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亂全真
終南山全真教,翠微宮。
翠微宮離重陽宮還隔着一個翠華宮,是全真教記名弟子修習功法,演武練功所在。此刻,一群道人正在翠微宮的演武場上捉對練武,階梯下忽然跑上來一個小道士,喊道:“孫師伯和呂師伯在山門處打起來啦!”
呼啦一下,道士們紛紛跑了過去。
這其中有一個身材頎長,面如冠玉的小道士,正是風蝕谷許二家的兒子,許致行。他聽聞自家師父竟然和呂師叔打起架來,立時將長劍背在身後,隨着大批道人奔跑過去。
全真教山門處,孫誠林躲開呂城平的一記撩刺,喝道:“師弟,都打到山門了你還不住手,想要門內弟子看你我笑話嗎?”呂城平毫無停手的跡象,挺劍連刺,口中道:“我呸,別叫我師弟,你個叛徒!”
孫誠林橫劍格擋,火花四射,腳下輕點躍到三丈外,道:“何來叛徒之說,那兩個小女娃雖是古墓派弟子,你抓捕她們我不攔着,但你招招奔着要害,劍劍鎖她性命,連始齔幼童都不放過,我怎能不攔?更何況惡人重傷我全真之事還沒有調查清楚,是否為古墓派所為還未可知,你怎敢不問便傷人性命?”
呂城平道:“你還狡辯,師父被摧心掌傷及要害,不治身亡。不是古墓惡徒,還能是誰?”孫誠林道:“摧心掌並非古墓派獨門武功,便是江湖之中也有流傳,怎能肯定就是古墓派所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着實調查。”
呂城平道:“我呸!我看你是鬼迷心竅,想要獨自捉拿他二人,好去長老真人那裏邀功,屆時長老真人們見你辦事得力,這掌教大師兄的位子還不花落你家?哼,小人!”孫誠林道:“師弟,我絕無此心!”呂城平道:“廢話莫說,我欲抓賊,你卻擋我,助紂為虐之舉歷歷在目,還有什麼好講的,看招吧!”
叮叮噹噹,二人又戰在一起,不多時山上跑出數十名道人,俱是全真教弟子。如今全真教掌教邱真人與青蓮堂家祖結伴雲遊不知去處,其餘幾位長老閉關修鍊《七星聚會陣法》,此時山上輩分最高者便是孫呂二人,其餘弟子不是他們的師弟就是他們的弟子、師侄,眼看這二位師長在山門處打架,誰也不敢去拉架。
二人一個出招凌厲,一個只管招架,自山門處打到翠微宮,再打到演武場,將山上弟子盡皆吸引過來,偌大的廣場上人山人海,只留下中間一道大圈,圈裏孫誠林怒喝道:“呂城平你鬧夠了沒有!”當下才開始反擊。
二人師出同門,練得都是一樣的武功,但孫誠林比呂城平多入門幾年,資質也在他之上。方才一直招架,呂城平都無法傷到他,此時他出招反擊,呂城平哪裏是他對手,只三五十招就把呂城平的長劍打掉。
只聽孫誠林說道:“今日之事暫且擱置,待長老真人們出關后再予定奪。”圍觀之中忽然有人喊道:“抓到那古墓派惡人了么?”此時,人群中走出兩個未穿道袍的女子,正是張雲之和秦希姍。她二人登山示警后已然夜深,便留在了山上。全真教雖然以男弟子為主,卻也不是沒有女弟子,只是數量稀少罷了,她二人借宿在淑女宮內,聽聞孫呂二人回來,這才跑來看看。
秦希姍看向圈內的孫誠林和呂城平,趕忙出聲詢問道:“孫師伯,呂師伯,可是已經抓到了古墓派的惡賊?”中原五大派同氣連枝,秦希姍是峨眉派弟子,叫他們一聲師伯自是題中應有之意。呂城平冷哼一聲,不依不饒,當著眾多弟子的面喊道:“諸位同門師兄弟,這孫誠林與邪教狼狽為奸,阻擋我等捉拿歹人,此事清河堂張家和天水堂秦家的二位女俠都可作證!”他看向二人,抱拳又道:“還請二位姑娘給貧道作證!”
張雲之蹙眉深思,不明就裏,秦希姍卻接過話來說道:“對對對,我與雲之姐昨日晚間在山下華胥鎮撞見了古墓派弟子,於是便上山告訴了孫師伯,後來又在翠華宮遇見呂師伯,他們便一同去抓捕惡人去了。”
呂城平道:“你們聽到了么!張秦二位女俠親眼所見,我前去捉拿惡人,你孫誠林卻阻擋與我。孫誠林,你還要作何解釋!莫不是你與那古墓派弟子有什麼苟且之事,還是說那小小女娃是你在外邊生的野孩子?”
孫誠林氣的直想吐血,他望了張秦二人一眼,說道:“呂師弟,我並非不想捉拿她二人,但這件事透着古怪,且我聽說那二人之所以離開古墓派,是應了師門之命出來尋人的,那孩子……”他在人群里看到了自己的親傳弟子許致行,於是接著說道,“那孩子名叫原小酒,是前陣子走失的風蝕谷村民,我曾答應他父母幫忙尋人,忽然聽她二人提及原小酒之名,便想詢問一番,哪知你一出手便想取了她二人性命,你叫我如何不攔?”
“你住口!”呂城平打斷他的話道,“什麼原小八原小九,我看你是心裏有鬼。古墓派弟子武功高絕,我出手自然要全力以赴,絕非像你所說那般直想取她二人性命!”
人群中的許致行聽到了原小酒的名字,便擠開人群來到孫誠林身邊,他想詢問細節,但見孫誠林壓了壓手叫他不要着急,孫誠林道:“呂師弟,莫要在弟子們面前多說了。你我各自回去,待長老真人出關后再行決議罷。”
孫誠林要走,呂城平不答應,仍舊斤斤計較。孫誠林道:“呂師弟你到底有何居心?”呂城平道:“我有何居心?我倒是想知道你有何居心,你處處護着古墓派,居心何在?”孫誠林氣上心頭,喝道:“呂城平,你莫要得寸進尺,此事必當由眾位師叔伯定奪,哪容你一面之詞!”
呂城平冷笑道:“你果然心虛,明知道眾位師叔伯正在閉關修鍊,不知修鍊到何種程度,若是忽然打擾容易走火入魔,傷到根本。孫誠林,你到底還是沒安好心吶!眾弟子聽令,列北斗七星陣,拿下這個叛徒!”
與呂城平關係較好的幾位師弟和呂城平的弟子們紛紛響應,立刻走出三四十人。其餘人面面相覷,有躍躍欲試的,有擔心害怕的,自然也有力挺孫誠林的。
不大會功夫,兩邊便有數十人站隊,只聽呂城平衝著孫誠林身邊的弟子喝道:“爾等也要助紂為虐,叛出師門么!”孫誠林氣得肝兒疼,扶着胸口險些快被氣死,他道:“呂城平你鬧夠了沒有,為了爭奪掌教大師兄的位子我看你是失心瘋了啊!”
呂城平道:“好你個孫誠林,道理講不過我,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了是么。眾弟子聽令,給我拿下他!”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場全真教的內戰即將打響!
正當此時,外圍弟子忽然喊道:“有,有個銀髮白衣的女子打上山來了!看裝束似是,似是古墓派弟子!”
來人並非凝霜,她早已失血過多昏迷,經由三位師妹送回古墓。此刻來人,正是古墓派掌門人,妙蘭,妙真人!
妙真人衣袖翩飛,眼中似有冰霜。她長身而立,不着任何兵器,只是背負雙手,冷眼看着那幫持劍奔來的道人們。
當妙真人與眾多道人短兵交接之時,翠微宮演武堂,圈子裏的呂城平和孫誠林也打了起來,只因呂城平喊了一句:“孫誠林引外敵攻山,眾位弟子隨我應敵,先拿下這些叛徒!”
大戰,真的來了。
打的那叫一個慘烈。
打的那叫一個糊塗。
全真教的道服除了外門居士,其餘人等全部相同,並無差別,此時演武場內人數眾多,兩方開戰時還能分出彼此,一旦接觸之後便徹底亂了套。
這邊一劍劃過去,那邊忽然喊道:“馬師兄你砍我作甚?”這邊踹飛一個人,等那人飛出去才發現是一夥的,又趕忙撲過去救人,還沒等將對方扶起來,旁邊一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夥的,一劍就刺了過來,嚇得他連滾帶爬躲了開去,罵一句:“這他奶奶的可怎麼打?”
整個演武場變成了一鍋粥,殺聲喊聲哀嚎聲此起彼伏,就連挑起這場大戰的呂城平都懵了圈,暗道:“不該這樣啊,怎會變成這樣啊!”
正當此時,天空之上忽然傳來一記龍吟,震耳欲聾,但聽得一道粗獷聲音在空中回蕩:“稍安勿躁!”待龍吟消逝,又一記龍吟炸裂開來,此番卻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兀那小道士,若敢傷我兒一根汗毛,老身管叫你全真教永無寧日!”
聲音飄飄蕩蕩,久久不絕。
孫誠林與呂城平等人紛紛停手,他們自然能聽出來說那稍安勿躁之人是本派王繼宗王長老,另一人也不難猜,恐怕就是古墓派的掌門人了。
王繼宗的聲音再次出現在上空,只聽他道:“原來是妙真人來訪,還請妙真人至重陽宮一敘。”妙蘭道:“你這小道士莫要多說,放了我兒,若不然從今往後,我古墓派與你全真教不死不休!”
呂城平當時就炸了毛,他想罵兩句古墓派的掌門解氣,可惜功力不夠,無法做到龍吟傳聲。孫誠林卻趕忙施展輕功越過人群,便見不遠處有個銀髮白衣的女子正緩緩走向翠微宮,於是沖她喊道:“可是妙掌門當前?貧道與呂師弟不曾將那小女娃帶回山上,她應當還在華胥鎮。”
妙蘭停下腳步,運足真氣,以龍吟傳聲道:“姓呂的臭道人你給老身聽好了,限你今日之內於華胥鎮官道跪地三日,為我那徒兒祈福,她若死了,老身親去,屠你滿門!”
聲音在空中回蕩,呂城平在演武場怒聲大罵,卻不想王繼宗的聲音忽然傳來,只聽他嘆道:“哎,城平,去吧。”
去吧?
去吧?
呂城平只覺腦子嗡地一聲,險些摔倒在地。
完了,全完了!
呂城平栽了,孫誠林卻完全高興不起來,他甚至還想去安慰他兩句。目送妙蘭離開后,孫誠林剛準備折返回演武堂主持事宜,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外門居士忽然跑向他,手裏捏着一張箋紙。
遠遠地,便聽那外門居士喊道:“孫真人,孫真人。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孫誠林等他過來,從他手中接過那張箋紙,但見上書:
狐妖入世,鳳陽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