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第十集

1、山陽村、日、外

搬遷場面出現的這一變故,讓本來就煩躁不安的人群更鼓噪起來。刺靳輔的女孩在一個土坡上被兩個河兵摁住,拽着腿拉下來。

塵土四處飛揚,夾雜着河兵們的喊聲,人群夫喚妻、母喚子的聲音,亂成一片。等着陳潢穿過人群,擠到靳輔面前時,靳輔已經被旁邊的人扶起來了。

陳潢:(搶上一步)大人?

靳輔:(拍拍胸前)皮肉傷,沒事。

那個女孩已經被河兵押過來,扔在地上。人群也聚攏過來。河兵頭:(惡狠狠地)刺傷朝廷命官,不想活了?

靳輔:你叫什麼名字?為何刺我?

女孩低着頭不說話,剛才一通折騰,女孩像個泥人。一個年長的村民忍不住了,擠出來。

老村民:小福她媽病得起不來,人在屋裏就要毀房子,老天爺,朝廷不是說不圈地了嗎?村民甲:我爺爺那輩躲李闖,我爹那輩躲鰲中堂,這都躲到沙地上了,還要往哪兒躲?村民乙:你們比強盜還不如!

村民們見有敢說話的了,你一句我一句,亂說成一片。靳輔又急又氣,捂着傷口,咳嗽着說不出話來。

陳潢:(對旁邊的河兵)她家在哪裏?

河兵領着陳潢擠開人群出去了。

靳輔:(大聲地)大家聽我說一句,你們住在堤上,大水一來,還是屋倒房塌,這塊沙地

種不出糧食來,朝廷要大修黃河,重新給你們建房分地,這是長遠之計啊!

郭河叔:(大聲地)從這裏向北八十里,良田肥地,按人頭已經分開了,在那兒蓋房種地,

長久居住,朝廷說話算話!

老村民:(恭恭敬敬地對靳輔)大人,不是村民不信朝廷,遷到那兒,蓋屋的錢,買糧種的錢,誰也拿不出來呀!

村民里還有人亂嚷嚷,河兵們從各個地方趕過來,一時間氣氛緊張。

老村民:遷過去以後,凍死餓死,還不如現在就去逃荒。咱們赤手空拳,不敢說造反的話,

你不能把我們往絕路上逼呀!

靳輔:(擺擺手,人群安靜下來)錢一定有!房子一定要拆!好日子在後頭!說話不算話,你們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我!

村民們眨巴着眼睛沒說什麼話。

遠處,河兵喝道,陳潢背着一個老太太穿過人群走過來。小福一見陳潢背着母親過來,從地上跳起來撲過去。

小福:娘!娘!

小福被前面的河兵攔住,急得回頭一把抱住靳輔的腿。小福:大人,禍是我惹的,別難為我娘,你把我打死吧!

說話間,陳潢背着老太太已走到跟前。

靳輔:抬回河督府,找大夫來瞧,(低下頭對小福)我不難為你,陪你娘去吧。

郭河叔:大人,趕緊回府吧,剩下的我們安排。(對河兵們)別看了,各回各地,接着拆!委屈了老百姓,打你們的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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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河兵們也紛紛散開了,看熱鬧的老百姓也走開了。

2、河督府院外、日、外

河督府大門打開,靳鵬跑出來。

遠處馬隊疾馳而來,馬上的河兵簇擁着靳輔。

靳輔已經不是剛才河堤上的模樣了,臉色蒼白,在馬上搖搖晃晃。

到了河督府門口,靳輔想下馬,一條腿沒力量,差點摔下來,靳鵬扶着他,往裏走。靳鵬:(急切地)爹,傷到哪兒?(對旁邊一個河兵)找大夫!

靳輔:(對靳鵬)一個叫小福的姑娘陪她媽來瞧病,你別管我,給他們先安置下。

3、河督府靳輔的卧室、日、內

靳輔光着上半身,從胸前到腳下都是血,大夫在熱水盆里洗手巾,洗出一盆血水。他胸前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靳輔在屋裏走走,伸伸胳膊。

郭河叔:(鬆了一口氣)你真能把人給嚇死,血葫蘆一樣。怎麼不早點回來?

靳輔:(無所謂地)一點皮肉傷,我要不多說上兩句,一旦亂了,可就難收拾了。

郭河叔:你也替我們這些做事的人想想,你是鎮定自若了,真有個三長兩短,那不成了笑話

了?現在別人盼咱們倒霉,就該小心着點。

靳輔:行了,老狗熊,學會跟我打官腔了。(穿上外套)說說,加固河堤的工程計劃出來沒有?土木石方的清單要核實清楚。

郭河叔還沒來得及說話,靳鵬風風火火地進來。靳鵬:爹,您怎麼樣了?

靳輔順手把幾件血衣團起來扔一邊。靳輔:我沒事,小福的娘怎麼樣了?

靳鵬:大夫瞧過了,無大礙,休養幾天就好了——(有點猶豫)陳叔叔在外面——靳輔:(氣哼哼地)讓他等會兒吧。

4、河督府的一間耳房、日、內

小福伺候她娘吃藥,門帘一挑,靳輔進來。

小福趕緊站起來,手裏捧着葯碗,不知道該說什麼,母女倆都有點惶恐。小福娘:傻孩子,愣着幹什麼,給大人磕頭!

小福手忙腳亂地把葯碗擱一邊,剛要磕頭,被靳輔拉起來。靳輔:好了好了,我來看看老太太。河堤上的事兒怪我,我來賠罪。

小福娘:小福這樣得罪大人,大人還這麼慈悲,我們娘倆心裏不好受啊,老婆子爬不起來,你就讓她替我磕幾個頭吧。

靳輔一個沒拉住,小福利索地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靳輔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顯得神色黯淡。

靳輔:老百姓是不是都罵死我了?不妨事,你們直說。

小福和小福娘對視一眼。

小福娘:(大着膽子)我聽說,已經拆遷過去的人,沒錢蓋房子,天又冷,糧食也不夠,再

餓下去,把明年的糧種都要吃了。

小福:(忽然說話)村裡人都說,朝廷許諾給我們的拆遷銀兩,都讓你們貪污了!

靳輔:(苦笑)要真貪污了,你刺我這一剪子也不冤。(站起來,對小福娘)你安心養病,朝廷的錢就快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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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5、河督府院中、日、外

陳潢提着馬鞭正跟郭河叔說話,看見靳輔出來,趕緊迎上去。陳潢:大人,您沒事吧?

靳輔:(頭都不回)幸好這一剪子刺的是我,把你陳天一刺了,哭都沒地方哭去!不象話!

陳潢低着頭不敢說話,跟着靳輔走。

陳潢:(跟在後面解釋)以後下村子的事還是我來。

靳輔:(回頭盯着他,憤怒地)你來?你來不定惹出多大事呢!我現在是大人了?老爺了?可不當上官了嗎?我天天坐在衙門裏跟地方官打擂台,人家說的都是真的,陳天一,你怎麼不告訴我實情?

陳潢:我——告訴你又怎麼樣?拆遷事在必行,這點事都辦不下來,還談什麼治河!一個

老太太病了,你弄回河督府養着,病的人多了,你都管得過來嗎?靳輔:(氣得臉通紅)哈!人命在你眼裏這麼不值錢。

陳潢:大仁不仁,誰願搬家?可不搬,成嗎?

靳輔:這麼干,你陳天一就是罪人!你把黃河修好了,這十萬流民怎麼辦?造起反來還得了!要把事辦成,不論大小,都要動腦子!這麼蠻幹,等於拿着小辮子往御史言官的手裏塞!

陳潢:我還怕他們告我?

靳輔:(坐在石凳上,苦口婆心地)天一,你能不能把你的狂生脾氣收一收?這不是耍脾氣的時候,我知道你不怕,我死過一回,我也不怕,皇上讓咱們治黃河,咱們就得想盡一切辦法,把這事辦好,辦妥當。動意氣,鬧情緒,分是非,是讀書人的事,不是你我該做的呀!

陳潢:(想了很長時間)我是急了點,一天跑七八個村子,嘴皮子都磨破了,老百姓不聽

你的,黑眼珠只看白銀子,把錢賠了,準保什麼事都沒有,我能變出來不成?

靳輔:(停了一下)看看庫里還剩多少糧食,發下去,不能有一個餓死的。銀子的事兒,我再寫摺子催催。

6、上書房、日、內

伊桑阿正跪在地上奏事,明珠、高士奇、索額圖三個人坐在一旁,顯得局促不安。康熙坐在榻上,面無表情地聽。

伊桑阿:戶部入不敷出,已經不是一年的事了。前面打仗,花錢像潑水一樣,戰爭期間,南方几個大省的賦稅都收不上來,湖南的仗剛打完,皇上免了當地三年錢糧,還有大量的善後工作,到處都要銀子,奴才這個家,不好當啊!皇上責怪奴才沒把事辦好,請皇上再選能人吧。

明珠:(喝斥)伊桑阿,你狂妄!

康熙:(這才回過神來)靳輔一次就遷走了三萬多戶,十幾萬流民不能妥善安排,造起

反來,可怎麼得了!

索額圖:修黃河本來是利民之行,靳輔求成心切,搞成了康熙朝第一大擾民工程。奴才還是

以為,于成龍的辦法可行,不傷國家元氣。等到仗打完了,再慢慢說治理的事。伊桑阿:漢人有句話,叫“久病之軀,經不得虎狼之葯”,請皇上三思。

康熙:(臉上毫無表情)你說呢?高士奇。

高士奇:(恭敬地欠了欠身)大清朝不是久病之軀,乃是新生的嬰兒,正該經風雨,見世面。

要是怕摔跤,就不敢走路,豈不一輩子在地上爬?

康熙:(破顏一笑,對伊桑阿)起來吧,真難為你了。朕沒有責怪的意思,你跪安吧。伊桑阿:(誠惶誠恐地)是,奴才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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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伊桑阿站起來,退着出去。康熙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康熙:今兒朕乏了,明日再議吧。高士奇,跟朕到書庫挑幾本傳奇解解悶。你們倆跪安吧。

7、皇宮書庫、日、內

黑沉沉的石屋子,只有幾個小窗戶透進光柱來。康熙和高士奇在書架間穿行。

高士奇:皇上千萬別上火,百官有這麼大意見,一半也是您自己招來的。康熙:朕自取其禍?

高士奇:皇上把靳輔從死囚提拔成正一品的河道總督,這是多少人熬一輩子也熬不上來的,

陳潢和臣連功名都沒有,卻身居高位,如何讓百官心服口服?

康熙:(冷笑一聲)難怪每次朝會,你都是悶嘴葫蘆不開腔,朕把你提上來幹什麼?朕不

是孟嘗君,什麼髒的爛的,雞鳴狗盜之徒都往宮裏招!

高士奇:(嚇一跳,趕緊解釋)皇上息怒,您定的規矩,平三藩期間一切以軍事為主,奴才不懂兵法,不敢貿然開口。就說黃河這件事情,百官怨氣衝天,皇上更應該排除眾議,等到第一期工程完工,效果出來了,後面的事情就順利了。

康熙:(長出了一口氣)只好動用內幣了,本來想留一點錢,給太皇太后祝壽,先救急吧。高士奇:皇上拿出自己的錢來治河,這是千古未有的事。皇上要在旨意里寫清楚,也是收繳

民心的好辦法。

8、養心殿、日、內

李德立宣旨,康熙像閉目養神一樣坐在寶座上。下面的大臣竊竊私語。

李德立:逢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古一代之興,無非外御強敵,內愛臣民。黃河水患肆虐多年,朕欲治平,今三藩之戰,耗盡國庫,朕欲出內幣五十萬,以濟黃河流民之急,平復民心。欽此!

高士奇帶頭出來跪倒。高士奇:皇上聖明!

下面大臣們不樂意又沒辦法地逐個跪倒,聲音也參差不齊。眾臣:皇上聖明!

9、河道總督府靳輔卧室、清晨、內

靳輔還在酣睡,床邊的蠟燭已經燒到頭了。

屋裏亂糟糟的,牆上訂着一份一份的各段河道圖,上面畫滿了各種顏色的符號。屋上、地上都是各地的晴雨表。

地上僅有一條走人的小道。牆角堆着一些用泥巴捏成的粗陋的沙土模型。蠟燭燃盡了,燒了一個大燭花,“啪”地響了一聲,靳輔也醒過來。

靳輔剛剛坐起來,嚇了一跳。床頭牆上,剁着一把匕首,訂着一頁紙,紙上有字。靳輔費了好大勁才拔下來。

10、河道總督府籤押房、日、內

靳輔、陳潢、郭河叔、靳鵬圍在桌邊,傳看匕首上訂的那張紙。匕首扔在桌子的正中間。

陳潢:(念)殘害百姓,為虎作倀,早早辭官,留命返鄉。若不聽勸,小心命喪!靳鵬:這麼多守衛,怎麼溜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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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郭河叔:河督府天天人來人往,溜進個把人來,還不容易。關鍵是他是誰?

陳潢:大人,我看這不像老百姓的帖子,你看,為虎作倀四個字,誰會這麼說?大人已經

是當朝一品,為哪只老虎作倀?

郭河叔:(點點頭)我剛才也懷疑,咱們這次拆遷,說句實話,官都得罪完了,沒得罪老百姓,這也不像是官的口吻啊。就算是地方官僱人搗亂,也不該說這句話。會不會是天字號——

陳潢:天什麼?

郭河叔:天地會?不能,天地會在這裏面攪什麼攪?靳鵬:天地會是幹什麼的?

郭河叔:天地會是國姓爺——就是台灣鄭成功從大陸撤退的時候留下的軍隊,慢慢就成了一個反清復明的民間組織。他們一向不跟老百姓來往的,也沒聽說干過什麼出頭露面的大事,怎麼會攪和進來?

靳輔:管他什麼會?他比刑部還厲害?可笑!

靳輔一臉不以為然,順手把紙揉皺扔掉了。

11、兩江總督衙門正廳、日、內

還是那些告狀的官員,來的更多了,坐在衙門正廳里,焦急不安地等。戈什哈:(報門)兩江總督加太子少保賞戴雙眼花翎噶禮大人到!

官員們趕緊站起來。

噶禮翎頂輝煌地從后花廳繞過來。官員們:給噶大人請安!

噶禮:(坐下)諸位稍安勿躁,又是來告靳輔、陳潢狀的吧?

官員甲:大人,我們這些地方官雖說不大,也是有正經功名,皇上委任的,怎麼現在來了一

個河工頭子,一個窮酸秀才,就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

官員乙:兩江地面上還是大人做主,河督府算什麼東西!說個遷字,一個縣就沒了。兄弟是

打算告老還鄉,撂挑子不幹了!

官員丙:百姓們民怨如潮啊!聽說山陽村有個烈女,還刺了靳輔一刀,靳輔竟然大發淫威,把她搶到府里當小老婆去了,您說我這地方官,管是不管?

噶禮只是一邊喝茶一邊笑。

噶禮:那你們趕緊寫摺子,兄弟給你們往上遞。諸位官員聽完,一起住嘴了。

噶禮咳嗽一聲,慢條斯理地說話。

噶禮:看看,說到真格的,你們誰也不接話了。為什麼?都知道他們倆聖眷正隆,戶部扛

着不撥錢,皇上竟然掏自己的私房錢,這份恩寵,這份信任,你們誰比得上?官員丙:(結結巴巴地)噶大人,您就能容他——容他在兩江地面上,胡作非為嗎?

噶禮:(笑笑)都是為朝廷效力嘛,談不上胡作非為,我奉勸諸位一句,各自安守本分,十萬流民,哪個縣亂了,治哪個縣的長官。兄弟可幫不了你們!

官員們面面相覷,正挖空心思想話說,外面戈什哈進來報門。戈什哈:河道總督靳輔拜會大人。

噶禮還沒說話,所有官員都驚慌失措地站起來。官員們:下官告退告退。

噶禮:怎麼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對戈什哈)領這些大人們從後門出去,我在書房裏見靳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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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12、噶禮書房、日、內

靳輔坐在書房裏等,噶禮從外面大步進來,喜氣洋洋地向靳輔行禮,靳輔還禮。噶禮:靳大人辛苦,到我這兩江總督府,有何公幹哪?

靳輔:本督接到朝廷旨意,皇上撥給流民的五十萬兩白銀,由兩江總督轉發。噶禮:(奇怪地睜大眼睛)是嗎?我還沒收到旨意,錢還沒到啊。

靳輔:是是是,都是為朝廷辦事,兄弟這邊實在是等不及了,銀子晚來一天,老百姓就難

熬一天,能不能從兩江總督府先借五十萬兩?朝廷的錢來了,再還上。

噶禮:(大打官腔)借錢嘛,是公借呢還是私借呢?要說公借,你做何用途,借期多久,兄弟要請旨才行。要是靳大人自己想用錢,兄弟給你十萬八萬的,借條都不必打,哈哈。

靳輔:(氣得臉色鐵青)我有朝廷奉祿,向你借什麼錢?這十萬流民也有一大半在你兩江

境內,從官銀庫里,以河督府的名義借調,不行嗎?

噶禮:(還是笑嘻嘻地)不是說了嘛,兄弟得請旨。兄弟可不像老兄你,聖眷正隆,萬一

鬧了虧空,我這頂子還要不要了?

靳輔:(忍着氣)好好好,再商量一件事,河陽、會稽、平川這幾個縣去年糧食欠收,一

拆遷,老百姓飯都吃不上,能不能先開倉放糧?以防有人鬧事。

噶禮:(沉下臉來)鬧事?我兩江駐兵十萬,幹什麼吃的?你們河督府不也有幾千河兵嗎?靳輔:(嘿嘿冷笑)若是流民起鬨,老兄就要上奏朝廷,當暴亂來鎮壓了吧?

噶禮:(洋洋自得地)這個自然,老百姓嘛,就是自己家養着的牛羊牲口,有糧食喂他一

口,不高興宰他一隻,他還敢不滿嗎?

靳輔:(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幾乎是面紅耳赤地喊出來)你這話比畜生還不如!你你你

——

靳輔厭惡地看着他,狠狠地一甩袖子,哼了一聲,大步走出去。

13、河道總督府靳輔卧室、夜、內

靳輔正在酣睡,院外寂靜無聲。

忽然外面火把通明,傳來歡呼聲:“抓着了!抓着了!”靳輔騰地坐起來。

14、河道總督府院中、夜、外

靳輔卧室的窗前挖了一個陷阱,幾個河兵舉着火把往裏照。

有個瘦小的人正努力往上爬,剛爬到洞口,又被河兵一腳踢下去,以此取樂。靳輔、陳潢、郭河叔等人都披着衣服跑出來。

陳潢高興地手舞足蹈。

陳潢:任你奸似鬼,也得喝老子的洗腳水。什麼天地會、地天會的,爬出來吧。靳輔制止河兵,河兵把他拉上來。

竟然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穿着一身專業夜行服,手裏還握着匕首。一個河兵一把就把他的胳膊擰到後面,把匕首搶下來。

小孩子嚎啕大哭,嚇得周圍人一跳。

靳輔順手就把他臉上的蒙面巾撕下來,真是個小屁孩。眾人啼笑皆非地看着他。

15、河道總督府飯廳、夜、內

天地會的小孩子甩開腮幫子猛吃,眾人都坐在桌子對面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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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小福端菜上來的速度比不上他吃的速度。

小福:慢點吃,別噎着,別人跟你搶,這整盤都是你的。陳潢:那是你自己的手指頭,不是豬爪子。

大家一起笑起來。

小孩子吃飽喝足,抹抹嘴。小孩:上路了,爺兒們!

眾人互相看看,不知道什麼意思。陳潢:幹嘛去?

小孩:小爺今日要升天了,說吧,零切碎剮,皺半下眉頭,不是好漢!郭河叔:看這孩子可憐見的,都撐迷糊了。

靳輔:(皺着眉頭看他)沒人要殺你,你是哪的?帶刀來幹嘛?

小孩:小爺叫小毛子,天地會燒過香,關老爺廟裏磕過頭,三山五嶽拜過師傅,專門干反

清復明、殺滿清狗子的大業!靳鵬:我們不是滿人。

小毛子:給狗作奴才,叫狗奴才,小爺懶得跟你說。拿刀來吧,爺兒們!十三年以後,又是一條好漢!

小福又端了一盤菜進來,不知道屋裏發生了什麼。小福:(很認真地問他)冰糖葫蘆你吃不吃?

小毛子:(想了想)來一串吧。

眾人一開始還很嚴肅地看着他,綳不住又一起笑起來。

靳鵬蹲在地上揉着肚子笑,郭河叔和靳輔捧着臉都笑出眼淚來。陳潢笑得直用頭撞桌子。眾人無不前仰後合。

陳潢:我的天,你們天地會放你出來殺人,總該給你吃頓好的呀。

小毛子:(一邊專心地吃糖葫蘆一邊說)堂上大哥說了,這事干成了,回去吃頓好的,幹不成,失手了,你們殺我之前,肯定也給吃頓好的。反正我爹我娘都讓大水沖走了,小爺活着,混個肚圓就夠了。

眾人慢慢不笑了,都嚴肅起來。

16、河道總督府大堂、日、內

十幾個官員面色陰沉,坐在大堂里,看着花翎頂戴的靳輔從外面進來,一起站起來。靳輔:(微笑着拱手)諸位大人好!

眾人站起來還禮坐下。

靳輔:朝廷給我旨意,五十萬兩安家銀子馬上就撥下來,現在有幾個縣的百姓去年欠收,這麼來回一折騰,飯都吃不上了。我想借幾位貴縣的公倉一用,先發糧賑濟,穩定民心,等錢到了,按糧價償還。如何?

官員甲:(和其他官員得意地對視一眼)靳大人三頭六臂,何需屬下幫忙?想用公倉,好哇,

寫摺子給皇上,等批下來,我們給你扛糧食去!

靳輔:先放糧,再寫摺子,一來一回,老百姓餓好幾天,不定又生出什麼事來。

官員乙:(嘿嘿冷笑)難得靳大人還替我們地方官着想,現在生出的事還小嗎?老百姓就差

沒造反了!

靳輔:(抱定了性子和他們磨)開糧倉的事,自有我一人承擔,諸位把手條寫好,我派人

去搬。讓你們去發,我還怕你們貪污呢。

官員甲:(氣得快跳起來)好哇!目無國法,公倉是你開的嗎?

靳輔:如今十萬流民無處安居,非常之時,本督有責便宜行事!皇上下決心治河,你們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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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右為難於我,是何道理?論起國法來,這才是國法!官員甲:(對周圍官員)咱們走!不跟這個二五眼磨牙了。

十幾個官員站起來要走,靳輔“啪”地一拍桌子,嚇了他們一跳。靳輔:(獰笑着)走?哪能說走就走?來人哪!封門!

幾十個河兵齊應一聲,就地打了個千。“咣”地一聲,大門重重地關上。

河兵們按雁行排成八字形,立在門邊。

靳輔:(惡狠狠地)不要以為本督是你們官場中人,守你們的臭規矩,老子是河工頭兒出身,向來是管死不管活!守河二十年,風口浪尖上打滾,死了多少次,怕了你們這些摺子?

靳輔撕裂的聲音在大廳里回蕩,各個官員目瞪口呆。幾個河兵各端着筆墨紙硯,放在這些官員的面前。

17、縣城街道上、日、外

靳鵬在前面走,後面跟着幾十個河兵。

靳鵬帶着河兵一路過小巷,穿街道,一直走到糧倉前。

一個守備帶着幾個兵正在門口巡邏,見他們過來,嚇了一跳。靳鵬拿出一摞手條,挑出一張遞給他。

守備看完,不相信地又看了一遍。

守備灰心喪氣地揮揮手,士兵們把糧倉打開。靳鵬指揮着河兵們往外搬糧食。

18、江夏鎮、夜、外

小毛子和陳潢牽着馬,進了江夏鎮。

三繞兩繞,一直繞到一個大宅門前才停下來。

小毛子急三聲慢三聲敲門,門裏有人說:“地振高崗,一派溪山千古秀”。小毛子:門朝大海,三河合水萬年流。

門裏人:兄弟是紅花亭畔哪一堂?堂上燒的幾炷香?小毛子:兄弟是紅花亭畔紅花堂,堂上燒着一炷香。

門裏人把門打開,看見是小毛子,嚇一跳。門裏人:小毛子?你還活着呀?

小毛子:閑話少說,(指指後面的陳潢)帶回來個活的!想見龍頭。門裏人:(嚇一跳)活的都能帶回來?

19、大宅門院子裏、夜、外

陳潢被一個大漢很粗魯地扭着胳膊推進來。

另一個大漢揪着小毛子的辮子,疼得他嗷嗷直叫。

廳門口出來一個人,背衝著屋裏的燈光,看不見面孔。押着陳潢和小毛子的大漢把手鬆開。

小毛子:報名而進。

陳潢:(揉着胳膊)唱戲文嗎?還報名而進,怎麼報?

小毛子:你就報滿清狗子愛新覺羅的奴才陳潢,要見天地會各位英雄大哥!

陳潢:還挺長。(提高嗓門)滿清狗子愛新覺羅的奴才陳潢,要見大明狗子朱家奴才,天地會各位英雄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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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陳潢報完,所有人都驚住了。

大漢不由分說,衝著陳潢臉上就是一拳。陳潢眼睛一黑。

20、索額圖府書房、夜、內

一個信使焦躁不安地坐在書房裏等。

屏風後面咳嗽一聲,索額圖在師爺的陪同下轉出來。

信使:(跪下打千)給索相請安!我家噶大人命小的還帶來一些禮物,不成敬意,請大人

笑納。

索額圖:(點點頭坐下)你帶來的書信我看過了,我就不回信了,你轉告噶大人,現在跟靳輔搗亂,只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不要仗着是皇親國戚,就可以有人包庇,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皇上喜歡用漢臣。回去吧。

信使:說完了?

師爺:叫你回去你就回去,一字不漏地說給你家大人聽。趁着夜黑,快馬出城。信使:(抱拳)小人告退。

等到信使退下去,師爺關上門,回頭看索額圖,又把袖子的書信展開看。索額圖:咱們滿人渾蛋就是多!誰看着靳輔當河督都眼紅,他挺什麼腰子!

師爺:我看哪,都是這五十萬兩銀子鬧的。

索額圖:他還敢吞這筆銀子?(慢慢把信揣到袖子裏)你寫封信給靳輔,說我替他說話,讓他別和噶禮鬧這麼凶。含糊一點,懂嗎?

師爺點點頭。

21、大宅院的一間卧室里、夜、內

陳潢醒過來,發現手腳被綁上,躺在牆角一塊空地上。他費了大好勁才掙扎着坐起來,他的眼睛已經被打腫了。門“吱呀”推開,小毛子閃進來,提了一桶水。

小毛子:噓——小毛子用刀子將捆綁陳潢的繩索割開,從懷裏掏出個饅頭塞給他。

陳潢喝了兩口水,用衣角蘸了水,縛在眼睛上。陳潢:你們天地會什麼待客規矩?

小毛子:你趕緊跑吧,明天大龍頭要殺你祭旗。陳潢:我跑了不連累你嗎?

小毛子:咱爺們兒講的是有恩報恩,江湖上三刀六洞義氣當先——(在陳潢的目光下,軟下來)你還是跑吧。

陳潢費勁地站起來,看牆角有個床,走過去躺在床上。陳潢:你們大頭領什麼時候見我?

小毛子:明兒早晨。

22、宅院院子裏、日、外

陳潢的卧室外面,昨晚那兩個大漢提着腰刀,交錯着走來走去,防備森嚴。

23、宅院卧室里、日、內

陳潢已經醒了,站在門口看門外兩個大漢走來走去的身影。陳潢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就勢翻到床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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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兩個大漢聽見開窗聲,破門而入,屋裏空空如也。兩個大漢手腳麻利地跳窗而去。

陳潢撣撣身上的灰,大搖大擺地從屋裏出去。

24、宅院大廳、日、內

陳潢進來的時候,看守他的兩個大漢正氣急敗壞地跟大頭領報告。大漢甲:不知道那小子跑哪兒去了,找遍了也沒找着。

大漢乙:六尺多高的院牆,大門緊閉,兄弟們都說沒看見。要不再調些兄弟,里裡外外好好搜一搜,我們兄弟倆騎馬去追——大漢乙還在啰啰嗦嗦地說,大頭領已經看見陳潢了。

兩個大漢順着大頭領的目光回頭一看,也嚇了一跳。大漢甲:咦——你沒跑啊?

大漢乙:可抓着你了。大頭領:滾!丟人!

陳潢笑嘻嘻地撣撣衣服,撿把椅子坐下來。

大頭領:(拱拱手)昨晚我不在,弟兄們魯莽了,給陳先生謝罪。陳潢:好說好說。

大頭領:陳先生的來歷我們都知道,即有如此大才,何必跟滿清狗子混?辱沒了漢家好男兒

的名聲。陳潢:請指點。

大頭領:我天地會保定魯王,民間有百萬之眾,台灣有十萬甲兵,只待一聲令下,就要把滿清狗子趕出關內。我看先生才華大,又不是個貪官,在這艘沉船上芨芨可危,要早想脫身辦法呀。

陳潢:(滿不在乎地笑笑)保什麼王跟我無關,我也沒受過明朝的恩,我問的是,你們送

這種無頭帖,什麼意思?

大頭領:你們以治河為名,殘害百姓,聚斂金銀。

陳潢:遷走的三萬戶,十幾萬人,哪一個受殘害了?我和靳大人的俸祿都沒發,大家一直

打虧空,從哪兒聚斂金銀?

大頭領:(乾笑着)陳先生不聚斂,手下人總有不幹凈的吧?何必這麼認真呢?

陳潢:(站起來)遷走的七十多個村子,我是一戶一戶跑下來,兩條腿都溜細了,沒看見有人殘害百姓,聚斂金銀。國家的事,就毀在不認真上!就說你那魯王,又有多大把握是真的呢?我們治我們的河,你們去反清身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大頭領:(臉上變色)我叫你一聲陳先生,是敬重你是條漢子,一介書生,我還怕了你?你

替滿清狗子做奴才,就是不對!

陳潢:(冷笑着走過來)我還說你替姓朱的人做奴才呢!真要反清復明,你們就扯旗放炮

造反,派一個飯都吃不飽的小孩子,鬼鬼祟祟地去扔匕首,不害羞嗎?大頭領:(也站起來)你別忘了,你在誰的地面上!

陳潢:(哈哈一笑)怕死就不來了,我這是在大清國的地面上!殺一個陳潢,有的是王潢李潢,黃河早晚要治好,我奉勸你一句,你們儘管去鬧,不要在河務上插手,朝廷不答應,老百姓也不答應!再干一次這種事,不用朝廷出兵,我三千河兵就拆了你這個狗窩子!

陳潢說完,扭頭就出去了。

大頭領氣得渾身哆嗦,扭頭朝着屏風跪下了。

大頭領:太子爺,請發令,咱們是追上去把他殺了,還是把他強留下來?

10

天下長河

屏風后的人半天沒說話。

屏風后的人:殺他?就成大事了,強留他?又不能為你所用,讓他去吧。大頭領:(訕訕地)不是小人無能,這滿清狗子太猖獗。

屏風后的人:(嘆了口氣)這小皇帝有什麼能耐,能讓這樣的人為他所用?

25、河督府院裏、日、外

花園的亭子中央,靳輔和郭河叔站在石桌旁。郭河叔捲起褲子,在踩黃泥。靳輔把踩磁實的黃泥放在桌子上,用小刀像雕刻東西一樣雕出一個小山坡來。他小心翼翼地擺在沙盤中央。地上還有各色顏料,沙盤已經完成了一小半。黃色代表水,兩側綠色的是山。褐色和黑色,代表土地,還有房屋、堤壩。郭河叔湊過來看了一眼。

郭河叔:這個彎度還應大一點,每次水到虎閘口,容易從這兒、這兒溢出去。這兩個村子也

要遷走,減水壩就修在兩個村子中間。

靳輔:(照說的修改)他們原地後退四十里,地是少了點,每年的水患可就沒了。兩個人正說著,兩個河兵丟盔卸甲、臉上身上都是血,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兩個河兵跑到靳輔跟前,一起打了個千兒跪下去。

河兵甲:大人,出大事了!兩江總督府的綠營兵跟咱們幹起來了!靳輔:(大吃一驚)什麼?

河兵乙:剛開了兩個倉,綠營兵就把我們圍了,不由分說就打,還把分到糧的老百姓都枷號

起來,公子和兄弟們也都被上枷了。

靳輔:(氣得身子一晃)你們幹什麼吃的!是不是誰跟綠營兵打架了?

河兵甲:綠營兵看我們是外來的欺負人,大人,老百姓的糧食剛發下來,生生地給搶走了,

您要是晚去一步,說不定就打起來了。

河兵乙:大人,您甭出門了,咱們三千河兵,加上老百姓,非把他兩江總督府砸爛不可!靳輔:(氣得往外快走)放屁!放屁!

靳輔剛走到院中央,迎面慌慌張張撞過來一個差役。差役:大人,兩江總督噶禮大人來拜。

靳輔站住了,深吸一口氣,穩定情緒。

靳輔:(指着兩個河兵)你們兩個渾蛋!告訴弟兄們,誰敢動手,我砍誰腦袋!快去!(對

差役)開中門放炮迎接!把我的官服拿來。

26、河督府大門口、日、外

中門大開,禮炮兩響。

門開處,噶禮帶着一群綠營將領氣勢洶洶地進來。靳輔穿着官衣,出來迎接。

噶禮:靳輔,你知罪嗎?

靳輔:(皺了下眉頭)兩江總督審河道總督,我倒不知道朝廷有這個規矩。

噶禮:(衝著後面的綠營將領)你們聽聽!他督來督去的,螞蟻戴籠頭——假裝大牲口。

後面的綠營將領們笑得前仰後合。

靳輔:(也笑笑)我這頂子是皇上頒的,我這品級是大清律定的,噶大人說假,我倒要請

教請教。

噶禮:(笑聲嘎然而止)你私開公倉,罪在不赦!你河督府管得了我兩江地面的公倉嗎?糧食是給平三藩的前線將士們預備的,你公然妨礙軍務,我怎麼向皇上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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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靳輔:(忍着氣)我對管倉的縣令說過了,河督上的銀子一來,我按市價賠付。銀子遲遲

不到,我正要找噶大人問個究竟!

噶禮:哼!河督府管得了我的地方官嗎?你私設公堂,對地方官使用私刑,逼他們寫條子,

又搶軍糧,靳輔啊靳輔,我看你這個官是做到頭了。你摘了頂子,等着聽參吧!靳輔:(哈哈一笑)我跟你說人話,你聽不懂!噶禮,你想玩橫的,我也陪着你。我的銀

子早就該到了,你兩江總督敢扣發河道銀兩,激起民變,這個責任,是歸我河督擔呢,還是歸你這兩江地面的最高長官擔呢?

噶禮:(吸口涼氣)你倒是王八咬人,入骨三分哪!

靳輔:不敢,你寫摺子我也寫摺子,大家都是一品官,誰也摘不了誰的頂子。走着瞧吧!閃開!

靳輔一撩袍,帶着幾個河兵從大門口走出去,把噶禮閃在一邊。

噶禮:(氣得在他背後喊)跟我比?你他媽什麼東西!老子是從龍入關,人頭血海里滾出來的!老子是康熙皇上的伴讀,血親的親表弟,跟我比?拔根汗毛也比你腰粗!

27、江夏鎮路上、日、外

陳潢牽着馬在前面走,忽然停下來回頭看,小毛子在後面躲躲藏藏地。陳潢:滾出來吧,小東西!

小毛子哭嘰嘰從一棵大樹后出來。

28、驛道上、日、外

陳潢和小毛子並騎着一匹馬,邊走邊說。

小毛子:我看你比我們當家大哥威風多了,從今往後,我小毛子就是你的人了!三刀六洞皺

一皺眉頭,不是英雄好漢!

陳潢:(笑話他)你背叛天地會,不怕他們殺你?

小毛子:殺我?屁!他們就不停地到處收徒弟,說要反清復明,讓人家捐錢,我看,反清復

明的事兒,下輩子再干吧,這輩子他們就忙着花錢了。陳潢:他們就把殺人放火的事全交給你了。

小毛子:別提了,上月來了一個什麼三太子,他娘的,屁股上刺了一個印,說是朱家的種,大頭領比見了祖宗都親。該着我倒霉,磕頭的時候放了一個屁,大頭領就讓我來了。媽媽的!從他娘肚子裏鑽出來姓朱,有什麼了不起!

陳潢:你家裏還有什麼親戚沒有?我給你撂哪兒啊?

小毛子一聽,抱住陳潢的后腰嚎啕大哭,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猛往陳潢身上抹。小毛子:你可坑死人了,我都跟你跑了,我又不要我,到時候三刀六洞,英雄好漢雖然不皺

眉頭,但是腦袋掉了,也不是好玩的。

小毛子只顧胡言亂語,腦袋上被陳潢輕輕地抽了一馬鞭。陳潢:你哭什麼喪?要跟我,規矩可大。

小毛子:(破涕為笑)你說你說。

陳潢:把坑人害人的手段都收起來,什麼三刀六洞這些江湖口也都得收起來,不許欺負人,不許幹壞事。

小毛子滿口答應,陳潢說一句,他應一句“是”。

陳潢:我是看你沒爹沒娘,可憐你,你犯了規矩,我拿鞭子抽死你。小毛子:(滿口答應)行行行,以後就不反清復明了,專門反明復清。陳潢:大清又沒亡,要你復哪門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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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29、十字街頭、日、外

綠營兵手握兵器,刀光鮮亮。河兵們丟盔卸甲被圍在中央。

靳鵬和一群老百姓被枷着,站成一溜。還有一大群百姓在外圍着,又驚恐又憤怒。局面僵持,綠營將領騎在高頭大馬上,揮舞着馬鞭。

將領:都給我枷上!還有不怕死的嗎?

遠處傳來河兵們的喊聲:“靳大人到!”靳輔帶着幾個河兵推開人群走到中央。

地上已經是一片狼籍,有散落的兵器、糧食、撕爛的衣服。

靳輔:(回頭看着馬上的將領)你是哪個營的?誰教你這麼沒規矩。見了上官,連馬都不

下嗎?

將領:(悻悻地下馬打千兒)給大人請安。標下綠營第三營游擊,奉兩江總督噶大人之命,

彈壓搶糧暴民。

靳輔:(忽然爆發)誰是搶糧暴民?他們有沒有地方官的手條?有沒有河督府的公文?你們綠營也是本地百姓的孩子,怎麼穿上軍裝連爹娘都不認了!他們是暴民嗎?我看你才是暴民!

老百姓“嗡”地一聲炸了營一樣,各說各的,亂了套了。

持刀槍的綠營兵們聽完靳輔的話,也都有些懈勁,兵器也不往高里舉了。將領:(猶豫了一下)標下奉命行事。

遠處響起兩聲開道鑼,傳來喝道聲:“兩江總督噶禮大人到!”靳輔背着手走到戴枷的人群前。

靳鵬:爹。

靳輔:(拍拍他的肩膀,對周圍的百姓)不妨事,不妨事。

噶禮帶着將領們傲氣衝天地過來。

噶禮:(罵帶兵的將領)你他媽還在這兒戳着?都枷上給我帶走!以為兩江地面上沒監獄

了怎麼著?

靳輔:(咬着牙)噶大人,太冒失了吧?

噶禮:(冷笑)兵士們!敢有犯上作亂的,一併拿下了!綠營兵士們齊喝了一聲。

遠處,煙塵蔽天,站在高處的綠營兵大聲驚呼:“河兵一窩子都來了!”

十字街頭的前後左右,都響起河兵們的吶喊聲:“圍住了!”河兵們各持刀劍,有秩序地把綠營兵分割包圍起來。

綠營兵個個驚恐不安,噶禮臉上也變了色。噶禮:(小聲地問旁邊的綠營將領)咱們有多少人?將領:五百。

郭河叔帶着兩個挎刀河兵大搖大擺地進來,一起沖靳輔打了個千兒。郭河叔:靳大人,三千河兵已經把四下圍住了。請大人下令!

靳輔:(咳嗽一聲)去枷!

郭河叔:(大聲喊)靳大人有令!去枷!

湧進一隊河兵,很快就把枷去了。

靳輔:(踱到噶禮旁邊)噶大人,你看此事如此處置?噶禮:(撐着架子)你還敢加害本大人不成?

靳輔:今天的事可以作罷,我就問你一句話,皇上給我的河道銀兩呢?早就該到了。

噶禮:兩江地面的百姓,還是歸我兩江總督管,本督認為,你沒能力管好百姓,沒資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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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這筆銀兩,咱們寫摺子到皇上面前評理兒吧!

靳輔:寒冬臘月,百姓如在水火之中,要糧不給,要錢不發,等到把理兒評下來,不激起

民變,就得餓死一半,你當的什麼總督?噶禮:(一拂袖子)請便。

靳輔:(大聲地)兄弟們!

四面八方都是河兵的喝聲,噶禮和綠營將領剛扭頭走兩步,就釘在地上不敢動了。靳輔:(對百姓們)噶大人和我,要打筆墨官司,大傢伙的銀子一時下不來,這糧食,是

支援三藩的軍糧,咱們不能動!郭河叔。郭河叔:(大聲地)在。

靳輔:掃掃河督府的底子,還有多少糧食,咱們把河督府搬到遷居地上,所有河兵幫着老百姓先把臨時住的窩棚搭起來,本督和你們住在一塊兒,你們有吃的,本督有吃的,你們沒吃的,本督陪着你們一起挨餓!

靳輔扭頭走了,河兵和百姓們跟在他後面。噶禮和綠營將領們面面相覷。

噶禮:瘋子!他會不會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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