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
劉露
1、
說出來可能有點難為情,但是他確實已經很久沒有趕過公交車了。
他想了很久,也不記得上次趕公交車是在什麼時候。
他怕錯過站,於是在公交車的下車口站了很久,但是因為提着一麻袋的東西,導致每到要下車的時候都得移動麻袋,方便下車的乘客。他算算時間,已經站了一個多小時了,離要下車的地方還有好幾個站。
車上空位很多,人很少,但偏偏有個年輕的小姑娘坐在了離車門最近的地方。他不敢出聲,不敢說,但是他確實站不住了,於是他拖着麻袋,悶聲一屁股坐在了那個位置旁邊的消火栓上。
他只是想要休息休息,但是他能看到那位小姑娘的臉色順便變得慘白,並且看着她皺着眉在下一秒迅速換了個位置。
他愣了一個站的時間,然後從消火栓那裏移到了他很想坐到的離下車門最近的位置。他愣愣的坐在那裏,一直聽着廣播中傳出的聲音。他知道車的前面顯示着下一站或者下下站的地址,但是他看不清,紅色的字看得他眼睛非常不舒服,並且瞅了半天他也沒瞅出什麼名堂來。
他等啊等,剛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站名便迅速起身,但是車門沒開,也沒人向他解釋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啊……”他的嘴裏發出了一點聲響,他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他訕訕的坐了下來,但是緊接着車子停住了,車門也開了。他想要的站名再次響了起來。
他趕緊站起身,帶着麻袋顫顫巍巍的轉身想要下車。
可剛等他轉過身,車門又關上了。
他頓了好幾秒,茫茫然環顧四周。車子繼續往前開,沒有一個人看着他,也沒有售票員記着他要到的站,催着他下車,但是他的臉上仍然燒得慌,總覺得這多出來的一站是偷來的。
他拖着麻袋往上車口移動,現在的人很多,移動起來非常的不方便。
好不容易擠到了上車口,他又往投幣的地方塞了兩枚硬幣,那是他女兒在電里讓他多預備出來的,怕他坐錯了車后沒零錢。
司機掃了他一眼,有些疑惑,卻並沒有開口說什麼。
到了下一站,他提起着麻袋,拼盡了所有的力氣,將所有準備上車的人擠了下去,顫顫巍巍的下了車。上車的人似乎有說著不滿他的,但是他連聽得時間都沒有,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回走。
路上沒有人關注他,自然也沒有人上前詢問。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個站牌,他用着不算好的視力看了很久,才看到站名。恰好就是他要下車的地方。
他很高興,棕色的臉上佈滿了笑紋。
他放下麻袋,從大衣的口袋裏搜了一會兒,從口袋裏搜出了一部手機。他記得女兒曾經告訴他的,連續按了兩下綠色的按鈕,然後慌慌張張的放到了耳邊。
嘟嘟兩聲剛過,他便聽到手機里傳出的聲音。
“爸?你不會是到了吧!”
他想了一下,回答說:“恩。”
“你確定是到了我以前告訴你的地點?你再看一眼,說一下站名,我過來接你!”
“順巫村站。”
女兒在電里應了一聲之後便開始抱怨起來,“不是說好了明天我們來接你嗎?我連假都請好了,這下又得浪費掉了。”
“不,不用了,”他諾諾的解釋着,“我以前趕過公交的,不麻煩了。”
“你看你……在那裏別亂動啊,大概半小時我就到。”
說著,那邊便掛了機。他站在站台上,看着人來人往,等着女兒出現。他沒想到,女兒沒等到,倒是等來了一場大雨。轟隆隆的雷聲夾帶着順勢而來的閃電,讓人猝不及防。他趕緊躲在站台下,但是反彈起來的雨水還是將他的鞋子給打濕了。公交車一輛輛的來,一輛輛的去,等到最後終於等來了一輛黑色的越野車。
車門打開,出來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撐着一把淺紫色的晴雨傘,向著他走了過來,一把拽走了他手裏的麻袋,對他說了一句,“爸,上車,我們先回家。”
他的心瞬間便暖了起來,但是他沒露出喜悅來,他只是板着個臉,點了下頭。
待他上了車,開車的人便打開空調,呼啦啦的暖風充滿了這個小小的空間。
“剛好準備要吃晚飯了,”開車人對着他微笑,“爸,你有想吃的嗎?”
那是他沒見過幾面的女婿,和他的女兒在同一個研究院。
這個小夥子精神、陽光、大氣,能培養這種孩子的家人必然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受委屈。他這輩子看了很多的人了,這一點上很少出現偏差。但是隨之而來的便是不平等所帶來的自卑。
“你家的女兒可真有出息,不僅上了大學,聽說還嫁了個好人家!”
村子裏現在提起他來,說的都是那個嫁了城裏人的女孩的爸爸。
“爸,怎麼了?有什麼不舒服的嗎?”女兒問道。
他回過神來,對着擔憂的倆人擺擺手,“沒事。”
“那我們去吃粥吧?粥好消化一點。”女婿提議。
車裏空調的溫度很舒適,再加上今天趕車緊張了一整天,他靠着後座,就這樣睡著了。後面女兒與女婿的討論他沒再參與,一切都放鬆下來的踏實感讓他很滿足。
2、
當他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車子四周黑暗一片,讓剛睡醒的他心中一驚。
“爸,你醒了?”女兒首先發現了慌亂的他。
他想問很多問題。比如究竟他睡了多久?這裏是哪裏?為什麼不在到達的時候叫醒他?
但是所有的問題最終都沒說出口,他看着女兒,努力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
“恩。”
“那我們去吃飯吧,”女婿把車鑰匙從車子裏拔出,“今天跑了一天,您也肯定餓壞了。”
女婿幫他開了門,他順勢看了一眼,四周空蕩蕩的一片。
他隨着他們上了電梯,接着又看到了雨後的陽光。他皺眉,卻並沒有說什麼。
他們在餐廳里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從玻璃窗望出去,鱗次櫛比的高樓,橘黃色的晚霞,這是一個繁華而美麗的都市。
女婿接過服務員的菜單,翻開遞給他,“爸,海鮮粥是這裏的特色,您要來點嗎?”
他一皺眉,開口道:“我要白稀飯。”
女兒從善如流的接上,“那來一份白粥……爸,除了稀飯你還想吃什麼?”
對待女兒,他總是有點拘謹,雙手在褲子上擦了兩遍,“用不着那麼麻煩,小菜隨你們。”
他從來只吃白稀飯,女兒知道,但是女婿卻不知道。清清淡淡的稀飯,最多加一點豬油,這是他永遠鍾愛的東西。
“那……”女兒將他身前的菜單拿了過去,“油炸花生,海帶絲,冷菜拼盤以及兩份海鮮粥。”
女兒和女婿一起坐在他的對面,與他只隔了一張方方正正的桌子。他看着,卻總覺得有點看不清。
女兒將菜點好后,服務員離開。
“爸,”女兒開口,“你過來后是準備和我們一起住,還是和婆婆一起住?”
女婿也跟着,“如果您還是喜歡一個人,我們這邊剛好有一套空房給您住。當然我們還是傾向於你和我們或者我爸媽一起住,這樣相互照應着也方便。”
對於這個問題,他其實還沒有想好。
他在幾個星期女兒提出的時候只是說了一句,“我考慮考慮。”
在上個星期女兒和女婿一同問的時候,他說:“我想想。”
現在長方形的餐桌將他和女兒分成了兩個陣營,一方是想讓他來到這個便利而又繁華的城市,一方是割捨不掉相伴多年的土地。
“爸?”
他習慣性的嗯了一聲,然後說,“我再想想。”
這次的他來到這裏,並不是想要與誰合住,只是單純的想看看現在女兒的生活。女兒和女婿都誤會了,但是他卻沒有想要解釋的慾望。畢竟來到這裏,就已經耗掉了他很多的力氣。
菜全部上來了,餐桌上各種的香味將白粥本就所剩無幾的味道給徹底的掩蓋住。他嘗着素凈的小碟子裏裝着的花生米與海帶絲,腦袋裏有很多想說的東西,最終還是靜靜的坐着,就着小菜將白粥給喝掉了。
白粥和自己煮的很不一樣,碟子裏裝的花生米和海帶絲與往常的味道也不一樣。
簡單來講,他不習慣這樣的味道,總覺得吃在嘴裏的東西有砂礫。但是,用舌頭在口腔里細細去摸索的時候,他什麼都沒有發現。
“爸,夠不?不夠再給您叫一份。”
他拒絕了女婿的好意,和之前一樣,沒有說任何的原因。
3、
吃完飯,到了女兒的住所,他感覺更加的不自在。這不是他第一次來看女兒,但是確實第一次看到這個房子。這是一年前女兒所搬到的新居,比上次住的地方更加乾淨漂亮。
閃閃亮的水晶吊燈,帶着奶白色花紋的瓷磚,淺棕色的沙發,鵝黃色的窗帘,沒有一樣與他想像中女兒的住所相符。
“你之前掛着的那個我做的窗帘呢?”
“那個掛在這兒遮不住窗子,我就把它剪小拿來當抹布了。”
他妥協一般的點點頭,坐在沙發上,感覺渾身不舒服。
電視開着,不知是哪個頻道的聲音,讓他稍稍微有種熟悉感。
他其實並不贊成女兒搬家的。住的家就像樹的根,這種東西怎麼能隨意更換?女兒當初也和他說了很多,密密麻麻的陌生詞彙繞得他頭暈。
“爸,房間收拾好了!”女兒從一扇門中探出腦袋,“熱水器也打開了,床上放着的是新買的睡衣,洗好澡就穿那件。”
“恩,”他回應着,“我的東西呢?”
“我放在陽台上了。”
他站起身,慢慢的繞過長方形的茶几。女婿顛顛的跑過來,“爸,你要找什麼,我幫您!”
“不用了。”他頓了一下感覺自己剛才的似乎有點冷漠,但是他又想了想,咽下了準備緩和氣氛的。
麻袋裏裝着的東西很多,從喝水用的脫了釉的鐵杯子到昨晚吃剩的鹹菜,僅僅是看上一眼也能夠讓他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爸,需要把拿出來嗎?”女婿在旁邊問道。
他搖頭,從裏面找出了一張塑封過的老照片揣進了懷裏。
“爸,這些需要我幫您拿回房間嗎?”女婿指着他正準備放回原位的麻袋。
他愣了一下。
他是很想把麻袋提到房間中,但是看了一眼佈滿了泥印的麻袋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沒關係。”那個太髒了。
“是,是嗎?”女婿訕訕的收回手。
他確定了一下照片還在口袋裏之後,往女兒剛收拾好的房間走。走到客廳的時候,他頓了一下,對着跟着他的女婿開口,“沒必要那樣做。”
“嗯?”女婿被他的轉身給嚇了一跳,完全沒反應過來。
他想了想,再次開口,“我不想離開那裏。”
他說的聲音很輕。女婿還沒有聽清楚,他又轉回身,一步一步的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軟軟的棉貼在身上,比他自己做的麻布衣服要舒服得多。浴室內不用燒木頭的就會迅速出現的熱水比在自己房子那邊要方便得多。沒有蟲鳴的別墅,比他那邊要安靜得多。房間中不似夏天的溫度比鄉下悶熱的空氣要怡人得多。
但是他總覺得空落落的,像是忘掉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他將手伸到枕頭下,薄薄的相片還在,他又心安了下來。
“爸?睡了嗎?”
敲門聲與女兒溫柔的聲音同時響起。
“啊,還沒。”正準備再次閉眼的他將眼睛睜開,撐着身子坐了起來。
女兒進了門,上前打開床頭的燈。微微亮的暖色燈光照亮了女兒的臉頰。
“爸,我聽他說你這次不是過來和我們一起住的?還準備回那個房子去?”
他愣了一下,沒想到女婿竟然聽清了他的語。
“爸,你在那邊一個人,我始終還是放心不下。”
早已成年的女兒撒嬌似得嘟着嘴,眨着眼睛像是五六歲的兒童。
以前女兒這樣求着他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拒絕過。現在的他也差點脫口而出一個“好”字。
“爸,那邊的醫療條件又差,萬一出事情了我們又沒法及時趕過來……我一想到就覺得害怕。”
他將手從薄被子裏面伸出來,順了順女兒還有點濕的頭髮,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女兒興高采烈的問道:“爸,你同意了?”
他回答道:“我明早就回去。”
女兒的臉色瞬間就垮了下來,沒好氣的問道:“你那麼麻煩的趕過來,就只是為了在這裏睡一晚?”
他慌忙安慰說:“別生氣。”
“我能生什麼氣啊!”女兒說的聲音中帶着委屈的哭腔,“反正不管怎樣你都要回去。以前說我這邊過好了你就過來,現在有條件了你又反悔了,反正我還沒有家後面我媽的那座墳重要!你寧願陪她都不陪我!”
“女啊……”他嘆息着。
“那邊的人你還沒看明白嗎?當年他們說著幫忙給我媽辦喪事,結果將本來準備修磚瓦房的錢全部都搜颳走了。我就是為了讓我們都脫離那個圈子才那麼努力的,結果你又死活都不走!我,我……”女兒氣得站起身,“我不管你了!”
門乓的一聲關上了。
他在空蕩蕩的房間中嘆了口氣,再次蓋上了薄薄的棉被。接下來的夜晚他更加無法安眠。
4、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他起床的時候女兒和女婿都還在睡覺。
他找到了放在儲物室的糯米,加上水,準備熬制稀飯。
翻了翻空蕩蕩的冰箱,他找到了兩塊二刀肉。他將肥肉全部剔出來,切成小塊,熬制豬油。
當女兒和女婿起床的時候,撒了辣椒粉的油渣與放了豬油的白粥剛好做了出來。
因為昨天的爭吵,女兒別彆扭扭的不看他。女婿不知是真心實意還是主動獻殷勤,他一邊喝着白粥,一邊大呼好吃。
“我待會兒就走。”他對着女兒說著。
女兒喝了一口白粥,哼了一聲。女婿倒是一臉緊張的開口,“是,是這邊住着不好么?”
他搖搖頭,沒解釋,拖着他一口袋的家當,再次出了門。幸好樓層不高,不會坐電梯的他也能夠安全下樓。
問了小區裏的好幾個人,他才到達昨天最後到的公交站牌。但是他摸摸口袋,發現裏面已經沒有了硬幣。
不丟兩枚硬幣到那個盒子裏,司機不會讓他上車的。這個曾經女兒告訴他的內容讓他慌了起來。
要不,走路回去?
他想想還是算了,但是他也沒法厚臉皮再回去剛才的房子。
正當他糾結的時候,嘟嘟的喇叭聲響了起來。車子是昨天他坐的那一輛,車窗搖下后,出現的是他的女兒的臉。
女兒別彆扭扭的開口,“上車,送你回去。”
他拖着口袋坐了進去,裏面的涼氣讓他不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爸,她昨天說的都是氣,您別放在心上。”開車的女婿一來就開始解釋。
他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物,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女婿開車走高速,中午過了才到達家裏。他盤算着待會兒還要出門提醒侄子他回來了,就不用開着拖拉機到村口接他。
5、
女兒雖然生氣,但是在他做飯的時候卻仍然乖巧的幫忙燒着柴火。這個灶台女婿是不會用的,但是他也沒閑着,在菜板上熟練的切着白蘿蔔。
夏天的熱氣在廚房裏不斷疊加,所有人都被弄得滿身是汗。後院的知了扯着嗓子的吼,連柴火燃燒的噼里啪啦的聲音都掩蓋住了。窗外的陽光照在水泥地上,亮的晃人眼,但是他挺喜歡的。
要不,你們都留下來陪我好了。
剛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他拿着鏟子對着女婿說,“蘿蔔塊切好沒?這邊要準備放下去了。”
“來了來了!”
女婿端着裝滿了白蘿蔔的鐵盆,他打開大鍋蓋,刷拉一聲蘿蔔全下了鍋里。
午飯準備的時間有點長。當他們吃完飯的時候,已經到了女兒與女婿該離開的時候。
女兒對於他的氣,從來都是來得快去得快。到了分別的時候,女兒留戀着問道:“爸,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他笑着同意了,“恩,我再考慮考慮。”
汽車奔馳而去。他看了很久才回到了家,躺在竹制的搖搖椅上感覺舒適、放鬆但又帶着些許的寂寞。
他又想女兒了。
深深的嘆口氣,他站起身準備去侄子家。正在這個時候,電響了起來。他手忙腳亂的接起電,裏面傳出的是有些熟悉的女兒的聲音。
“爸,我剛才給他們說了你已經到家了。這麼熱的天,你就不用出門了。”
“好。”
“爸,平時一個人在家,自己得多注意一點。今天我們回來,大黑一點聲音都沒有……”
大黑是陪伴了他們十多年的看門狗,平時拴在門邊。他還記得大黑才來這裏的時候,有點動靜就汪汪汪的叫個不停。
“我,我去瞧瞧。”
“哎,還有,”女兒繼續說著,“大黑年紀大了,乾脆哪天我幫你再要一條年輕點的過來?”
他應着,慢慢的站起身,走到大門邊的棚子裏。一隻黑狗抬起頭,眨了眨眼,獃獃的看着他。
“……差不多就這些了,我先掛了啊。”
“嗯。”
他聽到嘟嘟聲后將手機放進了口袋。然後蹲下身,將拴在大黑脖子上的鏈子給取了下來。盆子裏還有些吃的,估計是哪家的小孩偷偷給大黑送吃的過來。
他將大門打開,一群等在門外的小孩脆生生的叫着:“爺爺!”
他應着,慢慢的轉身往回走。
“爺爺,爺爺,剛才我看到一個好大好漂亮的車子,是不是姐姐回來了?”
“爺爺,爺爺,上次你講到白骨精變成了一個老頭來騙孫悟空他們,然後他們怎麼了?上當了嗎?”
“爺爺,爺爺,我媽今天做了紅糖餡的包子,說給你帶幾個過來。”
“爺爺,爺爺,我昨天放暑假了,我以後天天都可以過來!”
“我也可以!”
“我也可以!”
“我也可以!”
“爺爺,爺爺……”
七八個小孩跟隨着他來到了客廳,大黑也慢吞吞的緊隨在後。
他躺在搖椅上,看着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孩子,很是滿足。
“然後啊,孫悟空……”
他繼續講着很久以前就給女兒講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