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
李桂波/著
一
貝萊姆大街968號,格林酒吧。
酒吧不大,裝潢卻很別緻,古典的木紋地板搭配精巧的牆飾,簡單卻不顯粗陋。
此刻正是上班時段,屋內顯得有些安靜,幾位客人坐在位置上靜靜地喝酒,空中盤旋着悠揚的曲樂。
酒吧的東南角有一個偏僻的散台,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人半躺在座位上,手裏拎着一瓶干紅,不時往嘴裏灌幾口。
“老格林一定不希望你這麼糟蹋他的酒。”出聲的是個少年,稚嫩的面龐在這裏顯得有些突兀。
“只要有錢,他可是什麼都願意。”中年人嘟囔。
“關鍵就在於你從不付賬。”年輕人給自己倒了杯酒,坐在了中年人的對面。
半響,年輕人道:“你知道我不再接任務了。”
“凡事都有例外。”
“我可不這麼認為。”
中年人的眼睛微微張開:“,被盜了。”
轉動的高腳杯驀的一頓,年輕人的眉頭皺了皺:“保衛處的人是吃乾飯的嗎?”頓了頓,“奧頓的人做的?”
英萊與奧頓毗鄰,兩國的關係可從來不好。
中年人從懷裏掏出一張卡片,上面畫著一張鬼臉面具。
年輕人目光一凝:“鬼面,我以為他們早就隱退了。”
“條件任你提。”
少年的嘴角劃過一絲微笑:“把你的那瓶凱威特給我怎麼樣?”
中年人的臉微不可查的一抽。
年輕人哈哈一笑,起身離開。
“聯屬從秘衛那給你調了名助手。”
二
西澤有些鬱悶,平靜的生活被打斷,任誰都不會太開心。
但明顯他很快就找到了心靈的慰藉。
“嘿,美女,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咖啡廳,一起去喝一杯嗎?”
克莉絲的心情很不好,那個天殺的大盜偷走了試劑,她的桌上至今還堆着數不清的文件,總部居然在這時候派她出來,雖然那個叫黑狐的在國際上有些名氣,但這依舊不能掩蓋她要給人打下手的事實。
更令她無法容忍的是她竟然當眾被一個小屁孩調戲。
“你不覺得這個年紀就找女孩搭訕太過心急了嗎?”
“搭訕?不,”西澤晃了晃手中的證件,“這是上司對下屬親切的關懷。”
如遭雷殛——
“走吧。”
“去哪?”克莉絲的智商還在掉線。
“咖啡廳啊。”西澤聳了聳肩。
三
“失竊發生在8號下午五點至六點,遺憾的是,這段時間的監控記錄已被完全刪除。原安保所所長也將因此面臨叛國罪的指控。”傑森部長的聲音在偌大的會議廳中回蕩,“據留在現場的卡片,初步確定此案是已匿跡多年的鬼面所為,但尚不清楚其僱主身份。”
“有的線索嗎?”一位警官問道。
“研究所已經搜遍了,連根毛都沒有。”特搜隊隊長貝魯聳了聳肩。
“研究所的面積可不小,需不需要再檢查一遍?”克莉絲道。
貝魯的臉色有些難看,好在西澤適時開口:“永遠不要質疑特搜隊的能力,英萊的大佬寧可花數億元疏通關係也不肯讓這幫傢伙進門。”
貝魯把頭一昂,用下巴指着克莉絲,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克莉絲很納悶這貨的自豪感究竟從何而來。
“這樣看來已經被轉移出去了。”西澤說道。
“但這同樣是不可能的,每一個離開的人都要經過嚴格的搜身檢查,沒人有機會將它帶出去。”傑森道。
沉吟了半響,西澤的話語悠悠傳來:“我無意冒犯,但警官先生,我覺得您的部下可能比您想像的還要——恪盡職守。”
四
“威廉?沃克,現保衛處第三小隊隊長,8號下午的搜身工作是你當值,對嗎?”西澤看着眼前的白人男子。
“是的,”威廉的聲音平靜而沉穩,“關於這點,我想您的資料上已經寫的很清楚了。”
“好吧,”西澤攤了攤手,“那我們就直接切入正題好了,威廉先生,請問8號晚上你到布魯克林街去做了什麼?”
“那有家不錯的餐廳。”威廉皺了皺眉,“先生,我想這並不觸犯任何法律。”
“當然,法律保障每個人的自由權,”頓了頓,西澤道,“那的菜色想必很合你的胃口。”
“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想這就是你的秘密賬戶上會多出一百萬的原因,對嗎?”西澤將一份文件推到對面。
威廉的臉色瞬間煞白。
……
是威廉從一個叫做埃德蒙的實習員身上拿到的,然而問題就出在這,埃德蒙的身世清白,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和鬼面之間存在某種聯繫。很顯然,他在真正的小偷和威廉之間扮演了中轉站的角色。
內鬼無蹤,也毫無下落。案情一時陷入了僵局,會議室的氣氛顯得有些沉重。
西澤站起身來,活動了下身子:“什麼時候了?”
“十一點四十五分,有什麼事嗎?”克莉絲問道。
“當然,很重要的事。”西澤偏了偏腦袋,“午餐時間到了。”
五
西澤輕輕嘗了一口咖啡,品味那其中的苦澀和香甜。
他的神情很專註,彷彿品味的不是咖啡,而是人生。
窗外的車流川流不息,形形色色的人在街頭聚集,徜徉……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樣美好,如果沒有耳旁那吵人的抱怨。
“我不明白,這種時候你居然有心情在這裏悠哉悠哉地吃飯。”克莉絲的俏臉上佈滿寒霜。
“着急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西澤的指尖在咖啡杯的邊緣輕輕划動。
“那你有辦法找到他們嗎?”克莉絲語氣不善。
“不,沒那個必要,他們自會來找我們的。”西澤悠悠說道。
六
清晨,班森照例早起去花園散步,略微活動後轉道去餐廳,一邊享用早餐一邊閱讀今天的報紙。自從被盜后,研究所被下令封鎖,但不得不說這裏的生活保障還算不錯。
至少請了個好廚子,班森心想。
吃完早餐,班森準備再回去小睡一會,最近總覺得身體有些睏乏,看來到底是老了,班森心裏一嘆。
打開房門的一霎,班森愣住了。
有一個人坐在了他經常辦公的位置上。
“你好,班森先生。”年輕人的聲音聽起來彬彬有禮。
“你是誰?”
“我以為你應該知道。”
“你偷了,不是嗎?”不等班森回答,西澤道。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班森皺了皺眉。
西澤毫不在意:“精通偽裝和科研的人才,即便是在鬼面也不多見,您說對嗎?幻鬼先生。”
“研究所的每個人都有固定的分區,在五點至六點,能夠接觸到埃德蒙的一共是,93人。”
“小偷有接觸的權限,還剩61人。”
“鬼面隱匿了五六年,您潛入的時間想來大體不差,53人。”
“資料中您可不是個半截入土的老頭子,29人。”
“一名優秀的雇傭兵身體素質也不會太差,16人。”
“聽起來我最多算個嫌疑犯。”班森目光平靜,看着西澤。
“所以我調取了你們的檔案。”
“哦,我的履歷有問題嗎?”
“沒,相當乾淨。”西澤聳了聳肩。
“有時候人之所以活着,是因為我們與這個世界有着各種各樣的交集。”西澤的聲音突然變得悠遠而飄渺。
“我跟你家鄉的鄰居和昔日的同窗們通了電話,很遺憾,在他們的記憶中——沒有班森這個人。”
七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
“到手了。”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不愧是鬼面,昔日的王者果然名不虛傳。”
“時間和地點。”
“27號晚8點,新橋倉庫。不見不散。”
電話掛斷……
放下電話,盧克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年輕人:“這樣就可以了吧。”
“乾的不錯。”西澤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幻鬼作為鬼面的核心人物,交代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鬼面的僱主是諾恩家族,一個龐大的商業家族,在國際上有着深厚的影響力,而盧克,則是這次任務的中間人。
現在,西澤正是藉此,布下一張網,等待着獵物的上鉤……
八
新橋倉庫,一場會晤悄無聲息地展開。
“青鬼先生,東西帶來了嗎?”
青鬼取出一隻玻璃管,裏面裝着紫色的液體。
“希望你們不要賴賬。”
“先生請放心,商人可不會拿自己的信譽開玩笑。”
接下來事情便簡單了,驗貨,付賬,查收,在場的都是個中老手,幹起來自然駕輕就熟。
錢貨兩清,緊張的氣氛卻絲毫不減。
砰——
一聲槍響,挑動了眾人繃緊的神經。
寂靜的倉庫頓時喧囂起來,槍林彈雨,火舌狂舞。
西澤在戰場中穿梭,矯健如獵豹,靈巧如猿猴,他藉助障礙躲避子彈,在彈雨中輾轉騰挪,每一次開槍則必有一名敵人倒下,彷彿機器般精準無誤。
一番激戰,鬼面只剩寥寥幾人苦苦支撐。
一腳踢翻了眼前的敵人,西澤將槍口對準青鬼,“結束了。”
槍聲停止,勝負已定。
“是的,結束了。”一個冰冷的物體頂在了西澤的背上。
九
西澤慢慢轉過身來,看向克莉絲:“為什麼?”
克莉絲神色有些蒼白,似乎陷入了極大的痛苦:“對不起。”
西澤眯了眯眼睛:“你是奧頓人,他們也是,對嗎?”西澤指了指那些正拿着槍對着自己人的士兵。
克莉絲緩緩點頭。
“呵呵,”西澤自嘲般地笑笑,“想不到奧頓竟然在英萊安插了這麼多影子。”
克莉絲還想說什麼,一旁的大漢卻不耐煩地道:“還廢話什麼,快解決了他,免得夜長夢多。”
西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還從沒有人敢這麼對我說話。”
“是嗎?”大漢獰笑了一聲,伸手扣動了扳機。
“不要——”克莉絲凄聲大喊。
……
西澤拍了拍衣服,子彈打在他的身上,卻連半點痕迹都不曾留下:“氣化彈,科研部的小玩意,希望你喜歡。”
大漢手腳冰涼,不是因為西澤的完好無損,而是因為這次偽裝團隊的武器是統一配發的,如果西澤沒事,那麼這滿地的屍體是怎麼回事?
“動手吧。”西澤平靜地說道。
十
滿地的“屍體”重新站起,冰冷的目光看向奧頓眾人,無論是青鬼的部下,還是英萊的士兵。
克莉絲滿臉蒼白,嬌軀顫抖,她轉頭看向西澤,苦澀地道:“並沒有失竊,對嗎?”
西澤點了點頭。
克莉絲一陣絕望,她終於明白,這不過是一場陷阱,一場針對奧頓在英萊勢力的清洗。
的失竊,成功地吸引了奧頓這匹餓狼的注意,為了得到它,奧頓動用了大量的暗子,就像美麗的燭火,而他們就是那愚昧的飛蛾。
事物總是相互聯繫的。
比如,她克莉絲為什麼能參與這個案子。
比如,這些奧頓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克莉絲可以預見,順着這些線索,英萊會將奧頓幾十年積累的間諜網絡一舉搗毀。
……
奧頓的間諜被一個個押解離去,倉庫因此顯得有些空曠。
“對不起。”克莉絲看着西澤,緩緩道。
咔——
西澤為克莉絲戴上手銬,沉默了一會,才低聲道:“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傑克,帶她走。”
“親手為她戴上那玩意的滋味不好受吧,”青鬼走上前來,望着那遠去的身影,拍了拍西澤的肩膀:“這也許就是命運的枷鎖。”
“不用擔心,”西澤轉身離去,“我附送了她一把鑰匙。”
青鬼一愣,嘴角浮現一絲玩味的笑容:“可憐的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