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場戲
李招弟當天傍晚從爹娘的藏身處折返,往鳳陽城去。剛走出去二里路,官道上有三位身披淡色黃衫的女子騎着馬途經她身旁,那領頭的女子即刻躍下馬來,與李招弟見禮,道:“姑娘,可否問些事情?”
李招娣並無不可,輕輕頷首。但見那黃衫女子從袖中取出一副畫卷,上邊畫著一位偏偏美少年,畫中少年個頭不高,身材偏瘦,穿一件褐衫,戴一頂逍遙巾。五官俊美,唇紅齒白,尤其一雙眼睛被畫的格外大,好似一對兒黑葡萄。
李招弟蹙仔細辨認,畫畫這人畫功了得,惟妙惟肖,她看了一陣兒,心裏忽然咯噔一下。他認得畫中人!
那黃衫女子催了一句,道:“姑娘,可曾見過這個少年。這少年束髮年紀,男生女相,應當很好辨認。”李招弟搖頭道:“不曾見過。”
黃衫女子躬身道:“打擾姑娘了。”她收起畫卷重新上馬,就在此時忽聽得身後李招弟叫道:“姐姐稍等!”那黃杉女子重新回來,臉上帶着喜色,道:“姑娘可是想起來在哪裏見過畫中少年?”李招弟靈光一閃,道:“似乎是見過的,我得仔細回想一下。”
黃衫女子忙道:“不急不急。”
其餘兩名黃衫女子紛紛下馬圍過來。
被這三名黃衫女子圍着,李招弟心裏突突直跳,她暗道:“這三人為何要找原小酒,難道真被爹爹猜對了,原小酒是古墓派的弟子,走失后古墓派自然會來尋人。爹爹說那陸離當晚跟原小酒說過話后第二天就不見了蹤影,多半是被原小酒騙去了某個地方,那個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古墓派。如果這三人是古墓派弟子,我不如順水推舟……”
李招弟低眉細想,忽然一挑眉頭,道:“呀,我想起來了!”
鬻薪堂武家的主母複姓司徒,單名一個珊字。她自小在桃花島長大,乃是桃花島當代島主玉簫散人的二女兒,她另有一個大她十來歲的姐姐,名喚司徒沛,嫁入了青蓮堂,是青蓮堂族長李官永的媽媽。
這也是為什麼李官平要稱呼武家主母為姨母的原因。
司徒珊不到四十歲,雖不如少女時期那般水靈秀氣,卻也是秀外慧中芙蓉如面,她聲音好似夜鶯般空靈,卻帶着七分怒氣,道:“我讓你二人不得離開房間半步,才半個時辰不到,你們便又跑了出去,真當我這做娘的不敢收拾你們?”
大小武並肩站在廳內,不敢與司徒珊對視,一個盯着八仙桌上的油燈,一個盯着地面上的青石磚,聽了司徒珊的訓話后,大武撇嘴道:“媽,我們又沒做錯什麼,幹嘛關我們禁閉。”
“就是。”小武也道:“何況三表哥多年未來,好不容易見一面,自然要去親昵一番,這有何錯。媽就是偏心,大姐與我二人都去了豢龍鎮,不僅不罰他禁閉,還讓廚房送去各式糕點,我與哥哥卻只能在屋裏喝白水。”
大武又道:“弟弟說的沒錯,媽就是太過偏心。爹忙着應酬,沒空教導我二人武功,讓您來教我們,結果您去了桃花島,一待就是七八年不回來,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只教我們讀書寫字。到頭來還得大姐傳授我們武功。大姐雖然聰明,卻也不可能比媽媽厲害吧。要是您能親自教導我二人,我與弟弟何至於這麼多年都沒有長進,還賴我們不好好學武,只會玩樂。偏心!”
“對,媽就是偏心!分給大姐的院子有三名丫鬟,卻只給我和哥哥安排了一名管家,連個小廝都不曾有過,這也叫我們親自做,那也叫我們親自做,怎麼不見大姐去收拾屋子,怎麼不見大姐去打掃院子?偏心!”
司徒珊氣的手腕發抖,喝止道:“夠了,閉嘴!你二人從今起不得離開家門,若是再這般無理取鬧,便送你二人去桃花島!劉管家,送他們回去,再敢多言,家法伺候!”
“媽,我們不去桃花島!”
“對!我們不去桃花島,那個破島什麼都沒有……”
“閉嘴!劉管家!”
站在一旁候着的劉管家走上去輕聲道:“二位少爺,老奴求求你們,快走吧。”
“哼!”
大小武不服氣的冷哼一聲,隨着劉管家出了房子。
屋內,司徒沛暗暗流淚,輕聲自語道:“我武家怎會出來這麼兩個不孝子,老天爺你不公平啊!”
不多時,劉管家回來稟報,大小武不願待在屋子裏,卻也還算聽話,沒敢離開院子,此刻正在院子裏踢打樹木,攪得雞飛狗跳。司徒珊便道:“劉管家,真是難為你了。”
劉管家連說不敢,又道:“大夫人,方才有護衛向我說,李家三少爺曾向他打聽平棘堂李家的事情,還具體細問了昨天夜裏的事。”
司徒珊凝眉想着,讓屋裏的幾個丫鬟退下去,和劉管家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與他媽媽雖是姊妹,卻無甚感情,若不是憲章和那李官永還算有些交情,想來他家都不願認我這個親戚。”
司徒珊說起自家的事兒,劉管家不敢搭話,只等她把話說完。
她又道:“此番李官平忽來拜訪,定是沒安好心。我武家自然是沒有什麼值得他覬覦的,卻打聽起沒落已久的平棘堂來。昨夜裏忽然出現兩個歹徒夜探我武家宅院,卻都是出現在平棘堂的院子裏,我便懷疑那李官平此番前來是為了平棘堂,沒想到叫我給猜中了。劉管家,我叫你讓人看住原小酒和他們家的大丫頭二丫頭,此刻三人在何處?”
劉管家道:“回大夫人。今日剛過卯時李招弟便翻牆出去了,護衛沒能追上她。餘下二人倒是一直待到天明,我擔心其中有鬼,便以夫人的名義將李來弟留了下來,且不叫原小酒離府。午間時候大小姐忽然叫外邊護衛不要阻攔,原小酒便領着李來地逛街去了,倒是沒出什麼么蛾子,此刻業已經回到李家院子了。”
司徒珊道:“天色已晚,李招弟回來了嗎?”
“沒有,方才問過門口侍衛,未見她回來,另聽侍衛說,帽子山附近的妖怪被打的四散開來,官府擔心妖怪化作人形混入城裏,已經關閉了城門,夜晚不開城門。”
司徒珊仔細想了片刻,說道:“劉管家,護衛們可曾看見夜探我武家的賊人。”
“未曾見到,只聽李招弟和原小酒呼喊。”
“嗯……”司徒珊閉眼思索,好半天方才說道:“劉管家,今夜安排十名護衛隱藏在平棘堂家的院牆下邊,注意不要被李官平發現。”
原小酒剛剛把二丫哄睡着,獨自坐在院子裏等李招弟回來,他還不知道城門已經落下,天黑后所有人禁止進出城的事情,心裏揣摩着:“李招弟的態度很有問題,昨夜那場事故多半是他們自導自演的。今天青蓮堂的人又忽然過來拜訪武家,想必跟他們有關。事情跟我猜測的不一樣,平棘堂和青蓮堂似乎並沒有合起伙來哄騙陸離,若是如此,那鄭則到底在誰手裏呢?”
原小酒仔細回想李招娣曾經說過的話,暗道:“聽李招弟說,鄭則是因為前些時日給李官平治病,窺探到了那本武學紀要,而武學紀要本就是北冥氏的傳承之寶,被青蓮堂哄騙去了。而後鄭則將其偷了出來,發現這本書被青蓮堂的人損毀了,這才一怒之下偷襲了李官永,結果被人家打傷關了起來。再然後青蓮堂派人搜捕陸離,陸離無奈只得逃到八皖州,尋求鄭則的摯交好友李秀書幫助。”
“平棘堂李家的一面一言,似乎不太可信。假使剔除這裏邊的青蓮堂,那麼……”
“莫非是一場戲?一場哄鄭則和陸離的戲?”
“鄭則,在平棘堂李家人手中!”
“所以,他們並不太擔心陸離的去向!”
“那麼,他們留下我是為了什麼呢?李招弟拚死返回平棘鎮救我,難道真的只是想讓我入贅平棘堂?”
原小酒望着廂房,李來弟早已睡下,他想去問問李來弟,又想到李來弟歲數這般小,恐怕不知道實情。算了,李招弟還未回來,我也回去睡覺吧。
原小酒正打算進屋,一個黑影忽然從院牆外邊竄了進來,便要去拿住原小酒。原小酒嚇得連連躲閃,腳下絆倒門檻摔進廂房裏,便聽外邊傳來武家護衛的叫喊聲:
“有刺客!”
須臾間十數條人影自院牆外飛入院子中,紛紛拔出佩刀攻向那個黑衣人,那黑衣人不敢與他們拼殺,擋下兩刀后縱身躍上房頂,逃離開去,立刻有五六名護衛緊緊跟上,院子裏留下四名護衛去查看李然的情況。
與此同時,全真教十數名道人與城門處的官兵守衛言語片刻,那城門本不該打開,但守城之人不敢攔着全真教道人,只好放行。
城門緩緩打開,全真教道人魚貫而入。
暗夜下,一隻小小的狐狸趁人不注意,從守城官兵的身後一溜煙鑽進了城裏。
就在全真教道人進城之時,城牆左近,三名黃衫女子立於牆下,正仰頭望着高聳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