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們一分錢也沒有。”電話里斬釘截鐵回答讓成冰河一下子失去了說話的意願，電話里只傳來成大朋的訴苦。成冰河懶懶地說：“我沒跟你們要錢，錢都交了，手續都辦好了。”
遲蔚蔚抱着成冰河的頭，“別想太多了，睡吧。”
成冰河心裏難過極了，他把頭埋在遲蔚蔚胸前，極力壓抑着頃刻之間上涌的淚意。他怎麼也想不通自己的父母與妹妹怎麼在自己結婚後變了個人似的，防自己就象防賊似的，生怕自己從他們那撈什麼好處。一有什麼事情，躲得遠遠的，彷彿每次打秋風不是他們而是自己。
成冰河在遲蔚蔚的輕輕拍打下，漸漸睡著了，遲蔚蔚卻越來越清醒。結婚以來的種種，如一幕幕電影在腦海里放映，她更心疼這個躺在自己身邊的人，他的痛、他的樂除了自己沒有人與他分擔和分享，他是那麼的孤獨與無助。
四月四日，清明，成冰河收到來自C市電話，內容是催要他上大學時欠下的學費。成冰河磨嘰了半天決定告訴遲蔚蔚，遲蔚蔚問他為什麼之前沒有還，成冰河說，當時借的時候，親戚說讓他先拿着用，有點贊助的意思在裏面，沒說讓還。遲蔚蔚心裏明白了，成大朋在老家嘴肯定沒閑着，跟人家抖活，把人家氣着了，你兒子既能買房子了，為什麼上大學欠的錢不還了。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遲蔚蔚說：“等生孩子收到禮金后就還吧，你也別記恨人家，怪就怪你爸那關不牢的嘴，人家借錢給你上學本就幫你忙了，不要讓人家幫忙幫出仇來。”隨後遲蔚蔚嘆了口氣：“今天是清明，你家親戚都沒忌諱，可見你爸真的把人家氣壞了，一天都等不得了。”
成冰河打電話詰問成大朋，是不是到處炫耀他買房了，成大朋滿不在乎地說是跑了幾家，替你們擺擺譜又怎麼啦。成冰河告訴他，在這用錢的節骨眼上，人家來要錢，現下家裏是空的只有等生孩子收了禮金后再還，讓他跟人家打個招呼。
成大朋一聽就不樂意了，他家那麼有錢，為什麼還讓你們還錢。
成冰河想這都是什麼邏輯呀，人家有錢那是人家的，借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憑什麼不還錢呢。於是說：“欠債還錢，天公地道的，什麼應不應該呀。”
最後，成冰河在電話里聽到秦秀英在一旁說到上次為女婿花的一千元，讓女婿把錢拿來還上。成冰河一聽，說：“也好，那你們讓他儘快還，別拖着，我丟不起那個人。”
事情就這樣解決了，成冰河和遲蔚蔚都鬆了口氣，成冰河想的是以後老婆再也不會拿妹夫**他花錢的話來埋汰自己了，遲蔚蔚想的是，本以為打水漂的一千塊錢算是回來了。
當遲蔚蔚安心上班待產的時候，**正鬧得人心慌慌，醫院裏氣氛更是緊張，楊碧秀讓遲蔚蔚拿補休提前半個月回家待產了。成冰河已經拿到房子的鑰匙了，每天帶了兩個學生去打掃，遲蔚蔚要去，成冰河讓她呆家裏做飯，做好後勤工作。
其間，遲家良不放心，過來一趟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房子，回去跟葉愛珍彙報去了。
一天，成冰河帶着學生回來吃飯時，看到遲蔚蔚艱難地在院子裏菜地里站起來，不由地心酸。他偷偷地給秦秀英打個電話讓她來，答覆是沒空，理由是二叔家蓋房子要幫忙。成冰河沒敢跟遲蔚蔚說，每天留心着動靜，不在身邊時讓遲蔚蔚一定帶着手機。據說孩子出生在預產期前後兩周都是正常，他很害怕遲蔚蔚一人獃著的時候有什麼情況。
秦秀英在預產期前兩是來了之後，成冰河一顆提着的心才安定了下來。遲蔚蔚因為秦秀英初來乍到，跟她交待各種注意事項，秦秀英心不在焉地說：“你別跟我說這些，你直接跟你媽說就行了。”
遲蔚蔚收了聲，成冰河在一旁補充說：“遲蔚蔚的爸爸查出膽結石，醫生讓這兩天就住院，他爸爸想等遲蔚蔚生了孩子再開刀，估計她媽媽在這兒呆不了幾天。”
秦秀英原本以為，媳婦生孩子過來看看，就可以走了，聽兒子一說心裏有些不開心：“我不會照顧城裏人的月子。”
遲蔚蔚毫無表情地說：“鄉下月子怎麼坐，你就怎麼辦？”
話越說越擰，成冰河只好岔開話題說：“媽，明天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的房子，那邊都弄好了，等遲蔚蔚坐完月子就搬過去。”
秦秀英忙說：“好啊，等你們搬過去了，這個房子就給你妹妹，讓冰梅他們也到Y市來。”
成冰河說：“這房子我們又做不了主。”成冰河的意思是這房子是學校的，自己根本無權處置。
而話到了秦秀英耳里，就認定是遲蔚蔚阻撓。冷笑兩聲乜斜着遲蔚蔚說：“我們還都在，家裏面的事，當然輪不到你們做主。”
遲蔚蔚在旁邊悠閑地看着，看着她如何表演，心裏暗嘆自己這個婆婆強悍的無知。
成冰河看着自己的媽媽，心底一片悲涼無法描述。慢慢解釋說房子是學校的，一旦買了房，現在住的房子是要還回去的。
秦秀英很有底氣地說：“你就不還，學校能緊干你？”
現在秦秀英說什麼話，遲蔚蔚都不奇怪了，因為免疫了。秦秀英剛到的那天晚上，遲蔚蔚打發成冰河去上課。外面下着雨，看着媳婦一個勁催著兒子，她一肚子氣，心想下雨天媳婦在家歇着卻叫兒子上班，這媳婦也太不賢惠了。她還不能直接訓媳婦，只好拿兒子說話，叫兒子別去上班。成冰河當時一怔，問為什麼不去。秦秀英理直氣壯地說：“下雨天上什麼班，別去了，再說你也本科生呢，就該拿拿學校的喬。”
那態度堪比黑社會老大，要多拽有多拽，遲蔚蔚在一旁強忍着笑，看着成冰河的臉色變了又變，終於沒笑出來。這老太太還真當她兒子一盤大菜，孰不知自己的兒子也不過是看着領導的臉色謹慎度日。
看來成冰河還沒能他媽認清當前的形勢，果不其然，成冰河開始政治工作。告訴秦秀英現在大學生工作很難找，象他這樣的外地人年輕在單位地位是最低的，決不能行差踏錯，否則後果嚴重。現在學校早已不招本科生了，自己正想着怎樣提高學歷而不致以後換崗或是下崗呢。
秦秀英聽完后，胳膊一輪，說：“現在大學生工作是難找，好多都去掃馬路了。”成冰河與遲蔚蔚對了一下眼，心想終於開竅了，接下來的話又讓兩人啼笑皆非。
“但是你不一樣啊，你是本科生呢，大學教師，那些大學生哪能跟你比。”遲蔚蔚覺得她這個婆婆就是天下的大道理都給她講完，她照樣覺得自己是對的。
成冰河苦笑地結束了自己的說教，他弄不懂為什麼自己上課，學生一聽就懂，而對着自己的媽，卻是怎麼講也講不明白。
**越鬧越凶，學校也是重點，所以成冰河呆在學校的時間越來越長。遲蔚蔚的預產期過了，葉愛珍來了，兩個媽在家陪着遲蔚蔚，成冰河才稍稍放心。
葉愛珍看過房子回來后，跟成冰河說你們搬過去吧，孩子生了，就更不方便了。
成冰河說自己這段時間學校里太忙，沒時間。
葉愛珍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們幾個人在家足夠了。
第二天，等成冰河中午下班到家時，所有東西都已經上車了，就等發車了。成冰河押車，遲蔚蔚和兩個媽媽打的，幾乎同時到達。
新家在五樓，搬家公司的頭目見遲蔚蔚指揮着工人安置東西，先拿着張椅子給她坐下：“你就坐在一邊指揮吧，千萬別讓工人碰到你。”
遲蔚蔚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個孕婦，忙笑着說：“我坐着，決不給你們添亂。”
東西很快都上了樓，成冰河這才發現，遲蔚蔚的能幹遺傳於自家丈母娘，與她母女倆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站在一邊手足無措的秦秀英。
廚房收拾好后，遲蔚蔚下了點麵條，大家吃完飯，成冰河就上班去了，剩下三個女人對付着一屋子的狼藉。
秦秀英看着親家和媳婦整理衣物與書籍，自己根本就插不上手，拿了塊抹布東抹抹西擦擦，感覺自己象個多餘的人。而葉愛珍幫女兒整理好房間后，發現放在另一房間裏的包裹還原封不動的放在床上，覺得這個親家太沒眼見了，於是叫了秦秀英一起整理這個房間。
遲蔚蔚原以為這麼大動靜能讓孩子早點出來，可惜又過了兩天，孩子在肚子裏一點也不着急，着急的是一干大人。預產期過了七天了，遲蔚蔚決定星期一就去住院。一來孩子在肚子裏，她不放心；二來媽媽來Y市前爸爸的住院單已經開好了，醫生說不能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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