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說不出口
“明天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上學嗎？”梁解意問張有米。
張有米覺得奇怪，“你不跟你哥哥一起去嗎？”
梁解意壓低聲音告訴他，“哎，其實我爸媽剛才又吵架了。我哥一煩，直接騎着摩托車回縣城了。”
張有米的爸媽很少吵架，可以說幾乎沒有過。突然聽到梁解意這麼說，他感到挺訝然的。鎮上的人日子過得粗糙，夫妻磕磕碰碰容易吵架，這個再正常不過。但沒想到像他們這樣有好日子過的家庭，父母居然也經常吵架。
“行。”張有米答應梁解意。
有個人突然站在電影幕布前，擋住了大家看電影，被連聲哄走。結果這人剛走，又有個不識好歹的傢伙站到前面去擋住。
“快走開。”
大人小孩都在喊着。
站在那裏的是林芳芳，他幾乎都快貼到幕布上了，雙手扶在上面，盯着屏幕里的郭天王看得目不轉睛。他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一隻壁虎，趴在那裏不動。
“那是林大偉的小兒子吧？”
“林芳芳，快走開，你擋住我們了。”
任別人怎麼叫，林芳芳就是不挪動。
“你小子給我一邊去。”黃四波走到前面，一把擰住林芳芳的耳朵。
林芳芳疼得直叫，“四波叔，你放了我，放了我。”
黃四波酒勁一上來，有些發神經地不可控。他扯着林芳芳的耳朵不放，還教訓他，“叫我什麼？”
林芳芳疼得不行，求饒道:“四波哥，放了我，放了我。”
黃四波還是沒打算鬆手。
“小狗，你在哪？快幫幫我。”林芳芳大叫着，他在喊黃四波的兒子黃忠傑過來幫忙。
黃忠傑就坐在第二排，他輟學后整天到海里捕魚。這種日子並非他自己想要的，可卻不得不接受。但是無論白天開心還是不開心，看電影的這一刻，心情卻很美好。不止他這樣，電影有一種特別的魔力，令這些普通漁民看得入迷。
除了電影，其他事情對於黃忠傑而言，已經變得麻木了，他甚至懶得管林芳芳和他爸爸的事。
張有米看不下去，站起來要去幫忙。
這時，黃四波將林芳芳扯了過來，興奮不已地對着他屁股踢了一腳。
林芳芳疼得哭了，“疼，疼死啦。”
梁解意更怕黃四波了，她抱緊自己，縮成一團，好像要讓自己隱形一樣。
“四叔，你怎麼老欺負小孩。”張有米奮力從黃四波手中搶出林芳芳。
黃四波笑了笑，“好玩嘛。”
梁解意還以為林芳芳嚇得要跑走，沒想到他居然坐到她身邊看起了電影。
黃四波晃晃蕩盪地走了。
張有米也蹲下來看電影，不過他移了移目光，注視着黃忠傑的後腦勺。他總感覺自從黃忠傑輟學后，他們幾個小夥伴變得沒以前那麼親密了。雖然他一直覺得自己沒變，林芳芳和張天秀也常常想着去拉黃忠傑一起玩，可是黃忠傑卻不愛跟他們在一起了。
過了一會兒，張天秀頂着濕噠噠的頭髮也找過來了。
梁解意問她:“你洗頭髮了嗎？”
“是呢。”張天秀說，她好像聞到了梁解意頭髮的香味，“你也洗頭髮了嗎？”
“對呀，你聞聞，香不香？”梁解意把頭湊過去給她聞。
張天秀聞了聞，“好香呀，你用的是什麼洗髮水？”
“百年潤發。”梁解意說。
“哦，這個東西很貴吧？”張天秀羨慕地問她。
“就是洗髮水而已呀，難道你不用洗髮水嗎？”梁解意問她。
張天秀搖頭。
梁解意吃驚地問:“那你用什麼東西洗頭髮？”
“洗衣粉呀。”
兩個女生一直在討論這種無聊的問題，林芳芳不耐煩地說:“哎呀，你們倆太吵了，我都聽不清電影裏在說什麼了。”
張天秀刺激他，“林芳芳，你以後不當演員都對不起你這麼認真看電影。”
林芳芳知道這是天方夜譚，他哪裏敢做這種夢。
“黑阿妹，你別整天笑話我了。”林芳芳做了個搞笑的表情。
張有米看梁解意跟他們兩個人能玩到一塊，他也就放心了。
“我先回家了，我還沒吃飯呢。”張有米說。
“你還沒吃飯？”梁解意驚訝地問，她剛才並不知道這樣。
沒想到林芳芳說，“我也還沒吃飯啊。”
巧了，張天秀也說:“我也還沒吃。”
“你們為什麼都不吃完再來看電影？”梁解意不解地問。
“下次電影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來，錯過這次，我們得等好久呢。”張天秀告訴她。
梁解意有些明白了。
“我回家了。”張有米看着梁解意說。
“那你吃完再來看，怎麼樣？”梁解意問他，“我怕那個黃四波還會來。”
“他要回去睡覺了，不會來了。”黃忠傑突然回頭說了一句。
梁解意一臉懵。
“他是黃四波的兒子。”張天秀悄聲告訴她。
張有米看梁解意這下放心了的樣子，便說，“再說吧。”
他離開了大隊廣場，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是月初，月亮只有月眉的模樣。天氣晴朗，抬頭看，滿天的星星。
他走到張阿姨的商店，看到裏面亮着燈，還有電視的聲音。他站在門口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走進去。
“張阿姨，回力鞋一雙多少錢？”他問。
張阿姨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天花板上吊著的風扇吹啊吹，整個商店很涼快。
“3塊8。”張阿姨慢慢起身。
張有你聽到這個價錢，連忙說:“那算了。”他也沒好意思白讓張阿姨起這趟身。
張阿姨便繼續靠到沙發上，不生氣，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你要是想買再過來，我算你便宜幾毛錢。”
他們是親人，有這層關係在，這樣的照顧也是尋常事。
張有米慢慢地從商店裏退了出來。
他回到家，看到只有爸爸一個人在。他正在炒東西，一陣香味撲鼻。
“爸。”他叫了一聲，聞到這個香味真好，“你在炒雞蛋嗎？”
“哪有那麼好，炒什麼雞蛋，我在炒海瓜子。”爸爸隨口一說。
“奶奶呢？”他問。
“她去買米了，家裏沒米了。你奶奶趕緊去買米，怕你明天早上沒米帶去學校。”爸爸說。
“爸......”張有米本來想說鞋的事情，可是又說不出口了。他知道，奶奶能夠顧得上他帶去學校的米，已經是很好的一件事情了。
“怎麼啦？”爸爸一邊盛海瓜子一邊問。
張有米說，“沒事，我就想問你明天能不能給我裝點海瓜子在飯盒裏？”
爸爸想了想，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