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存疑上
從紅菊偏房出來的劉張氏,恰是碰到剛出書房的李孝竹,心一緊,在身子微屈的同時,慌忙的把手上的幾件小衣往懷裏塞了塞,道:“竹哥兒怎麼出來了?可是餓了?”
李孝竹看着她手上的動作,皺眉欲問那些小衣之事,卻是瞥見她身後同是抱着些衣物出來的紅菊,便改了口道:“可是要晾晒衣服?”
“是啊,看着天好,也就拿出來晒晒。”看他不甚在意,劉張氏也就定下心來。
緩了緩,劉張氏又道:“這陰陰沉沉大半個月的天氣總算是放晴了會兒,奴婢這就去把兩位哥兒屋裏的被褥也拿出來晒晒,這不管有沒有日頭啊,只管見風吹吹去了潮氣,夜裏睡覺多多少少都能暖和點。”
李孝竹聞言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劉張氏便又道:“青梅給了奴婢一些銀錢,奴婢就在集上割了點肉買了些白面,想着晚上烙點餡餅出來。也不知道周夫子回來了沒,要是回來可還得給他送些過去。”
“秋荒剛過去,江南又遇雪災。夫子這一去,少則半月多則半年,一時半會兒只怕是回不來的。”李孝竹眼現憂色,一陣凄然。
“唉,你說這到底是造得什麼孽啊,好好的老天爺怎麼就往南邊下雪了呢?咱這北方整天沒個消停,下雪下得還不夠多啊!那地方成年累月都暖和的跟火烤似的,十年八百輩子不知道雪長啥樣的,這一下雪也不知道要多少人受苦,凍死個多少人哦。”
劉張氏同是憂色,嘴不停饒,但見李孝竹遙望南方雙目失神,連忙又拐了彎道:“不過周夫子是個吉祥人,福大命大,再說又是在咱這北方過慣了的,即便是回到了那江南也是不怕冷的,竹哥兒就不要太過擔心了。”
“罷了,夫子定是有權宜之策。”李孝竹突然道了句劉張氏聽不懂的話后,眼神轉向幽暗,幽幽問道:“青梅可還好?”
想着一早時所看到青梅脖子上的細痕,劉張氏一陣心疼,黯然片刻抬臉卻是笑道:“青梅那丫頭就是根草,扎在哪裏都能活,還能活得生龍活虎的。言哥兒就放心吧,那丫頭好得很。”
“嗯。”李孝竹垂眼,半晌才又道:“等阿翁回來就把她接回來吧。”
“?g。”算着日子自家那老頭子也就在這兩天回來,老婆子眉眼間都是透着歡喜。老頭子這次從李府回來,定是會帶些銀錢來,日子不會再那麼緊巴,兩位哥兒在吃食上能夠好過些,自己也就不用在外面再那麼貼臉了。
唉,只是這災荒之年何時才是個頭啊。
青梅?阿翁?遠遠的紅菊咀嚼着這兩個名字,聽稱呼像是一個丫鬟一個管事的,可怎麼都不在家而在其外呢,這李家的行徑可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這方李孝竹抬眼看着紅菊晾衣物的動作,卻是眉眼緊鎖,想着這會兒在書房不情不願抄寫《論語》的言弟,對抱着小衣的劉張氏說道:“劉奶奶可先煮些熱湯來,給孝言驅驅寒。”
劉張氏一陣緊張,急忙問道:“言哥兒怎麼了?可是凍着了?怎麼奴婢這才出去一個上午就發生這麼大的事兒。”
劉張氏說著就往正屋走,面色憂急一眼盡現。
李孝竹連忙攔道:“劉奶奶不必擔憂着急,孝言在書房書寫筆記,只是時間長了會手腳冰涼,所以才想着讓他喝點熱湯驅驅寒。”
劉張氏聞言松出一口氣,拍了一下胸脯,看着書房眼裏流露憂心,“這是應當的,應當的,奴婢這就去煮湯。”
劉張氏說著就往灶屋趕,直走到門口,才意識到懷裏還揣着那幾件小衣,便又轉身想要拐回自己所住的偏房。
搭完衣服的紅菊笑盈盈的走過來,“劉媽媽還是把衣服給我來曬吧,您且先去煮湯,兩位哥兒房裏的被褥我這就去拿出來曬。”
倒不是紅菊講究着不想去下灶房,而是言哥兒根本就不吃她做的飯食,還記得上次聽見言哥兒肚子咕嚕作響,她便自主去熬了碗湯給他端了過去,哪知他不僅嫌難喝,更是把整碗湯給倒進了花池子裏。
前世,紅菊可是白手起家開飯店的,最初那段日子沒錢請廚師,從食物進項到炒菜做飯,全權都是紅菊一手負責的,她雖然自問比不上國家級的頂級廚師,但這家常小菜,她卻是完全可以自豪的說拿個一級證書是手到拈來的,就連前世那對她百般挑剔的婆婆,在這吃項上都是從來不曾說半個不字的。
所以,當下紅菊便知了自身在這個家的處境,可真不是一般的受夾嫌。
雖然這事兒最後是以竹哥兒對言哥兒的訓斥告終,但紅菊卻是再也不想着去熱臉貼他個冷屁股了,她和這個孩子的關係可不是她一股腦的往裏面貼心貼肺就能緩和得了的。
哼!真是個妖魅娥子,處處變着法子想着進竹哥兒言哥兒的屋,一門子腦子就那麼些個齷齪事兒,就怕兩位哥兒好點兒。
可還不待劉張氏厲色拒絕,李孝竹便對紅菊輕作了一禮,道:“那就有勞姨娘了。”
劉張氏聽及不禁一愣,竹哥兒今兒個這是怎麼了,怎麼能容得下她進自己的房間?還這般客氣。
紅菊順手接下了劉張氏手中的小衣,在手上刻意的揉壓了兩下,直看到李孝竹抿緊薄唇,心中有了思量方才淺笑着應道,“這都是姨娘應當的,竹哥兒不必這麼客氣,免得讓人聽到覺得生分了。”
“姨娘說的在理。”李孝竹輕聲應道,但那視線卻停留上了紅菊手上拿着的小衣上。
紅菊見狀微微一笑,看着駐站着嘴角微抽的劉張氏,心中一陣感慨。這為人處事果真是在哪個地方都是一樣的,妾要有妾的樣子,奴也要有奴的本份。
穿越以來她因前事心死無心計較,更想着既然來了就淡然相對,所處的環境也就這麼幾個人,能做的就做,該禮的就禮。可不想竟被人這般賤踏,辱了人格,還當她是賊,縱然是劉張氏所指的乃是她的前身,紅菊也忍不得,既然佔用了別人的身子,就得好好的、光榮的、耀眼的替人家活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