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天下震動
五天之後,按照既定計劃,白明哲率領兩百人打開了函谷關的軍倉,將幾十萬石的糧食運輸到河內軍倉,交還從河內運往代國的糧食。
在太原郡各縣地接應下,僅僅四天,河內運往太原郡的糧食就成功到達了各縣倉廩。
且不到五天,關中地區各郡縣的官員都知道了這件事。
如同商討之時料想得一樣,一場巨大的風暴,因為這件事,以平陰縣為中心,席捲了全國。
…………
元光五年,九月初三。
淮南國
一名身穿紅色甲胄,手中捧着一塊帛的甲士向朝堂飛奔,同時嘴裏高聲呼喊:“報!!!!”
“報!!!!”
劉安一臉不悅的將手中的毛筆放下,望着殿外,呵斥一聲:“何人在外喧嘩?”
“嘩啦啦!”
在甲胄響聲之後,甲士奔馳進入殿內。
雙膝跪地,“撲通!”一聲。
“啟稟大王,關中急報!”
劉安用驚訝的神色看了一眼帛,對下方的兒子說道:“遷兒,將其呈上來。”
“諾!”
劉遷從甲士手中接過詔,捧着小跑到劉安身邊。
“父王,何人送來的急報?”
劉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道:“為父為了知曉長安情況以及相應的變動,特意派遣了一批斥候進入關中,搜集長安情報。此封帛書,應該是其中一位送來的。”
“嘩!”
他用力一甩,將帛書完全展開。
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收入眼底。
“什麼!”劉安看了幾息,嘴角的笑容還沒有褪去,瞳孔便猛地收縮,驚呼一聲,“此子竟然敢如此大膽!”
“父王,究竟何事?”劉遷在一旁着急地看着帛的背面,內心似乎有數不盡的螞蟻在到處亂爬。
下方的淮南國官員也都是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黃老講究無為而治,順其自然。
況大王文采燦然,通音知學,博雅能文,文筆斐然,一般的事情應該很難動搖他的心境。
究竟是何事能讓信奉黃老之學的大王神色驚變?
難不成劉徹又想削藩?
七國之亂剛剛過去不久,他就不怕再一次引發國內戰亂嗎?
“咚。”
將帛書扔在面前的案几上,劉安的眼神不斷閃爍。
伍被出列,拱手作揖,道:“大王,敢問發生何事?臣等願為大王分憂。”
左吳也出列,拱手道:“請大王將事情告知臣等。”
劉安欣慰地看着出列的肱股之臣,大笑幾聲,道:“諸位愛卿莫慌,並不是什麼壞消息。準確地說,此事對吾等而言,應該是好消息!”
劉遷不解的詢問,道:“父王何出此言?”
劉安將案几上的帛遞
遞給兒子,同時目視下方的大臣,“諸位愛卿,剛剛斥候傳來消息,數十日之前,有一位繡衣御史在未得到劉徹命令的情況下,徵調函谷關軍倉之糧救濟代國,三日之內,運送糧食超過七十萬石!”
“現在關中之地……不!準確的說應該是黃河以北的各個郡縣,皆大開軍倉,紛紛響應,賑濟七八月因糧食絕收從而受災的民眾。”
得知此消息的劉安容光煥發,精神抖擻,彷彿又回到了青年時期。
下方的左吳瞪大了眼睛,失聲道:“這麼說來,去歲歲末徵收的賦稅豈不是……”
開放的是軍倉而不是官倉,這意味着什麼,大家都很清楚。
“善!”劉安激動地以手拍案,“去歲劉徹小兒徵收的糧食,本來就因為雁門治災消耗的差不多,如今又軍倉齊開。哈哈哈哈,看來,關中地區的糧食,幾乎消耗乾淨了,哈哈哈哈哈哈!!”
王子劉遷猙獰一笑,道:“父王,那吾等是不是也添一把火?”
劉安得意的說到:“這是自然!如此利於百姓之事,豈能錯過?”
自從七國之亂之後,諸侯國的賦稅就被收回中央了。
他淮南國徵收的所有糧食,除了規定的數額之外,其他的和自己半兩錢的關係也沒有。
有如此消耗中央財力的好事,豈能錯過?
“絕不能給劉徹小兒徵調南方之糧的機會!”淮南王劉安整理了一下衣冠,大喝一聲:“來人!”
“在!”
“傳吾命令,立刻通知各縣,關中地區繡衣御史私自徵調軍倉之糧,救濟最近幾個月飽受螟災的百姓。黃河以北各個郡縣已紛紛響應!吾按照先皇遺旨,不可參與封國政事,是否對百姓施以援手,讓各個縣令自己看着辦吧!”
“諾!”
劉安將眼睛“咕嚕”一轉,忽然對劉遷命令道:“遷兒,汝親自安排人前往衡山國,將這一個消息告知汝之王叔劉賜,讓他也一起擴散。爭取在四月之前,天下各地的倉廩皆開,賦稅皆散!”
“只要長安沒了賦稅,吾到要瞧瞧劉徹用什麼維持運轉,抵禦匈奴!”
劉遷滿面紅光,拱手道:“諾!”
………………
江都國
王宮花園
“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啊!”
一名全身赤裸的奴婢被四名甲士按在地上,旁邊還有兩隻雄羊。
奴婢哀嚎一聲:“大王饒命!”
“哼,繼續!”江都王劉建嘴角上揚,絲毫不顧奴婢的死活。
在他的旁邊,中大夫小聲說道:“大王,吾等真的不謀劃一番嗎?”
劉建對身旁這位中大夫的話表現得嗤之以鼻。
一邊看這有損人倫之事,一邊不屑地說道:“他關中發生了這種事情,與吾之江都何干?百姓受罪於螟蟲之災,與本王何干?再說了,江都賦稅都是長安一手把控,他劉徹不開口,誰敢大開倉廩?汝不要太過高看這一群縣令。江都之地,說到底還是蠻夷之所。其膽量勇氣,豈能與吾中原相比?”
“大王……若操作得當。您民心可用啊!”
劉建不耐煩地擺擺手,道:“此事休要再提!民心?一群賤民而已,得民心又有何用?他們還敢造反不成?寡人有大軍數萬,良將數人,何人敢放肆!”
見劉建堅持,中大夫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他頭也不轉的對中大夫說道:“中大夫,記得通知徵臣妹子,讓她今晚來寡人宮中敘敘舊。數日不見,寡人甚是想念。”
“諾!”
………………
未央宮石渠閣
劉徹憤怒的掰斷了手中的毛筆,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彷彿跑過了數萬隻羊駝。
瑪德,被坑了!
那小子坑自己!
在下方,鄭當時雙手緊縛,頭髮披散,顫巍巍地跪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
劉徹聲音冰冷,詰問道:“大農令!此事當真與汝無關?”
鄭當時紅着眼睛,淚水直流,一邊哭泣一邊說道:“陛下明鑒!卑臣一直在主持疏通黃河北水道工程,從來沒有下達過任何有關開倉賑災的命令,更別提徵調軍倉之糧了。”
他語氣哽咽,啜泣道:“陛下,臣知陛下屯糧深意,豈敢越俎代庖,瞞着您大開倉廩?卑臣即便是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膽啊。”
“果然,朕就知道!”
“砰!”
“劉徹氣的猛地拍了一下案幾,低聲怒吼:“豎子!白明哲那小兒圖一時之快,將函谷關附近的倉廩大開,散糧於百姓!在連鎖反應之下,如今整個大漢,直接亂成一鍋粥了!”
這個時候,狡辯沒用了,認罪才有可能活下來。
在官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鄭當時早就總結出一套方案。
於是他立刻俯首在地,哭訴道:“陛下,卑臣有罪!當初離開之時,卑臣之恨沒有令其跟隨北上。”
得知與鄭當時無關之後,劉徹看他的眼光變得有一絲溫和,“愛卿,汝可知,此次開倉,那豎子用的是朕的制詔,汝之口令!”
“陛下,卑臣來之時已經了解。”
“汝可知!此次開倉,全國上下幾百個縣,百餘個糧倉,超過一百三十萬石的糧食被分發下去,其中到底有多少真正進入百姓手中,還尚不可知!”
劉徹癲狂了,不斷的點着頭。
鄭當時小心翼翼地偷瞄劉徹一眼,道:“陛下……各地的縣令應該有之能力……”
“呵!好一個有之能力!”劉徹怒極反笑,“汝可知,朕自三天前開始,就不斷地收到有富民趁機領取賑災糧食的消息了嗎?”
“這……”鄭當時沉默了。
“其妄圖救百姓於水火之中的心情朕可以理解!然,朕想知道,他考慮過後果嗎!此事如果處理不好,兩年之內,吾大漢難以應對匈奴的大規模進攻,更別提重興馬邑之謀!!”
這一次,劉徹是真的被逼瘋了。
在第一次得到函谷關倉廩被開,糧食被徵調的消息之後,他就想要將白明哲捉拿回來,進行治罪。
可是衛青找自己求情,稱白明哲一定會回來謝罪,希望給一個機會。
可以!
不就是個機會嗎,看在老婆、小舅子面子上,自己可以給。
結果呢!
好一個謝罪!
幾天之後,白明哲來了一手告知關中各郡縣:函谷關軍倉已開,放糧賑濟代國百姓的消息!
好傢夥,這個做法直接把劉徹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雖然大型軍倉已經被將領派人看住了,但小型軍倉,乃至官倉呢?誰去看守?
現在,誰求情也沒用了!
“砰!”
劉徹猛的掀翻面前的案幾,暴怒的大吼一聲:“來人!”
“嘩啦啦!”甲胄抖動。
兩名中尉甲士立刻跑進來,齊聲道:“拜見陛下!”
劉徹咬着牙,惡狠狠地吼出來:“傳朕命令!讓韓安國立刻派人前往平陰,將白明哲去除官帽,押回長安,交付趙禹,立刻治罪!”
“諾!”
瞳孔中充滿了血紅色殺意的劉徹,不斷的喘着粗氣。
“豎子!這一次,汝不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吾必殺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