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因人而異的“生物電”
第二天早上四點,凌凌便起床去預約做實驗,可還是只預約到三天後的時間。她跟實驗老師說了不少好話,在實驗室等了一整天,實驗老師被她的執着感動了,犧牲了自己的晚飯時間,才讓她在當晚六點多把實驗結果拿到手。
她對着照片刻苦鑽研了一天,想不通怎麼回事。第二天晚上,吃過晚飯,她跑去朱老師的實驗室,剛巧肖肖和喬喬都不在,估計跑去逛街了。
她往實驗室里張望了一陣,幾個師兄和一個師姐她都不太熟。她悄悄走進去,師姐正在看文獻,應該不希望有人打擾。她繼續向前走,有位胖師兄剛好看到電影的精彩處,也不能打擾。這位瘦師兄正在聊QQ,不能耽誤人家泡MM。
咦!角落那位師兄在BBS上灌水,BBS早已水漫金山了,也不在乎他這一桶水,就他了!
凌凌走過去,甜甜地一笑:“師兄,能不能打擾你一下。”
某位正百無聊賴的男博士一聽含糖量如此高的聲音,精神為之一振,再一看美女笑靨如花,頓時精神百倍:“有事嗎?”
“聽說你懂得特別多,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能被朱老師收下的學生肯定是優等生,恭維兩句准沒錯。
師兄一聽,眼睛裏明顯閃動着“找對人”的光彩:“別聽他們亂說,我懂得也不多。有什麼問題,你問吧。”
“你看看這兩個組織圖片。”她把圖片放在他桌上,“兩個組織沒有太大的區別,為什麼這個性能提高了30%?”
這位師兄深思熟慮十分鐘后,凌凌搬了把椅子坐下。二十分鐘后,這個師兄開始查資料,翻教科書,她耐心地等着。一小時后,看電影的、聊QQ的師兄也湊過來,討論陣容不斷壯大。兩小時后,整個實驗室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大家各持己見,據理力爭!
凌凌看大家討論得口乾舌燥,一路小跑買回來些飲料、瓜子、薯片、牛肉乾等校園廣泛流行的零食。
“師兄,師姐,你們歇會兒,吃點東西再討論吧。”
中國人的傳統,座談一旦開始,話題就會越扯越遠,從博士補助聊到買房買車,從交女朋友聊到結婚生子,古今中外,無所不及。後來,他們又聊起T大的教授們,笑聲在實驗室久久不絕。
比如,
陳老師跟學生打牌耍賴皮,還自稱是“博導規則”;
張老師請吃飯,把一桌學生都喝醉了,他挨個送回寢室;
秦老師在海邊摟着一位海灘美女照相,美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朱老師逢喝必醉,逢醉必唱,最高紀錄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連唱十遍,大家給他起了個代號:一萬朵玫瑰;
王老師特感性,看韓劇也能哭得淚眼婆娑,他老婆回家一看那場面,頓時發飆:“你是不是個男人!”王老師抹抹眼淚,跑去廚房。
其實,這些事發生在一個普通人身上並不可笑,可發生在一個個被學生仰視的教授身上,顯得特別滑稽。畢竟,在學生們眼中,這些聰明絕頂的教授都應該是完美的,神明一般受人尊敬。
可他們是人,是人都有缺點。凌凌想起了楊嵐航,他無疑是近乎完美的,無論是外表,還是內涵。但他也有致命的缺點。他太追求完美,他的眼裏容不下一點瑕疵,心中容不下一點遺憾。所以他會在答辯時提出尖銳的問題,會在學習上對她苛責要求,也不能容忍她在研究上有一絲一毫的粗心大意。
無可否認他很變態,但是,他是對的!
“白凌凌!”有人叫她,“你也爆爆料吧,說點楊老師的事吧。”
凌凌忽然覺得啞口無言。她努力去想,一幅幅畫面在她腦海里放映。她想起辦公室每夜亮着的燈,想起他專心推導公式的專註,想起他放在她手心裏的鮮奶,想起他說永不放棄的堅決,也想起初見時,她說沒有女人敢嫁給他時,楊嵐航的眼神……
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麼缺點是不可以原諒的?
“說啊!”大家期待地看着她。
“他……我發現演偶像劇的李菲菲對他有意思。”
這個爆料轟動效應比她預想的還大,驚呼過後,大家一致認為他們俊男美女,男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凌凌卻覺得李菲菲一定不是楊嵐航心目中的那個女人,李菲菲根本配不上他。
臨走的時候,師兄師姐們熱情地跟凌凌揮手告別,還讓她明天一定再來,大家繼續研究她的材料。於是凌凌第二天一大早便抱着文獻去人家實驗室泡着,冒出點什麼想法,就抓個“閑人”討論一下。
兩天過去了,她還是沒有找出合理的解釋。
晚上,凌凌失落地回到寢室,打開電腦一看,“永遠有多遠”有條信息:“在嗎?”
她放下資料,快速打字:“我回來了!”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去朱老師課題組找師兄師姐問點問題。”
“為什麼要問他們?怎麼不問你的導師?”
“我不敢問。讓他知道我什麼都不懂,多丟人啊!我打算弄清楚再去。”
他發來一個笑臉:“你為什麼突然在乎他怎麼看你了?”
這個問題一下子把她問住了:是啊!在他面前丟臉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現在怎麼突然在乎起他的看法?
凌凌托着下頜,手指撫摸着筆記本純白色的鋼琴漆,這是他給她的。
以前,每次去電子大世界她都會對着“一萬三千五百八”的標價咋舌,摸摸白色的烤漆離開,直到他讓她買個最高配的筆記本電腦。她反覆思量很久,最終自以為“很敗家”地買下來,誰知楊嵐航看見她的電腦,竟然說:“你為什麼不買個更好的?!”
見她好久沒有回話,他發來一個問號:“?”
凌凌告訴他:“其實,他挺照顧我的,比如做抗氧化實驗,他寧可花錢請別人做,也不讓我做。還有,今天一個師兄跟我說,楊老師給我的文獻篇篇都是經典,有些T大根本查不到。還有,有些老師忙,根本沒時間管學生,楊嵐航卻在我身上特別花心思,出差都不忘給我打電話,問我課題有沒有遇到問題……”
他問:“還有嗎?”
凌凌:“他脾氣特別好,有些老師一生氣就罵學生笨,我這麼笨,他從來沒罵過我。他總是鼓勵我,耐心地教我。比我優秀的學生那麼多,他不但讓我讀他的博士,還要讓我留校……”
他發來一句話:“對不起,請問,你是哪位?!”
(⊙o⊙)啊!
要不是筆記本電腦花了一萬三的巨資,凌凌真想把一杯水潑在顯示器上。
“我是誰,你說我是誰!我是白凌凌!”她氣得狂敲鍵盤,“除了我,你還在跟誰聊天呢?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沒有!我以為又是漣漣用你的號。”
提起這個事,凌凌什麼火氣都沒了。前段時間,漣漣來找她玩,她正在洗臉,讓她隨便坐。洗完臉回來一看電腦屏幕上的聊天記錄,她差點吐血。
白凌凌:“聊了這麼久,你不想見見我的樣子嗎?”
永遠有多遠:“對我來說,你的外表不重要。”
白凌凌:“可我想看看你的樣子,我們視頻吧。”
永遠有多遠:“我這裏沒有攝像頭。如果你真的想看,我們可以見個面。”
白凌凌:“什麼時候?”
永遠有多遠:“你為什麼想見我?”
白凌凌:“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喜歡你很久了!”
沒有回復。
白凌凌:“你喜歡我嗎?如果喜歡就回國吧。”
沒有回復。
白凌凌:“只要你回國,我就做你的女朋友,不管你長什麼樣子,是什麼樣的人,我都願意接受你……”
還是沒有回復。
凌凌有些驚慌失措,抓着漣漣的手拚命搖:“你!你……”她連說了幾個你,卻不知該說什麼。
慢慢地,她又冷靜下來,既然說出去的話已覆水難收,她就等待他的答案吧。電腦上遲遲沒有回復,凌凌的心因緊張而抽緊,連呼吸都忘記了。
電腦上終於出現了一行字,她湊過去看。
永遠有多遠:“你不是白凌凌!”
“你怎麼猜到的?”她問。
永遠有多遠:“她不會說這樣的話……”
他如此了解她,就像她了解他一樣。
“我是她的朋友,漣漣。”
永遠有多遠:“你好,常聽凌凌提起你,她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騙你,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永遠有多遠:“沒關係!”
漣漣實在受不了他們兩個這溫吞的性子,漣漣被她氣得跺腳:“都聊了這麼多年,你不膩,我都替你膩了!有什麼話就不能直接問,來個了斷嗎!”
凌凌笑着對她說:“其實我早就問過了,他說他只當我是朋友。”
“他當你是朋友,那你呢?你應該讓他知道你喜歡他,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算什麼啊!”
“萬一他拒絕,我們連朋友都沒的做了!”
“萬一他同意呢?”漣漣問她。
“他就要放棄美國的一切。”
“你不想讓他放棄嗎?你不值得他放棄嗎?!”
“我當然想!可我不值!”
“你!我真是讓你氣死了!”漣漣拿起扇子一邊扇風,一邊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你為他浪費了五年了,你還有幾個五年能浪費?”
凌凌笑着給她倒杯水,端到她面前:“我不是等他,是沒遇到能讓我動心的男人。”
“你,你就自欺欺人吧!”
……
收回思緒,凌凌看到電腦顯示器上又發來信息:“你真的是凌凌?”
她嚴正聲明:“如假包換!不!假一賠十!”
“那我倒有點希望你是假的。”
“你想得美!”凌凌笑着打字。
“嗯!的確是你!”他說,“可以繼續剛才的話題了。”
剛才說到哪兒了?凌凌翻回聊天記錄,哦,說到楊嵐航對她的照顧。
“你說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很認真地問。
“他想娶你!”
“去!”凌凌瞪了一眼電腦,“別開玩笑了,我跟你說正經的呢。他會不會因為我延期畢業的事情感到內疚,所以想彌補他的過失。”她覺得這個解釋最合理。
“他喜歡你很久了!”
“你再亂說,我不理你了!”
“……”
忽然,QQ消息上跳出一個廣告信息:“教師節,想好送什麼給你的老師了嗎?”
凌凌這才想起來過兩天就是教師節了,她好像應該送楊嵐航點什麼表示感謝。
她該送楊嵐航點什麼呢?
“喂!快到教師節了,你說我是不是應該送楊老師禮物?”
永遠有多遠:“好啊!”
“你說我送他點什麼好?”
“我想,無論你送他什麼,他都會喜歡……”
她冥思苦想了一陣,靈光一閃:“領帶怎麼樣?”
“領帶!”永遠有多遠,“為什麼要送領帶?”
“我從沒見楊老師系過領帶,他可能沒有領帶……”
“……”
“送領帶行不行啊?”
“我說過,你送他什麼,他都會喜歡。”
“嘁!敷衍我!不問你了!”
“……”
凌凌回頭問她的室友:“筱郁,什麼品牌的領帶好?”
“怎麼突然想買領帶了?”正在看小說的筱郁不解地問。
“教師節快到了,我想送楊老師一條領帶。”
“GiorgioArmani吧,GiorgioArmani的設計風格高雅紳士,很適合你的老師。”
凌凌在百度上一搜,嚇了一跳。
“一條領帶要四位數!”她拚命地搖頭,“送他……我還是看看淘寶上高仿的。”
“你沒搞錯吧。”
“沒關係,反正戴在他身上,別人都會以為是真的……高仿才二百多,咦!還有二十的,就這個吧。”
“問題是楊教授能看出來。”筱郁的話聽起來有點道理。
“也對!那就送他五百多這條,這個仿得真一點。”
“我要是楊嵐航鐵定被你氣死。”
“不會,他脾氣好!”
凌凌剛要再說話,門外響起敲門聲。
“請進!”
肖肖推門進來,激動地大叫:“凌凌,你聽說沒,中央廣場有個名牌百貨商場明天開業,全場七折……”
凌凌急忙關了QQ的對話框,聽她說下文。
“還有李菲菲來捧場,舉行免費簽名會。”
“李菲菲?”凌凌一聽見這個名字,腦海里馬上想起另一個人。最近不知怎麼了,“楊嵐航”三個字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她腦海里。
“我和喬喬、青青約好了一起去,你也一起去吧。”
自從讀了研究生,凌凌都沒有時間好好逛逛街,難得大家一起去玩,她也想湊湊熱鬧:“好吧。明天幾點去?”
“明天十點吧,到時候我們來找你。”
第二天,一進百貨公司,凌凌有點傻了。
這哪是百貨公司,整一個跳蚤市場大甩賣的氣氛,尤其是一家賣皮包的店面。
店面不小,金碧輝煌,裏面擠滿了人。一群女人擠在櫃枱前面,爭先恐後,男人準備好錢包,站在後面等待刷卡,售貨小姐嗓子都要喊啞了,還在禮貌地大聲重複着:“這個真的沒有了,我們每款只有一個。”
“這個我要了!”
“我先看中的!”
……
這個氛圍,什麼華貴的裝修都糟蹋了!
“包這麼難看,還有人買?!”凌凌順手拿了一個展示品,反覆看看,黃棕色本來就老氣,偏偏上面畫滿了字母“LV”,丑得都沒法看。
“凌凌,我早說你的審美觀有問題,你還不信。”肖肖對她嘆息,“這是LV,LouvisVuitton,名牌!你懂不懂?”
“Louvis,哦!”凌凌恍然大悟,“里維斯,我聽過!”
肖肖徹底無語!
她看看價簽,又反覆看看包:“一百三十八!還打七折,嗯!價錢倒是不貴,質量不錯,雖然不是真皮的,看上去很耐用,大小剛好能裝下參考文獻。”
她背在身上試試:“喬喬,你看怎麼樣?蠻低調的吧?”
喬喬再也忍不下去,指着價格簽說:“白凌凌,不認識路易威登不要緊。我求你回去好好把小學課程重修一下再出門,別給T大研究生丟臉了!”
“嗯?”
“是一萬三千八,後面那兩個零在小數點前面,不是後面。”
“一萬三千八!”比她的筆記本還貴!凌凌咽咽口水,偷偷看看身邊的售貨員,她們都在竊笑。
又丟人了!
“李菲菲來了!”
一聲驚呼,引起所有人注意。
凌凌好奇地順着聲音望去,一輛奢華的賓利車停在百貨公司門口,一身深藍色西裝的男人走下車,他的背影很有型,略寬一點,少了點清俊,略窄一點,不夠挺拔。他打開車門,伸出手臂,讓艷驚四座的李菲菲輕扶着他的手臂走下車。
他的一舉一動不卑不亢,彰顯着西方紳士的風度,一看就是傳說中的三代培養出的貴族。
“這男人是誰啊?”有個客人問。
“我們老闆的兒子!”一位商場員工小聲說。
“他跟李菲菲什麼關係啊?”
“這還用問?”
凌凌踮起腳張望,當他轉過身,凌凌忙揉揉眼睛,眨了兩下。
她沒看錯,那個人的確是——楊嵐航!
一群人蜂擁而上,其中不乏李菲菲的粉絲,但絕大多數都想來看看熱鬧而已,甚至有不少男人連李菲菲是誰都不知道,純粹抱着看美女的心態往前擠。
“那不是楊老師嗎?”盧青說這句話的時候,看向凌凌,帶着一種嘲弄。
“是他!是他!”
喬喬和肖肖驚呼着隨人群擠上去。凌凌站在原地,腿像灌了鉛一樣,怎麼都無法移動。她努力地睜大眼睛,像是看着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男人。
光影流淌過楊嵐航的臉,化作輝煌灑落在他身上,燦若星辰。緩緩走下的李菲菲更是一顰一笑萬種風情。兩個人站在一起簡直就像偶像劇里的男女主角閃亮登場,那個華麗麗啊。
也許因為喬喬她們的驚呼聲吸引了楊嵐航的注意,也許凌凌一個人站在原地顯得有些突兀,楊嵐航的目光掃向她這邊,很快鎖定在她身上。視線交會,凌凌在楊嵐航眼中看到了不安,也看到他的身體一僵,收回李菲菲欲挽上的手臂。
凌凌下意識避過他們的注視,躲進路易威登的店裏,聚精會神地研究一款款價值不菲的包。無論是質地、款式、色彩,沒有一樣引人注目,為什麼這麼多女人喜歡?
或許,她們喜歡的不是包的本身,而是它引人注目的價值!
唉!凌凌在心中長嘆,也要考慮一下有錢人的難處,畢竟有錢沒地方花是件很痛苦的事!
“你喜歡這款包嗎?”如此清淡的聲音,除了楊嵐航再沒有第二個人。
她猛然抬頭,心臟被他嚇得心律不齊,口齒也有點不靈:“楊……楊老師!這……么巧?!”
“我送個朋友過來,剛好看見你。”
“哦。”凌凌看向李菲菲那邊,她已經在保安護送下坐在桌前,掛着笑容給每一個人簽名,看來他已經完成了護花使者的職責。
“你喜歡這個包?”他又問一遍。
凌凌自然不能批評他家商場裏賣的東西米珠薪桂,委婉地說:“還好,就是價格有點貴。”
“我認識他們的經理,只要你喜歡,價格不是問題。”
“不用,不用!我隨便看看。”凌凌立刻把手中的包放回展示架上,小心地擺好。
“你不必跟我客氣。”他指指架子上的包,對售貨員說:“這個幫我包起來。”
“不!不!”凌凌有點慌了,“楊老師,這種奢侈品根本不是我這種身份地位的人用的。”
“喜歡就是喜歡,跟身份地位沒有關係。”
“不是喜歡就一定要得到的。任何東西都有適合它的人,就像人一樣。這麼好的包適合那樣光彩照人的明星。”她低頭扯扯自己的背包,展示給他看:“這種五十塊錢的包才適合我這樣的學生。”
楊嵐航別有深意地看着她:“如果這兩個包可以任你選擇,你會選哪個?”
他的口吻好像他們很熟,凌凌自認跟他不太熟,但好像也不能說不熟。
人和人的關係很微妙,有些人從未見過面,卻能心靈相通,坦誠相對。
有些人,有過一天面對面超過十二小時的日子,也在夜深人靜促膝長談過,卻始終有一層隔閡,她無法去靠近,也不敢去靠近。
“我認為,適合的才是最好的。”她說,“我迷糊慣了,時常丟東西。給我一萬塊錢的包,我一定會小心翼翼,時時刻刻擔心它丟了,它會成為我的負累……”
“也許,你是對的。”他幽幽嘆了口氣,點點頭,“東西和人一樣,適合的才是最好的。”
“……”
凌凌正找不到話題,肖肖她們正好回來了。
“楊老師。”
楊嵐航一一跟她們打了招呼,說:“我有點事,先走了。”
“老師再見!”
楊嵐航離去后,肖肖拍拍凌凌的肩:“你和楊老師聊什麼呢?楊老師的表情怎麼那麼無奈?”
“沒聊什麼啊,說說奢侈品。”
喬喬感嘆:“楊老師就是奢侈品,只能用來提高一下審美觀,買不起的。”
“不知道有沒有A貨賣啊!”肖肖異想天開地說。
凌凌看向門口,楊嵐航的背影越來越遠:“仿得再真也是假的,別再做夢了!”
對她來說,楊嵐航比路易威登的包更加奢侈,既然買不起,那就少看幾眼!
免得欣賞水平上去了,自討苦吃!
逛完街吃完飯回來,凌凌去自習室繼續奮鬥。學到十點多,她有點累了,腦子裏面迷迷糊糊。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一看來電顯示,心中一抖,頓時耳清目明。
她急忙跑出自習室,接通電話:“楊老師,您好!”
“實驗結果研究得怎麼樣?”他的聲音有些模糊,但語調仍維持着標準的學術口吻。
凌凌忙回答:“有些問題還沒研究清楚,我最近正在查資料。”
“我現在在辦公室,你過來,我們討論一下。”
現在?凌凌看手錶之前特意先揉揉眼睛,以防自己看錯了,時針正不偏不倚指向十一點。沒錯,十一點。晚上十一點找學生討論問題,任何形容詞都不能表達她對他無限的“敬仰”之情了!
畢恭畢敬說了聲“好”,她匆匆穿上外衣出門。
夜已深了,材料樓三樓的走廊空無一人,所有老師的辦公室都已經熄了燈,唯有楊嵐航辦公室的燈亮着。凌凌走到楊嵐航辦公室門前,敲敲門,聽見裏面說:“請進!”
她小心地推門走進去。辦公室里都是濃濃的酒氣,楊嵐航坐在桌前,不停地揉着額頭,臉色不是一般的差。
喝醉了都不忘討論實驗結果,凌凌對他的“科研精神”肅然起敬!
“坐吧。”楊嵐航指指他身邊的椅子。
“楊老師,這是顯微組織照片。”她把打印好的圖片放在他桌上,在他旁邊的位置上坐下。
他把每一張圖片都仔細看了一下:“對這個結果,你有什麼看法?”
凌凌把所能想到的可能性都說了一遍。
楊嵐航十分專註地聽她說,儘管他的眼神有點遊離,恍惚。
她嚴重懷疑楊嵐航這個精神狀態能不能聽懂她說什麼。沒想到她剛說完,楊嵐航說:“大部分是對的,除了細節的問題有些概念混淆。”
他指着圖片,條理清晰地給她敘述原因。凌凌聚精會神地聽着,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天才”。
她又查資料,又和師兄師姐討論,幾天也沒分析清楚。楊嵐航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原因,話說他的大腦到底裝着什麼呢?
家裏有那麼豪華的商場,他為了一個月幾千塊的工資披星戴月,明明有輛頂級的豪車,每天開着他八成新的二手車來上班。有個性感美女投懷送抱,他的心卻被一份沒有結果的愛情佔據。
“懂了嗎?”楊嵐航乾咳一聲,手指捏了捏額頭。
“懂了!”
看他頭痛的樣子,凌凌有些不忍,起身把窗子開了一點,在飲水機里接了杯溫水放在他的面前。
“謝謝!”他喝了一口,“對不起,這麼晚還找你來。我明天要去B市開會,走之前,我想……跟你討論一下。”
聽他這樣一解釋,凌凌反而感到內疚:“是我不好,讓您這麼費心。”
他搖搖頭,揉揉額頭,對她淺笑。
無聲的一刻。
宛轉的歌聲響起:“直到那一天你會發現,真正愛你的人獨自守着傷悲……”
這是楊嵐航的手機鈴聲,用了兩年,從未換過。
執着的人,執着無處不在。
他猶豫一下,接起電話:“伊凡。”
因為安靜,凌凌清楚地聽見裏面有個男人的聲音在說:“喝到一半你怎麼跑了,又惦記那個沒長心的女人了?”
凌凌看看天,看看地,裝作沒聽見。
楊嵐航看了凌凌一眼,用手掩住手機的話筒:“不是,我明天還要出差,實在不能喝了……你們走的時候記我賬上就行。”
“不是?!”電話里那個男聲又提高一些,“你現在要不是在辦公室,我就不姓歐陽……”
他清清喉嚨,沒有說話。
“我跟你說多少次了,你要是真放不開,就直接抱住她,來個激情的長吻,吻得她暈頭轉向,然後告訴她,你愛她!你想娶她!就憑你這樣的男人,什麼女人搞不定……”
“伊凡!”楊嵐航急忙打斷他後面的話,俊臉因窘迫泛起淡紅,“我學生在這裏,你別亂說……”
“啊……”電話裏面拉了好長一個“啊”的聲音,才說,“不好意思,她聽不見吧?”
凌凌尷尬地看向別處,聽不見?耳朵都被他震聾了!
“好了,有空我再打給你!”楊嵐航快速掛了電話。
“不好意思,我表弟總是喜歡胡說八道。”
她揉揉快要被震聾的耳朵:“我什麼都沒聽見。”
楊嵐航以手指輕輕掩飾住上彎的嘴角,似笑非笑垂下臉,凝視着她。他的眼睛因為略帶些酒意,看來像是蒙了一層輕紗。
“依你看,他的建議過分嗎?”
“不是有點,是相當過分!”凌凌很誠懇地回答,“如果您愛一個人就該尊重她,感情不是遊戲,只有gameover,沒有第二次readygo!所以您一定要慎重。”
他的眼光閃動一下,有了光彩:“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見楊嵐航滿眼期待,她很努力地思考着,連敬語都忘了用:“我也不太清楚。我想,你是不是要先了解她的想法?也許她不是不喜歡你,而是你太優秀了,讓她望而卻步。”
“會嗎?你認為她有可能喜歡我嗎?”
“楊老師,我認為女人不喜歡你的可能性有兩種:第一種,她是聖女;第二種,她的性取向有問題。”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得露出整齊的牙齒:“謝謝你的恭維!”
這句絕對是發自內心的。
“如果她確實不喜歡我呢?”
“我建議你……”她認真地對他說,“我建議你換個女人!”
楊嵐航臉上的笑意更深:“我不會換的,不管她喜不喜歡我,我只喜歡她一個人。”
凌凌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只喜歡她一個人。”這句話從任何男人嘴裏說出來,她都會嗤之以鼻,唯獨楊嵐航,她徹底被他的痴心征服了。
他繼續說:“所以我會慎重的。我相信,只要我有足夠的耐心,給她足夠的時間和機會了解我,總有一天,她會明白我對她的感情,她會接受我的。”
“我也相信!”
天空的星辰絢爛,一彎新月遙掛天際。
凌凌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發現,她的臉竟在他眼中如此清晰。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這樣曖昧地對視,凌凌莫名地慌亂起來:“呃,我們寢室要關門了。”
楊嵐航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着點頭:“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凌凌連再見都忘了說,逃命一樣往外跑。
回去的路上,凌凌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楊嵐航喜歡的女人不是在美國嗎?
難道,她回國了?!
楊嵐航出差了,沒有人不分時間不分場合地冒出來,沒有人逼着她做實驗看資料,凌凌以為自己會幸福得不得了,沒想到,一種空虛感竟陡然而生,而且隨着楊嵐航離開的日子增加,她的空虛感越來越強烈。
有時候,她還會對着手機發獃,琢磨着楊嵐航怎麼不給她打個電話。
終於有一天,凌凌的手機響了,在她剛睡着的時候。三更半夜打電話,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誰。她頓時睡意全無,還有點莫名的興奮,調整一下呼吸,接起電話:“楊老師,您找我有事嗎?”
“你的嗓子啞了。”他陳述着,靜夜,他的聲音在電波里溫柔如水。
她坐起來,靠在床頭上,空虛的身體泛起暖意:“我沒事!可能是這兩天休息不好。”
他在電話里的聲音停頓了很久,才說:“後天有一個國際學術會議,你過來聽一聽吧,多了解一下世界前沿的科學對你有好處。”
“啊?”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一遍,“您說什麼?”
“我給你訂了一張來B市的機票,明天下午兩點的飛機,明天航服中心會把機票送去你們公寓。”
“我……”凌凌張口結舌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
“我去機場接你,下飛機後記得把手機開機。”
“我……我……”她“我”了半天,終於咽了口氣說:“我知道了!”
除了這句話,她真的再也找不到任何言語了。
“早點睡吧。”
第二天一早,凌凌去樓下取了機票,收拾好東西。
離開前的最後五分鐘,她打開了QQ:“楊老師讓我去B市參加一個國際會議,可能這幾天不能上網。”她等了五分鐘,沒看見回話,只好關了機,快步跑出公寓。
路上,她剛好遇見漣漣挽着她的男朋友去上自習。
漣漣遠遠沖她揮手:“凌凌,你要去哪兒啊?急成這樣?”
她把手中的機票對漣漣揮了揮:“去私奔!”
“跟誰啊?你的科學家網友?”
她笑着對漣漣眨眨眼:“是我老闆!”
“你要跟楊嵐航私奔?!有理想,有前途!”
漣漣有爆炸力的聲音配上有爆炸力的對白,很成功地讓凌凌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
當然也引來眾女生的鄙視:“這年頭,臉皮多厚的女生都有啊!”
“說說怎麼了!”
凌凌忙低下頭,遮住臉。唉!以後在T大沒的混了!
飛機呼嘯而起,劃破長空。她靠在舒適的椅背上不知不覺間睡著了,在夢裏,她夢見了“永遠有多遠”,他竟然來參加會議。他們在那麼莊嚴肅穆的場合下面對面,他跟她來個美式的見面禮——深情的擁抱。
浪漫死了!
她帶他去旋轉餐廳吃飯。
她與他面對面坐着,不必說任何一句話,只聽着悠揚的音樂,品着輕淡的茉莉花茶。時間和景物變幻莫測的天地間,他們始終默然相對……
深夜,他送她回住處,兩個人慢慢地走在安靜的長街上。他們早已說過太多的話,所以任何一句話在他們之間都變得毫無意義,唯有靜靜看着彼此的樣子,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他對她說:“你做我女朋友吧。”
她一定要思考兩秒后再回答:“好啊!”
快樂總是短暫的,轉眼到了分別的時刻,他們在候機廳緩緩鬆開緊扣的十指,他一步步走進登機口,她一個人躲在角落裏落淚。
突然,他出現在她面前,抱住她:“我不走了,我要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
飛機下落的劇烈震動打碎她的美夢。她看看錶,才想起美國離這裏要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等他飛來,怕是會議已經散了,她也離開B市了,她嘴角的笑意僵住。
美國,原來真的很遠。
飛機降落後,凌凌拖着行李箱走下飛機。剛走到出口處,她看看四周,正想搜索一下楊嵐航的方位,一個清瘦的背影鎖住她的視線。
挺拔的身體,寬闊的脊背,他依然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不曾改變。
“爸爸。”凌凌丟下行李箱,追向他消失的方向,“爸爸!”
她真的好想他!想他每天睡覺前為她關上房間裏的燈,收起她枕邊的童話書,再把她最愛的維尼熊放在她懷裏;想他抱着哭泣的她,坐在沙發上給她講好笑的故事;想他摸着她的頭,捏她的鼻尖、她的臉……
那時候,她總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公主……
追了兩步,凌凌停住腳步。
她忘記了他早已不是她的爸爸,從他把一紙離婚協議書放在桌上,從媽媽大聲說:“以後你再也不許見凌凌。”他沉默着離開家門,他已經清楚地讓她知道,他不要她了!
在妻子、女兒和那個女人之間,他選擇了那個女人。
爸爸?一個八年不曾出現過的爸爸,她追他還有什麼意義?
機場的出口前,很多人在擁抱,有朋友,有戀人,也有親人。只有她傻傻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八年未見的爸爸走遠,沒入人群。
她踮起腳,極力在人群中搜索着他的背影,就像以前的每個周末,她一下課就會跑出教學樓,從眾多家長中搜尋他清瘦的身影。
那時候,他也在滿臉期待地向校園裏張望,手裏總是提着一袋五顏六色的零食。當爸爸看見她,臉上的期待立刻變成滿足,因消瘦而突出的稜角也跟着變柔和。
他很少說話,除了一遍遍叮囑:“別讓你媽媽知道。”
她也從不和他說話,只是默默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低頭吃着零食。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是她記憶中最美好的滋味。
再恨,再怨,骨肉親情總是磨滅不去。
她讀高中以後,他再沒出現過。所以,她總會去買些零食放在柜子裏,餓的時候拿出來吃,可不知道為什麼再也吃不出那種酸酸甜甜的味道。
當忽隱忽現的背影走出機場的大門,自動的玻璃門徐徐關閉時,凌凌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渴望,不顧一切追了出去。
她擠過擁擠的人群,跑出機場,他已經坐上一輛黑色的轎車。她飛快朝着轎車駛離的方向跑,不停地喊着:“爸爸!爸爸!”
車沒有停下來,他離去得依然那麼決絕,一如十年前。
她穿過停車場,跑上公路。車在公路上前行,她在行人路上不停地追逐,白色的裙子飄忽如欲散的雲霧。
凌凌被一塊石子絆倒,她根本顧不上流血的膝蓋,繼續向前跑。
她與車子的距離越來越近,她的渴望也越來越強烈。她眼中早已看不見從身邊急速駛過的車輛,只剩她的爸爸。她一定要追上他,問問他:“爸爸,你能不能回來?我和媽媽都在等你,你能不能回家?!”
就在她差幾步追上時,那輛車突然左轉彎,駛向另一條街道。她不顧一切地沖向馬路對面,就在她即將衝上汽車高速行駛的公路時,一雙非常有力的手臂摟緊她的腰,將她抱離那車來車往的高速公路。
“放開我!”那雙手摟得更緊。她掙扎不開,只能眼看着車子漸行漸遠,遠到再也看不見。她的爸爸又一次消失在她生命中。
見她漸漸平靜下來,楊嵐航才鬆了手。失去了他的力量,她無力地跪坐在地上,受傷的膝蓋再次撞擊地面。沉沉的淚,一滴一滴洇濕了地上的血紅。
她淚眼模糊地看着眼前的楊嵐航。
每次她最脆弱的時候,有他在她身邊,她就不再孤單,不再無助。
“別哭了!”楊嵐航柔聲哄着她,用手指輕輕幫她擦去眼角的淚水,不知道為什麼,他越是溫柔,她越是想爸爸,滾燙的淚落在他的手上,順着他修長的指尖流下去。
他的眉越鎖越緊,終於,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裏,緊得可以聽見他的心跳。
她沒有拒絕,閉上眼睛,疲憊地靠在他的肩上。
“他不是你爸爸。”他的聲音是那樣溫柔,“是你看錯了。”
“您怎麼知道?”
“他若是你爸爸,怎麼會不停車?這世上沒有一個爸爸能忍心……”
“是嗎?”
“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問他。”
她低下頭,咬着下唇搖搖頭。也許真是她看錯了,她的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男人,他不會忍心把她丟在馬路上不管。
他的指尖拂過她的臉,凌凌睜開眼睛。
夕陽殘紅,青草萋萋,野花飄搖。她的黑髮糾結着他的指尖,就像一對戀人。
戀人?凌凌心一沉,一陣冷戰直擊她的心臟。不!楊嵐航是她的老師,她對他的依賴、欣賞都是出於一個學生對老師的敬愛,她心中柔軟的觸動也只是感動,不是情動。
凌凌正拚命安慰自己,楊嵐航放開她,跪坐在她身邊。他一隻手握住她的腳踝,一隻手緩緩拖着她細嫩的小腿曲起。
一陣異樣的麻痹從他滾燙的掌心傳遍她全身每一條經絡,遍及她血液所到之處。
“楊老師?”他知不知道他在幹什麼?這種舉動要發生在封建社會,她就嫁不出去了。
他拿出一張紙巾細細為她擦去傷口上的泥沙。凌凌神志一恍,看着他淡愁的眉目,竟有些心馳神往,差點伸手去撫平他輕攏的眉峰。
這個感覺不是感動,這個真不是……
但,那又是什麼?
一種心靈的依賴,一種胸腔的撞擊,一種能點燃血液的熱度,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哀傷,許多繁複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誰能告訴她這種感覺是什麼?
楊嵐航抬眼,正對上她失神的凝視。凌凌一驚,緊張得想要掙脫,他卻加重力道握緊她的腳踝,不容她有絲毫掙脫的機會。她的臉着了火一樣滾燙,腿上一陣陣陌生的酥麻感讓她禁不住輕顫。
“疼嗎?”
她搖搖頭,咬緊下唇,激烈的心理交戰後,她決定開口拒絕:“楊老師,我自己來吧。”
“沒關係,我幫你!”
很明顯,他根本不知道女人的腿被撫摸的時候,麻癢遠比疼痛更難耐。凌凌真的沒法忍耐下去,又不好拒絕得太生硬,於是委婉地說:“楊老師,您知道嗎,每個人皮膚上都帶有屬於自己的‘生物電’。這種‘生物電’因人而異。”
楊嵐航停下動作看着她,如她所料,他對這種談話方式比較感興趣。凌凌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鄭重其事,繼續說:“假如兩個人所帶的‘生物電’某種程度上十分接近,他們皮膚接觸的時候不會有明顯的不適感。假如兩個人的‘生物電’相差很大,皮膚接觸時,就會產生一種強烈的電流,這種電流會刺激人的神經系統,而且極容易發生‘電化學’反應……”
而這種“電化學”反應被人俗稱為“慾望”。
“是不是同性之間的‘生物電’差異會小些,異性之間的差異比較大。”
楊教授就是楊教授,領悟力好得驚人。
“是的。我感覺我們之間的‘生物電’差異很大。所以,還是我自己來吧!”
唉!不想讓一個男人碰自己,還得繞這麼大一個彎子,她容易嗎!幸好對方是楊嵐航,換一個智商低點的男人八成讓她繞暈了!
楊嵐航馬上領悟了她的暗示,放開手,站起來打了個電話。凌凌拿着紙巾輕輕在腿上蹭了蹭,疼痛讓腿上的麻痹感快速消失。這時,一輛銀灰色商務車停在他們面前,司機下車恭敬地打開車門。楊嵐航扶着她上車,陪着她一起坐在中間的位置。要不是看見自己的行李放在後面的座位上,她早把可憐的行李箱忘得乾乾淨淨了。
身邊有個這麼細心的男人幫她料理爛攤子,真好。
坐穩后,楊嵐航拿出一瓶水,旋開瓶蓋,遞給她:“喝點水吧,你一定渴了。”
她舔舔乾裂的唇,用手背擦擦快要掉下的眼淚,笑着接過:“楊老師,謝謝!”
楊嵐航說:“不想笑就別笑了,你笑得很難看!”
她再也笑不出來,鼻子裏針刺一樣酸疼,急忙別過臉,把泛紅的眼睛朝向車窗。
外面的天色越來越陰沉。車子駛入機場的高速公路,疾風帶着塵沙湧入車內,絲絲涼意。忽然,一隻溫熱的手覆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她詫異地低頭,發現楊嵐航的手正放在她手上。
她看向他,他正看着窗外,淡然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特殊的表情。
她又前後左右看看,這隻手的的確確屬於他。她的思維完全混亂了,誰能告訴她,楊嵐航這個動作代表什麼?撫慰她受傷的心靈,還是擔心她一時想不開從車上跳下去?!
她正欲抽回手,楊嵐航的手又握緊了些,轉眼看着她:“你為什麼不打個電話給你爸爸?”
“我……我沒有他的電話號碼。”她一時心酸,忘了把手抽回來,由着他握着。
“你連你爸爸的電話號碼都沒有?”
見他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她解釋說:“我爸媽離婚十年了,媽媽不許我們見面。”
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由得握緊:“他們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
“開始兩年媽媽默許了他去學校看我,可每次我見完他都會把自己關在房裏,不吃飯,也不睡覺……後來媽媽再不許他見我了。”凌凌低頭用手指絞動着裙擺,“都怪我那時候太軟弱了,如果我能堅強點,媽媽也不會這麼做。”
“所以現在你無論面對什麼,都要假裝很堅強,假裝一切都無所謂?”
這樣一針見血的問題,實在讓她無言以對。
“你以為自己笑着,其他人就看不見你的痛苦嗎?”他轉過臉,看向窗外,“別以為自己什麼都能承受……”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什麼都能承受,很多次,她覺得自己無法再承受,需要有一個肩膀可以讓她依靠,可她始終沒有遇到。所以她只能笑,笑着面對一切。
“哭出來心裏會好受點。”楊嵐航指指自己的肩,“要不要肩膀借給你靠一下?”
那個傍晚,她伏在他的肩上,抱着他的手臂,哭得像個小孩子。
自從父母離異,凌凌再沒試過被一個男人如此細心地照顧。不是楊嵐航出現在她生命里,她早已忘了被男人“疼愛”的滋味。
這麼多年,她自以為堅強,笑着面對人生的一切不如意,事實上,她比任何女孩都脆弱,更渴望一個男人溫暖的懷抱。正因如此,一段網絡上虛幻的愛情輕易打開了她的心扉,她像沙漠中遇到綠洲一樣瘋狂地汲取着他的關愛和體貼。然而,看不到,摸不到的柔情畢竟是虛幻的。
她餓了,他不能請她吃飯;
她渴了,他不能給她一瓶水;
她哭了,他不能幫她擦乾眼淚;
她怕了,他不能用有力的手臂抱緊她……
這麼多年,她愛着,快樂着,同時也深切地絕望着。因為她知道,他不能給她真正的滿足,不能讓她嘗一嘗純牛奶一樣香甜、純正的愛情,不能給她一個溫暖的肩膀,讓她哭泣時可以依靠。她曾渴望汪濤能帶她走出絕望,卻被他推入更深的絕望。
現在,她依靠在楊嵐航的肩上,沉溺於他的溫柔與呵護中,她才明白自己有多麼渴望這樣的懷抱,她真想一直哭下去,哭到海枯石爛,哭到地老天荒,這樣楊嵐航就會一直這麼抱着她,不放手……
然而,眼淚最後還是哭幹了。她不再哭泣,他便放開了搭在她背上的手。
摸摸他一片狼藉的西裝,她紅着臉問:“楊老師,您的西裝很貴吧?”
“不貴!”他笑着摸摸她的頭,“幾千塊……”
還不貴?!她小心地理理他西裝上的褶皺。他嘴角揚起,補充了兩個字:“美金。”
凌凌嚇得縮回雙手,坐遠一點,生怕碰到他的西裝。
“跟你開玩笑的!”
看不出來,楊嵐航這麼嚴謹的人也會開玩笑,雖然很不好笑。
凌凌鬆了口氣,差點被他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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