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6.落空

第11章 6.落空

皇宮內,文武百官齊聚殿內,參見天子。

“拜見陛下,祝吾皇龍體安康,萬壽無疆!”一眾朝臣齊聲參拜。

皇帝連連點頭,高聲說道:“眾愛卿平身!”

“謝陛下!”眾人起身,側立兩旁。

皇帝滿臉含笑,問道:“眾愛卿,可以要事相奏?”

眾人鴉雀無聲,一片沉寂。

皇帝忙道:“秩序井然,上下一心,這都是大丞相的功勞啊!”

皇帝奉承大臣,歷來少有,他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傀儡,自然要巴結權臣,以求自保。

高歡得意洋洋,微躬其身,說道:“謝陛下盛譽!”

“臣有事啟奏!”

不知是哪個不知趣的臣子,如此不合時宜,竟敢潑了皇帝和高歡的面子。

高歡緊擰眉頭,側頭望了過去,原來說話之人,是降臣駱超。

只見駱超出列說道:“臣棄暗投明,臣服陛下,曾得大丞相一紙承諾,保我大都督之位,然時到今日,臣卻只獲三品將軍之銜,實在是差之甚遠,臣懇請陛下,依大丞相之言,授臣大都督之位,撫慰臣心!”

駱超說著,雙手捧起當初高歡給他的書函,走到階下。

有太監下來,接過書函,承給皇帝。

皇帝早知此事,根本無須看這書函,也知道駱超心思,可自己這個皇帝沒有實權,如何能授他為大都督之位加以安撫呢?

“朕…待朕細細看來…”皇帝無計可施,只得一頭扎進書函中,半晌無語。

高歡笑了笑,說道:“陛下,這書函的確是臣寫給駱將軍的,不過,自陛下登基以來,我朝並未設大都督一職,故此,只好委屈了駱將軍,授以三品之位,駱將軍大量,切莫怨恨高某才是啊!”

駱超拱手致意,含笑說道:“大丞相言重了,在下別無他意,只是尊卑有別,降了位分,難以在人前抬頭,還請大丞相體恤!”

高歡點點頭,呵呵笑道:“陛下本不知此事,你大可說與高某,讓高某道明原委,為你釋疑啊!”

高歡說著,瞟了瞟皇帝。

皇帝忙道:“是啊…大丞相說的是…朕未聽聞此事…”

“不過,如今陛下已知駱將軍的委屈,那就請陛下為駱將軍做主吧!”高歡笑容可掬,可是把皇帝為難壞了。

皇帝面色窘迫,看看高歡,又看看駱超,不知所措。

“任免之權…朕素來是倚重大丞相的…呵呵呵…駱將軍…但聽大丞相吩咐即可…”皇帝說完這話,已是滿額頭的汗。

這個皇帝真難做啊,萬一不慎說錯一句話,便能招來高歡的不滿,到時候,自己可是沒有好日子過的…

駱超心中一咯噔,才明了皇帝的處境。

高歡又是一陣笑聲,說道:“謝陛下信任!既然駱將軍如此看重大都督的名位,那便請陛下設立大都督之銜,授與駱將軍,陛下意下如何?”

皇帝點頭連連,應道:“甚好甚好,駱將軍,快快拜謝大丞相…”

駱超大喜,忙躬身拜道:“謝陛下,謝大丞相!”

高歡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地說道:“不過這品級嘛,依舊為三品,駱將軍,可有異議?”

駱超心中一沉,才知是空歡喜一場,望着高歡滿是輕蔑的面孔,心中大為窩火!

換銜不換品,這簡直就是對我駱超的侮辱啊!

可寄人籬下,人微言輕,又能如何呢?

駱超眼中的怒火漸漸熄滅,化為羞辱的淚水,不過他憋了回去。

高歡並沒有被他的憤怒嚇倒,而是鄙夷地,挑釁地盯着駱超,直到把他的怨恨壓了下去。

對於駱超這樣的降臣,高歡可沒放在眼裏,何況人人都說駱超沒有節氣,不忠不義,是以高歡並不器重他。

皇帝預感不妙,又見駱超半晌無語,已知他的憤怒。

“駱將軍,朕聽聞你的夫人已有身孕,待你駱家添丁進口之日,朕定派人送去厚禮,當作補償…”皇帝轉換話題,以圖打破尷尬局面。

駱超心灰意冷,勉強一拜,說道:“謝陛下隆恩!”

寢宮內,皇帝坐於案前,用起了膳食。

皇后坐於對案,親自為他夾菜斟酒。

只有離開朝堂,避開了大臣,皇帝才能拾回些許尊嚴,這也是皇后一直期待看到的皇帝該有的樣子。

對於自己的夫君,皇后心中是有愧疚的,自己的父親把持朝政,讓天子在夾縫裏求生存,實在是可悲可憐,所以自己這個皇后對皇帝恭謹有加,悉心服侍,不也算是一種補償嗎?

“陛下,眾臣公如今對你可還恭謹?”皇后之所以有此一問,是想試探一下,自己對父親的懇求是否奏效。

皇帝呵呵連聲,並無自豪之色,只是吃着菜,喝着酒,並未作答。

皇后觀其面色,見他眼神閃爍不定,不禁心有疑惑。

“那…我父親對陛下可還恭謹?”皇后一邊給皇帝倒酒,一邊又提出疑問。

皇帝收斂了笑容,看了皇後半晌,眼神極其複雜。

“他是無冕之君,我是傀儡皇帝,皇后何需多此一問,豈不是要讓朕難堪嗎?”皇帝重重將酒杯置於案上,面色大為不悅。

皇后搖搖頭,眼中含淚,面色卻凌厲起來。

“妾身求過父親,他曾答應我,從此不再為難陛下,不再侮陛下威風…”皇后說著,側身抹淚。

皇帝嘆了口氣,拾起衣袖為皇后拭淚。

“不無改觀,相比以往,是恭謹了不少,原來這是皇后的功勞!是朕失言,傷了皇后,你可切莫往心裏去啊…”皇帝撫着皇后的手,加以安慰。

皇后破涕為笑,問道:“陛下說的,可是真的?”

皇帝連連點頭,笑道:“自然是真的,今日朝堂之上,朕說,待駱超生子之日,必備厚禮,加以安撫,你父親並無異議,這若是以往,他怎會容朕拿這主意?”

“陛下何以要安撫駱超?”皇后聽了這話,皺起了眉頭。

皇帝尷尬一笑,說道:“駱超向朕討要大都督之位,你父親便授了他大都督的官銜,只是…降為了三品…授銜不授品,駱超心中有氣啊,所以朕便說要安撫他…”

皇后咬咬嘴唇,氣道:“父親還是如此肆無忌憚,妾身這就去找他評理!”

皇帝忙將她拉住,摟入懷中,勸道:“你父親也算是給朕顏面了,你切莫再去惹他,不然,這難得的安穩,只怕得不到了!”

皇后淚眼迷離,撲在皇帝懷中抽泣起來。

“陛下,我們高家有罪啊…”

“誒,皇後言重了,若不得你父親,朕也坐不到這皇帝之位啊,朕知足了!”

皇后抬起頭來,央求道:“陛下,不如…帶着妾身歸為平民百姓,不做這皇帝,也不用受這分羞辱,陛下,可肯依了妾身?”

“皇后糊塗啊!”皇帝聽了這話,倒緊張起來了,拚命搖頭,急道,“朕活在他的眉眼之下,他自然心無忌憚,可一旦遠離皇宮,置於你父親股掌之外,難以操控,豈不讓他枉添惶然?只怕到時候,朕更難活啊!”

皇后看着皇帝,滿腹抑鬱,又覺皇帝所言有理,一時無言以對,只能以淚洗面。

..............

日頭高照,天氣甚好。

令萱坐在房中,忙起了女紅,順便給將要出生的孩兒,綉些衣衫。

有僕人端來湯藥,請她服下。

“如今睡得安穩,不用再喝這葯了,往後,你們也不用再熬了!”

令萱說得委婉,算是吩咐。

“喲,超兒媳婦可是說了假話!”

那乳娘扭着腰肢,進了門來,一邊尖聲說道,“超兒早上還對我說,你昨晚又鬧騰了一宿,害得他都沒睡好,這葯,怎麼能不喝呢?”

令萱心中有氣!

這個駱超,自己的私事,何必要告訴他的乳娘呢?

只怕夫妻之事,他也要毫無保留的說與了她?

若是家母聽了倒還好,可這個女人,明明是自己最厭惡的人,怎能讓她知道這麼詳盡?

“你來做什麼?本夫人的事,犯不着一個乳娘來過問!”令萱沒好氣地說道。

乳娘哼了一聲,倒也沒太大火氣,令萱對她的態度,想必她也是習慣了。

“我自然不過問你的事,我只關心超兒的子嗣!你不喝葯,可如何安胎啊?”乳娘說著,看了看左右的僕人,那意思就是在逼着別人附和她的話啊!

令萱也不是那般懦弱的人,便順着乳娘的目光,把所有人都掃了一遍。

奴僕們無所適從,索性都重下臉去,誰也不得罪。

“你這番好意,我會告訴夫君的!可若是夫君知道,你包藏禍心,要加害他的孩兒,不知道,夫君會作何感想呢?”令萱挑着線,縫着衣衫,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已向乳娘宣戰。

“包藏禍心?哈哈哈!”乳娘笑了一陣,陰陽怪氣地說道,“你是說昨晚去了葯堂的事?哎呀,可是讓人笑掉大牙呢!你們的將軍夫人,怕我給她的葯里下毒,竟然拿着藥渣找郎中去了,結果呢,裏面根本沒有害人的東西,哈哈哈,你們說說,將軍夫人可笑不可笑?”

眾人頭垂得更低了,無人敢接話。

令萱那個氣啊!

二人早已是勢如水火,駱超卻還把葯堂的事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這不明顯是火上澆油嗎?

這又讓令萱如何自處?

“可是,郎中給你開的葯,你根本沒有用過,你又作何解釋?”令萱睜大雙眼,緊緊盯着乳娘。

乳娘冷笑道:“誰都知道,我嬌弱得很,最吃不了苦!還是老夫人說得對,其實我就沒受什麼傷,睡一覺就好了,根本用不着那些葯,將軍夫人,你還有何疑問呢?”

“是嗎?看你如今行走自如,倒也合情合理,那…”令萱頓了頓,微微一笑,說道,“這樣說來,那些葯,應該還在你房中,對不對?”

乳娘愣了一愣,方知自己話中有些破綻,忙道:“沒有了,早丟出去了!既然用不着,我還留着這葯做什麼,豈不是平添晦氣?”

“哦,是嗎?你丟到哪裏了,可還記得?”令萱放下了針線,坐直了身子,滿臉含笑地望着那乳娘。

乳娘僵凝了臉色,嘟囔道:“那…那我可不記得…下人們做的事,我何須過問?”

“是不是這個?”令萱幽幽地說著,又悠悠地從案下取出個布包來,攤開了,放在桌子上。

那乳娘一見到布包里的東西,頓時便嚇白了臉,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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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牆春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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