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風雨急 第一十八章:少府中的小作坊
春桃自認為是委屈的,她在公主寑殿隔壁的偏房翻來覆去睡不着,“我是替公主抱不平,公主卻反過來怪罪我,這是個什麼道理?不行,這麼下去,公主定會將我打發出府的!”
春桃披上外衣去到公主寑殿時,桌子上的托盤已經不在了,向裏面看時,譙國公主睡的正香,屏風後面長公主仍然沒睡,而是揉着額頭,不時嘆聲氣。
春桃走過去,輕聲道:“公主,奴婢知錯了,您別生氣,奴婢這就再去送一次。”
李錦揮了揮手,道:“你去歇着吧,我自有打算。”
春桃跪在地上道:“公主若是氣奴婢,就打我兩下出出氣,您這樣憋着奴婢見了也要心疼。”
李錦說道:“我並沒有怪你,你是我身邊的人,我如何會不知道你,你忠心我知道,聽不得別人講我的不好我也知道,可不該使小性子,連我的交待也忘記了。”
“奴婢記下了,公主,您就別生氣了。”
“我是有些頭疼,不干你的事。”
春桃起身道:“那奴婢幫你揉揉吧。”
李錦點了點頭,春桃坐到了她的身後,輕輕的替李錦揉着發痛的頭。
李錦頭痛稍微緩解一些時,逐漸入了夢鄉。
早間吃過早飯後,李錦便帶着司倩茹去找梁周去了,昨夜裏嚶嚶出手了,她是將梁周徹底打暈,胡亂替他上了葯才出門的,公主交待的任務,真的是越來越奇葩了。
司倩茹一腳將門踹開,大聲問道:“梁周,你起來了沒?屬豬的嗎?這麼能睡!啊!哪裏來的臭流氓!”
李錦聞聲問道:“怎麼了倩茹?”
司倩茹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道:“他還沒起,咱們過會兒再來。”
李錦道:“咱們今日要去少府一趟,叫上他就走,為何還要再等一會兒?你將他搖醒。”
司倩茹難得的臉紅了一下,道:“我不去!”
李錦對着桂嬤嬤說道:“還是煩嬤嬤去一趟吧。”
桂嬤嬤瞧了瞧司倩茹的臉色,興許這四姑娘瞧見了什麼不該瞧的東西。
桂嬤嬤走了進去,不大一會兒,裏面的梁周便睡眼惺忪的跟着桂嬤嬤走了出來。
“幹嘛啊,這麼早。”
“去少府,你不是想看看製鹽的工藝嗎?”
梁周揉了揉眼睛,道:“現在去?走走,我還真想看看,你們這裏的人是如何製鹽的。”
司倩茹撇撇嘴,道:“好像你不是這裏的人一樣。”
“好啦,怎麼見了面就吵,昨日你才抽了他兩鞭子,他也沒和你計較,怎麼你反而更加看不上他了呢?”
“鬼知道!”
一行人乘着馬車去了少府監,少監蒲溫接住,引到待客廳奉茶。
茶畢,蒲溫問道:“不知公主今日過來是有什麼需要?若是需要什麼,下官這就去替公主取來。”
李錦道:“少監大人誤會了,李錦今日不是來挖牆腳的。”
蒲溫一愣,隨即笑道:“公主說笑了,少府是專供皇室開銷的,哪能說什麼挖不挖牆腳的,誰用不是用呢。”
李錦嘴角掛着冷笑,道:“少監客氣了,今日來本是想探望一下皇叔的,方才問過才知道,皇叔近日身體不適,並沒有來少府。”
蒲溫笑眯眯道:“公主若要探望,還是要過弘農王府一探,既然公主無事,那下官就去忙了,公主請自便。”
“且慢,蒲少監,李錦今日雖說是看望皇叔而來,卻也有一樁小事求他老人家幫忙,既然皇叔不在,整個少府就蒲少監說的算,不如就勞煩蒲少監一次,不知蒲少監願意嗎?”
蒲溫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抻了抻袖子,呵呵一笑道:“為公主效勞是下官的福分,只怕下官位卑職輕,幫不上公主什麼忙。”
“確實是件小事,對於少監大人來說,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哦?那不知公主要下官幫什麼忙?”
李錦道:“聽聞少府監有一處製鹽作坊,我想要到那裏瞧瞧,不知方便不方便。”
蒲溫眉頭一皺,這公主搞什麼?去作坊看什麼去?難道是作坊里出了什麼問題?可就是有問題也輪不到她一個公主過問啊。
蒲溫沉吟片刻,道:“公主想去,下官願意陪同,公主請。”
李錦一笑,道:“多謝少監大人。”
當下蒲溫帶着李錦,司倩茹,桂嬤嬤和梁周去了少府的製鹽作坊,這一處作坊實際上很小,裏面堆放的東西凌亂不堪,只有一對兒老夫婦在那裏忙碌。
蒲溫到了后,這二人跪在地上給蒲溫磕頭,蒲溫理都沒理,直接走了過去,身後跟着的李錦倒是沒說什麼,梁周卻過去將二人扶了起來。
“起來起來,公主說了,我們北周不興跪拜。”
司倩茹哼了一聲,道:“你倒是會打着公主的幌子做好事。”
“怎麼哪兒都有你?”
“誰叫你得罪我了,我時時刻刻關注你,只要有機會,我就得損你兩句!”
梁周翻了翻白眼兒,道:“我感謝你這麼記掛着我,但是你的脾氣明顯和你的胸成正比。”
司倩茹一愣,問道:“什麼意思?”
“都很大啊。”
司倩茹咬牙切齒道:“梁周!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梁周噌的一下鑽進房間裏,開玩笑,犯賤之後還留在原地等着挨打嗎?
李錦見梁周跑進來,嗔怪道:“你就不能消停片刻?背上還有傷呢,這麼招惹她,你是不想好了是吧?”
“公主,我可是真冤枉,她不捅咕我,我能鼓秋她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只要你別再招惹她,要不你們以後也別見面,吵得我頭疼。”
桂嬤嬤瞪了一眼梁周道:“就你慣會作怪,奴婢是看着四小姐長大的,不認識你之前,那一直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現如今被你撩撥的,哪裏還有個女孩子的樣子?”
梁周呵了一聲,道:“這也能怪我?也許她本性如此,我只不過將她的本來面目刺激出來了而已,況且一個巴掌拍不響,您只說我一人兒,拉偏架也太明顯了!”
李錦抿嘴一笑,道:“你才來府里一個多月,倩茹與我自小一起長大,桂嬤嬤不向著她,難道會向著你?”
“合著您這是幫親不幫理是吧?得嘞,我算看透您了,我這心那,拔涼拔涼的啦。”
桂嬤嬤呵呵一笑道:“瞧瞧,又在那作怪,奴婢就沒冤枉了你。”
司倩茹跟過來的時候,見梁周一臉便秘的表情,她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看到梁周吃癟,她自然高興。
“公主,這裏就是製鹽作坊了。”
蒲溫讓開身子,放李錦她們進了屋子,這屋子裏面堆着很多毒鹽石,鍋上還熬着鹽水,屋子裏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李錦吸了一口,頓覺胸中難受,趕緊拽了拽桂嬤嬤,桂嬤嬤扶着她先出了屋子。
李錦道:“梁周,你且進去看看。”
梁周嘴角一勾,挑着帘子就要往裏進,不料蒲溫將手一橫,道:“製鹽作坊屬於朝廷機密,公主乃金枝玉葉,瞧瞧也無妨,你是何人?也敢往裏面沖?”
梁周剛要懟他兩句,就聽李錦道:“原本也是要他進去瞧一瞧的,我一個目盲公主,什麼都看不見,又如何去瞧?”
蒲溫臉色不太好看,他本就想着長公主是個瞎子,又不懂製鹽,過來無非就是轉轉,現在看來,真正要提防的,是這一位!
蒲溫道:“公主殿下,非是下官推脫,此事干係甚重,下官實在不敢私自做主放他進去。”
李錦道:“此事本公主原本不想公事公辦,既然本公主在少監大人這裏半分面子都沒有,那就只好請父皇做主了!”
蒲溫一愣,道:“公主息怒,還請公主體念下情。”
“倩茹。”
司倩茹見李錦叫她,又將手伸了出來,想必是要那一塊御賜的金牌了,趕緊取出金牌放在她的手中。
李錦摸了摸這金牌,確定是這東西,往前一遞,道:“少監不妨看看,本公主的面子不夠,父皇的面子,少監給是不給。”
蒲溫從司倩茹恭恭敬敬的將金牌送到李錦手中時便有猜測,如今李錦提着金牌的一角兒,露出了後面如朕親臨的四個大字,蒲溫趕忙道:“臣少府少監蒲溫,問聖人安!”
李錦答道:“聖躬安,起來吧。”
“謝陛下!”
蒲溫苦笑着道:“公主既然有陛下的金牌,看就是了,何必為難下官,讓下官枉做了小人呢。”
“李錦雖貴為公主,卻也知道君臣之責,少監大人司職剛正,本公主無話可說,因此不得不請出父皇的令牌,問少監大人買個人情。”
“現在能進去了?”
蒲溫嘆了口氣,將身子讓開了。
梁周進去后看了看地上的兩個盆,一個盆裏面呈黃褐色,另一個裏面黑乎乎的,梁周聞了聞,點了點頭。
“雖說這個製鹽作坊小了些,但該有的工序都有,其中繁複錯雜,你一個娃娃能看懂什麼?”
梁周的行為得到了蒲溫無情的嘲諷,最主要是梁周更是看不上他這個製鹽的方法,道:“不過就是粗略的井鹽製法,兩種滷水按比例勾兌,脫去毒鹽中的有毒成分,剩下的自然成了你們吃的這個粗鹽。”
“你你你!你如何會知道我朝的不傳之密?”蒲溫見梁周只看了兩眼,聞上一聞便知道了製鹽的訣竅,如何能不驚恐?
李錦小聲問司倩茹,道:“他是說對了?”
司倩茹面色凝重道:“該是如此,若不然蒲少監這表情絕對不會這麼精彩。”
蒲溫臉上的冷汗逐漸多了起來,不一會兒想起了什麼,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給李錦磕頭,道:“公主殿下,您可要替下官作證,臣半個字都不曾透露出去,完全是他猜出來的,真的不幹下官的事啊!”
李錦聽着蒲溫聲淚俱下的聲音,道:“少監大人,您先起來,我還不清楚您到底是因為什麼害怕?難道就因為梁周說對了你們製鹽的工藝嗎?”
“公主殿下,私自帶人進製鹽作坊下官已經是犯了罪過的,如今這製鹽配方又外泄了,下官怕是命都難保了!”
梁周道:“這麼嚴重?那你幹嘛嘲諷我?你不嘴欠我能揭你的底嗎?”
蒲溫苦澀一笑,這怎麼怪到了我的頭上?完了完了,這次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