些角落都莫要放過!”
謝晚棠聽見幾人的聲音便免不得有幾分着急,沉默的往後挪動,思考着從這裏脫身。
她會騎射之術,但是她並不懂什麼武藝,如今她身上也沒什麼暗器煙霧彈什麼的,除了她這個人,而如今她連走動都做不到,她也沒有別的可以引開這些人的法子,其實對於她來說十分不利。
眼見那火把便朝着自己的方向而來,謝晚棠深知這裏藏不住自己那麼個大活人。
只要那燈火就那麼的一晃動,她頃刻間便會暴露無遺。
謝晚棠心底暗自惱怒了幾句:電視劇看多了,小說看多了,以為隨隨便便就能逃出來這種劇情簡直輕鬆地不能夠再輕鬆了,萬萬沒想到電視劇裏面的是瞎子,那是導演安排的,現在人家可不是瞎子。
她左右看了一眼,見燈火逐漸靠近時便從叢林之中奔了出來。
在眾人先將她包圍之前,謝晚棠幾乎頭也不回的便往前奔了去——
“在這裏!她在這裏!找到了!你們快些來!”
“謝小姐——您如今是待嫁之身,即將要成為我大周貴妃,如今您要做什麼——”
身後的腳步聲密密麻麻,謝晚棠連頭都不敢回,生怕回個頭看了一眼,她就踩空,亦或是便同人縮短了距離,頃刻間便會被抓回,但如今只要她還能跑,那她就還能再繼續想法子。
周知衡的人囚禁她本就是做的悄無聲息,不敢讓旁人知曉,他們也是要忌憚的。
要麼悄無聲息的將她抓回去,要麼就是忌憚着謝晚棠大喊大叫,他們亦追的十分辛苦。
謝晚棠沿着記憶中的路在院落之中東奔西逃,打算將身後追她的人徹底給繞暈,一旦在岔路口拉開了距離,這些人就會因為找不到她而心中焦急萬分,自然在追捕的過程中便會漏掉一些角落。
——而她要利用的就是那些小角落。
眼見繞過假山後就是一片竹林,謝晚棠絲毫不敢鬆懈,然往前一段距離便瞧見前路被攔。
身後的人亦緊追不放,謝晚棠站在橋中央一個着急,爬上那橋邊的欄杆,便往着近處的石頭上跳了過去——那距離着實有些遠,謝晚棠一個“啪嗒”就磕到了那石頭上,腳踝傳來陣陣痛楚感。
她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旋即便抬起頭望向了不遠處匆匆奔過來要圍住她的人。
四面都是高牆,四面都是鐵鎧銀裝手持長刀的陌生侍衛——
謝晚棠坐在水邊,想起上一次她在水邊時,還是同宋岸相認時兩人抱頭痛哭。
而如今她一個人狼狽不堪的跌坐在這裏,望着四面冷麵圍捕她的人,深知今日之事一旦被周知衡知曉,那人向來多疑心狠,又會拿阿芸來威脅於她,阿芸原就命苦,如今又因她陷入險境。
宋遇雖然與她約好計劃,然此刻二人失去了聯繫的機會,朝夕之間便會天數大變。
她如今被困在這裏已經兩日,然江暮行那頭半點消息都沒有收到,宋遇那邊獨自一人面對着宋岸跟周知衡兩隻餓狼,加之其喜歡的姑娘又是那兩隻餓狼的細作,他亦不比謝晚棠好上多少。
孤立無援的感覺在此刻便襲上了謝晚棠的心頭。
——上一次她這般懼怕時,是林嬤嬤發瘋一般的要殺了她們,橫斜生死不明之時。
“謝大小姐,您要做些什麼?”那領頭的侍衛面無表情的走了過來,語氣端的是客氣恭敬,然動作卻是絲毫並不友善的便要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帶回去,“您既然受傷了,便莫要亂跑了,屬下這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冷不丁一柄長劍被甩了出來,堪堪從二人中間劃了過去。
那侍衛被唬的一大跳,連忙迅速收回手,然到底慢了一步,手上仍舊被划傷了一道。
謝晚棠被這變故驚了一跳,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那長劍,只覺得劍身分外眼熟,心中忽而生出了一道希望,她睜大眼睛,下意識的轉頭望向了劍飛過來的方向。
那侍衛往後退開兩步,頓時吃痛一聲,轉頭見那長劍穩穩地插入地上,不由得便惱怒的往回看去,惡狠狠罵道:“究竟是哪個不長眼——”
“敢在老子的地方放肆,老子倒要瞧瞧是哪個不長眼的人還敢在老子的地方動老子的閨女。”扔劍的人遠遠地站在河畔對面的石頭上,冷眼瞅着那侍衛,身上重鎧未卸,一副風塵僕僕趕回來的模樣。
謝晚棠望着來人,只覺得眼睛一酸,便哽咽出聲:“阿爹——!”
聞見謝晚棠的聲音,鐵骨錚錚的漢子——謝將軍望了一眼女兒,冰冷無情的神情頓時軟化了下去,連忙繞着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道:“晚晚你莫要動,為父馬上就過來,你莫要害怕啊。”
謝將軍身後只帶着幾個人手,倒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們將家僕全都喊了出來,結結實實的將這群陌生侍衛都圍了起來。
謝將軍幾步走到了自家女兒的身邊,見她身上不少磕傷,頭髮上還頂着幾片綠葉,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不由得心疼道:“晚晚,你怎麼弄成了這副模樣?若是讓你娘知曉了,必然是要十分心疼的。”
謝晚棠仍舊跌坐在地上,見四周的侍衛都被制住了行動,眼眶微紅。
她低聲道:“我不知道……我以為你們回不來的,他們沒有傳消息給你們,我被困在這府中,可我……可我不是很願意的,所以我想去尋江暮行,我……我想偷偷跑出去尋江暮行,阿爹,我是不是……”
“不愧是我的女兒,”謝將軍並未動怒,反倒是拍着謝晚棠的肩膀,“不妨事的,晚晚。”
謝晚棠望着他,眼眶仍舊泛紅,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思緒:“阿爹,你怎麼……回來了……”
“我收到消息,快馬加鞭回來的,”提起此事,謝將軍的眉眼便又沉了下來,透着幾分軍人的鐵血無情,“……我在外頭拼死拼活,我的女兒卻要被送往大周和親,這是什麼道理?為父不認。”
謝晚棠怔怔然的看着謝將軍,卻是突然反應過來:“……他們將此事瞞下來了!”
“阿爹,誰給你傳的消息?你是、你是快馬加鞭回來的,那皇上那邊知曉此事么?你算不算——”謝晚棠下意識的微微直起了身子,緊抓謝將軍的手臂,喃喃道,“阿爹,你讓人給算計了……”
謝將軍絲毫不在意,只是冷聲一笑:“他們明目張胆的在京中算計我的女兒,我還顧得上這些?”
他拍了拍謝晚棠的衣裳,慈愛道:“他們同我說,你願意去和親,我是不願意相信的,便讓你母親留下坐鎮,我親自趕回來問一問皇上,問一問你——你如今被囚禁在這裏,我也不必再問了。”
“好一個和親,好一個賜旨,卻是當我死了不成,竟然把我的府邸當成我女兒的囚籠。”
謝將軍沉下了臉色,一點點的看過四周被制服的這群人,轉頭再看向謝晚棠時又溫和了下來:“晚晚,我之前收到了家中來信,我知曉你為了江暮行一同去了恆城,但是為父仍舊要問一問你。”
“你可是真心喜愛江暮行,而江暮行對你的心意,你又可知?”
謝將軍問的很嚴肅,神情也一貫認真。
謝晚棠被他的雙眸注視着,也緩聲而認真的回答了自己的父親:“我是真心喜愛江暮行的,而江暮行也是真心喜歡我的,我願意相信他的心意,我也希望能夠同他在一起的。”
父女二人在這夜色之中對視片刻,沒有人移開目光。
片刻后,謝將軍哈哈大笑,拍着謝晚棠的肩膀,語氣便冷了下來:“好,晚晚,你去尋江暮行,這府中不安全,你去找他,讓他護着你,為父等你尋到了他之後,我們便一同入宮。”
“你去找江暮行,這聖旨,為父不接,亦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