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武印者
平地隆起一座青山,滿眼蒼翠,又現奇岩怪石,偶有白鷺橫天,隱聞猿聲。
遙看山腳住了百多戶人,洗去了傳統的舊色,換上了時代的新顏。
一派和氣恬靜的景象,門前一條清江滋潤了遠近的田陌緩緩流入遠方的大河。
澹臺風雲和明鳴終於回到了蒼丘小鎮,他們澹臺一族的世居之地。
不知道的外人來到這裏,還以為進入了某個以江南特色為題的別墅區。
柏油路面,光潔彷如無塵。街角的綠化全經過精心設計,四季花開,終年長青。
後山山腳也住了幾百戶人,那邊大多是外姓的宗親族老,環境同樣不比這邊差。
天青得見藍,田一望無垠,在這裏,凡目之所及皆屬澹臺。
然而澹臺的經濟命脈並不在此處,此處僅是一片未曾深耕的塵世桃源。
沿着山徑,聽着溪聲,澹臺兄妹逐級而上,來到這裏,他們也不急於一時。
清風送爽,讓人倍感身心舒暢。
轉入山腹之內,遠看一片瓦房,卻是古色古香。
而在那片房舍后,山前掛着一瀑銀川。
水量不是很大,但勝在高,起霧生虹的,特別美。
在這澹臺老家,澹臺明鳴自小最喜歡的就是它。
蒼丘其實並不大,然則澹枱曆經二十多代,總有奇人高士借天地之偉力形塑山水,作出一派清幽雅緻、迎風納水的妙局。
時至今日,每有大宗師出世定必修葺整固一番,因而千年未毀、始終蔭澤後人。
來到大門,橫匾上刻着“蒼丘瓦舍”四個大字。
聳立越千年的門牆俯視着人行車走兩條蜿蜒山路。
門鈴沒有,守門人在門后。兩兄妹對視一眼,沒有敲那銅環,輕輕一跳躍進去了。
正在下棋的兩個老人家抬頭望了一眼,晃晃腦袋又繼續埋頭下自己的棋。
澹臺明鳴倒是先伸了伸舌頭然後打了兩聲招呼:“康爺爺,海爺爺。”
兩位老人家各自“嗯”了一聲,沒有看去倒是面上泛起微笑。
之後,明鳴和風雲這對兄妹才穿房過舍地望那瀑布落下的所在走去。
臨近飛瀑淵池的庭院,只見梨花已去成飄雪,唯有香氣尚流芳,景色雖是至美,但卻有盛極而衰之象,澹臺明鳴禁不住少了幾許天真爛漫,想以一身真氣逆陰陽。
澹臺風雲沒有察覺,澹臺老爺子這時倒是從觀瀑亭那邊呼喚了一聲。
“我的寶貝乖孫女,你還不快來給爺爺看看,爺爺我快要都望穿一雙老眼啦。”
聽到爺爺的喊話,澹臺明鳴立刻一洗哀息,大聲回答他說:“這不就來啦。”
言畢,她輕輕一哼,腳下清風撫地,一步邁出,人直接從淵湖上過。
足踏清波凌虛渡,疑似仙子天外來。
老爺子見着,暗暗稱讚,嘴上卻說:“哎,野丫頭,始終是野丫頭。”
澹臺風雲可不敢像妹妹那樣造次,依規依矩地走曲折迴廊,自是慢上了幾分。
待到澹臺明鳴落入亭中,她笑着說:“兩點之間,直線距離最短。”
老爺子也雙眼成新月,反問:“那你們先前還那樣磨磨蹭蹭?”
澹臺明鳴嘻嘻一笑,回答說:“人家第一次走山道,人生路不熟。”
老爺子知道她在狡辯,舉出一根食指晃了又晃,說她一句:“鬼靈精。”
澹臺直接當作是稱讚,笑了笑,然後又說:“爺爺,不就是武印者么,用不用得着特意招我歸來,招我歸來就算了,你不知道有電話么,還讓哥親自跑一趟。”
這時,澹臺風雲剛剛踏入到亭里來。
老爺子收斂了下笑意,板起臉回答說:“讓你哥去,你爸和你媽這兩個小傢伙才沒藉口推搪,不然又說什麼學業沉重、功課繁忙,哪裏會放你回來。”
明鳴點點頭,倒是覺得爺爺這番話好有道理。
老爺子見狀有些得意,大有一副爺孫所見略同的感概。
澹臺風雲則裝作沒有看見聽到,眼觀鼻,鼻觀心,人輕輕往外靠。
接着老爺子又說:“確實,不就一武印者嘛,有什麼大不了。關鍵還是你爺爺我想你啦,你想不想爺爺?”
“想!”澹臺明鳴想也沒想,脫口就答。老爺子不住點頭,開心得像個孩子。
老爺子:“不過能短短不夠三個月裏,練出真氣,並凝結出自己的武印。明鳴,你不愧是我澹臺家天賦最好的孩子。只不過,你這師父也不簡單。”
明鳴:“對,師父他確實很厲害。”
老爺子眯了眯眼,閃出一道精光:“哦?有多厲害,有沒有你爺爺我這麼厲害?”
又是一句話落,四周生變,不見老爺子有何動作,淵湖碧水飛快旋轉捲起化作雙龍。雙龍活靈活現,繞着觀瀑亭上下翻騰,宛然不似死物。
澹臺明鳴看得出這龍身乃是高速水流所構成,不但栩栩如生,更是有萬鈞之力。
最後,雙龍盤旋升天,化作一場綿雨緩緩灑落,泛起點點虹光。
老爺子有心在孫女面前露一手,自是出了大力。
若陸羽飛在此,定會說,此雙龍跟彼雙龍簡直如出一轍,果真是兩爺孫。
當然,澹臺明鳴的冰火雙龍是自己的真氣,老爺子的淵池碧水卻是他物,駕馭兩者的難度差距,實在不以里計。
一如澹臺老爺子所料,明鳴她看着水龍化虹確實一雙大眼閃出了小星星。
只不過,教他差點掐斷自己鬍子的是,明鳴回過神來竟是說:“我想應該有吧。”
應該有?應該有什麼?應該有這麼厲害?
澹臺風雲幾乎一個踉蹌直接倒在了淵湖上。
他想,哎喲喂,我妹,這是大宗師獨有的真氣共鳴、借力於天地,不是路邊白菜。
不過,時常看李元真表演中華小當家的澹臺明鳴對師父的實力也是深信不疑。
“呵呵,這樣。看來有機會我真要好好會會你師父才行。”澹臺老爺子一邊裝鎮定一邊佯笑,“聽你爸說,他和你母親都沒見過你這位師父。”
說這話的時候,老爺子心裏暗想:哲雄那個笨小子,辦點事都不利索。連自己女兒的師父生成怎麼樣都不知道。
他還不知道,自己孫女還拜了個無良畫師學畫畫,不然肯定招兒子回來一頓打。
幸虧,澹臺風雲覺得這小事一樁而且已經了結,不需要告訴老爺子。
明鳴有些意外:“不對啊。媽她見過的呀。莫非我沒說,但明擺着的啊。”
老爺子也意外:“你說,明道她見過了?”
他向來認為這兒媳不差,但連人見過都不知道,看來也是糊塗。
明鳴回答說:“對啊。我晚上去學做蛋糕都是她來接我的,見過好多回了。”
老爺子虛應一聲,復問:“你的意思是那個教你做蛋糕的正是教你武功的師父?”
明鳴嫣然:“是啊。”
是啊,聽到這二字,老爺子心中有些凌亂。
他不是腹誹人家討生活的手段,只是感概這緣分。
所以他禁不住問:“你不會是本來想去學蛋糕後來變成學武功吧?”
這一刻,澹臺風雲都有些凌亂。
幸好,明鳴的回答是:“哦,當然不是。是我從小玩到大的那個朋友,羽飛呢,你見過的。他跟師父就住在隔壁,他媽媽讓他去學,我好奇就一併跟着去了。後來,是因為師父的廚藝也很好,所以我才又跟他學做蛋糕。”
聽到這番回答,老爺子稍稍鬆了口氣,不然實在是太過兒戲。
陸羽飛是誰,老爺子當然清楚。唯一一個被孫女帶過回來的,能不知道?
只是,“羽飛那小子我知道。但他根骨太弱、筋膜韌性又差,並不適合練武啊。”
明鳴:“嗯,師父也是這樣說他的。對啦,爺爺,我有件事不明白。竟然你也是個武者,還是個高手,風雲和無憂哥哥你都教了,為何你不教我的呢?”
我自認不瓜啊,她想。
豈料,老爺子立時吹鬍瞪眼地說:“誰說不教,你小時候我就教,都教過幾回啦。每一次你都不夠三分鐘就說累、說苦、說悶,死活不學。本來你的資質是最好的,現在倒是便宜你師父啦。我也奇怪,他是用什麼方法讓你肯去學的呢?”
聽到這個答案,澹臺明鳴霎時臉紅,學起旁邊的澹臺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