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君心與我心(上)

第九章 君心與我心(上)

夏銘和南郭逸買了一輛馬車,沿着通往寬敞的官道向魏國都城安邑匆匆趕去。這時已是寒冬天氣,好在沒有下雪,旅途十分順利,兩人飢餐渴飲,夜住曉行,不到半個月就來到魏國都城安邑。進了安邑城,兩人找個不引人注目的小客店住下,也顧不得觀賞安邑的民情風景,首先去打聽大師伯馮薺開的藥鋪“芝草堂”。安邑城中大大小小的藥鋪極多,再加上“芝草堂”沒什麼名氣,兩人大街小巷問了一整天也沒問到。夏銘開始心急了,他見路旁有個掛着望旗的小藥鋪,就推門進去問道:“小二哥,你可知安邑城裏的‘芝草堂’藥鋪在什麼地方?”

賣葯的夥計一聽此話,臉上立即堆出笑容道:“客官,我這裏什麼葯都有,貨真價實,價錢公道。你要買葯就在我這裏買不好么,何必去找什麼‘芝草堂’呢?”

夏銘還要再問,南郭逸把他拉出來,說:“老弟,你要知道‘同行是冤家’,這店夥計要搶生意,就是知道芝草堂也不會告訴咱們的。”

兩人轉了一整天沒找到芝草堂,只好回客店裏歇息。南郭逸說:“今天咱們在大街大路上沒找到芝草堂,我想大師伯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開的藥鋪一定不在大街上,而是在小街小巷裏,明天咱們去小街小巷裏轉轉看。”

第二天南郭逸和夏銘就去小街小巷裏轉悠打聽,可是安邑城太大,他們走了一天,也只轉了一小片地方。兩人沒打聽到芝草堂,只好再回客店歇息。夏銘心焦地說:“大學兄,這樣沒頭沒腦地瞎找看來是不行的,你得想個什麼好法子才行。”

南郭逸沉吟道:“我也覺着咱們這樣瞎找不成,這不正在想辦法呢么……”南郭逸想了一陣,忽然說:“對了,咱們去問賣葯的葯農。藥鋪總要採購藥材,賣葯的葯農必然最清楚藥鋪的情況。明天一大早咱們去城門口,等那些進城來賣葯的葯農過來,就去問他們。”

夏銘聽了大聲叫好,說:“到底是大學兄,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有辦法的。”

第二天天還沒亮,南郭逸和夏銘就趕到城門口等着。城門一開,在城外等着進城做買賣的人一擁而進,有賣菜的,有賣肉的,有賣酒的,有賣柴的……。南郭逸和夏銘盯着找賣葯的,不一會兒,果然看到一個背着皮囊的老漢,像是賣藥材的,南郭逸幾步搶過去問:“老丈,你可是來賣藥材的?”

老漢見南郭逸這麼一說,笑道:“官人好眼力啊,老漢正是賣藥材的。不過俺今天帶來的藥材都是藥鋪訂好的,不零賣。”

夏銘也過來問:“老丈,你可知道一個叫做‘芝草堂’的藥鋪。”

老漢點頭道:“知道,俺知道‘芝草堂’,那是個小藥鋪,不太有名。不過這家藥鋪肯出大價錢採購上好的藥材,不像一些大藥鋪專門採購便宜的下等藥材,所以俺有了好藥材喜歡賣給芝草堂。”

夏銘和南郭逸一聽大喜,說:“太好了。我們正要去芝草堂找人,你能不能帶我們去芝草堂?”

老漢搖頭道:“不成,芝草堂在城西,俺要去城東的一家藥鋪送葯,不順路啊。”

南郭逸笑着說:“這個好辦。我們叫輛馬車,先送您去城東的藥鋪送了藥材,您再領我們去城西的芝草堂,一路都坐車,也不用您老費力走路,另外我們還有酬謝。”說著南郭逸摸出幾錢碎銀子在老漢面前晃了晃。

老漢聽說坐車去,還有銀子酬謝,這等好事打着燈籠也找不着,立刻接過碎銀子,連連點頭說:“好說,好說,俺這就帶你們去。”

馬車隨着老漢的指點,在城西一個偏僻的小巷深處停下。南郭逸和夏銘下車一看,路邊有一座不起眼的小樓,門前懸着一方不大的木匾,上面寫着三個古樸的字“芝草堂”。老漢說:“這就是你們要找的芝草堂,沒錯吧?”

南郭逸和夏銘高興地說:“沒錯,沒錯,這就是芝草堂。”

南郭逸付了馬車錢,又給車夫一些錢,讓他送老漢出城,把老漢喜得合不攏嘴。南郭逸和夏銘整了整衣服,兩人相互審視了一下,覺得衣裝還算整齊,於是踏上台階,“吱”地一聲推開芝草堂的大門。

芝草堂里兩個賣葯的夥計正在打瞌睡,見有人推門進來,急忙迎過來說:“客官,您是看病還是抓藥?”

南郭逸道:“我們想找你們的掌柜,你去給通報一聲。”

夥計道:“客官,掌柜正好在樓上呢,我去給你通報不妨,只是你得先告訴我尊姓大名,有何貴幹?”

南郭逸正在考慮怎麼對夥計說自己的身份,這時只聽得樓梯響,有人從樓上下來了。夥計一見掌柜下來了,就喊道:“掌柜,您來得正好,這兒有兩位客官要找您呢?”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何人找我?”

夏銘和南郭逸抬眼看去,只見一位體格精瘦、仙風道骨的老者緩步走了出來。老者見南郭逸和夏銘是陌生人,就問:“老夫與兩位客官素不相識,不知找老夫有何貴幹?”

南郭逸問道:“請老先生原諒,在下斗膽問一聲老先生的尊諱,老先生可是姓馮名薺?”

老者點頭說:“老朽正是。兩位客官莫非有什麼指教?”

南郭逸和夏銘大喜,夏銘幾乎就要把“大師伯”叫出口了,南郭逸拉拉他的衣袖,夏銘才沒有說出來。南郭逸說:“馮老先生,我們有一件大生意想跟您談談,能不能找個說話方便的地方?”

馮薺有點猶豫地說:“有大生意跟我談……?那麼好吧,我們樓上說話。”

馮薺領南郭逸和夏銘上了樓,請兩人在一間小客廳里坐下,夏銘特別把門關好。這時南郭逸打開包袱,鄭重地取出兩片銅鏡碎片,這是他們帶來的認人信物。南郭逸雙手把銅鏡碎片呈給馮薺,微笑着說:“馮老先生可認識這個?”

馮薺見了信物,不但沒有驚喜,反而顯出滿面的疑惑,他拿起一片銅鏡碎片看了看,看不出什麼名堂,於是又交還給南郭逸,用不解的口吻說:“這不是摔破了的銅鏡碎片么?你們拿這個來幹什麼?”

南郭逸和夏銘一聽這話,不由驚得目瞪口呆,一下子誰也說不出話來。馮薺見兩人不說話,有點發怒地說:“怎麼,兩位是來戲耍老夫不成?說是跟我談大生意,卻拿兩片破鏡片給我,你們究竟是何用意?”

此時夏銘頭腦已是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馮薺在說什麼;還是南郭逸反應快,很快轉過神來,立即編謊說:“這是照妖鏡的碎片,馮老先生可聽說過照妖鏡?”

馮薺聽罷大笑道:“照妖鏡?這破鏡片就是照妖鏡,你給我照個妖怪出來看看?

南郭逸陪笑說:“老先生別生氣,這是真正的照妖鏡。據說照妖鏡能照出附體病人的病魔,只要用這個照妖鏡一照,把病魔趕跑了,病人的病就自然好了,所以高明的大夫都得有一面照妖鏡。”

馮薺笑得更厲害了,說:“老夫行醫這麼多年,也認識不少名醫,從未聽說過哪個大夫拿照妖鏡看病的。要不然我帶你去看個病人,你能用這照妖鏡把病人的病照好了,就是百兩黃金我也買了。”

南郭逸還是陪笑道:“這照妖鏡是真貨,只是我們不會用,人家告訴我們只有深通醫術的高明大夫才會用。我聽說馮老先生願意出高價採購上好的藥材,我們的照妖鏡也是上好的東西,馮老先生如果願意出個好價錢……”

馮薺揮手打斷南郭逸的話,怒氣沖沖地說:“行了,你別說了,莫非你想把我當三歲的童孩騙耍么?哼,就是三歲童孩也不會相信你們照妖鏡的鬼話。”說完馮薺對兩人不客氣地說:“你們若是識相,就趕快走人,要不然我可要叫人去報官了。”

南郭逸趕緊說:“既然老先生無意買照妖鏡,我們就告辭了。”說著他對夏銘做個眼色,兩人匆匆下樓而去。只聽馮薺在背後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這年頭騙子真是越來越多,竟騙到老夫頭上來了。”

南郭逸和夏銘從芝草堂出來,南郭逸趕緊叫一輛馬車,匆匆往城外駛去。夏銘奇道:“怎麼往城外走,我們不回客店了?”

南郭逸悄悄對夏銘說:“大事不好,這個大師伯是假冒的,我們現在危險得很,再回客店去就太危險了。我們趕緊逃走要緊,好在重要的東西都帶在身上,客店裏的東西就不要了。”

南郭逸和夏銘出城后,又換了三部馬車,一直走到離安邑城三十里遠的一個小鎮子上才停下來。兩人找個小客店住下,一切平安無事,這才安下心來。夏銘奇怪地說:“大學兄,萬萬沒想到,這個自稱馮薺的人,根本不知道信物。莫非是咱們搞錯人了,正好是同名同姓之人?”

南郭逸心有餘悸地搖頭說:“這不可能。岳老師交待得很清楚,大師伯姓馮名薺,在安邑開一家名叫芝草堂的藥鋪。巧遇同名同姓之人倒有可能,這人又同樣開一家名叫芝草堂的藥鋪,這種巧合太不可能了,這個馮薺一定是假冒的,真正的馮薺說不定已經被捕,甚至已經被害了。這人假冒的馮薺,目的就是要用馮薺做誘餌抓捕前來跟他接頭的人。”

夏銘對南郭逸的分析並不贊同,說:“我有點想不通。如果假馮薺是誘餌抓捕前來接頭的人,那他就不應該放咱們走,而應該設法讓咱們留在芝草堂里,把咱們穩住再悄悄叫人來抓咱們。這個假馮薺卻相反,揮手趕咱們走人,咱們這一走,他又去哪兒抓人啊?”

南郭逸聽罷拍了拍夏銘的肩膀,說:“老弟啊,你今天說的極有見識。……,其實我也想不通,假馮薺為什麼就讓咱們輕而易舉地走了,莫非他還有更為陰險的陰謀?”

夏銘想不出假馮薺還有什麼更為陰險的陰謀,就問南郭逸說:“大學兄,你說這人為何要假冒大師伯呢?”

南郭逸躊躇半晌說:“我也想不出理由來。假冒別人,或者是為了騙錢,或者是為了騙人。若說這人想騙咱們的錢吧,看上去不像;若說這人想欺騙誘捕咱們吧,看上去也不像;我也搞不清這傢伙到底搞得什麼鬼……。我看這樣吧,咱們先在這裏住幾天,聽聽風聲,如果沒事,再進安邑城裏打探消息。”

夏銘和南郭逸在小鎮子裏住了三天,每天都向人打聽安邑城裏出了什麼事,從安邑來的人都說安邑城裏平靜如常。南郭逸這才說:“安邑城裏看來沒有動靜,咱們明天再進城去打探消息。”

夏銘問道:“怎麼打探消息呢?”

南郭逸道:“雖說安邑城裏沒有動靜,可這次去打探消息也頗危險,咱們兩人不要一起行動,如果真遇到什麼事,咱倆至少可以逃脫一人,以後還有個相救。這樣吧,明天咱倆分頭進城行動,各自去芝草堂附近打探消息,晚上回客店相見。”

夏銘又說:“分頭去打探消息,我沒意見。只是沒了大學兄的指點,我一個人四處瞎問,恐怕打探不出什麼消息。”

南郭逸略帶自滿地說:“我本來對你也沒寄予多大指望,這次就算給你一個鍛煉智慧的機會吧。”

第二天夏銘和南郭逸分頭進城,各自去芝草堂附近打探消息。南郭逸在與芝草堂相隔一條街上,發現一間不大的茶館,心想喝茶的人多半喜愛閑談聊天,說不定能從那裏聽到什麼線索。於是南郭逸左顧右盼,確認沒人跟蹤后,撩開門帘走進茶館。這茶館裏不過七、八張桌子,每張桌上都有客人,看上去都是住在附近的常客。南郭逸見兩個老者衣着較為講究,就有意在他們旁邊坐下。茶博士過來笑着問道:“客官面生,可是第一次光顧小店?”

南郭逸道:“我來此地看一個朋友,恰好他不在家,所以我先來喝一會兒茶,等他回來。”

茶博士點點頭,立即端上茶杯茶壺,南郭逸一面慢慢喝茶,一面豎著耳朵聽周圍人說話,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任何關於芝草堂的話題。於是南郭逸輕咳一聲,裝作無事閑談,對旁邊兩位老者說:“老丈,對不起,在下是從趙國來的,想打聽一下安邑城裏哪家藥鋪比較信得過。現在我們趙國假貨很多,特別是藥材,不少藥鋪都賣假藥。”

兩位老者聽南郭逸問他們,就停下自己的話頭,一位老者說:“我聽說趙國人比較忠厚老實,莫非現在人心不古,連藥鋪都賣起假藥來了?這樣看來我們魏國還好,假貨雖也不少,但還沒聽說過正經藥鋪賣假藥的,葯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嘛。不過在街上擺小攤賣葯的,他的葯是不是真的就不好說了。”

南郭逸又問:“幾年前家父來過安邑一趟,曾在一個叫‘芝草堂’的藥鋪買過葯,也不知這家藥鋪的葯是否貨真價實。”

另一位老者答道:“芝草堂的葯你儘管放心。芝草堂馮掌柜賣的葯,都是上等的好藥材,只是價格要比其它藥鋪貴些,所以生意不太旺。”

南郭逸又說:“我聽家父說,芝草堂的馮掌柜是個身寬體胖的中年人,我剛才從芝草堂那邊過來,卻見店掌柜是一位精瘦的老者,莫非芝草堂換了店主人?”

那老者答道:“令尊一定是搞錯了。芝草堂大約是八年前開的店,自從開店以來就一直是這位馮掌柜,沒換過店主人。”

南郭逸聽了感到不可思議,又問道:“也說不定原來的馮掌柜走了,店主人換成另外一個人,只是他對外仍用馮掌柜的名號,所以人們以為沒換過店主人。”

老者大笑道:“你是跟我們開玩笑吧,哪有這種異想天開之事。我和芝草堂馮掌柜是老熟人了,說不上每天見面,卻也隔三岔五地跟他聊聊天,下下棋什麼的,昨天我還跟他下過棋呢。自開店以來從來就只有這一位馮掌柜,要是有人冒名,我還能認不出來?”

聽完老者的話,南郭逸不再問話,而是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心想:“莫非世界上真有那麼高明的易容術,這個假冒馮薺的人能把真馮薺的音容笑貌模仿得惟妙惟肖,連他多年的老熟人也看不出來?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看來這老者說芝草堂掌柜沒有換人應該不會錯。那麼這就更奇怪了,既然馮掌柜就是原來那個開店的馮薺,他怎麼會不認識我們帶去的信物啊?莫非是師父跟我們說錯了人?這也不可能啊,這麼重要的事情師父再三叮囑過,師父的話也不應該有錯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南郭逸在茶館裏冥思苦想了一整天,也沒想出答案,外面天色已晚,南郭逸只好無精打采地回客店了。南郭逸一回到客店,就見夏銘眉飛色舞,一臉喜悅地對他說:“大學兄,你打聽到情況沒有?”

南郭逸沒精神地說:“情況倒是打聽到一些,只是這些情況讓我更莫名其妙,無法理解了。老弟,看你這麼興高采烈的勁兒,莫非你打聽到情況了?”

夏銘頗為得意地說:“大學兄,你是智者千慮,也有一失;我是愚者千慮,也有一得,小弟這次可是打聽到情況了。”於是夏銘細細說起他今天打聽情況之事。

今天他倆分頭進城后,夏銘一個人來到芝草堂附近,卻想不出怎樣打探消息,只好在芝草堂附近的巷子中走來走去,來回瞎轉。他走着走着,忽然迎面過來一個衣裝華麗的中年婦女,微笑着過來拉住他的衣袖,甜甜地說:“小相公,我看你在這附近轉悠半天了,是不是不好意思進去?”

夏銘一愣神,沒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那中年婦女又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小聲在他耳邊說:“年輕人都是這樣,第一次來這個地方都不好意思的,小相公你是頭一次來吧?”

夏銘抬頭一看,原來他站在一座建造精緻的宅院門前,院門上掛着一方不起眼的小木匾,上面寫着三個清秀的銀字“天香書寓”。夏銘忽然想起聽人說過,上等的妓院往往稱什麼“書寓”或什麼“茶室”,想到這裏,他不由地漲紅了臉。

中年婦女就是“天香書寓”的鴇娘,她見夏銘臉紅了,笑道:“看來小相公真是頭一次來。你也不用怕,這裏又沒有老虎,吃不了你的。我們這裏都是妙齡可人的姑娘,色藝俱全,來,來!進來看看吧。”說著那鴇娘就過來拉夏銘,她一面拉夏銘一面悄悄在他的包袱上摸了摸,摸出裏面有幾塊沉甸甸的銀子,心想他大概是沒見過世面土財主家的公子哥兒,這種人的錢最好賺。

夏銘一面推脫,一面說:“我不來逛妓院,我是來找人的。”

天香書寓的鴇娘嗔笑道:“小相公,一聽你說這話,就知道你對我們這行一點不了解。說什麼‘逛妓院’,多難聽啊,你以為我們天香書寓和大街鬧市上掛着紅燈籠的妓院是一回事么?你要那麼想,可就大錯特錯了。”

鴇娘看出來夏銘不懂妓院的行情,笑着對他解釋道:“小相公,我給你說說行情吧。這妓院有上下兩等,下等妓院開在大街鬧市上,門口還掛着醒目的大紅燈籠吸引人的眼球;下等妓院裏的姑娘都是不識字的鄉下姑娘,大多長得一般,很少有特別漂亮的;下等妓院的收費不高,去下等妓院的都是販夫走卒、地痞光棍的下等人物,他們去妓院也不和姑娘們談情說愛,直接就要干那事兒……,下等人的事兒咱們就不說了。”

夏銘不想聽她說了,抽身想走,鴇娘卻死死拉住夏銘說:“小相公,你別急,我還沒說上等妓院呢。上等妓院和下等的完全不一樣,上等妓院的姑娘,不僅長得漂亮,更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皆通的才女。養不起孩子的窮人把自己的孩子賣給妓院,妓院買來五、六歲的女孩子,專門請教師教她讀書識字,唱歌跳舞,彈琴下棋,一直培養她到十五歲,這才出去接客。你說培養一個上等的姑娘得花多大的本錢功夫呀。

夏銘頭一次聽說培養一個妓女還要下這麼大的功夫,不由感到新鮮,站住繼續聽下去。

鴇娘見夏銘不急着走,越發起勁地說:“去上等妓院的,都是王孫公子,富室豪家,文人雅士,這裏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小相公你想啦,那些達官貴人都是有三妻六妾的,他們身邊一點不缺女人,幹嘛還要去妓院呢?因為他們娶的妻妾,都是好人家的小姐。好人家都要把自己的女兒培養成賢妻良母,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樣的女人固然好,只是她們成不了男人的朋友。一來因為她們接觸的男人很少,不懂得男人的心境和喜好;二來好人家的女兒對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也大多不通,跟文人雅士談不起來,玩不起來。所以去上等妓院的男人,並不是為了找女人,而是為了找個女朋友,找個紅顏知己。他們去妓院多半只是和姑娘們聊天說話,再就是聽姑娘們唱支曲子,和姑娘們吟幾句詩,下兩盤棋,並不在那裏留宿……”

夏銘原以為妓院都是非常骯髒的地方,沒想到居然逛妓院的人還有如此雅興,只是去談天吟詩下棋。鴇娘見夏銘似乎有點動心了,就說:“小相公,你不是要找人么?那就不妨進來和我們的姑娘喝杯茶,聊聊天,談談你要找的人。我們這裏的姑娘,三教九流什麼人都認識,什麼新奇的事兒都知道,你向她們打聽找人,包你什麼人都找得到。”

夏銘一聽妓院裏什麼人都能找到,自然動心了,但還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說:“不過我……已經訂過婚了,怎麼好到這裏來?”

鴇娘大笑道:“小相公,你盡想好事了,就是你想在這裏歇宿,我也不會留你的。實話告訴你,凡是上等妓院,客人第一次來,只不過是互相關照,談談琴棋書畫而已,不得輕舉妄動。客人要想在此歇宿,至少也得來四、五次以上,還要討得我們姑娘的芳心。若是姑娘不願意留你,我們也不能強迫她。只有那下等妓院,客人才沒有拘束,第一次去便可歇宿。你知道咱這天香書寓為什麼開在這偏僻小巷裏?因為來這裏的都是有身份的人物,他們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來妓院,所以上等妓院都開在偏僻的小巷裏。那些開在鬧市上大張旗鼓招攬顧客的,肯定是下等的……。小相公,你進來和我們的姑娘喝杯茶,聊聊天,打聽打聽人,也沒什麼對不起你沒過門的媳婦,不是沒人?”

就在夏銘猶豫不決的時候,鴇娘輕輕推夏銘一把說:“小相公,放心來吧!”說著鴇娘把夏銘輕輕推進了天香書寓的院門。

這裏原來是一座很大的院落,一進門是三間雕樑畫棟的正屋,兩側是游廊,廊下掛着十幾個鳥籠,畫眉鸚鵡之類小鳥正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在正屋和游廊的連接之處,有兩個月洞門,進了月洞門,又別是一番天地。幾株銀杏香樟遮蔽日蔭,樹下有花壇點綴其間,只可惜正值冬季,樹木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榦,花壇中的月季花倒是開得很好。院子中央有一條碎石小路,兩旁坐落着好幾個用竹籬笆隔開的小院子,每個小院子裏有一座小屋,周圍有各色花草樹木圍繞。鴇娘領夏銘到中央的大客廳里坐下,小丫鬟獻上茶水,然後端來一疊雕花木牌,鴇娘接過木牌遞給夏銘說:“我們這裏姑娘的名字都在這些木牌上,不知小相公喜歡哪一位?”

夏銘拿起第一枚木牌,上面的名字是“月芳”,他不由地聯想到殷月菱,對“月芳”有了好感,於是說:“我想請這位‘月芳’姑娘……”

鴇娘笑道:“相公好眼力啊,月芳姑娘可是我們天香書寓最紅的。好吧,正好她現在也得空,就讓她陪你喝杯茶,聊聊天,你也跟她談談找人的事兒。不過這喝茶的錢可是要相公出的喲,現在安邑城裏的行情是,頭等姑娘陪喝茶的茶錢要十兩銀子。”

夏銘暗暗吃了一大驚,他本以為喝杯茶至多一兩銀子,沒想到這茶錢居然這麼貴。夏銘心想:“這鴇娘要錢也太狠了,喝杯茶就要十兩銀子,我從小到大喝的茶錢加起來還不到十兩銀子呢。”

不過既然進來了,不捨得拿出錢來也太沒面子,夏銘只好忍痛拿出十兩銀子交給鴇娘。雖說趙稔送了他們大把金子,十兩銀子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只是夏銘從小艱苦慣了,還不習慣大手大腳地花錢。

鴇娘接過銀子,滿臉堆笑地叫小丫鬟去通知月芳準備接客。小丫鬟走後,鴇娘對夏銘說:“月芳是我們這兒最紅的姑娘,可是架子也大,她要是說不想見你,我也沒辦法,只能給你換位姑娘了。”

夏銘聽了,也不知應該回答說“是”,還是應該回答說“不是”。不一會小丫鬟回來說:“月芳姑娘有請相公。”

鴇娘高興地說:“小相公,你去和月芳好好聊聊吧。不過我還要說一句,月芳雖說不是千金小姐,也是從小嬌生慣養大的,你說話不要衝撞了她,她不高興起來走了不陪你,我可沒辦法喲。”

小丫鬟領夏銘進了月洞門,沿着碎石小路來到月芳的院子。月芳院子裏有一座三間套房,中間是客廳,一側是服侍丫鬟的房間,另一側是月芳的卧房。夏銘走進客廳,只見裏面佈置得非常清秀典雅,正中牆上掛一軸仕女美人圖,仕女圖下的香几上放一盞古銅香爐,裊裊冒着淡馥的幽香。客廳兩旁置一些古玩擺設,兩側的粉牆上有不少人留下的題詩。客廳中央放一張大桌案,上面已擺好了茶品點心,大桌案側旁還有一張小書案,上面放一張琴,一卷詩,一套筆硯。夏銘暗道:“沒想到妓女也有這般高雅的,她這房間就像是小姐的書房,一點兒也看不出是風月場所,怪不得這裏叫‘書寓’呢。”

小丫鬟請夏銘在大桌案前坐下,說:“月芳姑娘正在裏屋梳妝打扮,請相公先用茶,月芳姑娘過一會兒就出來見你。”

夏銘足足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才聽到裏屋有人出來。夏銘抬眼一看,只見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秀麗姑娘飄然走出來,她看上去還真有點像殷月菱,外貌的漂亮程度並不亞於殷月菱,只是在氣質上比殷月菱多了幾分妖艷,少了幾分典雅。那姑娘給夏銘道一個萬福,微笑說:“賤妾月芳給相公問安。”

夏銘急忙起身給月芳還禮,然後兩人相對坐下。夏銘沒經過這種場面,不好意思正眼看月芳,只是低着頭喝茶。月芳剛才聽小丫鬟說來了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小子,她一看夏銘,果然是頭一次來妓院的單純小子,不由對他產生了幾分好感。月芳見夏銘喝完了杯中的茶,又給他重新沏一杯茶,用銀鈴般的聲音嬌滴滴地問:“敢問相公貴姓?青春多少?”

夏銘口舌彆扭地說:“我……在下,姓夏,今年二十二歲。”

月芳嬌笑道:“原來是夏公子,奴家也是二十二歲。人們常說‘一緣一會’,今日奴家偶遇夏公子,又與公子同庚,說起來也是有緣相會的了。”

夏銘聽了這話,只好低頭不語。月芳輕輕把茶杯推到夏銘面前,微笑着問道:“聽口音,夏公子好像是外國來的客人吧?”

夏銘剛說:“我是……”就被月芳打斷了。月芳說:“夏公子先別說,讓我猜猜看……,夏公子是齊國人?”

夏銘搖頭說:“不是。”

月芳又說:“夏公子是魯國人?”其實月芳早聽出夏銘是趙國人,只是見夏銘有點緊張,故意沒話找話說,讓夏銘放鬆一下,所以月芳亂猜了好幾個國家,最後才猜到趙國。等夏銘承認自己是趙國人後,月芳逗他說:“我聽人說,趙國的姑娘比我們魏國漂亮,夏公子覺得怎麼樣啊?”

夏銘只得說:“魏國的姑娘,趙國的姑娘都漂亮。”

月芳輕輕拍一下夏銘的手背,笑着說:“夏公子還挺會說話的。”月芳這一拍,又讓夏銘剛剛放鬆的臉紅了起來,低下頭不知該說什麼。月芳見夏銘不好意思主動說話,就問他:“夏公子,你在趙國做什麼事兒?到我們魏國來做什麼?”

夏銘說:“我是個學生,還沒做事。我到安邑是來找人的。”

月芳聽了笑道:“怪不得夏公子有點怯生生的,原來還是學生呢。夏公子要找什麼人?”

這下問到了夏銘的心坎上,夏銘馬上說:“我想問問,附近有個名叫芝草堂的藥鋪,芝草堂的馮掌柜,月芳姑娘可知道?”

月芳說:“哦,你問芝草堂的馮掌柜,這人我可認識。前年我生病時,請他來給我看過病,是個挺不錯的老先生。他的葯挺靈的,我吃了他的葯,病很快就好了。”

夏銘又問:“芝草堂的掌柜,最近是不是換成別人了?”

月芳搖頭道:“芝草堂的掌柜換人了?這我倒沒有聽說過。我們這裏的姑娘病了,大多都是請馮掌柜來給我們看病開藥,馮掌柜每年總要來我們這裏好幾次,我沒見換人啊。”

夏銘還是不死心地問:“芝草堂的馮掌柜可是名叫‘馮薺’?”

月芳道:“對啊。馮掌柜的名字是叫做‘馮薙’。不過你們趙國人的口音重,和我們魏國的口音不同,我聽你說‘馮薙’,聽上去好像也有點像他弟弟的名字‘馮薺’……”

聽到這裏,夏銘忙打斷月芳說:“你說什麼,莫非馮掌柜還有個弟弟?”

月芳道:“是啊,馮掌柜還有一個弟弟。馮掌柜名叫‘馮薙’,弟弟名叫‘馮薺’。”

夏銘忙問:“他倆的名字怎麼寫?”

月芳說:“馮掌柜名叫‘馮薙’,是草字頭下面一個雉鳩的‘雉’;他弟弟名叫‘馮薺’,是草字頭下面一個齊國的‘齊’字。”

夏銘恍然大悟地說:“怪不得!難道是我們把哥哥‘馮薙’,錯認成弟弟‘馮薺’了?”

月芳掩口笑道:“可不是嘛。你們趙國人的‘薺’字發音,和我們魏國人的‘薙’字發音很像。你說‘馮薺’,我聽上去和‘馮薙’差不多。”

夏銘猛然一拍大腿,興奮地說:“原來如此!我們搞錯人了,把芝草堂的馮掌柜‘馮薙’,錯認成他弟弟‘馮薺’了。”

月芳笑道:“夏公子,這事兒你可要好好謝我喲。馮掌柜有弟弟的事,幸虧你來問我,一般人還真不知道呢。最早芝草堂是哥哥馮薙和弟弟馮薺兩個人合開的,沒過多久弟弟馮薺迷上了煉丹,就在鄉下買了一座莊院,每日在那裏煉丹,極少進城來,馮掌柜也很少跟人提起他有一個弟弟在鄉下煉丹,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芝草堂的馮掌柜還有個弟弟。”

夏銘聽了這話,大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當時他們問馮掌柜是不是名叫“馮薺”,可是他們濃重的趙國口音,使馮掌柜把“馮薺”錯聽為“馮薙”,鬧了一個大笑話。要不是今天鬼使神差地來到天香書寓,巧遇月芳,這個謎底不知何時才能解開。夏銘高興之極,想立即就回去告訴南郭逸,於是就向月芳告辭。

月芳一聽夏銘馬上就要走,不免不高興起來,噘着嘴說:“夏公子,你就這麼無情無義么?一旦知道了這個秘密,就不理奴家了,我早知你是這種過河拆橋的人,就不告訴你了。”

夏銘趕緊向月芳道歉說:“月芳姑娘,我真不是過河拆橋,只是這件事對我們很重要,我得趕緊回去告訴我大哥。”夏銘乘着高興,又掏出十兩銀子給月芳。

月芳見夏銘拿出銀子謝她,笑着說:“你這還算知道疼我。”月芳接過銀子,挽住夏銘的手臂,兩眼脈脈含情地望着他,微笑說:“夏公子有急事,我就不留你了。只是……,你下次什麼時候來看我?”

夏銘避開月芳含情的目光,低頭應付着說:“我有空時再來看你。”

月芳用指頭在夏銘額頭上使勁點了一下,用嗔怨的口吻說:“我知道你這是應付我。不管怎麼樣,你可要有良心,一定要來看我啊。”

夏銘回到客店,一直等到傍晚南郭逸才回來。夏銘見南郭逸垂頭喪氣的樣子,知道他沒有打聽到消息,所以得意地把自己打探到消息的事說了一遍。聽了夏銘的話,南郭逸嘆氣道:“老弟啊,你怎麼老能交上桃花運,還讓你把消息也打聽到了,老哥我什麼時候也能交上你這般的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就好了……。不過你老實告訴我,你真沒在天香書寓歇宿?”

夏銘急得賭神發誓說絕對沒在天香書寓歇宿,並說人家那裏第一次去也不讓歇宿,南郭逸若有所思地說:“這事兒我還得去天香書寓親自問問。”

夏銘放心地說:“這我可不怕,你自去問好了。”

南郭逸說:“我當然要去問了。沒想到你這次鍛煉智慧的收穫這麼大,居然把大師伯的情況給打探出來了。只是你還是太性急,怎麼也不問清楚馮掌柜弟弟煉丹的莊子在哪裏就走了?”

夏銘拍着腦袋說:“嗨,我打聽到大師伯馮薺的消息,一時興奮,就忘了問煉丹的莊子在哪兒了……。那我就明天再去天香書寓問問月芳姑娘,把大師伯煉丹的莊子問清楚。”

南郭逸笑道:“剛才我不是說過我要去天香書寓親自問問么?我可不是去問你有沒有在那兒歇宿,我要去問大師伯煉丹的莊子在哪裏。去天香書寓的好事不能都讓你佔了,這次也該輪到我了。”

夏銘也笑道:“好!那就請大學兄明天去天香書寓問月芳姑娘吧……。對了,她讓我有時間去看她,你就說我忙,替我向她問個好。”

第二天南郭逸來到天香書寓門前,不知怎麼總不好意思主動進去。他也學夏銘在天香書寓門前來來回回地瞎走,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鴇娘會出來主動請他進去。可是南郭逸走了幾十圈,也不見有人出來請他,最後只好鼓起勇氣去敲天香書寓的門。他一面敲門一面搖頭嘆氣道:“看來我就是沒有桃花運啊。”

天香書寓的門開了,出來迎接的是一個小丫鬟。那丫鬟不曉事,偏偏問南郭逸來幹什麼,問得南郭逸微紅着臉說:“我來找月芳姑娘。昨天我兄弟夏銘來過,我想再問月芳姑娘一點事。”

小丫鬟卻說:“月芳姑娘昨夜睡得晚了,現在還沒起床呢。你要是想見她,等午後未時以後再來吧。”

南郭逸一聽要見這個月芳還這麼不容易,真想回去,讓夏銘來問她算了。不過他已在夏銘面前誇下了海口,自己搶着要來天香書寓,就這樣見不着月芳回去,不免要讓夏銘恥笑。於是南郭逸只得乾咳一聲,說:“那我就未時以後再來打攪。”

南郭逸到飯店吃了午飯,好容易捱到未時,才無精打采來到天香書寓門前亂走,還是沒人出來主動請他進去,他只好再去敲天香書寓的門。出來迎接的還是那個小丫鬟,丫鬟見了南郭逸說:“月芳姑娘可以見客人了,請進來吧。”

丫鬟把南郭逸領進客廳,等了一會兒鴇娘才出來,給南郭逸再三道歉說:“今兒老身賤體不快,怠慢了上客,還請多多包涵。”

南郭逸說他是昨天來過這裏夏銘的兄長,也想見見月芳,問她一些事。鴇娘笑道:“相公原來是昨兒來過的夏相公的兄長。昨天貴弟見了月芳,只是他坐了不長時間就走了。今兒相公可要陪我們月芳姑娘多坐一會兒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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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俠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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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君心與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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