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Chapter five
高橋佳子將車緩緩停在龍城大酒店門前,車窗上的玻璃做了特殊處理,外邊的人看不清車子內部的情況,但她還是盡量壓低自己的身體,一雙眼睛在進出酒店的人中掃視。
看到一對身影從酒店走出來,她的瞳孔猛然緊縮了一下。
昨天晚上,她剛洗完澡,正擦頭髮的時候,玄關處突然響起了兩聲敲門聲,戛然而止,她本以為會是喬嘉成,但疾步走過去打開門,卻只有一封白色信封掉落了下來。
信封沒有留下任何信息,她突然有一種極為不安的預感,於是經過客廳時,她將信狠狠丟在了垃圾桶里。
入了夜,她躺在床上,反反覆復地翻看她上午給喬嘉成發的一條短訊,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回復。
她倏然覺得喉嚨乾渴得厲害,喘了一口氣,她坐了起來,沒有伸手去開燈,就着冷色的月華,她踱到了客廳,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一飲而盡。
她瞥了眼旁邊覆在陰影中的垃圾桶,半晌,她蹲了下去,將手伸了進去。
匿名信告訴她,中午十二點在龍城大酒店門前,會看到非常有趣的一幕,結尾是觸目驚心的甚至讓她的心瞬間血淋淋的四個字。
他出軌了!
她一夜未眠,回想起最近幾天,她的確感到喬嘉成對自己冷淡了許多,吵架的次數也增多了,他甚至不再願意和她同床。
她昨天想了一個晚上,也反思了一個晚上,覺得自己的確不夠體貼,她也想好了,她不會再無理取鬧,只要喬嘉成保證不再背叛她依然願意回頭,她會原諒他,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地重新接納他。
但當她看見與喬嘉成身旁女人的臉時,她一瞬間便將想了一晚上的妥善處理方法全都忘了,她只覺得被人無形中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她重重喘着氣,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狠戾猙獰,她只覺得氣血上涌,整個人被一股氣所支配,下一秒,她便打開了車門,卻在要衝下去的剎那,生生地停住了。
她扣着車門的手指關節泛白,咔——一聲,保養良好的指甲頓時斷了一大截,有鮮血隨即滲了出來。
她關上車門,靠在車後座上閉了閉雙眼,她拿出手機,喬嘉成依舊沒有回信息,準確來說,已經一周,他沒有和她做任何聯繫了。
她緩緩地按下快捷撥號鍵,車窗外的喬嘉成腳步一頓,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只看了一眼,便又放回口袋,與此同時,手機里的嘟聲轉化成了電腦機械聲。
她渾身冰冷,握着手機的手凍得厲害,她不停地撥號,那端不停地掛斷,不停撥號不停掛斷!
終於,一旁的女人帶着她那永遠掛在臉上的微笑,對他說了什麼,他嘴角掛着上了溫柔的笑意點點頭。
電話接通了。
高橋佳子的視線透過車窗,死死地定在那對男女身上,緩緩道:“嘉成,你最近工作又很忙嗎?”
那邊頓了一瞬,道:“是。”
“能讓你身邊的季月,接電話嗎?”
在空曠寂靜的車內,她的聲音落下,些許虛無縹緲。
她透過車窗,看見喬嘉成一瞬間煞白的臉和僵硬的軀幹,忍不住彎起了唇角,她看見他將電話交到了季月手裏。
季月嬌柔細弱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了過來。
高橋佳子聽見自己聲音響了起來,她本以為她已經極力保持了鎮定,但她的聲音還糅雜着掩不去的怒意還有丟人的哽咽。
“季月,我和你大學同寢室四年,從來沒想過你竟然是個賤人!你讓我覺得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虛偽得噁心!我的男朋友可以被搶走,但如果是被你這種賤人搶走,我覺得令人想嘔吐!”
她的眼底閃過惡意的快感,她看着季月扶着電話瞬間煞白了一張臉,看着她在原地搖搖欲墜,她聽見她無比虛假地說:“佳子,你在這附近是不是,你怎麼會在這,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她掛了電話,打開車門,只短短十步,她卻走得極為屈辱艱難,喬嘉成的雙眸凝在身邊的季月身上,一點餘光都沒有留給她。
她停在季月面前,在兩個人都還沒有來得及抬頭的時候,狠狠地甩了季月一個耳光,她知道自己的一巴掌不輕,自己的手都火辣辣的疼,季月一個重心不穩,就要摔在地上,一旁的喬嘉成伸出手及時地扶住了她,同時對高橋佳子怒目相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酒店門前人來人往,不時有人投來異樣的眼光,季月的臉慘白地讓人覺得她似乎下一秒就會暈倒,喬嘉成心生憐惜,對高橋佳子冷冷地拋下一句:“你真是不可理喻。”便拉着季月頭也不回的離開,季月被動地跟在後面,不時回頭看高橋佳子。
高橋佳子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緩緩蹲下身子,用手捂住臉,痛哭出聲,她知道他們這次是真的完了,她感到恐懼感滅頂而來。
喬嘉成將車隨便停在了離酒店不遠的一個轉角,季月坐在副駕駛,看起來很低落,他們一路無言。
看到她臉上的傷,他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差點就無法抑制想要伸手輕撫一下的慾望:“對不起……”
季月被他突然的出聲拉回現實,對他突如其來的道歉有些無所適從:“沒有……不是……”
“佳子是日籍女生,其實平日裏都很溫柔,我為她對你做出的魯莽舉動感到非常抱歉。”
聽到高橋佳子的名字,她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來,搖搖頭:“她看到我們從酒店出來,一定是誤會了什麼,她一定很傷心,希望你們回去的時候能好好地談一談。”
“我和她之間不可能了。”喬嘉成靜默了一會兒,緩緩的說。
季月睜大了眼睛,轉頭看他:“什麼?”
“我和她早就出現了問題,這次不過是導火索罷了。”
“可是,和平分手不是更好嗎,至少不能讓她產生像今天這樣荒謬的誤會,你得告訴她你並不是移情別戀了……”
“季月!”喬嘉成突然低低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然後直直地望進她的眼睛裏,眼神看起來很堅定,像是要孤注一擲,“你口口聲聲地說她誤會了,如果我說,她沒有誤會呢?”
“我喜歡你,季月。”
季月極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目光如同一滴水滴入滄海中一般落到窗外。
喬嘉成目送她下了車,那如瀑布般漂亮到極致的直發在空中盪出動人的軌跡,他無法移開視線,凝視着她的背影越來越遠。
他沒有看到,季月望着這條商業街極盡奢侈的建築,緩緩地彎起了唇角。
喬氏集團的接班人喬嘉成閃婚的消息讓媒體界小小地轟動了一下,喬氏的長老們明顯對他想要結婚的對象不是很滿意,並且也覺得他的決定太過倉促,但喬嘉成顯然不想再等了,執意領了結婚證。之後,喬氏就沒有再公開表達什麼態度了。
而讓媒體萬分好奇的,便是喬嘉成結婚的對象,婚訊傳出來的時候,媒體都表示對橋本日企千金高橋佳子和喬氏集團公子喬嘉成好事已成的恭喜慶賀,當天喬氏和橋本日企同時發表了澄清聲明,並吐露在三個月前便已經分手。
“最近我沒怎麼在家,你還好嗎?媒體沒有騷擾你吧?”喬氏雲山別墅里,喬嘉成坐在寬敞明亮的餐廳,看着坐在對面的季月,體貼地問道。
季月看起來氣色紅潤了不少,一頭長捲髮更加嫵媚動人,她低垂着眼,緩緩搖了搖頭。
她看起來更加動人美麗了,但也比結婚前更加少言內向,結婚半年來任憑他怎麼體貼呵護,她都無法與結婚前對他的態度完全一樣。
他隱隱地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將這抹情緒抹去,對她笑道:“大一的時候第一次見你,那個時候你跟在朋友後面,在場的那麼多人沒有人敢直視我,只有你,在我看你的時候與我對視,一點都不怯場。”
她的睫毛顫了顫,終於有了反應,她抬眼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當時高橋佳子一直在寢室誇你,我只是很好奇你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聽她提起高橋佳子,他不自覺抿了抿唇,他無法不承認,是他對不起她,內疚之情很快便泛濫上來。
一雙柔軟溫暖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那雙讓他無數次沉淪的眼睛正溫柔地看着他:“對不起,我不該提過去。”
他心裏的憐惜和愛意一下子沖淡了那泛濫的內疚,他忍不住探過身,吻上了她的唇。
喬嘉成離開別墅后,一個看起來四十歲的穿着管家服的女人帶着兩個女傭進入了餐廳,收走了喬嘉成用過的餐具。
季月坐在餐桌旁,喝着一杯咖啡,順手拿過喬嘉成剛剛看過的報紙隨意翻着,對周圍的一切似無所覺,看起來很是習慣。
女傭很快便收拾好下去了,女管家留在一旁隨時等待傳喚,季月翻着報紙,杯子裏的咖啡剩的不多了,女管家立刻從廚房拿來剛沖泡好的咖啡,為季月續了杯,而後垂手立在一旁,不經意抬眼,卻發現季月一直在微笑着看着她。
管家微微一頜首,沒有多餘的什麼表情。
“謝謝。”季月一張臉如同嬌嫩的桃花,看起來光彩奪目。
女管家恭敬地回答:“少夫人,這沒有什麼,我們的工作便是如此。”
季月饒有興趣地問她:“你是北方人?”
女管家一愣,她知道自己有北方口音,但在因為在南方待的時間很長,一般人很難聽得出來,她點點頭:“是的,我十三歲就來南方打工了。”
季月喝了口醇香的咖啡,並沒有馬上回答,在管家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低低地說:“我小時候待在北方很長一段時間,那段時間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那語氣聽起來有些懷念和感慨。
她不禁細細地打量起季月起來,可是季月已經低頭看起了報紙,她又喝了一口咖啡,然後她端起咖啡,舉向管家的方向,目光並沒有離開報紙:“請加點糖,謝謝。”
聲音里似有哽咽,輕微得仿若一粒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