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藥
許長輝/著
《美國文化》:猶他州鹽湖城生產一種白色的石頭,因為質地柔軟,不能用來雕刻,當地人將其做成杯子作為贈送親朋好友的禮物。後來研究人員發現石頭中富含大量對人體有益的微量元素,該石頭立刻身價倍增。現在擁有該市最大礦山的德·羅伯茨建立一家石頭加工廠,專門製作這種健康杯,並別出心裁在北的底部用微縮技術刻上訂購者的姓名和女兒的簡介,沒想到居然在市場上暢銷,價格也一路飆升,他也因此成為美國前100名富豪。據《名流》報道,此人的女兒約克·羅伯茨的追求者不下三千人,而有諷刺意味的約克·羅伯茨在2003年被評為美國歷史上最醜陋的十個女人之一。
林靜的休假還沒結束就被局長叫了回來,說是有個關於女性犯罪的案子,覺得她來辦比較好。林靜沒有辦法,局裏的女刑偵員也不止她一個人,讓她的休假夢破碎的案子,怕是個大案子。
她從老家山東聊城坐上第六次提速的火車,在三個小時后趕到局辦公大樓,已經有刑偵人員在等她。林靜喝了幾口同事遞過來的茶水,便問起案子的事來。她的雷厲風行和細密查案的作風是大家所共知的。
同事說:“5月3日,鴻鵠小區的保安報案,說是6號別墅的男主人死了,案子十分簡單,兇手就是汪琳,也就是女主人。之所以請你回來,關鍵是因為男主人的身份。”
“身份?他又不是天皇老子,按程序查案就是了,我剛在家歇了口氣,還沒喘過氣來呢。”
“他當然不是什麼天皇,他是叢靖南。”
林靜這才明白為什麼局長會叫她來。叢靖南,本市最有錢的人,飛雲機械公司的總裁,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他的身份決定的發生在他身上的每一件小事都是影響本市政治和經濟的大事,更別說是命案了。叫她回來,怕是市常委會上的決議。
“汪琳對殺害叢靖南的罪行供認不諱,但案子到了檢察院時,汪琳缺全盤推翻了自己的供詞,說人並不是她殺的。而且檢察院認為案子還有幾個疑點,所以讓我們補充調查。局裏對幾個疑點查不出更多的線索,但案子事關人命,不敢馬虎,所以叫你回來了。”
原來,是讓她收拾爛攤子的。
下午林靜就見到了汪琳。誰實話,汪琳不是叢靖南的妻子,而是錢的夫人。誰會相信在一位50多歲的人身上會發生浪漫呢,更何況汪琳的年齡也就是二十六、七歲。
林靜盡量不使自己的鄙視露出來,問她:“你說人不是你殺的,那你能提供一些情況嗎?”
汪琳問她:“你是林靜?”林靜點點頭。汪琳的眼淚流下來說:“你來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查明我是被冤枉的。”
林靜不明白,為什麼許多人相信她就能把案子查明?自己一個弱女子,除了破過幾個大案外,也沒有什麼值得別人關注的。
汪琳說:“我懷疑公安局裏有人透漏什麼,所以我一直不敢說。既然你來了,我就跟你說一下當時的情況。”
5月3日下午五點多,汪琳在家看電視,叢靖南進屋了。汪琳替他沖了杯茶,叢靖南這人有個最大的毛病就是經常要喝水。據說曾經有一次在常委會上,一位副省長正講着話,他自己起身端壺倒水,在那猛喝。這事一方面成為他不拘小節的典型,同時也成了笑談。那天晚上,叢靖南正想親熱,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汪琳十分害怕,收拾了幾件衣服,偷偷跑了,在老家待了幾天就被一路追來的警察給逮捕了。
林靜笑了:“我看,這裏面別有隱情吧?你不報案,卻選擇逃跑,別人能不懷疑你?”
汪琳說:“我知道我錯了,但我的確害怕。如果不是後來的報告,我幾乎認定人就是我殺的。”
“報告?”
“就事關於他中毒身亡的驗屍報告。報告裏說他死於氫氰酸。在他喝茶的杯子殘餘水中發現了濃度高達150毫克的氫氰酸,氫氰酸對人的致死量為60毫克。我不愛他,但完全沒有必要殺了他。我是學醫的,我在家裏的桶裝水中放了一些氨酚舒醛,那是一種讓人精神不振的葯,服用時間長了會損傷神經,但它不是啊,不可能致死的。我開始不知道驗屍報告的結論,直到在檢察院的人員複查時,我才發現我中了圈套。”
“圈套?”
“對,我懷疑有人想要他的命,所以下除掉他。我正好不巧背上了這個黑鍋。”
“但既然你下的葯不可能致死,你就應該直說啊。這樣你的冤屈不就洗刷了嗎?”
“事實上,根本就沒人跟我說他是死於氫氰酸,這使我不敢相信公安了。之所以我認罪,是因為氨酚舒醛與碳酸鈣作用會生成一種劇毒物質,正好那天一個客戶送給他一隻杯子,說是從美國帶來的,有保健作用。他用的正是那個杯子,我沒有注意,結果他中毒死了,要不然我也不會逃跑。”
“你知道他的客戶是什麼人嗎?”
“他生意上的事,我從不過問。”
她從拘留所出來時已經是下班的時間了,路上車流如水,看樣子只能明天再查了。
林靜知道,只要查明這個客戶是誰就能結案了。可人海茫茫,往哪去找那個人?
在他辦公司秘書那,沒有找到任何記錄。秘書說那天他結了一個電話就走了,不知道他去哪了。他一向自己開車,司機班裏沒打聽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既然那人可以一個電話就讓他親自己走一趟,可見那人的身份不一般。林靜隱約嗅到了裏面的波濤洶湧。
她知道現在問題肯定就在那個杯子上,可是用什麼辦法能釣到那個人?
晚上她在家看電視,播到本市新聞時,長篇累牘地介紹市長一行在美國、韓國、日本的招商引資。林靜對日本沒什麼好印象,就把電視給關了。
忽然,就像閃電劃過天空,她腦中突然想起,汪林說過,那個杯子也是美國帶回來的。
第二天林靜給在市報當記者的同學的妹妹打了個電話,問她要前幾天市政府招商引資團的名單。記者給她發了一個電子郵件,告訴了她需要知道的東西。
林靜又找到資料室的同志翻看了一下卷宗,而後又去了一趟檢察院看了一下涉及公職人員的卷宗。
叢靖南曾經有過案底,只是案情不大,並沒有動過他。想一想也是,擁有全市近一成GDP的人要真跟經濟案每有一點關係,或許只有鬼才相信。
她看看錶,已經下午三點多了,她喝了一口水,去了局長辦公室,對解決不了此案而看報紙的局長說:“局長,我們是不是該向市裡彙報一下進展?”局長一笑說:“小林,你這不是讓我遞上臉挨打嗎?我沒看出來有什麼進展啊?”林靜微微一笑說:“局長,我相信只要我們彙報了,很快就能破案了。”
在王副市長辦公室里,林靜只有聽的份。局長向這位主管公檢法的副市長作了彙報。具體到案子上,林靜終於有發言權了。她說了幾天她所進行的工作,特意提到了在杯子上的新發現。杯子之所以這麼值錢,是因為上面刻有縮微文字,但公安局沒有專門的設備,準備送到地區公安局裏去檢查。
出了辦公室,局長對她的話十分不滿,埋怨她多說話,“杯子上哪來的縮微文字?”林靜微微一笑說:“我的局長大人,我若不這麼說,說不定我們被罵成什麼樣子呢!”“可是案子破了,市長問你文字的事,你怎麼解釋?”“你就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問的。”
局長微微嘆了口氣,這個小姑娘的鬼點子很多,自己根本揣摩不出她打得什麼算盤。
五月的天說便就變,下午還是晴空萬里,晚上就成了雷電交加了。林靜知道這是大雨的前奏。她看了一下表,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預測準不準,但現在只能賭一把了。他們隔着窗戶,盯着外面黑夜中的辦公樓。
黑暗中有人走來,車裏面的兩個人不由得看了一下林靜。那個黑影走到門前,不知從兜中掏出什麼東西把門打開了。三個人悄悄地下了車,摸到門口守候。
307的燈亮了,那人似乎在找東西。307是公安局的物證室,那個使叢靖南致死的杯子就放到那了。不一會兒,燈滅了。那人下了樓。林靜的一位男同事上前說:“你好啊,王市長。不過現在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
這位剛到40歲的人一看見站在黑暗中的林靜,似乎一下子蒼老的十歲,手中的杯子差點掉了。
林靜從他手中拿過杯子,擰開蓋喝了一口。他的兩位同事剛給那人銬上手銬,看見她喝裏面的水,驚叫了一聲。林靜呵呵一笑說:“這個是我剛買的,裏面是我泡的茶。”
從這位副市長嘴裏,林靜他們又將自己昔日的一位同事如今的罪犯請到了審訊室。他們又順藤摸瓜揪出了一串。要不是林靜堅持,案件差點移到反貪局,因為這已經涉及到公務員,林靜堅持說這是刑事案件,應歸公安局查。後來才知道檢察院的一位副檢查長也腐敗了。
她那位同學的妹妹後來採訪她時問她:“你是怎麼知道不是汪琳下的呢?”
林靜不笑了,她緩緩地說:“她買的氨酚舒醛是假藥啊。我前一段時間失眠,就買了一些,結果不管用。後來才知道是假的。真的氨酚舒醛是微黃色的,有一股酸味,而假藥是那白面和玉米面做的,顏色發白。我自己上了一回當,自然印象深刻。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她不是兇手,所以就查下去了,結果案子就這樣破了。王副市長與叢靖南之間存在着金錢關係,至於拿錢幹什麼,卷宗上就有介紹,對了忘了告訴你,這位王副市長以前在公安局待過,有一些違法的事與叢靖南有關,後來就不了了之了,原因嘛,你也應該知道了吧?只是最近姓王的不能滿足叢靖南的要求,叢威脅他,王副市長着才起了殺心,假借送給叢杯子,在裏面下了。汪琳就這麼點背,恰好替他背了罪名。”
同學的妹妹說:“你知不知道汪琳為什麼要給叢靖南下藥?”不等她回答,記者就自答道:“因為啊,這位汪琳有個情人,她給丈夫下藥是為了跟情人幽會……”
林靜臉沉了下來:“你是記者,不知道你們的職業有沒有約束,別人的私隱也能隨便調查嗎?看樣子大姐以後破案可以找你要線索了?我說的話可能你不愛聽,但這是我的真心話:要想做一個好記者,有時間就多關心一下身邊的老百姓,了解一下他們的疾苦。”
記者漲紅了臉,低聲說:“大姐說的對,我以後會注意的。”
林靜的心裏卻想起了另一件事,他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凝望着窗外的車流,心中卻在野品紅光鏡不下來。
汪琳給丈夫下的不是,而叢靖南到底還是死於——不是氫氰酸,而是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