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沒有逃婚
紅葯到現在還無法完全確信自己剛到人間,就已經成人的事實,幸福來得太突然,讓她一時間無法完全相信,她老是害怕自己的希望是一次海市蜃樓,到頭來,落得空歡喜一場。
她一邊害怕是海市蜃樓,一邊又在隱隱期待她已成人的事實。所以,為了證實心中已經成人的隱隱期待,一大早上,紅葯便在幕府的院子裏無所事事的閑逛,希望能遇上主動和她說話的人。
只要有一個人上前和她搭訕,哪怕只是和她對視一眼,也能證明她的猜想。
走啊,走啊,迎面走來一位老嬤嬤,老嬤嬤停在她跟前,將她上下打量一遍;紅葯內心竊喜不已:太好了!有人看我了!
嬤嬤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紅葯被她赤裸裸的眼神盯得由先前的竊喜,轉為渾身的不自在,那人的眼神彷彿能穿透一切外物,將紅葯的衣服脫了個精光,再赤身裸體地暴露在她的面前。
紅葯被她看的渾身都不自在,她突地一咧嘴,沖嬤嬤訕訕一笑,模樣盡顯傻氣和可愛。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一隻破鞋啊!”老嬤嬤把兩隻胳膊交叉在胸前,斜睨着紅葯,言語之間盡顯鄙夷之態道。
紅葯愣了一秒鐘,當即低下腦袋,入目正好看到露出來的兩隻小腳丫,她抬頭剛要反駁嬤嬤自己沒有穿鞋,又何來破鞋之說,卻在下一秒,看到了老嬤嬤毫不掩飾的嫌棄和嘲諷后,紅葯剛張開的嘴巴,又無聲的合上了。
原來是在罵她啊!虧她還以為是好聽的話呢!
真是笨蛋!
紅葯察覺到對方的敵意后,便不打算繼續跟她糾纏下去,而且她此次測驗的目的也已經達到,就更沒有跟老嬤嬤糾纏下去的意義了。
老嬤嬤被人無視后,心中大火,她喝住紅葯,一副主人姿態的模樣道:“等等,沒良心的白眼狼,你知道是誰救了你嗎?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那架勢彷彿就是在告訴紅葯: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得對我感激涕零、感恩戴德,還不快過來給我道歉。
但紅葯並不傻,如果她真的是紅葯的救命恩人,怎麼可能在遇到她時,態度如此惡劣呢?這不就明擺着對方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嘛!
一個連對第一次見面的人,態度就如此惡劣,那麼,在生活中,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紅葯扭頭,沖她假笑道:“那我就謝謝你了。”
老嬤嬤接收到她的毫無誠意的道謝后,心裏對她更加不滿,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紅葯離去的背影,氣沖沖的離開了。
紅葯在院子裏無目的的到處閑逛,她走到一處假山那裏停下,食指輕點嘴唇,微微仰頭,喃喃自語道:“到底是誰救了我呢?”
想起昨天差點被雷劈到的事情,她就覺得毛骨悚然、寒毛直豎。
與假山正對着的則是一個直徑約十米的圓形河塘,在河塘的正中間又有一處假山,假山裏面正源源不斷地流淌着潺潺溪水,然後再匯聚到河塘裏面;塘內有許多條錦鯉正歡快的遊盪着。
有的錦鯉還是魚苗大小的狀態,有的錦鯉則有幾斤重的大小,有烈焰的火紅錦鯉,有火紅純白相間的錦鯉,也有純白的錦鯉,顏色甚是可愛活潑。
“誰在那兒?”一聲怒喝自空中傳來,打破了美好的靜謐。
紅葯看到一位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美麗鎖骨、穿着錦衣華服的少婦,少婦烏黑的秀髮盤成成熟誘人的婦人髮髻,晶瑩剔透的血紅圓形玉釵插在秀美的髮髻上,使得她完全散發出女人的成熟魅力。
少婦從假山那兒向她款款而來,步履輕盈,輕輕扭動着纖細的蠻腰,盡顯女人的柔美。
她停在紅葯跟前,眼含玩味的笑意:“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
“夫人認識我?”
“不止我認識你,整個幕府的人都認識你。”說到這兒,少婦故意停頓片刻,她捏着手帕的一角放在嘴角處,似是害羞的少女,眼睛狀似無意的瞥她一眼,接著說道:“你的大名,也許整個大慶國都知道了呢!”
紅葯看着少婦矯揉造作的模樣,心裏起了一絲厭惡,她看着婦人的模樣,認定她也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於是便沒了繼續跟她說下去的慾望。
少婦似乎看到了紅葯眼中的不耐煩,她按捺住心裏的怒火,表現出一副端莊大氣的風範道:“既然碰到了,那就一起走吧。”
走?走去哪兒?紅葯露出疑惑不解的樣子。
“我家老爺宅心仁厚,看你昏迷不醒覺得可憐,這才把你抬進家裏來;既是醒了,當然要去跟我家老爺道聲謝了,這不是為人的最基本的道理嗎?”少婦冷嘲熱諷,暗指紅葯是一個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老爺?”紅葯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
“快跟我走吧!”少婦變得不耐煩起來,聲音嚴肅道。
一處飛檐翹角的四角亭子處,幕象乾和大夫人花之里正坐在亭下聊天。
“老爺,大夫人,妾身早起在花園散步,遇到昨日相救的那個姑娘了。”少婦恭敬地立在幕象乾面前,嗲聲嗲氣道。
本來正和幕象乾談笑風生的花之里,一看清來人之後,便完全收去了臉上的笑顏,變得不苟言笑。
柳芊芊眉眼間帶着淡淡笑意,她將紅葯從一位嬤嬤身後拉到跟前,笑着說道:“老爺,夫人,小姑娘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妾身碰見她的時候,她便跟妾身嚷着非要親自跟老爺和夫人道謝,妾身跟小姑娘說,老爺和夫人都是宅心仁厚之人,你有這份心就行了,小姑娘不肯,非要我帶着她來找你們,親自向你們道謝才行。”
花之里目不斜視的看着柳芊芊,心道:這個柳芊芊到底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前後的態度竟然翻轉這麼大;昨天還說隨便找個地方把人扔了,今日卻裝出一副善良的模樣來。
大夫人想到這裏,嘴角扯起一抹鄙夷的笑:就看她像個跳樑小丑一樣也挺不錯。
紅葯扭頭看向這個滿嘴謊言、表裏不一的少婦,心中有些不滿;不過,她話中卻也有些可取之處——紅葯確實打算當面向人表達謝意,既然少婦親自把她帶到了救命恩人跟前,這也少了她不少麻煩,畢竟院子實在太大,憑她自己很難短時間內就能找到她的救命恩人。
所以,這次的事情就暫且不跟她計較了。
紅葯看向不苟言笑的大夫人,又看向不怒而威的幕象乾,她有模有樣地恭敬道:“多謝老爺和夫人救命之恩!”
“既是身體無恙,姑娘還是早日回家吧。”幕象乾深深地看了一眼紅葯身上的嫁衣,意有所指道。
紅葯愣了一秒鐘,沒想到恩人會這般回復,她以為起碼會說下:不客氣之類的。
她盯着幕象乾的眼睛看了幾秒,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被她捕捉到了,紅葯心裏的疑團更大了。
她不過剛來府上,又與府上沒有任何交集,為何這裏的人處處都看她不順眼?處處都對她懷有敵意?
“你還有何事要說?”幕象乾看出紅葯的疑惑不解,又問。
“沒事了。”紅葯掩去心裏的不解,說完,轉身要走。
“等等。”柳芊芊笑着喊住紅葯,又對幕象乾說:“老爺,小姑娘腳下連雙鞋子都沒有,這路遠山遠的回去,怕是一雙小腳都難保了;我先讓嬤嬤回去給她拿雙鞋子,穿上再走也不遲。”柳芊芊善解人意道。
紅葯聽到“鞋子”二字,突然想到不久前碰到的老嬤嬤喊她破鞋的事情,她煩躁地皺了皺眉頭:“多謝夫人好意!紅葯已經習慣了,所以,鞋子的事情就不勞夫人費心了。”
“等等。那要不派人送你回去吧。”
紅葯有些不耐煩起來,但礙於對方出於好意,她也不能表現出自己的不滿,省的被人說成不識好歹。
“紅葯姑娘,你家住哪兒?”
家?早就不在了吧。
她都死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還會有家呢!
柳芊芊把紅葯的沉默當成不願意回答,羞恥與回答,她又問道:“紅葯姑娘的夫君……”
夫君?她死後沒多久,估計就娶了別的女人吧。
“唉,這麼好的姑娘,也無法做主自己的婚姻,可憐的命啊,你只能通過逃婚來躲避不滿的婚姻,最後,還要被家族恥笑,還要受盡責罰,女人一輩子的貞操名譽就這樣沒了啊!”柳芊芊說到動情處,眼淚潸然淚下,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我沒有逃婚!也沒有讓家族蒙羞!”紅葯糾正柳芊芊的說辭,嚴肅道。
“我知道你心裏難受才這樣說的。”柳芊芊又是一副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模樣。
紅葯氣得恨不得當場把她揍一頓才能消火,這女人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我再說一遍,我沒有逃婚!”
柳芊芊狡黠一笑,隨後又傷心地問道:“那你為什麼穿着嫁衣出現在這裏啊?”
既然沒有逃婚,又為何會穿着嫁衣出門上街呢?無論你是金嘴鐵嘴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無論你怎麼替自己辯解,都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說辭。柳芊芊心中得意道。
紅葯剛要開口說話,轉念一想,又止住了。
大婚那天,她還未和相公入洞房,就死在了婚床上,所以她現在的模樣其實就是她死去時的模樣,但這種話說出來,又有幾個人相信呢?
“反正我就是沒有逃婚!”紅葯拔高聲音,怒瞪着柳芊芊,強調道。
“我知道,逃婚對女人來說是影響一輩子的事情,就像一塊醜陋的疤痕一樣,深深地烙印在心裏,不願意麵對,也不願意承認,你還年輕,就是可惜了啊!”
“你到底想怎樣?我與你無冤無仇,又素不相識,你為何要處處針對我?”紅葯忍無可忍道。
柳芊芊哭的梨花帶雨:“老爺,妾身就是看她年齡小,不小心入了歧途,可憐她,心疼她,沒想到她卻這麼說我。”
幕象乾有些不悅道:“她想怎麼回去就怎麼回去,這件事情到此結束,以後誰也不許提起!”
這時,管家過來通知早膳已經備好,可以移步廳堂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