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評頭品足
電影散場后，走出影院的人流中的一對戀人，男的清秀，女的柔媚。夜色朦朧，樹影婆娑。高治平走在二人身後，聽到對話如下：
男生：這場電影真夠壯美呀！你看，巴頓將軍在這場沙漠之戰中的表現是多麼瀟洒快意！
女生：可我只覺得血淋淋的，多慘啊！哪有什麼美感可言？生命怎麼在這裏如此沒有價值呢？
男生：哈哈哈！戰爭離不開流血犧牲，正因為這種殘酷的死亡，才使生命的悲劇美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展示。如果按你通常的那種思想，那種審美視角，你當然很難從戰爭中品味到什麼美感。
女生：的確如此，我只覺得慘不忍睹。
男生：你們這些柔弱的女人啊！莎士比亞說得好：“脆弱啊，你的名字叫女人。”你看我們熱血男兒，有幾個不想血戰沙場建功立業的？豈不聞李賀詩歌曰：“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生命的意義在什麼地方？在這種馬革裹屍還的殘酷戰爭中，恰恰是死亡提高了生命的價值。
女生：唉！可是，那麼多的大好男兒，只為了那一小撮戰犯們的利益，就去充當炮灰，去做一個戰爭機器中的微不足道的小螺絲釘。把受之父母的身體髮膚，父母培育20餘年的大好生命，輕飄飄地扔棄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是不是太蔑視、太不珍惜上帝賜予的寶貴生命了？這可是每個人只有一次的永不復返的生命啊！
男生：（凝視女友，神情嚴肅）你真是個仁慈博愛的好女人，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道主義者，你對生命的價值做過深邃的思考。不過，我有一個觀點，可以說與你的這種珍視生命的思想不甚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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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好吧，你就盡情說說吧！
男生：那就是我覺得生命的意義，不應該體現在它是否壽終正寢上，是長命百歲還是短命夭折並不重要。它的意義恰恰是死亡的時間地點，是否合宜？是否最大限度地發揮了生命的熱力，也就是說是否死得其所、適時而純潔的死亡。真的，關於這一點，我不騙你，我對它有着堅定的信仰。
女生：（眼神憂鬱，隱含恐懼）不不不！活着，應該就是為了活着！單純地活着，持續地呼吸，難道不就是生命的最大要求嗎？你為什麼說那麼不吉利的喪氣話？為什麼樹立那樣可怕的信念呢？短命與長壽，怎麼可能相同？夭折與耄耋，怎麼可能同日而語？什麼是適時而純潔的死亡啊？那隻不過是對於生的怯懦和厭倦的美麗遁詞而已！
男生：也許你是永遠不會改變觀點的。不過我也還是說一下我的理由吧！你想啊，人早晚還不都得歸於那個永恆的虛無嗎？早死幾十年，與晚死幾十年，對漫漫的宇宙而言，對悠悠的歷史長河而言，有什麼差別呢？那個虛無是無所謂時間長度的，都是一樣的長！
另一方面，只要你誕生了，你成長了，你生活過，戀愛過，奮鬥過了，尤其是你取得了某項超出於別人的成就的時候，那麼你早一些或者晚一些死亡，在別人看來，區別是很小的。對你自己而言，一生結束了，事業是終結了。對歷史長河而言，只是某個泡沫或浪花消失了。
對於別人尤其是後人而言，你只是一個曾經存在過的人物，在歷史上存佔有過一段歲月而已。別人終究是不關痛癢的呀！所以無論是長壽者還是夭亡者，你在歷史上的地位，在後人記憶中的痕迹，完全是取決於你的才華、成就、事業，而非你的年齡壽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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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可是就算你說的沒錯，如果那些夭亡者能活得更久些，豈不是還可能創造出更偉大的業績來嘛！這對於那些天才早慧的人物而言，簡直是必然的呀！像畢希納、普希金、萊蒙托夫、杜勃羅留波夫、拜倫，雪萊、濟慈、海子、駱一禾……
男生：是啊，你說的很對。我沒想到你對19世紀歐洲文學人物還這樣了解呢！可是我還要說，恰恰是他們的早逝，使他們獲得了流星一樣的劃過天宇的永恆痕迹，獲得了彗星一樣的萬丈光焰。實際上，歷史永遠是未完成態的。一個人物，他只要不死，你就無法下最後評價結論，此之謂“蓋棺論定”。
你剛才列舉的這些天才人物，他們的早逝恰恰成就了他們令人痛惜和崇仰的文學史地位。如果他們活着，也許會成為方仲永似的悲劇結局。他們的後半生，可能變成庸庸碌碌的人物呢！
許多歷史人物在生涯前期天才迸發，後半生卻一無所成，令人嘆惋不已。比如這些年在華人讀書圈裏眾所周知耳熟能詳的張愛玲，她的傑作都是寫於30歲之前，尤其是二十三四歲的時候。她後來的50年生涯，漫長的半個世紀呀，又寫出過什麼具有創造性的作品呢？可惜呀，一點也沒有。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我就不再一一列舉了。難道不是死亡成全了早逝天才們在後世的榮耀嗎？
女生：可是，不論你怎麼為死亡辯護，死亡也終究是醜陋不堪的，戰爭也永遠是恐怖邪惡的！
男生：哈哈哈！你說得太好了！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這個美女兼才女，越來越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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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繼續摘錄高治平的日記：
這些日子是國慶長假的狂歡節。每天吃、睡、看錄像，精神好時心血來潮，才讀點書寫點東西，日子過得真是淺薄歡樂、渾渾噩噩、無聊之極呀！為什麼我仍然是這樣的不成熟？仍然是這樣的心隨外物而任意變遷呢？
晚上看二戰紀錄片，心有所感，遂杜撰了上面這個小話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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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去圖書館還書，竟然被罰了一點錢。因為上月4日借的，由於國慶長假，改為10月8日滿期。今天算是過期兩天，一本書拖一天罰0.1元，四本書分別兩天就是0.8元了。幸虧超時間不多呢。不過當時我還是有些不滿，畢竟是因為假期阻隔了嘛！
可是當然也怨我借書太沒數了，幾本書在這裏放了一個多月，還沒有精讀完。今天又借了四本書：《王蒙詩意小說》，《成長如蛻》，《錢鍾書論學文選》的第二、三卷：《人事論》和《創作論》。
下午重讀王蒙的《蝴蝶》。此書語言精湛，結構純熟，內容新穎，思想深刻，真驚世佳作，傳世經典也。王蒙在1979年復出以後，掀起了第二次創作高峰，老當益壯，終成大器。坎坷的歲月磨礪出了一位文學大師。由此可見，艱難困苦，玉汝於成，蒼天不負有心人，國家不幸詩人幸。任何時光都是有價值的，荒廢的時光也可能會給你以蒼涼的沉思。人世悠悠，只要一息尚存，就不可一蹶不振。即使我在將來遭遇了不測大難，不得不暫時擱筆，那麼事情平息之後，也必效老王之東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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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欲收購胖子處理的磁帶，因為皆為正版。本來與胖子談好了價錢，每盤僅一元。而老大聞言，竟橫刀奪愛，將胖子的磁帶一把全部收入囊中。因為他出高價與我競爭，形同拍賣，結果胖子反悔，全部賣給老大了。
此雖細微小事，但可得三個教訓：
一是，不可與人共同競購商品。人多則必哄抬物價，形成搶購。由此延伸，包括不可共同與別人向某人獻媚，否則會導致此人驕狂，看不起你。
二是，不可過於信任別人。凡是涉及切身利益的事，應該周密計劃，不可事起倉促，導致失誤。例如明知胖子近日放風處理磁帶，為何不靜等別人不在場時，盡情地與他討價還價呢？明知老大、老五在場，卻仍大呼此事，豈不是挑起了他們搶購的慾望，讓這些更具有經濟實力的人搶了個大便宜呢？
三是，萬事有一弊必有一利。沒有買到磁盤也就省了錢。既然我一直希望自己的生活盡量保持簡單，那麼何必購買大量暫時用不着的物品閑置呢？擱在這裏一般不會是奇貨可居，而很可能是貶得一文不值。
不過事情的結局，往往出人意料。世界上什麼事情都是不可預測的啊！
晚飯的時候，老大又忽然不喜歡一些磁帶，後悔全部收購了，於是轉手再賣給我。卻是五毛錢一盤的價格，這可真夠便宜的了。
現在我手頭已經有幾十盤磁帶，有世界交響樂名曲，酒廊小夜曲等。伊能靜、任賢齊、姜育恆、羽泉、趙傳的歌，我近期特別喜歡。閑暇之時，睡眠之前，聽聽可以放鬆心情，寫作之時，亦可充當背景音樂，可阻隔外面喧囂的噪音，可以激發靈感，提高寫作速度。
以上只算是瑣事一宗，實為無聊練筆。下面寫小話劇《評頭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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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21宿舍。老大與老三老四等人在閑聊。高治平從外面回來。高治平在宿舍里按年齡排行是老二。
老大：哎，老二回來了，這裏還有一塊巧克力，特意留給你的。我這當大哥的，可是沒有忘了你哦！
治平：哦，有什麼喜事嗎？你是跟小俊定親了嗎？哈哈，這麼好吃的巧克力，為什麼不多給我留幾塊呢？
老大：哪裏哪裏！也沒什麼事兒，是同學給我的嘛，我這不是特殊想着你，才給你留的嗎？
治平：算了吧老大，你快別裝了！我今早晨就看見你跟小俊在餐廳一塊吃飯了！那小妞兒打扮得挺靚呀！嬌嬌悄悄的，真是我見猶憐啊！
老大：嗨！也不瞞了吧，告訴你們得了，我們今天還真就是定下來了，這糖還真就是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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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祝賀你呀老大！你今天真是雙喜臨門了呀！班長不是剛宣佈，你又得了獎學金嗎？這又找上了媳婦。那還不趕緊快找個飯店，好好請請兄弟們啊？！
老四：是啊，老大是該請請了。我今年也沒得獎學金呢！
治平：你不是說過請請嗎？上回我也給你投了票，你得了獎金，咋還沒請請呢？
老四：這回沒有得獎啊！誰知道怎麼回事。只好等過幾天，我在運動會上得了獎，再請客啦！
治平：不會吧？還等着你那拼死拼活的幾十塊血汗錢？兄弟們誰狠得下心來喝你的血啊？
老大：對了，你還記得去年小芳過生日的時候，你給她送花的事嗎？咱哥兒們幾個不還幫你搞了一個獻花儀式嘛！小芳有沒有在你過生日的時候給你送花？
老四：哎喲！快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小芳大概快把我忘了。我的生日，她又不是不知道，還不是裝着不記得，什麼表示也沒有！唉，這女人可絕情了！
老三：這倒也怨不得她。你知道嗎？現在小芳可是周傑的人了呢！怎麼還會把別的男人放在眼裏？周傑可是個不要命的猛漢子呀！是咱中文系最惹不起的人物之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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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說起來真叫人氣憤，怎麼咱們的班花，被人家外班的黑大漢，輕輕鬆鬆地摘走了呢？
老大：呵呵，你不知道周傑付出了多麼嗎？買衣服，吃西餐，剛結交不久，就給小芳配上了傳呼機呢！（作者註：當時手機這玩意兒，還叫大哥大，還只有大款才捨得消費呢！）
老四：怪不得咱好多哥兒們還在可憐巴巴地打光棍呀！要不明天咱們也當堂宣佈：誰要是跟咱，立馬給她配上傳呼？怎麼樣，兄弟們？誰有這個氣魄？現在可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呀！
治平：那你還不被女人們一窩蜂地搶了呀！搶急了眼，就把你大卸八塊，摟着你一條胳膊也算過過癮呀！哈哈哈！
老大：嗯哼！才不會呢！你越是那樣，恐怕越沒有女人追你，誰好意思這麼勢利眼呀！
老三：你這就大錯特錯了！女人現在才不在乎自尊和臉面呢！很多女的還明目張胆恬不知恥地要錢呢！你知道嗎？昨天小麗在教室里怎麼說的？
治平：說的啥？你就別賣關子了。
老三：她說：“我男朋友可有錢吶！國慶節期間來找我玩，給我買了幾千塊錢的東西！光住在西苑賓館，就花了近一千元！”她有點語焉不詳，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去開了房間，辦了什麼事兒？哈哈哈！
治平：天啊！看上去憨憨的小麗，還找了外面一個有錢人嗎？
老三：你別看小麗眯着個小眼，還以為自己挺漂亮呢！那天她撇着個大嘴向我炫耀說：什麼幾千元的皮爾卡丹名牌衣服、上千塊錢一雙的鱷魚皮鞋、一百元一雙的長筒絲襪……一一指點着讓我看，那個自豪勁兒呀，就別提了！真是醜人多作怪啊！
治平：對啊，要不是人家有錢，能拴住了她嗎？咱要是有錢，還不是一句話，女朋友就召之即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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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是啊，你知道經常到咱們班教室撩妹的許偉，那天是怎麼說的嗎？他說：“你們班的女生咋這麼熱情呀？跟我親密得似乎都有些犯賤了。明知道我看不上眼的，還屁顛顛地來獻媚！”
治平：嘿！這個許偉也是太狂了吧！不就是仗着父親當點官兒，家裏有錢嘛！他整天穿着一身名牌，唬誰呀？唉，女人還不就是勢利眼，看着他有錢，才跟他套近乎嗎？他要是個窮得叮噹響的窮光蛋，穿得衣衫襤褸，哪怕和咱們穿得一樣，那也許他還不如咱們更吸引女人呢！唉，拼爹的時代，老天爺對我們真是不公啊！
老大：也不能這麼說。人家許偉那小夥子也確實不錯。你看他那高貴氣質，咱們班有幾個人具備呀？
老四：我擦！什麼狗屁氣質？還不就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呀？他除了有錢，什麼地方比咱強啊？咱哥幾個誰不比他長得帥，不比他更聰明十倍呀？
老大：嗨，說話還是要公正一點。人家許偉的為人確實不錯，挺慷慨大方呀！說實在的，我就受惠不少，跟着他吃過好多次大餐了。哈哈哈！
老四：是啊，要不你怎麼會這麼維護他的形象呀？
老三：好啦好啦！閑談莫論他人非，咱們對同學的評頭品足，今天就到此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