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選擇
這樣來來回回的暈了好幾次，楊繼盛總算是接受了這個事實，生無可戀的躺在床上。
倒是匆忙歸來的福伯，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后笑着道：“楊大人無需擔心。
老奴這次只是去探探行情，並沒有將書稿交給他人。
其實老奴也覺得少爺這書太冒風險，就算要賣也要等到殿試之後再說。”
只見福伯這話一說完，原本還生無可戀的楊繼盛就跟打了雞血一般蹭的一下就從床上蹦了起來。
這還好是大白天，要是晚上定要嚇死幾口子的。
可楊繼盛此時根本不在意這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賢侄真是有福之人啊！
拜師禮你不用操心，聽說你和那個書畫雙絕的徐渭關係不錯？”
經他這麼一提醒，曲江當時就恨不得找塊豆腐多撞幾下。
按說他和那徐渭聊得不錯，自己去求副畫簡直不要太容易。
要是早想到這點，他哪還用浪費時間整什麼《金品梅》啊！
趁着這時間多研究下道經和青詞多好。
可就在曲江暗自後悔的時候，楊府的小廝卻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道：“老爺，宮裏來人了。”
“他有說什麼事么？”
小廝聞言，搖了搖頭道：“那位公公沒說，只是命小的將老爺和姑爺都叫到前廳去。”
曲江聞言急忙拉着楊繼盛往前廳趕去。
要說他對這個便宜老丈人是真無語了！
好歹也是考過殿試見過皇上的人，沒想到一個宮裏來的太監就能讓他嚇的失神。
也不知道未來他是怎麼有勇氣上疏去懟皇帝還名傳千古的。
不過到了正廳時，曲江也有些傻眼了。
因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李芳【1】。
曲江見狀急忙躬身行禮，卻同上次一樣被他攔了下來道：“曲會元，沒想到咱們這麼快就又見面了啊。”
“這就是緣分啊！
小子得李公公指點赴京趕考，本要等殿試后登門致謝，沒想到今天就見着了。”
李芳聽到這話臉色未變一分，轉頭對楊繼盛道：“楊翰林，主子爺要召見南北直隸的優秀舉子，咱家得趕緊帶着曲會元回宮復命。”
“小婿少不更事，這入宮覲見前還望公公多提點一二。”只見楊繼盛說完這話就掏出了一個荷包。
不過這荷包李芳沒接，而是伺候在他身旁的一個小太監接了過去。
“走吧，可不能讓主子爺等久了。”
曲江無奈，只好跟在了李芳的身後。
“和我同乘一車吧，正好咱家還有話要和你交代。”
李芳用的是一輛最普通的馬車，只有兩個護衛開道，安品級算是正六品的規格。
而京官四品以上是可以用轎的，但李芳卻如此低調，難怪會得到嘉靖帝的器重。
“小子，會試時的那篇《君臣論》才是你的真實水平？”
見李芳這麼問，曲江無奈道：“我本來就沒想參加這次的科舉，所以在鄉試的時候故意藏拙了。”
“倒是老實！
那趙貞吉給主子爺的奏摺中有提到這事。
咱家當時就想，要是你憑本事考名次會是怎樣。
沒想到會試的一篇文章就引來朝臣的一片喝彩啊。”
這話看似誇獎，卻讓曲江冷汗只流。
李芳這話給他透露了兩條消息：一是他鄉試時藏拙的事嘉靖帝已經知道了；二是他鋒芒太露已經進入了朝臣們的視野。
“小子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啊...
小子在會試時拼盡全力，本只是為了博一個二甲靠前的名次。
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考的太好，反而惹禍上身？”
曲江見李芳一下說出了關鍵，點頭道：“沒錯，還請公公再幫幫小子。”
“哼，你如今還需要我幫忙么？
徐閣老已經在主子爺面前承認了你是他的門生，還給你起了‘離淵’這個字。
朝臣們可不是傻子，這‘離淵’有多重，就不用我給你解釋了吧？”
曲江見李芳突然翻臉，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放下了些心來道：“公公應該知道我沒啥野心，是否入朝為官其實也不太在意。
我走到這步都是被逼出來的...”
李芳聞言沒有說話，倒是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純金打造的錦鯉和一頭銀制的耕牛。
曲江看到兩物很是不解，才想要詢問就猛然想起了嘉靖帝的一個忌諱。
於是他從李芳手中接過了那隻銀制的耕牛，在手中把玩了起來。
李芳見狀嘆了口氣道：“是你的終究是你的，天授不取必受其咎。
小子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以後的路會如何連咱家都看不透了。”
曲江聞言不由覺得有些疑惑。
他選耕牛是因為知道嘉靖帝的許多兒子夭折，對二龍不相見的說法深信不疑。
而不選錦鯉也正是因為怕‘鯉躍龍門’犯了嘉靖帝的忌諱。
“公公，我選的不對？”
“對，很對！
捨得捨得，能舍才能得...
這個道理滿朝文武不懂，內庭的那些宦官們也不懂，沒想到你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郎卻懂這些。
老夫懂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掌管了內庭。
不過那時候的咱家有太多的東西捨不得也舍不下...”
曲江聽到這樣掏心窩子的話也感觸良多，看來爬的越高越的人活的也越難啊！
不過隨即李芳就轉移話題道：“咱家的親眷因瘟疫，只剩下了大兄的兒子和他的孫女。
我那侄子比我命好，遭災的時候被你爹所救。
不但混了個錦衣衛的出身，一輩子也沒卷進什麼齷齪事裏。
今天我作為他的叔父替他做主，將那小丫頭許給你了。”
曲江此時已經呼吸急促了，因為李芳這話里話外說的都是福伯啊！
通過多日的相處，他能明白福伯對他的關心一點都不比他爹要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福伯是個老光棍啊！
“等等，您老是不是弄錯了？
福伯他從小就跟在我爹身邊，一直沒有娶過親。”
“沒錯，那不成器的東西曾經在勾欄廝混過一陣，連有了子嗣都不知道！”
【1】李芳，明穆宗時內官監太監。因忠言進諫，惹怒明穆宗，下獄。圖為明代官員李芳所做畫作。摘自《明史列傳第一百九十三》李芳，穆宗朝內官監太監也。帝初立，芳以能持正見信任。
PS：小武最近越查資料就越喜歡李芳這個人物，不過小武文筆有限但願能將李芳的真實事迹還原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