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較量
對於葉錦行平素的教導,葉清淵從來只做耳邊風,現在父親忽然病重,其實葉清淵自己也沒有餘暇去思考太多,他很清楚,自己已經無法捨棄現下這種生活,卞梁真的很不錯,離開京城再回到老宅去當個鄉下富公子?別開玩笑了。
該怎麼選,根本連猶豫都不需要。
相府上下已經幾乎都在自己掌握中,就算父親和大娘有什麼動作,也瞞不過自己的眼線。
葉錦行淡淡說道:“老樣子,青淵,你姐姐他們一行現在到哪裏了,可還穩當?”
葉清淵心中一動,父親病重后,相府內外消息的傳遞,都得從他手裏經過,當然,老管家可能還有自己沒能掌握的資源,這是個他目前還無法控制的變數,而在這個之前,他報給父親的,都是一切正常,葉錦行也就沒有再問,現在卻突然過問,顯然,他知道了一些什麼。
當然,這件事在原計劃里也不可能一直瞞着他,畢竟他雖病重,卻還沒到大限之日,原本是準備在任予奪得手之後,事實已成,由不得父親不選自己,現在出了這麼大的岔子,肯定瞞不過去了,那就索性直面就是。
也許有人能夠猜到,進而懷疑,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誰能拿出切實的證據來指證自己呢?任予奪現在不知道正躲在哪個角落裏默默養傷,而張仲海雖然已經表明態度全身而退,但是他的操守無需質疑,陳羽更是對自己後面的計劃頗有信心,絕對不會在這個關頭出賣自己。反言之,就算這兩人出賣自己,他們也絕沒有任何好處。
損人利己的事情大有人做,損人損已的事情,還願意做的,那是瘋子。
對了,方才回來,一直小心伺候的下人密報,父親已經讓大夫人去尋找重陽回來,大夫人自以為還握在自己手裏的資源早就已經暗中投了自己,葉清淵能保證,這次尋找大哥,不會有任何結果回來。
對於葉重陽,葉清淵心底倒是有些忌憚,畢竟身邊誰也不知道他這些年修行下來,已經達到什麼境界,任予奪那樣?甚至更高?這些想法每次出現都被他斷然否決,那又如何?
這次只要後續計劃順利實施,家主之位近在咫尺,就算日後重陽真的歸來,那時父親仙去,自己早已坐穩這個位子,所有隱患也早已清除乾淨,整個葉家皆在自己掌控之中,整合了整個家族資源之後,葉家中興指日可待。
到那時,葉家所有人都會站在自己這邊,因為自己能給他們想要的一切。
區區一個重陽,就算歸來,又能翻起多大浪花。
況且,開弓沒有回頭箭,自己現在已回不了頭,也不想回頭,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自己還是會毫不猶豫的邁出這一步,因為對於自己來說,葉家家主這個位子,已經比世間一切來的都要重要。並且,自己也開始準備後手了,就算重陽提前歸來,他識相也就罷了,如果硬要插手,自己會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虛仙又如何?任予奪還不是照樣被一群市井之徒設計,打的重傷狼狽而逃!
心中剎那轉過這些念頭,葉清淵面色微變,略帶焦慮和擔心:“是的,前幾天妹妹他們在路上確實遇襲,所幸無礙,父親身體欠佳,為了不影響您休養,我就沒有說與你聽,現下他們已出川北,沃野千里人煙稠密,賊人難以為繼,我也已知會沿途父親舊部多加照應,再不會橫生變故。只是目前尚未查到賊人身份。”
這番話倒有大半是真,因為青藤峽失利以後,必然引起父親的警覺,自己若再有隱瞞,他肯定會親自差人安排後面的行程,與其那樣還不如停下所有的動作,大大方方的接引他們來卞梁城后,再圖其他,反正計劃也已經做了相應的更改。
葉錦行沒想到他回的這麼直白,心中一沉,卻是憂慮更多,面上絲毫不露聲色,跟隨自己這幾年,這個兒子看來已經成熟太多了。
這原本該是件高興的事情,但此時此刻,葉錦行心中除了隱痛,再沒有其他,他向來治家如治政,卻為何還是搞到兄弟鬩牆,骨肉相殘呢?
葉錦行只覺得身心俱疲,輕輕嘆了口氣,擺擺手,示意清淵可以出去了。
葉清淵原本已經準備好眾多說辭,不管父親如何詰問,他都能應對下來,卻不想父親根本沒有再多問一句。
他微微有些失神,也沒有再說什麼,口中說道:“那請父親保重身體,其他事情淵兒自去料理,父親若有示下,隨時着人喚我。”說完躬身行禮出門去了。
屋裏剩下兩人,對視一眼,葉錦行原本灰敗的臉上忽然顯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紅,大夫人一下子慌了手腳,她與葉錦行相處數十年,豈能不知這是葉錦行心緒起了極大波動,忙搶上前去撫拍替他順氣。
過了半響,葉錦行終於平復下來,額上滿是汗水,他久病體虛,這般動氣更是傷神,整個人彷彿又衰敗了很多。
葉錦行頹然開口:“現在我能確定,這件事是清淵做的。”
知子莫若父,方才一番對話,寥寥數語,雖然葉清淵表現的再正常不過,然而太過正常即是最大的反常,葉錦行為相多年,精於人事,一雙眼睛極是毒辣,何況對象還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兒子,此時便下了決斷。
大夫人出門去了,她要遣人去找尋重陽,葉錦行揮揮手,屏退接替大夫人來照顧自己的丫鬟,示意她關上門,隨着房門關上,屋裏光線暗了下來,葉錦行慢慢閉上眼睛。
雖然之前已經猜測是清淵在操縱這一切,但是等到真正確認的時候,葉錦行還是很難受,面對骨肉相殘,就算他是權傾天下的右相,又能如何呢?
過得片刻,葉錦行睜開眼睛,輕喚依然侍奉在門外的丫鬟。
他只說了一句:“把大管家叫來,我要見他。”
西南城區是整個卞梁城最複雜的地方,城外不遠就是潢水,東京碼頭車船雲集,三教九流都能在這裏找到適合自己生存的土壤。各方勢力龍蛇混雜。市坊間熙熙攘攘,熱鬧非凡,自有一股別樣生機。
任予奪此時就坐在其中一座不起眼的茶肆隔間裏,冷冷看着坐在對面的中年人。
眼前這個衣着考究,滿臉媚笑的胖子名叫舒志,曾經是他最忠實的下屬。
那日在水下,拼盡全力解決了張仲海安排的十餘好手,他便一頭扎進江底,借厚厚的淤泥沙石滅了身上的火焰,任予奪憑着最後的真元在水底潛行了數十里,最後在卞梁下游一處偏僻的水灣出水。
他在那裏休整了三天,煉神境強大的恢復能力讓他渾身的燒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但是在看不見的是他體內眾多寸斷鬱結成亂麻的經脈,那些斷裂的經絡和裏面殘存的不成氣候的真元,每時每刻都在以巨大的痛楚提醒他自身糟糕的狀況。
在青藤峽神識被重創,他的實力驟降一半,返京途中那幾個下屬就按耐不住,引來大批刺客圍殺,任予奪若是在全盛之時,這些刺客他隨手便能捏死一堆,但是此消彼長之下,他應付的非常艱難,一路從川邊殺回京城,已是傷痕纍纍。幾乎到了跌境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