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盤算

摩羅，也怪今日在場之人修為不夠眼界有限。否則絕對能夠第一眼認出這人，因為他名氣實在太大。

大周北境，西有雁門關，東有山海關，出了這兩個雄關，便是靺鞨人的天下，綿延萬里的土地上，高山、戈壁、荒漠、森林、大澤、雪原點綴其間，甚至比大周全境更加無垠。

而靺鞨人以部落為群，逐水草而居，在塞拉河畔，更是築起了一座大城——黑水城，那裏，是所有靺鞨部族的共主，金帳王庭乃蠻部所在。

乃蠻部現下大汗是哈丹，便是整個靺鞨名義上的共主，他的父親，便是二十年前大舉南侵的額白，二十年前身死兵敗后，乃蠻部幾個王子為爭汗位，打的不可開交，整個乃蠻部四分五裂，哈丹是他第四子，隱忍低調，根本不被諸部看好，然而便是在這亂局之中，他忽然強勢崛起，從者雲集，大家這才發現他不知不覺中已經聚集了這等力量，隨後他用了四年時間平定所有亂軍，將乃蠻部重新整合在一起，然後四下出擊，又用了五年時間，壓服所有欲出頭的部落，將乃蠻部重新推上巔峰，再次成為靺鞨王庭。隨後在塞納河畔築起永久的雄城。

從此，黑水城便成為靺王權的象徵。

在這世俗王權之上，還有被所有靺鞨部族頂禮膜拜的存在一一“冥河真神”辰念，自他以下，另有三人由於修為高絕，十年前在哈丹大汗與各部首領會盟后被尊為靺鞨三聖，分別是黑摩羅，白行空，灰見塵。

這三人作為靺鞨大修行者中僅次於辰念的存在，地位極為尊崇。尤其是辰念在世己近千年，就算以他合道至尊的修為，只要還未破入大逍遙神境，那麼壽數己然不遠，因此近百年年來他己經絕少在世間現身，由此，三聖地位更加超然，因為他們將是延續辰念無上榮光的最大希望。

三人當中，灰見坐年紀最小修為卻最高，僅不感之年卻已經是返虛巔峰，這幾乎是人間界百年來在修行一途上最為迅捷之人。因此他也被視為最有可能接替辰念守護靺鞨的人。

而黑摩羅是三人中年紀最大的，他百年前就已成名，極為暴虐嗜血，二十年前隨靺鞨大軍南侵，一路上更是血海滔天，中土道門佛宗不知多少好手和天才折損在他手中，他的聲名就是在這殺戮中建立，就算是在靺鞨各族內部，厭惡他的人也不在少數。

然而他依然好好的活到現在，還以修為和資歷被列為三聖之一。

而納顏，則是哈丹的諸多兒子之一，排行第九，是為九王子，倒也頗得哈丹歡心，這次進入大周境內，哈丹為他安全計，同時還有其他想法，竟然請動了摩羅隨同。

中土，不管是朝堂還是江湖，摩羅幾乎是仇家遍地，然而他依然入了周境，除了哈丹許了他很大好處，更重要的是，他也想去周境看看，看看這些年，周境又有了哪些變化，他已被現在這個小境界困住多年，不得寸進，而中土歷來鍾隱神秀，靈氣充盈，正在尋覓突破契機的最佳之地。

因為他雖位列三聖，在靺鞨地位超然，但是他自己心裏很清楚，三聖之中，灰見塵自是不能相比，畢竟那是整個人間界百年來都罕見的天才，嫉妒也好怨恨也罷，摩羅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早已被這個小輩遠遠甩在身後，今生怕也難望其項背，而白行空雖然修為和自己相若，甚至可能還要稍遜於己，然而他卻比自己小了整整百歲，那即是整整多出來一百年時間，能走到這一步的，都不是天賦平庸之人，有百年光明，哪怕就是跨越不了大境界，也足以把同境內的小境界推到極限。

所以，儘管依然驕橫，但是摩羅心底卻一直有着隱隱的擔憂，因為就算現下不是，但自己早晚也會是三聖當中最弱的一個。

而三聖這個稱呼所代表的，可不僅僅是個尊號，而是包含了極大的權勢和海量的資源，因此，各部中不知道有多少好手町着這個位子，只要摩羅顯出一點破綻和虛弱，便會有人取其而代之。

摩羅縱然嗜殺無情，他也依然有自己的親族，有自己在意、需要去守護的人和事。所以，他只要能夠在三聖之中始終佔有一席之地，那麼他就可以無視很多東西，包括九王子之內。

然而，雖然哈丹請自己出馬另有隱秘任務，但是明面上自己卻是九王子這次出行的守護者，儘管這次是秘密出行，但是九王子若在周境出了狀況，肯定也會傳遍北境，屆時不管是什麼原因，摩羅的聲望和威勢都會遭受極大打擊，這在以強者為尊的靺鞨來說，幾乎就是滅頂之災，沒有靺鞨人會承認一個失敗的守護人為聖者，哪怕他修為依然強橫。

所以，摩羅雖然完全瞧不上納顏，對他從來不假顏色，但是卻不會真的讓他陷入險境。

這一點，納顏自然也十分清楚。

是以在經過最初的試探后，納顏發現摩羅根本不可能為己所用，兩個人的矛盾就日益尖銳起來。對摩羅來說，哈丹正當盛年，自己只需要在大部分事情上跟他保持一定的默契即可。

以納顏現下的地位，就算他是大汗比較喜歡的兒子之一，那也遠遠不夠，所以他根本不夠資格來拉攏自己。

而在片刻之前，在摩羅出手之時，離這巷子數百丈外的一間酒樓里，一個相貌平常的中年人獨自坐着，正端起酒杯，驀地，似是感知到什麼氣息，他臉色瞬間就變了，先是疑惑然後轉為憤怒隨即化作肅然，眉頭皺了起來苦苦思索，過了片刻似是終於確認了什麼，再不優豫，長身而起，隨手拋下一錠小銀在桌上，身影一閃，就此從酒樓消失不見，酒樓里另有幾桌酒客彷彿白日見鬼一般，大呼小叫起來。

中年人這邊一動，走在前面的摩羅輕輕噫了一聲：“來的倒快。。。。。。”隨即回身說道：”九王子，咱們有客人了，先委屈你在我百寶囊里待一下吧。”說完根本不讓納顏反應，手一揮，納顏和伯寒就失去了蹤影。跟着摩羅也消失不見。

漢中城外三十里，莽莽群山巍峨高聳，山峰之間峭壁陡立極為險峻，唯有一處山勢略緩，彷彿一個豁口，而在豁ロ上方有一道廊橋，離地二十餘丈長百丈，橫跨兩側山峰，在廊橋下方，築起了一座七丈高的雄關，牢牢堵住了這個豁ロ，關上箭塔林立，更有巨大的床弩及拋石器等大型器械。

城樓上有不少披甲軍士來回巡視，不時更有軍士卸甲換防，城樓背後則是綿連數里的軍帳、校場和高低錯落的建築，規模之大，已可算是一座小城。

城內人流如織，大半都是戎裝軍人，校場上正有大批軍士在教習指導下火熱訓練，軍帳間，街道上各類人員及軍需物資如潮水一樣湧入，然後被各環節有條不素的分解接收，紛繁而不雜亂。整個關連同這一切彷彿是一頭戰爭巨獸，偶露只牙片爪便有衝天肅殺之氣。

這座雄關，便是大周最緊要的五邊之一——大散關。

這裏地處梁州西南，乃是大周正西門戶，關外便與狄人和吐蕃人交界。

吐蕃近年來越發勢大，不斷犯邊，而狄人贏弱卻狡詐，見吐蕃得勢，便依附於他，更配合吐蕃攻勢騷擾四下。

而當大周開始重視他重兵以對時，他們便一觸即逃，而狄人據深山，易守難攻，頗令邊軍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