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我有仇必報的
天色愈發的暗了,寧檀細細聽着海水的聲音,原本懶散倚在床頭的身子,突然綳直了背脊。
扣着眼罩的臉微微側向門邊。
視覺受限下,聽覺便變得異常靈敏。
來了。
一串沒有節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門前。
寧檀緊攥着手掌,聽到一記細微的咔嚓聲,門開了。
最先湧入鼻腔的味道,沒記錯的話,是屬於給她進行催眠的女醫生的,帶着洗衣液的清香。
隨後,混雜着各種香水的氣息,毫無預兆的衝進鼻腔。
“兩天沒來看你,過的還好嗎?”
白鴿站在寧檀面前,嬌媚的聲音帶着顯而易見的恨意。
那晚她喝醉,藉著酒氣踹了寧檀一腳后,梁醫生怕她再次情緒失控,將她留在村外。
接連兩天,她都沒能接近寧檀半步!
這個賤人!
即便現在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卻也依舊凌駕於她之上。
不過是踹了她一腳,竟被禁步了!
白鴿咬着下唇,看着面前這張過分明艷的臉,眼裏的嫉恨洶湧的厲害。
梁醫生不着痕迹的蹙了眉頭,上前一步,擋在白鴿與寧檀之間。
“身體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寧檀揚起臉,即便視線受阻,依舊準確無誤的看向對方,檀口輕吐:“有。”
梁醫生忙沉了心思:“哪裏不舒服?”
“心裏。”
心裏?
話音剛落,白鴿與梁醫生齊刷刷怔住。
白鴿率先回神,冷笑着嘲諷:“心裏?你別告訴我,你被我折磨出了心理問題,需要進行心理疏導?”
寧檀故作詫異的看着她:“你怎麼知道?”
話是由她的口說出來了,如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白鴿直覺有一種被寧檀擺了一道的感覺,但又找不到證據,一時憤恨的噎住。
“寧小姐,你真的出現心理問題了?”
梁醫生確認的問。
寧檀又將‘視線’挪向她,幽幽道:“失眠算嗎?”
失眠的毛病,說重不重,說淺不淺。
如果他們真的是奉了宮夫人的意,要她在這裏安穩的生下孩子,那失眠便是大事。
嚴重了的話,茶飯不思,胎兒營養跟不上,他們是沒辦法對上面交代的。
梁醫生聞言沉吟了會兒:“那我為寧小姐做一次心理疏導試試看。”
“辛苦了。”
寧檀情緒冷淡。
白鴿眼瞧她落魄成這樣還端着矜傲,便一陣不平衡。
她當年為了活下去,低聲下氣,苟延殘喘。
憑什麼寧檀仍舊衣不沾塵,高高在上?
“失眠有什麼的,誰沒個睡不着的時候,梁舒,你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上面說了,只要她生下孩子就行。”
“白鴿,閉嘴!”
梁舒出聲制止她的口不擇言。
白鴿蠕動下嘴唇,知道自己在這裏逞口舌之快也沒意思。
恨恨的瞪了寧檀一眼,將高跟鞋踩得蹬蹬作響離去。
“她就是這性格,寧小姐別介意。”
梁舒溫聲道。
寧檀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她:“不可能的,我這人有仇必報,睚眥必較,除非我沒命活着走出這裏,但凡我運氣好上一些,她便活不了太久的。”
“寧小姐,她也是受人所迫……”
“你大概不了解我,我這人要是好心腸,指不定死上多少回了。”
寧檀說著,低笑一聲:“你沒對我做過什麼壞事,我不會記你仇的。”
受人指使是一回事,但公報私仇又是另一回事。
她只是眼睛被蒙了,心還亮着。
誰如何對她,她清楚的很!
“寧……”
“梁醫生,聽我說說我失眠的事吧。”
梁舒幾次替白鴿辯解的話統統被寧檀打斷,便也死了心。
算了,她能說的也說了,能做的也做了。
當年白鴿幫忙的情分也算還清了。
此後,她是生是死,是富是貧,是好是壞,都與她無關了。
“行,我聽着。”梁舒道。
“我有一個朋友,運氣很不好。”
寧檀的開頭,出乎梁舒的意料。
穿着白大褂的女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靜靜的聆聽着。
“小的時候,父母就把她拋棄了,她和身體孱弱的弟弟一直寄養在大伯家,大伯拿着她母親留下的東西典當了很大一筆錢,從此脫離那貧困的小鎮,算是一隻腳踏入了豪門。”
“但姐弟倆的困境並沒有因此改善,甚至,較之之前,愈發的惡劣,她上初中的時候,大伯便徹底斷了他們姐弟的經濟供給,姐弟被逼的沒了法子,小小年紀,便奔波在各種工作間,那個年代,敢雇傭童工的主家都不是什麼良善的人,時常剋扣工資,但他們還是咬着牙堅持了下來。”
“即便如此,大伯一家還是覺得他們是拖油瓶,藉著搜刮他們打工掙來的錢,以此達成內心的平衡,我那個朋友很小的時候就發誓,長大后,有能力了,一定要帶着弟弟離開大伯家。”
“大概是因為原生家庭的原因,她特別渴望溫情。要知道,一個人被打壓的久了,旁人一點點的溫暖,都能讓她感動涕零。後來,她遇到了一個男人,男人看着她時,眼睛明亮的像一團熱烈的火,她以為那是帶她走出深淵的照明燈,卻不曾想,她走向的,是飛蛾撲火的不歸路。”
“和男人結婚後,男人醜態畢露,原來,他並不是真的愛她,只是看中了她親生父親現在所擁有的權利,他以為娶了她,就能得到那份權利,可是他錯了,一個二十多年對她不聞不問的人,怎麼會認她這個女兒呢?”
“或許徹底死了這份心,男人開始覺得,一切都是我朋友的錯,輕則打罵,重則棍棒,終於有一天,男人在賭場輸了錢,欠下了巨額債務,賭場的東家說,只要他把他老婆送過來,所有的債務一筆勾銷,他照做了。”
“很奇異的,那個夜晚對她來說,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熬,恥辱與恨已經佔據她所有的思想,也是那個夜晚,她懷上的第一個孩子,離她而去了。”
寧檀全程語氣平和,梁舒卻聽得一顆心被泡在開水裏般,揪心的難受。
她等了許久,沒見寧檀繼續,不由得輕聲追問。
“後來呢?你那位朋友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