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驚覺
張文之從外地剛剛回來,自然不能直接領着三人去吃酒。他將三人領至崇福宮偏,吩咐崇福宮的居士準備酒菜,讓原小酒三人在此處歇息,便逕自去給各位長老真人磕頭請安去了。
他走之後三人面面相覷,公孫束自是心裏緊張,一句話也不敢說,只坐在太師椅里數着青石磚上有多少紋路。原小酒倒是不甚害怕了,他心知,若是在山道上被李官平帶下山,就算一時半會沒有性命之憂,怕也會被他囚禁起來。什麼時候幫他找到平棘堂的人,李官平才有可能放了他。就怕到時候因上古至寶之事,原小酒這個知情人便連命都保不住了。
可是他心裏更加清楚,不能一直處於被動。他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武當派不下山了吧?青蓮堂只需派兩個人在山下守着,總能將他抓回去。原小酒想了一陣兒,便自客廳走向書房,李官平正立於窗邊看書。
李官平雖未回頭,卻也知道來人是原小酒。他將手中經書輕輕放下,背手望着窗外遠山,道:“原公子,你心裏該清楚,武當派不會一直護着你的。”原小酒道:“李三爺,我想問你一件事。”李官平不置可否,原小酒便道:“不知李三爺可聽過鄭則之名?”
李官平凝眉想了想,旋即搖頭道:“鄭則是北地的名醫,只聞其名,未曾見過他。”他這一句不曾見過,原小酒便一下子將整件事歸攏清楚了。他起初以為平棘堂和青蓮堂合起伙來哄騙陸離,後來愈發覺得這種可能性不高。再後來發生了武家盜書的事情,他便猜想整件事也許跟青蓮堂毫無關係,完全是平棘堂假借青蓮堂之名給鄭則設下的一出騙局,為得自然是鄭則家傳的北冥畫卷。
當看到李招弟假扮古墓派弟子盜書,原小酒更猜到青蓮堂追至鳳陽城,怕不止是為了出一口惡氣,更是為了找回一樣事物。而那樣事物就在平棘堂手中,也許正如百曉堂金家所言,是一本武功秘籍。李招弟所作,是為了將矛盾牽扯到更多人身上,比如鬻薪堂,比如古墓派,甚至是武當派。
原小酒沉眉想了片刻,說道:“李三爺,我若說整件事與我無關,你可相信?”李官平斜眼瞧他,低聲笑道:“我只是好奇,你一個山裡走出來的窮苦少年,是如何拜入隱世門派的。古墓派啊,呵呵。”他低笑兩聲,視線重新回到遠山,似乎那薄霧之中有什麼東西對他極有吸引力似得。
原小酒蹙眉道:“我怎會是古墓派弟子?”李官平道:“你真以為我沒去查你么?你身患絕症,若不是有高人助你,你怎可活到這般歲數?若是不仔細查訪,認真辨析,還真不敢叫人相信你是古墓派弟子呢。原公子,你莫要再跟我打馬虎眼了。古墓派此番下的一盤好棋,用一個落魄名門引我上當。若不是那日我恰巧也在武家,又窺破了平棘堂的打算,怕是這輩子都想不到那本書會在古墓派手中了!”
原小酒頓時一驚,道:“不,那本書絕不在古墓派手中!”李官平一甩衣袖,道:“你又說自己不是古墓派弟子,怎敢如此肯定?言語前後矛盾,着實令人發笑!原公子,我青蓮堂雖只一家一姓,卻也不曾怕過你們古墓派。此事我已與家兄商量過了,只需古墓派將那本書奉還,我青蓮堂便當此事從沒有發生過。若是不肯交出來……”李官平點漆眸子冷冷的看向原小酒,直看得原小酒渾身發毛,只聽他一字一句道:“便拼個你死我活罷了!”
原小酒額頭見汗,左頰上一條冷汗直流到頸中,他道:“李三爺許是誤會了,此事跟古墓派毫無關係,全是那平棘堂李家設下的騙局!”李官平冷哼道:“你真當我是傻子憨子?平棘堂不過一破落門戶,習武者無非父女二人,就憑他二人?簡直天大的笑話!原公子,我知你沒有權利擅自與我應答,更不敢跟我說明詳情。我不怪你,待明日你隨我下山往終南山走一趟,叫古墓掌門出來與我說話!屆時不管她如何選擇,我都不再難為你,如何?若是古墓派因此將你逐出門派,我可替家兄做主,於本家中找個貌美女子,允你入贅我青蓮堂,做個富貴一生的閑婿,逍遙自在,如何?”
原小酒怎麼也想不到這青蓮堂竟是認準了作案人是古墓派,心裏將李招弟八輩祖宗都罵了一遍,說道:“李三爺,此刻那李招弟便在山下驛站旁,不如你我現在就去將她抓來,讓她親自告訴你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那本書,對了,那本書就算不在李招弟身上,她定也知道在何處!”
李官永輕笑一聲,道:“原公子好計謀!我若聽了你的話領你下山,屆時你只需假意逃跑,我只得去追。此時山下人多眼雜,一旦傳進張文之耳中,我便將武當派得罪狠了。呵呵,好計謀,好計謀!”
原小酒悻悻地返回客廳,坐在太師椅里愁眉不展,心道:“李官平這人真是執拗,他認定了整件事都是古墓派做下的,不管我如何解釋他都只當我在哄騙他。我若是一直待在武當派,他的確不能拿我怎麼樣。可是古墓派的那兩位姐姐已經在武當派見過了我,並與我約定在武功鎮永壽客棧見面。那臭道人擺了我一道,害得我差點害了兩位姐姐的性命。此時也不知她們是否還在永壽客棧,我遲遲不去見她們,她們肯定會返回武當派尋我,要是被李官平發現了,豈不更糟?”原小酒不知道永壽客棧之後發生的事情,只以為古墓派的凝霜和靈雨還在客棧等他。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張文之還未回來。原小酒實在坐不住,起身來想要出門,但見那李官平也跟着起身,冷冷的瞧着自己。原小酒與他對視一眼,心下一橫走出門去。李官平立即隨他出門,看他步伐不快,卻是幾步走到原小酒身邊,臉上帶笑,一隻胳膊輕輕搭在原小酒肩上,道:“四弟這是要去哪兒?”
原小酒也笑道:“三哥,我去小解。”李官平牽起一絲嘴角,道:“同去同去!”原小酒道:“三哥,我面薄,要不你先去罷。”李官平道:“你我都是大男兒,有甚害羞的,快走快走!”
二人並肩走開,屋內只剩下神情緊張的公孫束。公孫束見他二人有說有笑的結伴出門,心中一喜,趕忙起身小跑出去。這崇福宮偏殿雖有個“殿”字,實則是一座三進院子。此時院中能看到來回忙碌的武當派居士,實則便是武當派花錢雇傭的僕人,他們聽了張文之的命令,正在準備豐盛的晚餐。
公孫束一顆心臟怦怦亂跳,他心知機會難得,此時不走怕是就沒有機會了,待那張文之回來,原小酒隨時都有可能將火藥之事告訴他,搞不好還能認出自己來。公孫束早已看得明白,那原小酒與李官平不對付,只是在張文之的威嚴下二人不敢鬧僵。自從山道相遇,原小酒一直心有戚戚的模樣,甚至不曾仔細打量過自己。當初於七真殿內混戰,雖是火光亂晃不容易看清別人面相,但他怎敢拿性命賭那原小酒不認得自己?
公孫束不敢冒險,即刻走出院子,尋路往紫霄宮去了。他于山道中走了一刻鐘,眼看着再拐一個彎便到紫霄宮了,回頭看去不曾發現有人跟蹤,心裏正高興,忽聽得前方傳來打鬥聲,不由納罕:“誰人敢在紫霄宮門口打架,嫌活的太久么?”
公孫束小心翼翼走近,但見十幾口人聚在紫霄宮外的廣場上,其中只有一人穿着道袍,其餘人等皆是褐衫短衣,另有兩個少年郎穿着華貴,顯然不是武當派的弟子。那兩個少年郎身上的華貴衣衫沾了不少灰塵,正站在圈子外呼喝不停。而打架之人卻是一個穿男裝的女子和那個唯一穿道袍的道人。
二人都不使兵刃只拼拳腳功夫,使得也都是偏向輕靈繁複的掌法,打起來既快且急,上下翻飛,須臾間便拼了幾十招。公孫束也是習武之人,看他二人掌法厲害,動作迅捷,自然生出好奇之心,便走近了仔細去看。這一看差點嚇得他倒摔在地,只見那女扮男裝者竟是當初奪了老三長棍,於逍遙觀七真殿中打的眾人不敢近身的漂亮女子!
場中與人拼殺掌力者自然便是李招弟,而另一人則是武當派弟子陸松平。二人一人使平棘堂傳承武功纏身掌,一人使武當派傳承武功迴風掌。這兩種掌法皆是以輕靈繁複為宗旨,講究出招迅捷,變化多端,配以巧妙輕身功法,於小巧之中左右攻伐,當真讓人看得眼花繚亂,分辨不出誰強誰弱來。
公孫束髮現女扮男裝者是李招弟,當即閃身躲在圍觀之人身後,想要就此離開,去往不遠處的紫霄宮。卻不想那李招弟忽然與陸松平對了一掌內勁,她內功造詣不如人,被陸松平一掌打的直往後退,撞開人群后趕巧不巧地退到了公孫束面前。
二人對視一眼,只聽得李招弟驚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