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仙人用仙物，仙物孕仙靈”阿若是這麼說的。

馬涼急急追問“你是神筆的靈識？”

阿若只是道“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規則，這個城的禁忌詞沒有人能告訴你，強言之人會被咒術所滅，我只能擦着邊告訴你一些東西”

馬涼幾乎把耳朵都貼上去，用心地辨別每一句話。

即便是不直接言，那些話阿若依舊說的很艱難“神筆畫出的東西只有神筆能毀滅，烏泱墨色，舉世皆清我獨濁，能經這濁水洗滌不滅的方乃真實”

她邊說唇角邊溢出鮮血“真正的神筆沒有大限，筆靈規定的數限，才是神筆的制約…”

馬涼見她身漸透明，心生不忍，猛地掩住她口，轉身逃出，他只想見碧笙，唯有見她，心中方能安定，或因她是強者，護他太多次，故每覺恐懼，在她身側，便能安心，這一次，他真的太害怕了。

碧笙聽得筆靈之說法，掩唇一笑道“我護畫一族護佑神筆百年，從未見過筆靈，若筆靈真心害你，我身為護畫一族定是幫着筆靈”

雖是調笑，馬涼的心卻突然靜下來，這一刻，他想通了一切。

馬涼拿出神筆，在桌沿上敲打，也笑着道“若真有筆靈，你出來呀，要怎樣我都依你”

“要你愛她你依不依”

馬涼一愣，意識到她在玩笑，接道“若它像你這般美，為何不依？”

兩人笑談一夜，馬涼心中有了定論，困擾良久的煩惱消失，一身輕鬆，他熱情地同街上遇到的每人打招呼，人們笑着回應，這麼美好的世界，即便是假的又如何？

進入家門的那一瞬，恍如進入另一個世界，寂靜地讓人戰慄，隔絕了外面的喧囂，一切再度不真實起來。

阿若虛弱自裏屋走出道“這是結界，可暫擋城訓”

馬涼推門欲逃，卻打不開，他只能拚命捂住耳朵“我不聽！”

阿若的聲音卻直接灌入他腦中“你已經知道了，不是么？這一世的你沒有以往勇敢，卻比從前都要聰明，之前你從不逃避真相……或也是因真相殘忍，你才逃避”

“不要說，求你！”馬涼衝上前抱住阿若“我們像這樣下去不好么？就這樣我們兩人做幸福夫妻，她遠離我們經營畫鋪，就這樣下去好不好？求你！”

阿若一聲嘆息，那麼真切，傳入腦中時，馬涼忽欲落淚。

這萬千悔恨都源於遲鈍，昨晚想清楚已然太遲，阿若不斷破壞碧笙的世界，只為讓自己看清，可如果我早已看清，昨晚逼問只是為了確認，你這樣的犧牲是不值得的。

他清清楚楚記得昨夜的夢，烏泱河發大水，黑漆漆的水如墨色浸染，兇猛的烏獸掙脫河堤的拘禁，放肆奔騰於瀛都大街小巷，可行人竟沒有一個會游泳，在水底撲騰的馬涼，瞪大了眼睛，仿若看到一個個色彩鮮明的人融於墨色烏泱，大抵水太漆黑，遮住了眼，他們只是沉了下去。

馬涼拚命游出水面，卻見整個城仿若一副水墨畫卷於墨色中緩緩化開，虛無中唯一的真實是一點碧色，那是碧笙踏水而行，腳尖輕點水面便騰空而起，一身碧綠的衣裙盛開於墨色之上，好似黑水之上一朵青蓮，出淤泥而不染，她手執神筆，對着烏泱中心畫巨大的符咒，或是在封印烏獸，烏泱水冰寒刺骨，可馬涼卻感覺寒意是自心口蔓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