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麼(2)

一百一十、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麼(2)

她彷彿看到在北方的暖陽下,一個溫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和一串晶亮的柿餅。

決定去醫院看望劉念鈞之前,先給男人打了電話。

“喂,忙嗎?”

男人接到王照的電話還是有些吃驚的,究其原因,她幾乎不給他來電話,有什麼事發短訊即可,他們之間的溝通寥寥數語便能道清,她一點,他即通了。

王照竟主動打來電話,在結束對王莘的尋找后,男人自然產生了不祥的預感,也做好了不算完全的準備。

他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王照的辦公室地處商業中心,明亮寬敞,而他租住的半地下室,只在黃昏時分可以斜照進一絲殘陽,櫥櫃裏同樣擺滿了客戶委託的事務。

懷疑伴侶出軌;懷疑父親向保姆轉移財產;懷疑子女違背父母意願,找了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另一半;懷疑同胞兄妹對家族產業圖謀不軌......

毋庸懷疑的是,產生懷疑的大都是社會資產的擁有者,他們寄予厚望能夠揭穿懷疑的男人不過在卑微的乞討生活。

事務所的名牌半遮半掩,吃過苦頭,他吸取教訓,主要不想再給王照增添麻煩。

“不忙。”男人的目光掃過在和客戶細心敲定細節的同事。

“出軌的證據?最直接的證據是捉姦在床,我們向專業人士請教過的!大姐,你信我!”同事叫起來,男人忙捂住話筒。

慘白的日光燈里滋滋的電流聲,咂吧嘴的咀嚼聲,哧啦啦的麵包包裝紙的聲音,以及打遊戲的叮叮咚咚,從四面八方他那些黑白顛倒的同事那發出,卻是男人阻止不了的。

偵探事務所的客戶也不好擺平,要財產,也要家庭美滿,要對方忠誠專一,也要對方無怨無悔。

人類真是太貪婪了。

王照還未接話,在遲延的寂靜中,一切喧然。

男人的眼睛定格在窗台上的一盆藍星蕨,葉子枯黃、乾脆,生命垂危。

買時賣花的人說蕨類植物耐潮濕,喜陰,喜散光,不喜陽光直射。男人當時想將藍星蕨養在事務所的窗台上再合適不過了,水也不缺澆,誰曾料到結果如此呢。

所以說理論和現實有時不是差別的問題,而是驢頭不對馬嘴的問題。

男人以為的這一天,跟他的以為天壤之別,他的難受令他想乾嘔。

“我重逢了一個人,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好事啊,有需要我做什麼嗎?”

“暫時沒有,我想......”

“我知道了”,男人輕聲道:“謝謝你王照,陪我走過這一程。”

“也謝謝你,讓我找回了自己。”

“再見了。”

“再見。”

“保重。”

“保重。”

王照掛掉電話,眼角浸濕了淚水,人與人的誤會一重又一重,人與人的離別和相逢一場又一場。

“劉念鈞的情況不是特別好,你們家屬儘可能去滿足他的願望。”德高望重的主任醫師拿捏着措辭,抓過王照的手拍了拍,這一拍,像是鎚子釘釘子似的打在她的手上。

從醫生的辦公室到病房,從少女年華走到眉眼倦怠。

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消瘦,一個人,鼻子裏插着氧氣管或者是其它的輸液管,病床頭放着監測心電圖之類的儀器或者是其它的儀器,她不懂,她從來沒想過會離一種生命的特徵如此之近。

三十多歲的人了,突然意識到即便父母身體健康,他們還能長壽多少年?

恨和不恨,能陪伴她多久。

她坐下來,劉念鈞微微睜眼望了一眼,然後微微笑了:“小照,你來了。”

“嗯。”

“你好美啊。”

在這一刻,王照對他所有的期待和想念塵埃落定。在想像中,他是如同電影膠片一般夢幻和唯美,他們的重逢會有經過歲月沉澱的溫柔和感動,實際上,三人病房是粗糙的,各種藥味是嗆鼻的,他既不高也不帥,仿若是一個任由命運擺佈的玩偶。

王照卻很踏實。

“你看到的現象,不一定是真實的世界,我現在就是薛定諤的貓。”劉念鈞戲謔道。

“還跟我講量力理論呢,都知道你物理學得比我好。”

“當我們不觀察時,月亮是不存在的,當你不觀察我時,我的病也是不存在的。”

“聽不懂哇”,王照撇撇嘴:“你參加的不是數學競賽嗎?”

“我是全才。”

王照笑出淚花。

“想吃巧克力嗎?我的包里有巧克力。”

“那我就不客氣了。”

王照打開他的背包,找出那天他向韓簫音展示的巧克力,撕開包裝紙,放進嘴裏,是她想念多年的甜。吃過那麼多的美食,她追求的不過是在這樣的時刻,那樣一種單純的快樂。

“好吃嗎?”

“好吃,哪買的?”

“我做的。”

“不相信。”

“在實驗室里做出來的。”

“你真是全才。”

“本來嘛”,劉念鈞笑得用力了些,他的嘴角有點抽搐:“我想給你做一輩子的巧克力。”

“為什麼要想呢,你可以啊。”她邊說邊吃,手邊一堆包裝紙。

“我可以嗎?”

“韓簫音找到了一名中醫,我們可以試試,據說那位中醫住在深山裏,你過去治療的話,說不定就是到了世外桃源,遠離塵囂,嚮往嗎?”

“我聽你的。”

“我記得你很獨立啊,有自己的主見。”

“咦,我的意見是如果可以,我想撤銷案件,你們的專業術語是這麼說的嗎,你們幫當事人維護合法權益,那當事人也可以放棄合法權益吧。我沒感受到傷害,那我應該是沒受到傷害吧。”

“你這樣......”王照咽下去快脫口而出的“不太好”。

“人生談不上好與不好吧,只有願意與不願意,王律師,我很願意去世外桃源。”

“說不過你。”王照笑了。

劉念鈞也笑了,將手伸向她,他的手冰冷而柔軟,遲來了十幾年的感情,物是人非。

王照緊緊握住:“巧克力不夠吃啊,你要加油啊。”

“我聽你的。”他依然這麼說。

將劉念鈞安頓好后,王照去會見了伊程方,帶着決定去的。會見當事人的次數不在於多,拒絕“形式辯”和“套路辯”是她一貫的做法。

解開金錢的束縛和捆綁,王照才看清自己的原則,不可思議,她原來能從內心發出如此平和的感觸,連話語也溫柔了三分。

“我先問幾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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