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叛逆皇帝
今日的鐘粹宮格外安靜,除了枝頭上的鳥兒喳喳叫,沒有一點聲音,連宮人們的人影都看不見。
蘇宛感覺到一絲詭異,讓玉虛等在外面,自己推開正殿的門。
她以為裏面沒有人,可門一開,就看到如嬪坐在貴妃塌上認真地繡花,手法嫻熟,那一針一線就像傾注了所有的心血。
如嬪連個眼皮子都沒有抬,只說:“那邊有椅子,你自己坐吧。”
蘇宛走向離她最近的那把檀木梨花椅,說:“你似乎知道我會來。”
如嬪停下手中的動作,怔了一下,忽地笑了笑,“我當然知道,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蘇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一隻腳搭在另一條小腿上,放蕩不羈,語氣也同樣漫不經心,“所以,你其實是為了我?”
殿裏只有她們兩個人,可見是如嬪自己把人早早支開,蘇宛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做,心底隱隱有些不安的感覺。
如嬪嘆了口氣,放下手裏綉了一半的作品,目光轉向另一處的空氣,沉痛而悠遠,緩緩說:“我在家裏,就是一個透明人,到了宮裏也一樣,她們大多看不慣我,沒少在言語上奚落我,可你不一樣,你走到哪裏,都是那麼引人注目,不管是討厭你的,還是不討厭你的,她們總是會把目光放在你身上。”
她望向蘇宛,眼神陰鷙,和平時小白兔的形象大相庭徑,“我也很討厭你,我們完全不一樣,但是我卻不得不依附你,儘管你十分不待見我,我還是要頂着所有人異樣的眼光,天天到你那裏找不痛快,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被大家注意到。”
“可我知道,有你在,我沒有出頭之日,我一直在苦惱,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搶走你的光芒,有一晚,我撞見了劉氏和侍衛的私情,意外得知,原來是你教唆她,我就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蘇宛能把如嬪的心思猜個大概,所以並沒有任何驚訝,很平靜地看着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她停了一會兒,沒有看到蘇宛有一絲一毫驚訝的表情,頗為失望,說:“連老天都在幫我,我只是想讓皇上厭棄你,冷落你,如果一時氣憤殺了你,那更好了,但是碧霄宮失火,你死在裏面,根本用不着我動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開心,你死了以後,皇上器重我,寵愛我,就算我沒有真的侍寢過,但是我想要什麼,他都給我,他還說,要封我做貴妃,我還以為老天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她自嘲道:“可是你回來了,皇上又跟以前一樣,眼裏沒有我一點點影子。”
聽如嬪說到後面,蘇宛皺緊眉頭。
狗皇帝果然還是那條狗,她一走就着急寵幸別的妃子,沒女人活不下去了是吧!
蘇宛按捺住內心的氣憤,冷笑道:“對啊,你知道為什麼我過得比你好嗎?因為我比你漂亮,比你迷人,而且啊,我還沒有你內心陰暗,從前那些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畢竟那事我確實做錯了,只是你的行為不夠君子罷了。”
“那我還真要謝謝璟妃娘娘寬宏大量了。”
“不謝,你好自為之吧。”蘇宛一刻也不想多呆,宮裏的女人悶久了就容易成變態,她還是不招惹為好。
蘇宛轉頭要走,身後傳來如嬪的嗤笑聲,“該好自為之的人,是你。”
隨之而來的是身子落地的悶哼聲以及茶碗清脆的破裂聲,蘇宛猛地回頭卻見如嬪倒在地上,口吐鮮血,破碎的瓷片深深扎進她的左臉頰里,刺破血管,依稀可見裏面的血肉。
血越流越多,蘇宛慌了神,“你怎麼......我去叫太醫......”
“不用了。”如嬪叫住她,盯着面目可憎的血臉,呵呵笑道,“你還是擔心下自己吧,你一回來,我這個昔日寵妃就死了,世人會如何想你?”
蘇宛罵道:“你這個瘋子!”
“呵呵,我反正是活不了,皇上不會放過我的,倒不如用自己的死,成全下你的罵名,咳咳......你背着那麼多條人命,你做不了皇后。”
如嬪邊咳邊吐血,嘴角卻始終帶着微笑,配上還扎在臉頰上的瓷片,愈發可怖。
“我死了,你也不會好過!”
“啊!”門口的一個小宮人被躺在地上的如嬪嚇得尖叫,望着還沒醒神的蘇宛,眼中皆是驚恐,生怕自己會被殺,連滾帶爬地跑出去。
如嬪已經沒有氣息,只是眼睛還不甘地瞪着,像極了死於非命的人。
逃跑的宮人驚慌失措地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傳遍宮裏每個角落,上官禹很快就聽到消息,讓人止住流言,去了一趟鍾粹宮。
如嬪屍體已經僵硬,蘇宛坐在屍體旁邊發獃,不知情的看了還以為她殺人後,變態到要留下來欣賞一下屍體——自己的傑作。
上官禹心頭一堵,緊張地上前抱住她,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他瞥了眼如嬪的屍體,便沒有多看,捂住蘇宛的眼睛,一手將人抱走。
蘇宛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回了養心殿,才有了生息,委屈地哭了。
“上官禹,我害怕。”
上官禹自責不已,抱住她安慰:“沒事,我來了,不要怕。”
如嬪一貫是以“柔弱小白兔”的形象示人,突然看到她的狠,蘇宛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感覺如至冰窟,直到看見上官禹,身體才漸漸回暖。
“她不是我殺的,不是我。”
蘇宛哭着解釋,讓上官禹聽得揪心,他又怎麼會誤會,柔聲說:“宛宛,我相信你,你不要怕,一切我都會處理好。”
蘇宛確實是嚇壞了,她沒見過這麼狠的人,一晚上都在做噩夢,夢到鮮血淋漓的如嬪掐着她的脖子想讓她死,上官禹守在她身邊不停哄她,一晚上沒睡,直到天快亮了,蘇宛才沉沉睡去。
上官禹雙眼熬得紅腫,可朝臣們也不放過他,早朝一開始,幾個老臣聯名諫言,句句帶着劍鋒,直指蘇宛。
“皇上,璟妃惡意毒殺宮妃,其心可誅,皇上斷不能留這種人在後宮為非作歹!”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請皇上依法懲處璟妃,方可安穩人心。”
“皇上,這等妖妃斷斷不能留着啊,請皇上處死妖妃!”
“請皇上處死妖妃!”
上官禹一晚上沒睡,又被如嬪的事攪得心煩意亂,這些大臣們國家大事不管,天天盯着他後宮不放,上官禹的火氣“蹭蹭——”往上冒,走下龍椅指着那幾個領頭的大臣好一頓罵。
“你們這些人年紀愈大,就愈發老糊塗,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人是璟妃殺的?今天朕要是不理會你們,你們誰撞死在這大柱上,難不成我們在場所有人都是殺人的兇手?朕還沒被人當過殺人兇手,你們誰今天要不要死在這裏試一試?”
大臣們噤聲,瑟瑟發抖。
上官禹指着一個恨不得頭低到地下去的官員,“你來死一個!”
“皇上,臣惶恐啊!”
上官禹冷哼一聲,甩了甩長袖,走回龍椅上,“淮南洪水你們不管,劍南暴亂你們當聽不見,朕的后宮裏頭,誰死了,誰在場,你們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一口一個妖妃,朕看是你們天天在這裏妖言惑眾,都說話啊,怎麼不說話了!”
現在誰也不敢說話,就怕一開口,上官禹就讓他們去死。
當然也有不怕死的,一個大臣自認為自己不畏權貴,在這麼檔口還撞上去,說:“臣認為......”
才剛剛開口,上官禹就指着他說:“你,寵妾滅妻,日日流連於煙花巷柳,得了花柳四處尋醫問葯,家裏小妾給你生的孩子沒一個是你的,你還有臉在這裏諫言!”
那大臣瞪大眼睛,“孩子不是我的?怎麼可能,我......我......”
突然一口氣沒上來,白眼一翻暈倒了。
人剛抬下去,另一個又開口,“皇上,妖妃不能不除啊,臣......”
“還有你。”上官禹瞪着說話的人,“搶佔自己的親生女兒,還對外說是養女,你這種禽獸敢辱罵璟妃是妖妃,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來人,把這個畜生給朕砍了!”
眾人望向兩腿發軟,硬生生被拖下去的“禽獸”,滿臉震驚。
這世上竟然有這種人,真是活久見。
“你們還有誰要諫言?朕都聽着!”
一片鴉雀無聲。
突然有人開口,“皇上。”
大臣們望去,原來是梅太傅站了出來,在眾人期冀的目光中,他不徐不疾地說:“臣以為,此事皇上自有決論,說璟妃娘娘毒殺如嬪娘娘,毫無根據和證據,一切不過是眾位同僚們的臆想,都是讀了些書,肚子裏有點墨水的人,就不要聽風就是雨,相信這種謠言了吧?”
大家看向臉色陰沉,隨時要爆發的上官禹,皆紛紛點頭,“臣覺得也是。”
上官禹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不少,可肚子裏的氣依然沒消,“眾位愛卿對朕的後宮之事如此了如指掌,看來勾結後宮的事兒平時沒少做。”
眾位大臣心跟打鼓似得,惶惶不安,卻聽上面的人再發話:“後宮之事,乃是朕的家事,朕眼不瞎,而不聾,你們的那些小動作,朕后宮裏頭的小動作,朕心裏都一清二楚,璟妃為人正直,蕙質蘭心,賢良淑德,是後宮眾妃,乃至天下人的典範,妖妃之名純屬無稽之談,若眾位愛卿依舊覺得璟妃如此賢良之人還是妖妃,那你們的眼睛確實該看看太醫,朕准你們告老還鄉,好好回去休養休養。”
上官禹這番話明裡暗裏皆是威脅,沒人敢吭聲,這要真回去休養幾日,他們還回得來嘛!
這些大臣們也就是威脅威脅軟柿子皇帝,碰到上官禹這種無時無刻不在叛逆期的皇帝,那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另外,朕要宣佈一件事,中宮暫缺,璟妃蘇氏珩璜有則,性嫻禮教,冊封為正一品淑妃,代掌鳳印,於下月初十,行冊封禮,禮部立即着手籌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