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思緒凌亂
夏霜霜走到紀寒凜門前,伸手想敲門,又覺得自己如果貿然解釋自己給敵軍帶蛋糕這事兒,簡直是不打自招。在他門前徘徊了一會兒,她還是選擇回了自己房間。
夏霜霜進門后,先拎着小龍蝦叨叨了會兒:“你親爹今天好像又生氣了,認識你爹之後,我的經歷大概可以寫一本80萬字的長篇勵志言情小說了,上半部是《隊長每天都在懟我》,下半部逆轉為《隊長好像每天都在生氣》。80萬字,活生生的80萬字,情節、對話絕對不重樣。”夏霜霜嘆氣,“你爹也太難取悅了。”
扔下小龍蝦,夏霜霜揣着心理負擔進浴室去洗澡。
干發巾包着濕漉漉的頭髮,水聲嘩嘩,夏霜霜站在洗手台前,伸手擦了擦被水霧糊住的鏡面,看着裏頭漸漸清晰的一張臉。左右看了看,大概是最近太累的緣故,她眼眶下都浮起了一圈青色。她嘆了口氣,找眼霜出來抹了抹,又覺得臉頰上好像有顆痘印,不由得又翻出祛痘印的塗厚了點。
都說愛美是一個女孩子陷入戀情的前兆。
夏霜霜彷彿受到驚嚇:我這樣……該是基礎護膚保養吧?就跟解決三餐以確保溫飽一樣吧?我喜歡得這麼明顯,會不會被人看出來啊?
夏霜霜不敢多想,把護膚品都丟進化妝包里,一面拚命搖晃着腦袋,像是想把腦子裏進的水都晃蕩出來。
她扯掉浴巾,換上那套隨時可以去廣場上打一套太極也絕沒有半點違和感的戰隊睡衣,倒在床上,放空大腦。
睡意上頭,迷迷糊糊間彷彿聽見有人敲門,夏霜霜抱着枕頭,含含糊糊地應了句:“來了——”
腦子裏卻思緒紛亂:凜哥這麼晚還來幹嗎啊?到底讓不讓人睡覺啊,不會又要來實踐他鐘愛的教育事業吧?
打開門一看,站在門口的是張大寶。
夏霜霜整個人都清醒了,因為張大寶懷裏還抱了只巨大的熊本熊。
“平時人多,沒好意思拿給你。”張大寶依舊一身西裝,扮相很是精英成熟。
“啊——這個。”夏霜霜望着抱着熊本熊的張大寶,不知怎麼拒絕。
“是粉絲送的,我用不上。我是聽說女孩子都喜歡這個的,放在我那裏也是浪費。”張大寶繼續,“我不是摳,你要是喜歡,我能買100個送你,1000個也行。”
在夏霜霜躊躇猶豫着到底要不要接受別隊隊長送來的這個超大玩偶的時候,她當然不曉得,已經聽見動靜的對門,這會兒正悄悄把房門拉開一小道縫,兩眼視線可見的,就是一個嬌羞的少女在害羞是否接受某網癮少年的表白。
門縫後面的紀班主任果然有了學生時代躲在教室後門暗中觀察學生表現的教導主任風範,恨不得拿出小本本狠狠記下這對男女的名字!
少女將身材高大的少年手中的熊本熊接過去,微笑着點頭說了聲“謝謝”。直到少女把門關上后五分鐘,少年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而紀寒凜內心已經猶如一個防範學生早戀的教導主任一般,想要把夏二霜同張大寶的愛情萌芽扼死在搖籃之中。
回到房間左右看了半天,剛把熊本熊安置在床頭,房門又被敲了。
夏霜霜急吼吼地奔過去開門,剛把門拉開,紀寒凜已經神色凝重地在那兒杵着了。
“凜哥?”
紀寒凜斜了夏霜霜一眼:“很意外?”頓了頓又補充,“你希望敲門的不是我?”
夏霜霜一臉黑人問號,完全不知道自己從頭到尾只有把門打開這一個動作,為什麼會惹得紀寒凜有這麼多不相干的猜想。
“沒……”有點疑惑,於是,夏霜霜抬頭問,“那個……凜哥,這麼晚,有事?”
“你也知道晚?”
夏霜霜:???
紀寒凜目光微微一飄,於是就看見自家親兒子在人家床尾趴着,別人家剛送的玩偶在床頭悠閑自得地躺着。他忽然就冒了火氣上來,指着自家親兒子開始數落領養人:“我辛辛苦苦花98塊錢生出來的兒子被你踩在腳底,別人隨隨便便抱養來一個女兒你給放在床頭?你考慮過孩子他爸的感受嗎?”
“凜哥,你冷靜點!”
“冷靜不了。這種事情,換了你,你能冷靜嗎?”
“不能、不能,絕對不能!”
果然不錯,今晚的龍蝦宴就是某人原地爆炸的前兆,以至於把氣都撒到這些毫無生命的小可憐玩偶身上了。
“其實,凜哥,我有些不為人知的怪癖!”夏霜霜開啟自黑模式,她伸手指了指床尾,“我睡覺都是頭朝床尾的!”
紀寒凜的臉色由霽轉晴。
夏霜霜繼續發動攻勢:“你不知道,這些天,都是小龍蝦陪我睡覺的。事實上,如果這會兒沒有小龍蝦的陪伴,我晚上是會失眠的。”
紀寒凜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夏霜霜慫人膽壯了起來:“阿熊的地位怎麼可能超過小龍蝦?小龍蝦可是凜哥你的親生兒子啊!”夏霜霜伸手一撈,把阿熊飛快地扔到地上,“你看!他一點都比不過小龍蝦!”
紀寒凜臉上的笑容愈發清晰。
“如果阿熊是5毛錢的話,那小龍蝦就是400億!”夏霜霜氣貫長虹,甚至對天起誓。
“不早了,你睡吧。”紀寒凜退出夏霜霜的房間,臨走到門前,還裝作無意一般,踹了阿熊一腳。
直到對面房門發出啪嗒落鎖的聲音,夏霜霜才鬆了口氣,整個人呈大字攤在床上。
人被逼到極限的時候,扯謊都這麼有條理了。
渾渾噩噩地躺了一晚,夢裏全是紀寒凜抱着小龍蝦,滿臉淚痕,柔柔弱弱、哭哭啼啼,在夏霜霜面前罵她“負心婆”、見異思遷,虐待兒童的樣子。夏霜霜昏頭昏腦地在夢裏認錯,給紀寒凜和小龍蝦敬茶道歉,舉頭三尺有神明,她對天發誓,一定不再辜負他們父子,才算完事兒。之後,又是百般討好他們父子,帶他們去美食一條街,領着他們去遊樂場。連夢裏殘存的意識都指明了,自己和紀寒凜,真的成了一對了。
夏霜霜是被嚇醒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道不知不覺中,她對紀寒凜的非分之想已經到這種程度了?
夏霜霜開始慌了。
這樣的思想,很危險啊!
夏霜霜不敢多想,踩上拖鞋就進洗手間刷牙洗臉去了。一頓磨蹭完后,一陣敲門聲傳來。
夏霜霜奔過去開門,紀寒凜已經一身運動衣站在門口,是少年獨有的青春氣息。
“凜哥?這麼早?”
“不早了。”紀寒凜抬手看錶,“已經7點鐘了。”
夏霜霜轉頭想跑,被紀寒凜一把扣住腦袋,打了個旋兒,轉了回來,和自己面對面了。
“晨跑。”語氣不容置喙。
夏霜霜看了看旁邊幾扇關得牢牢的房門,開始賣隊友:“哦,那他們三個不用嗎?”
紀寒凜收回手,靠到門框上:“以你的速度,他們讓你半小時,也足夠了。”
夏霜霜:“……”
在紀寒凜的脅迫下,夏霜霜換上一套運動裝,跟着他一起去晨跑。
許是頭天夜裏下了一場雨,空氣濕度很是適宜。早晨的空氣清新也不是假的,翠綠的枝葉,盛開的繁花,將將升起的日頭,都刻畫著一幅美麗的畫卷。
除了,跑步本身這項體育運動很是要命。
夏霜霜覺得,雖然自己是全心全意、用盡全力在奔跑,但對紀寒凜來說,速度彷彿在遛狗?只是一條牽引繩的差距了吧?
紀寒凜跑得輕鬆,不時在旁邊敦促夏霜霜兩句,短短一公里,夏霜霜就彷彿下凡歷劫一趟,快要筋疲力盡了。
她跑到一棵大樹邊,不顧形象氣質地往地上一坐,伸手往包里去翻,眼前就出現一瓶水,她抬頭,紀寒凜額頭上綁着髮帶,手裏朝她遞過一瓶水。早晨的光籠在他身後,影影綽綽彷彿會發光的王子。
夏霜霜接過去,伸手在瓶蓋上,還沒擰,手裏又是一空,紀寒凜把礦泉水搶過去,雙手一擰,然後將蓋子輕輕搭在上頭,給遞了回去。
夏霜霜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抹了抹嘴,把礦泉水收好:“凜哥,我跑不動了。”
紀寒凜:“這才是原計劃的五分之一。”
夏霜霜:“我覺得揠苗助長並不好,凜哥,你是不是可以適當把原計劃調整一下,減一減?不然,我怕到中飯的點,我也跑不完。”
“沒關係。”紀寒凜伸手把夏霜霜拎起來,“你就是跑到天黑,我也陪着你。”
夏霜霜的臉驟然一紅:“凜哥,你不要隨便就說這種滿分情話啊,我吃不消……”
紀寒凜一愣,把夏霜霜的背包也背到自己身上:“都100多斤的人了,有什麼好吃不消的?”
夏霜霜手腳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追在紀寒凜屁股後面申辯:“我99.8斤!好不好?哪裏有100斤?你不要隨意在我的體重上添磚加瓦啊喂!”
於是,在紀寒凜一路的言語嘲諷和侮辱下,夏霜霜前後跑跑停停,花了兩個小時,終於跑完了5公里的路程。而這對於平時的她來說,是一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終點是一所中學,早晨的學校吵吵嚷嚷的,門口設了不少早點攤子,賣小籠包的、賣雞蛋餅的,成群結隊穿着校服的學生排着隊買早飯,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餓了?”紀寒凜看了一眼舔了舔嘴唇的夏霜霜問。
夏霜霜點點頭。
“走。去吃早飯。”紀寒凜邁開長腿,就往街角的一家早餐店走。
夏霜霜在後頭跟着,男人身材高大,身旁不時傳來少女的驚呼:“啊啊啊,那個小哥哥好帥啊,是我們學校的嗎?!”
“胡說,我們學校哪裏有這麼帥的男人,不會是新來的轉學生吧?”
“看年紀好像比我們大啊,是不是新來的老師啊?不知道哪個班的女生這麼有福氣啊!”
夏霜霜搖頭,他紀寒凜,真是到哪裏都有迷妹。
紀寒凜走得快,剛好一群學生買完早飯進校門,從他倆人中間穿過去,夏霜霜直接被人群給衝到後邊去了。隔着人群,她一蹦老高地叫他:“凜哥!等等我!”
男人聽見那熟悉的叫喚,頓住腳步,一回頭就看見少女在那裏蹦蹦跳跳,前頭是幾十個背着書包的學生。他無奈地搖頭,繞回來,過來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臂,將她往身邊一帶,嘴裏還念叨着:“走個路都能跟不上,飯都白吃了?”
夏霜霜撇了撇嘴:“人太多啊,我一個老學姐,哪裏好意思欺負這些小孩子啊,當然是選擇讓着她們啦!”
男人將手臂握得更緊:“跟牢了,再丟我可不管了。”
少女哼哼唧唧的,一個人碎碎念:“什麼丟不丟的,又不是錢包?這麼點路,我自己會過去啊。不管就不管嘛,早飯錢我還是付得起的,看不起誰呢,真是的……”當然,整個人卻牢牢地跟着男人,一步也不敢落下了。
店鋪1的裝潢有些陳舊了,像是家老店,客人也多。門前支了個大爐子,做的是雜糧餅。做好的麵糊鋪在電餅鐺上刮勻,打上雞蛋再刮勻,白騰騰的霧氣飄上來,放上裏脊、香腸,撒上蔥花、肉末,再捲起來,沾上醬料,把薄脆放上去,卷好后從中間切開,對摺。
紀寒凜拉着夏霜霜站在旁邊,夏某人光靠聞的,就已食慾大動。
紀寒凜看了夏二霜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不自覺地勾了起來。好不容易排到,他跟老闆娘說:“裏脊、香腸、什麼都要,醬要辣的,越多越好。”
夏霜霜十分滿意地點頭,紀寒凜雖然平時愛懟她,但對她的口味卻掌握得一清二楚。
老闆娘一面做,一面笑着說,“吃這麼多,不怕胖啊?現在的小姑娘,都只吃一點點的。”
夏霜霜笑着搖頭:“好吃才重要啊!口腹之慾,人間美事!”
紀寒凜一面掏錢,一面漫不經心地說:“丫頭太瘦了,骨頭都硌得慌,胖一點更好。再打兩碗熱豆漿。”
夏霜霜在前頭拎着兩袋雜糧餅,紀寒凜跟在後頭端了兩碗熱豆漿,找了張靠角落的木桌子坐下了。
豆漿擱了會兒,上頭浮起一層薄薄的麵皮,夏霜霜吸着跐溜進嘴裏,又咬了一口手裏的雜糧餅,裹在麵糊里的熱氣躥上來,夏霜霜一面用手在嘴邊做扇子扇風,叫着“好燙、好燙”,一面又忍不住誇讚:“好好吃!!!”
紀寒凜轉了轉勺子:“廢話,當然好吃。我晨跑了這麼多個早上,一家家試過來的好嗎?”
正在喝豆漿的夏霜霜手一抖,埋着頭也不敢抬起來,就嗓音低低地問:“那……凜哥,你是特意帶我來的啊?”
心已經怦怦怦跳得響了。
“特意為我試的啊?”這句話她當然沒勇氣說出口。
“你要是能再跑十公里,我也就不帶你來這裏了。”紀寒凜把碗底的豆漿喝盡,問,“吃飽沒?”
夏霜霜拚命啃了兩口雜糧餅:“飽了!”
“明天還想吃嗎?”
“想!”
紀寒凜站起身,朝門外走:“那好,明天記得早點起。”
夏霜霜追在紀寒凜身後:“凜哥,你不厚道!你又套路我!”
然而,吃完早飯、站在馬路上的夏霜霜,這會兒才發現似乎有哪裏不對。
“凜哥,我們怎麼回去?打車嗎?還是這兒附近有公交?我記得好像沒有吧……”
“嗯。再跑回去。”
夏霜霜一臉“去你的,我不幹了”:“凜哥,你誆我是不是?我中計了,對不對?你一開始計劃的就是十公里的路程,沒錯吧?”
紀寒凜十分坦然:“要是一早就跟你說跑十公里,你估計會扒着基地的大門死活也不跟我出來的吧?”
夏霜霜:“你這麼詭計多端,你怎麼不去寫小說?”
紀寒凜:“我怕我寫出來,讀者看不懂,還得費勁解釋。你就不一樣了,提點一下,還是能略通一二的。”
夏霜霜:“那是,畢竟我親身經歷,沒點感悟都不合適。”
夏霜霜在吃飽后,好歹有了力氣,兩個人一路跑回去,倒是比來時順利得多了。
回到基地的時候,正碰上電競圈記者的專訪,張大寶坐在沙發上,模樣十分周正,見到夏霜霜推門進來,他的眸光閃了閃。
記者剛好問道:“寶哥你最近形象大有改觀啊,跟從前判若兩人,是有什麼新情況嗎?”
張大寶又看了一眼在玄關處換鞋的夏霜霜,以及跟在她身後幫她拎着書包的紀寒凜,不由得把目光收了回來,點了點頭:“嗯。遇到了一個覺得很不錯的女孩子,覺得把自己打扮得清爽乾淨也不是很浪費時間的事情,覺得要好好對待生活。”
記者大驚:“這話從寶哥你嘴裏說出來也太難得,過去你可是說過,‘如果不是因為坐在電腦前打遊戲需要消耗能量,我絕對不會浪費一秒時間在吃吃喝喝上’的話啊!”
張大寶目光飄了一飄,夏霜霜一臉笑意地跟在紀寒凜身後,坐到電腦前,兩個人不知說了什麼,紀寒凜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她的舌頭微微伸出來點,像只小狗一樣乖巧聽話,不再鬧騰,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認真地打起了遊戲。
“就像一直相信自己會中獎、每期都買同一注數字的人始終中不了大樂透,卻有路人走過隨手敲幾個數字就把獎金池給搬走一樣,人生始終是無法預料的。”
記者:“寶哥,你突然這麼哲學,這個訪談可能要換頻道。”
……
坐在電腦前的夏霜霜的手一直摁在鼠標上不停地點着,目光卻瞟向張大寶那邊,準確地說是——是圍着張大寶的攝像和記者們。紀寒凜看她眼裏漾出的神情全是欣羨,於是,伸手點了點桌面的圖標,隨口問了句:“很羨慕?”
夏霜霜點了點頭:“嗯,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也很想像寶哥那樣,有一天,能有人來採訪我。有自己的粉絲,他們會想要知道所有關於我的事情,他們會在意我的舉動,而我,也努力地,不讓他們失望。”夏霜霜頓了頓,把目光收回來,直直地盯着自己眼前的遊戲圖標,彷彿那不只是一個抽象到簡單的二維平面圖片,而是一個承載着她很多夢想的星舟,“也許很難,也許很遙遠,但我,總有一天是會做到的。”
一旁的紀寒凜看着小丫頭認真的樣子,心中有些動容:“我等着看那一天呢。”
夏霜霜有些不可置信,從那個人的嘴裏,怎麼可能吐出半句有關自己的好話?她轉頭去看他,他正抬着下巴歪着頭,面孔清晰,側顏俊朗。
他唇動了動,繼續說話:“你想清楚沒?想像張大寶那樣,是因為享受眾星拱月、被人捧在手心、時時刻刻掛在嘴邊的紅了的感覺,還是……”他頓了一頓,轉過頭來看她,“還是你真的就只是單純地,想要做好一件事,而這件事的附加價值是,你會收穫一批忠實的粉絲,他們不時地仰望你、看重你,把你當作前進道路的風向標,是因為你值得被標榜。”
夏霜霜毫不遲疑:“這件事一直很清楚明朗啊,我想要站到閃光的地方,和你和隊友一起。給那些心裏有夢的人希望:你看,人家夏霜霜也可以做到呢!她那樣子很酷呢!我們為什麼不行?就是這樣。”
紀寒凜伸手拍了拍夏霜霜的肩:“你有一顆為人類進步而打遊戲的心,我很寬慰。”
夏霜霜:“……”
時間飛快,轉眼就到了校內戰隊決賽的那一日。
夏霜霜臨賽前的反應十分平靜,讓鄭楷他們有些訝然。
鄭楷:“小夏,你怎麼不緊張?”
夏霜霜一面擺弄電腦,一面平靜地問:“我為什麼要緊張?”
鄭楷:“難道,你已經抱着必輸的信念了嗎?”
夏霜霜看了鄭楷一眼:“我覺得輸贏靠實力,實力不達到,緊張也沒用,實力到了,緊張也是白瞎。”
鄭楷不服,看了坐在一邊事不關己的紀寒凜一眼:“凜哥,你到底給小夏喝了什麼過期雞湯,她為什麼變成這樣了?你把從前那個有血有肉的的小夏還給我!”
“我才沒有給她喝什麼雞湯。”紀寒凜慢悠悠地回答,“雞湯那麼貴,誰捨得給她喝?”
鄭楷:“……”
夏霜霜:“……”
比賽順序由抽籤決定,第一輪的輸家參加第二輪比賽。
夏霜霜他們抽到了第一輪,對手,NO戰隊。
暗戰在一旁興奮地抖腿:“還擔心會碰到寶哥他們呢,那不是要打兩局?這下好了,坐等收割!”
許沨橫了他一眼,抬起屁股把他挪騰走:“讓開,你擋着我WiFi信號了。”
暗戰一臉不爽站到後排圍觀。
大家的狀態進入得很快,BO3的賽制,前兩局1:1,到最後一局,夏霜霜的臉上終於露出一點凝重的情緒來。
紀寒凜伸手擰了瓶水遞過去:“別慌,正常打就行。”
“我沒慌……”捏瓶子的手已經在發抖。
紀寒凜把只剩半瓶水的瓶子搶過來:“你再暴力捏下去,這瓶子連回收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了。”
“你說誰沒有價值?”夏霜霜像是回過神來,話聽了半句,轉頭怒瞪紀寒凜。
鄭楷在旁邊勸和:“一個礦泉水瓶子而已,小夏你稍微放輕鬆點。”
夏霜霜更火大:“凜哥你看不起人,已經到連礦泉水瓶都不放過的地步了?”
林恕在旁邊遊說:“凜哥,霜霜是太緊張了吧,你千萬冷靜,別跟她嗆了。”
紀寒凜唇動了動,沒說話。他把目光移開,伸手在鼠標上點了點。
一直到最後一局開始,他都沒再說話,任憑夏霜霜在旁邊抖手抖腿,他嘴裏也沒蹦出一個字來。
Ban&pick環節的時候,夏霜霜還在那裏牙齒打戰,手冷腳冷,彷彿空調開到了零下。其實,沒必要這麼緊張,如同隊友所言,好歹還有下一輪呢。可大概越是在意的東西越學不會偽裝,腦洞還在無限大開的夏霜霜,這會兒忽然感覺手腕處一緊,溫熱的掌心與她的肌膚磨礪相觸,她彷彿觸電一般被燙過,然後,抬頭,目光與那個男人相觸,彷彿漫天星海揉碎在眼底。那掌心彷彿傳遞着安定人心的力量,目光交錯間,夏霜霜好像打了一劑安定一般鎮定下來,那幽深如古井的瞳眸彷彿在說:“你怕什麼,我不是在嗎?”
夏霜霜終於恢復了人樣,在一波“全軍出擊”的吶喊中,操作着英雄勇往直前。
這一局打得焦灼,40分鐘后,兩方都只剩一個水晶。戰局到了最後,兩方都只剩一人,JS戰隊的夏霜霜,和NO戰隊的張大寶,且都在對方的水晶點塔。夏霜霜手心都出了汗,只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花樣輸出。就在張大寶連平A的傷害都比夏霜霜連招高的最後時刻,張大寶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點了回城。
進度條讀到一半的時候,NO戰隊的水晶被爆了。直到勝利的字樣跳出屏幕,夏霜霜整個人才彷彿鬆了口氣,整個人都如拉壞的彈簧一般軟在了椅背上。她當然也覺得這場勝局來得莫名其妙,還沒來得及細想是為何,一旁的暗戰已經炸了:“寶哥!寶哥你……”
張大寶面色平靜:“哦,網絡延遲。”
暗戰氣到蹦起來:“騙誰呢寶哥?!我們這裏連的可是100M光纖!!!再說大家不是都連的一個WiFi嗎?你延遲?你騙鬼呢?”
張大寶眼波無瀾,只看了暗戰一眼,他就立馬閉嘴了。
NO戰隊的其他人也無話可說,該去洗手間去洗手間,該補水的去補水。
而在這個間隙,夏霜霜手賤地點開了視頻回放,於是就看到了張大寶毫無因由地那一個回城。
她抬頭,看了張大寶一眼。少年青澀的面龐映在日光中,神情淡漠並不言語。可夏霜霜卻比剛剛更加泄氣,坐在旁邊的紀寒凜抬手揉了揉頸椎,問:“怎麼?贏了,不高興?”
夏霜霜轉頭:“你也知道我們為什麼會贏,你能高興得起來?”
紀寒凜低吟:“嗯。”
夏霜霜:“張大寶他看不起我們,他讓着我們,他故意輸給我們!!!”
紀寒凜:“哦。”
夏霜霜:“被人這樣瞧不起,你給點反應啊?JS戰隊不要面子嗎?”
紀寒凜:“你贏得無可奈何,也是贏了,我能怎麼辦?我剛剛去拔你的電源還是斷你的網絡?張大寶他硬要讓着你,你去跟他講道理啊,在我這裏叫喚什麼?”
紀寒凜大概自己沒能聽出來,自己剛剛那番話裏頭,醋勁酸到讓人牙疼。然而,對話的兩個人卻渾然不覺。
夏霜霜愣了,這確實是她贏得最心不甘情不願的一次。
可他們就是贏了。
勝之不武,只會成為別人口中的笑柄,這樣嘲諷的帽子,如果自己不摘,只能永遠戴在頭上。
等到NO戰隊2:0勝出KY戰隊后,夏霜霜把張大寶拖到了樓梯拐角處:“寶哥,你為什麼這麼做?”
“如果註定要有一隊人和我們一起代表學校去比賽,比起暗戰他們,我更希望是你們戰隊。”
“寶哥,我很感激你的用心,但你這麼做,和那些覺得我們戰隊必輸的人,有什麼區別?”夏霜霜目光直直地盯着張大寶,“比賽,我們可以自己贏。”
說完這番話,夏霜霜就轉身回去,叫住了垂頭喪氣的暗戰:“我們再打一局,誰贏了誰代表學校去比賽。”
暗戰原本垂着的頭猛然抬起,眼中閃出光亮的火花,有些不可置信地握住夏霜霜的雙臂:“你說真的?”旋即,又看了看紀寒凜他們,“你能做得了主?”
夏霜霜被這一問,問得有些愣,轉頭目光似帶着懇求地看了看自己的隊友們。
紀寒凜這會兒才將靠在椅背上的背直起,慢悠悠地站起來,走到夏霜霜身邊,揮手打掉暗戰握住夏霜霜雙臂的手:“我隊一姐,她說了不算,誰說了算?”
其他幾個也很有骨氣地應戰。
“我們為什麼要靠別人的施捨?”
“就是啊,穩住,我們能贏!”
“哦,是時候虐虐菜了呢!”
“以及,小夏你剛剛那個哀求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以為我們不站你這邊?你對我們的人品這麼沒信心?你不信他們沒事兒啊,他們沒節操,我還是有的啊……”
聽着自家隊友你一言我一語無條件地給自己打call站隊,夏霜霜忽然笑了。
有什麼關係呢?
輸了,我們一起重回巔峰;贏了,我們一起共享榮耀。
沒有什麼比和自己的隊友共同戰鬥同進退更讓人心曠神怡的了!
這一局,夏霜霜再沒有如之前那樣緊張,她整個人都表現得很是沉穩。
她沉穩地清兵線,沉穩地補兵,沉穩地推塔,沉穩地拿人頭。
直到和隊友一起推掉了敵方的水晶,她才深深地舒了口氣。
鄭楷十分興奮,甚至直接在暗戰旁邊開始尬舞。
相比於JS諸位的興奮和喜悅,KY戰隊的諸位就顯得很喪了。
鬼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麼,先是NO戰隊的隊長帶領隊員故意輸給JS,然後被NO戰隊吊打,完了之後JS的一姐又說他們可以靠自己贏,原以為是新的希望,結果又把他們摁在地板上摩擦了一頓。
鬼知道他們到底經歷了什麼,尤其現在還有一個很沒有眼色地在旁邊尬舞,真想把顯示器直接摁到他們腦門上。
暗戰不爽,很不爽,卸了鼠標、鍵盤就上樓了,進門的時候還大聲地把門摔了一下。二胖雖然心裏也不好受,但好歹也是吃過夏霜霜外賣的人,臉色不好擺得太厲害,只跟在暗戰後頭上樓去了。
夏霜霜望着他們的背影,忽然沉默不言。紀寒凜偏頭看她,冷不丁地問:“怎麼,見不得別人輸?聖母心泛濫了?”
“我們以前輸比賽的時候,也是這麼難過吧?”夏霜霜嘆了口氣,“只是有點物傷同類罷了。”
紀寒凜扯了扯襯衫領口,不在意地說道:“既然是比賽,自然會有輸贏。輸都輸不起,還想着贏?”
夏霜霜看了紀寒凜一眼,覺得他說得十分在理,於是將她那顆剛剛顯現出來的聖母心給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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