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坦途

第43章 坦途

林元宣上前,以神識探查何曉全身,越看越是心驚。

經脈大半斷裂,臟腑也多受創,更要命的是,他初成的元嬰也被波及,道道裂紋彷彿一條條傷口遍佈其上,識海里一片乾涸,靈氣吞納轉換都已經完全停滯下來。

何曉但凡還有一絲意識,林元宣也不能這麼輕巧便進入他的識海,那是任何一個修行者最核心的部位。

現在只要林元宣願意,隨便一個念頭便能擊碎何曉的元嬰,那就是徹底的泯滅。

但是對於大修行者來說,傷到這個程度,其實與身死已經沒有多少區別。尤其是何曉元嬰初成,本是最脆弱的階段,需要悉心溫養方可鞏固境界,要知道,返虛中境和上境,雖然只是同境中的兩個小境界,絕對的力量相差並不懸殊,但是在另一層面,卻有着天壤之別。

差在元嬰。

和內丹相比,元嬰幾乎是把修行者的生命層次大大往上推了一步,如果說元要之前的修行者還在“人”的範疇,那麼元嬰化形后,幾乎可以算是進入“神”的領域了。

元嬰即是神識,乃是修行者“真我”的凝結顯現,而元嬰上承混沌母氣,已經可以初步適應這片天地,也就是說,即使修行者肉身被毀,或者受到致命傷勢,只要元嬰在,他們都有可能繼續存活下去。

當然,元嬰畢竟不是元神,還不能獨立久存世間,必須依託相合的肉身才能存續,但是至少,修行者已經邁出超脫肉身的第一步。

然而,以何曉現在的傷勢,元嬰受創之重已不可逆轉,日後更無法再提升絲毫,只能勉強維持在“假嬰”之境。

這個境界其實並不存在,只是針對極少數受創太重的元嬰修者,或是卡在返虛中境多年,把這個小境界推到極致的修行者,而何曉就是屬於前者。

返虛上境的修行者,放眼天下,怕是也不過百餘人吧,這等人物,對於世間任何一個勢力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存在,其多寡甚至可以決定這個勢力的生死存亡,然而,就是這等人物,周朝今日本可穩穩多出一個,卻被生生毀掉。

林元宣心性平和,卻不代表他不會生氣,然而他只是閉上眼晴,默默去感受四下里逐漸消散的靈氣,心中那個身影越發清晰。

來自靺鞨,能夠在這麼短時間裏重傷一個返虛上境,戰後還有餘力遁走並隱藏行跡,加上此地殘留的術法痕迹,這人是誰,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黑摩羅,果然是你麽?”林元宣怔怔出神。

正在城內逛街的葉念葉靈兒一行人自然是不知道,就這麼一會功夫,他們之前遇到的那幾個異族人,其中一個竟有這麼大來頭,更在數十裡外掀起一場大戰。不過經歷了先前的小風波,眾人都沒了興緻,便前往州牧府。

州牧府位於漢中城南,佔地不大,但是卻別有洞天,王敬之硬是在這寸畝之地,營造出水榭樓台、九曲迴廊的水鄉園林。

當晚,王敬之設宴招待眾人。他而立之年,相貌儒雅,葉相病重已並非秘密,他經營梁州多年,位高權重,對眾人卻沒有絲毫怠慢,禮數俱全,並不託大,對葉靈兒姐弟持兄長禮。

倒是令葉念頗感欣慰。

葉靈兒姐弟或許懵懂,葉念卻是老而彌堅,若非途中反覆遇襲,他也不會向王敬之求助,人情冷暖這東西,他已見過太多。

葉念心中顧慮,先前就跟眾人交代,是以晚宴之上,大家都沒有提起遇襲之事,葉念也只說為安全計,請王敬之安排相應人手護送小公子和小姐進京。

王敬之眼光老辣,雖然葉念神色如常,但是隨行中多有面色惶惶之人,心中大概有數。卻也不發聲問詢,一口答應下來。畢竟這對他來說也是舉手之勞。

老師,你一身清正從不謀私,便是如此,你的後輩,也避不開侯門傾軋、兄弟倪牆的命運麽?或者,是我多慮了?

葉錦行居相位己過十年,他本可以把葉家推到很高的地位,就算比不了那些百年世家的深厚底蘊,也能在周朝上層佔據一片天空,然而,除了殫精竭慮的處理政務,與李相和諸多臣工一起撐起周朝,他沒有把精力分出一絲一毫在家族,是以現下族中生變,竟然連一個煉神以上的好手都找不出來。將葉家稱之為大周立國以來最弱的宰相家族,也絕對不會有人懷疑。

正因太過無私,也有人據此攻擊葉錦行,說他是“大奸若愚,欺世盜名,所圖甚大”等。

對於這些言論,他從來都是一笑了之,並不分辨。

然而真正接近了解葉相的人都清楚,葉府的虛弱只是表象,只是葉錦行不想或者不屑為之罷了。而現下他身患重疾,若有不測,只要叫錦行願意把自己多年積下的人脈資源和盤托出。那麼能夠繼承葉家家主的那個人,必定成為周朝誰也不敢輕慢的存在。

因為無私,所以縱然沒有無雙權柄、滔天富貴,卻積下了太多人情。

世間最貴,莫過人情。

而能夠承葉錦行之情的人,現下都己是大周棟樑,遍佈朝野,就算葉相去后,只有一半人念及舊情,那也是一股足以令任何人動容的勢力。如果承繼之人應用得當,足以抵得上葉家百年發展。

至於布衣宰相葉錦行心中究竟是什麼想法卻是沒有一個人能了解。正是因為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這也難怪他的政敵們寢食難安,以那些誅心之言攻訐於他。

搖搖頭,把這些雜亂的想法都暫時拋卻,王敬之舉杯,再次向眾人祝酒。

作為封疆大吏,他雖然對朝政局勢保持關注,卻也不是特別上心,王敬之心中清楚,雖然廟堂有人好做官,但是到了他這個位置,卻是要更加謹慎小心,與廟堂中人反而要保持距離,不能逾越分毫,因為歷來近臣與邊將結交都是大罪,尤其梁州境內有五邊之一的大散關,局面更加複雜敏感,就算自己傾向葉師,明面上也不能讓任何人抓到把柄。

這次葉相家人路過梁州,作為弟子,接待安排一番,卻是人之常情,倒不會有人據此大做文章。

葉相病重后,王敬之也先後數次派人送葯進京,只是傳來的消息卻未向好,今日初見時,看到葉靈兒單薄的身子葉鏡圓略顯稚嫩的臉,王敬之還是暗自嘆了口氣。

他們還是太小了啊。

不過隨着氣氛逐漸熟絡起來,葉靈兒的堅韌獨立,葉鏡圓的鎮定聰敏卻讓他大為欣慰,似乎情況並沒有那麼糟糕,葉師嫡出,果非常人。

當晚盡歡而散,在王敬之一再堅持下,眾人也住進州牧府中,王敬之也將眾人平安到達漢中的消息往川中老宅和汴梁相府分別傳了過去。

次日清晨,儘管王敬之一再挽留,葉念一行還是出發東去,第二次自川中趕來的好手都沒有跟隨而是原路返回老宅,王敬之安排了四個人一路隨行。

四人之中,有一個虛仙,本是王敬之的近身護衛,跟隨他多年,他並未言明,而是默默將他派了出去。

清晨的官道上,有淡淡的薄霧籠罩,看着一行人慢慢消失在其中,王敬之忽然有些悵然,這一去,踏上的,又會是怎樣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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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海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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