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她是燕王的女兒
拓跋涵的俊容像是凝了雪花,泛着冰寒的憂色,“瑤兒,我不知該不該告訴你。”
周揚眉峰一挑,語聲飽含怒氣,“瑤兒應當知道。昨日午後,鳶夜來和溫柔郡主在洛河河畔的畫舫待了一個多時辰。”
她一怔,一個多時辰?時間不短,可以做很多事了。
鳶夜來和拓跋思薇在畫舫上做什麼?不過,拓跋涵和周揚又如何得知這件事?
“瑤兒,昨日他們從畫舫出來的時候,洛河河畔很多人都親眼目睹,且傳得沸沸揚揚。”周揚氣憤道,好像當場撞破好事的人是他,“不信你問血豹。”
“血豹!”花腰喊道,手隱隱發顫。
血豹疾步過來,見她動怒,便說出實情。
昨日午後,鳶夜來和溫柔郡主在畫舫幽會一個多時辰,今日,傳言甚囂塵上。
她的杏眸蓄滿了冰雪,“叫鳶夜來來見我!馬上!立刻!”
血豹立即趕去皇宮傳話。
周揚和拓跋涵還有要事,安慰她一番便走了。
花腰等了半個時辰,鳶夜來還不來,血豹也沒回來,她坐立難安,索性前往皇宮。
為了儘快趕到,她吩咐車夫抄近路,途經一條偏僻的小街。
忽然,馬車停下來,車夫戰戰兢兢道:“公子……有殺手……”
話還沒說完,他就下車逃命去了。
十個黑衣殺手不由分說地圍攻上來,泛着銀光的長劍往花腰身上招呼,她急速掠起,一把銀針灑出去,見血封喉,八人斃命。又有十個黑衣殺手現身,攻勢更加凌厲。
天蠶冰絲揮舞得“咻咻”作響,一道纖瘦的雪色影子在銀芒劍光中穿梭、跳躍,輕靈如燕,招式狠辣,對方稍微不慎,便是身死的下場。
劍光暴漲,殺氣瀰漫。
這些黑衣殺手的身手只能算一般,但擅長圍攻,以陣法對付她。花腰想找到破綻突圍,但這陣法實在厲害,劍光密織,如一張巨大的網,令她束手束腳。他們的攻擊洶湧如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綿綿不絕。
今日她本就心焦氣躁,此時遇上殺手,便不夠冷靜。她越想速戰速決,暴露的破綻就越多,因此,她數次深陷險境,步步敗退。
她也知道這樣下去是什麼後果,因此調整心態,可是已經來不及。
黑衣殺手再次變陣,詭異至極。忽然,她看見身後側多了兩把長劍,即將刺入她的後背。
察覺得太晚,已是閃避不及。
若是被刺中,不是一命嗚呼,便是重傷。
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一柄長劍極速襲來,以乘風破浪之勢而來,擊開那兩把拿人性命的長劍。
危險解除,花腰揮舞天蠶冰絲,和那個出手相助的青衣人並肩作戰。
這青衣人武藝不俗,合二人之力,很快就殲滅了黑衣殺手。他們留下活口審問,但那活口咬舌自盡。
她收了天蠶冰絲,正想向青衣人道謝,卻看見一個中年男子疾步走過來。
這中年男子好奇怪!
他大約四十來歲,軒昂挺拔,面若冠玉,歲月並未消減他的俊朗與氣度。倘若他年輕二十歲,姿容應該不比鳶夜來差多少。可是,他死死地盯着她,表情精彩無比,激動,欣喜,悲酸……甚至,他那雙黑眸泛着淚光。
“這是我家主子。”那青衣人介紹道。
“多謝出手相救。”花腰抱拳,想着要儘快見到鳶夜來,便轉身離去。
“公子留步!”青衣人快步攔住去路。
“讓開!”她惱怒地喝道。
“女兒……你是本王的女兒……”
中年男子的淚眼無比的溫柔、悲痛,伸手想摸她,卻停在半空,隱隱發顫。
女兒?
花腰懵了,這人認錯人了吧。咦,這人是王爺?
他一身錦衣華服,頭戴白玉冠,看起來有那麼幾分氣勢。
“我還有要事,先行一步。”
她不想跟這人磨嘰,轉身離去,可是,手腕被他扣住。
青衣人冷冷道:“公子不能走!”
她想掙脫手,可是中年男子抓得太緊了,很怕她溜走。
中年男子恢復了些許冷靜,聲音沉啞,“你是女子,本王沒說錯吧。你的容貌,與本王的王妃一模一樣。”
花腰心頭大震,當真?花瑤不是花遠橋的女兒?這麼狗血?
“我家主子是燕王。”青衣人又道。
“你是燕王?”她驚訝,心頭閃過數念。
“你隨父王回王府,便一清二楚。”燕王和藹道,情緒很複雜,悲喜交加。
去燕王府?
花腰糾結了,先去找鳶夜來,還是跟燕王走?
然而,燕王由不得她選擇,硬拽着她上馬車,前往燕王府。
這一路,他一眨不眨地看她,暖玉般的面龐閃着慈父的光輝。
同唐王府一樣,燕王府大隱隱於市,既有江南園林的婉約典雅,又有北方建築的巍峨壯麗,雕樑畫棟,氣勢恢宏,可與皇宮媲美。
管家李伯出來迎接,看見她,大吃一驚,“王爺,這位公子……”
燕王笑了笑,拉着她的手進府,步履輕快得快要飛起來。
一個中年貴婦領着下人走過來,那貴婦本是笑容滿面,微笑卻漸漸凝固,如同燦爛的夏花瞬間枯萎衰敗。
花腰冷笑,在唐王府遇見的中年貴婦萱夫人,便是眼前這風姿猶存的女子。
而剛才那些黑衣殺手,只怕是這位萱夫人的手筆。
短短一瞬,萱夫人的神色已經變了幾次。她震驚地盯着花腰,極度地不敢相信,“王爺,他……”
“是不是一模一樣?”燕王愉悅地笑。
“九成相似,不過他是男子……”她目露疑惑。
花腰不知在心裏冷笑幾回了,萱夫人可真會演戲,可以去角逐奧斯卡最佳女主角了。
燕王領她來到蘭軒小苑,望着瓊庭的一花一草,目光浸染了濃濃的愛戀與遺憾,“你母親生前住在這兒。”
“我母親……是燕王妃?”
“嗯。”他神色悵惘。
花腰特意轉過頭,看見萱夫人匆匆地掩飾不該有的眼神。
方才那眼神,又恨又毒。
早在溫柔郡主生辰那日,萱夫人就認出她,猜到她的身份,於是買兇殺她。
照此看來,這個萱夫人有很多秘密呢。那麼,花瑤生母又是誰?燕王妃?
“燕王,這是燕王妃生前的住處,閑雜人等不要進來為好。”
花腰語聲輕婉,看向萱夫人的時候,目光變成了挑釁。
燕王一愣,隨即對萱夫人道:“你先退下。”
萱夫人恭順地應道:“是,王爺。”
燕王領着花腰進屋,外廳、內寢的佈置都是十幾年前的模樣,雅緻中透出幾分豪奢,無論是傢具,還是小擺設小玩意兒,都是價值不菲的奇珍異寶,可見他對燕王妃的感情。
在內寢的牆上,花腰看見一幅畫像:那美人站在湖畔,風姿絕世,容貌亦傾國傾城。只是,美人眉心微蹙,似有愁緒。
花腰不是不驚訝的,畫中美人的確與自己很像,九成相像。
因此,燕王一看見她,才會認定她是親骨肉。
“這便是你母親。”燕王的聲音浸着一縷哀痛,輕嘆一聲。
“她不在人世了?”她基本確定,畫中美人才是花瑤真正的母親,可是,她需要時間消化這個事實。
他頷首,不願多說愛妻之死,握住她的小手,“你兩歲那年被歹徒擄走,父王找你十幾年……皇天不負有心人,父王終於找到你……不負你母親……”
說著,他的雙目又泛着淚光,嗓音沉痛。
花腰腹誹,花瑤在南唐金陵長大,還遵照師父的要求戴着人皮面具,直至最近才以真容示人,燕王自然找不到女兒。
她一本正經道:“可是,我真的是男子,不是王爺的女兒。”
燕王面色一變,雙目湧出洪水般的失望與悲痛。
“我騙你的,我是女子。”她狡黠地笑起來。
“你呀……”忽喜忽悲讓他有點患得患失,他抱住女兒,聲音黯啞,“父王對不起你,讓你流落在外十幾年……今後父王會好好補償你……”
“就憑容貌,就能斷定我是王爺的女兒?”
燕王輕握她的細肩,鄭重道:“容貌一模一樣,還不足以證明?”
花腰問:“王爺的女兒身上有什麼胎記嗎?”
這種事還是慎重為好。
他認真地回憶,半晌才道:“本王記得,你身上並無胎記。”
她輕笑,“我身上也沒胎記。”
燕王再度抱她,憐愛地摸她的頭,“本王已認定你,快叫父王。”
“父王。”她甜甜地叫了一聲。
他狂喜地笑,雙目淚花搖曳。
燕王並沒有問花腰這十幾年是怎麼過的,她簡略地說她是翠濃雅集的翠濃公子。他很是驚訝,原來和丞相鳶夜來傳出斷袖之情的翠濃公子便是她。
她換上女裝,他又欣喜又激動,連說三個“好”,“你着女裝的模樣,與你母親更像了。”
她看他的神色,他看着女兒,好像看見了一生的摯愛燕王妃。
他還說,明日便將此事上報朝廷,把她載入宗室玉牒,為她求封郡主的封號。
“你還不知自己原本的名吧,你母親為你取名思瑤。”
“拓跋思瑤?”
花腰怔住,我擦,竟然和拓跋思薇僅差一個字!
咦,花瑤和拓跋思瑤都有一個“瑤”字,這是巧合嗎?
燕王報出幾個小苑的名字,問:“你想住哪裏?”
“就住母親住過的蘭軒小苑吧。”
“好,父王吩咐李管家多添置些東西,你需要什麼,就吩咐他置辦。”
“父王,我想回一趟翠濃雅集。”
“你想做什麼,就讓李管家去辦。從現在起,你就在王府當本王最疼愛、最幸福的郡主。”
他的語氣又寵溺又和藹,她的心酸酸的,又暖暖熱熱的。
在二十一世紀,花腰沒有體驗過父母之愛和親情,這一世,她在冷宮待了幾個月,也不曾享受家庭的溫暖,只有侍婢和鳶夜來等人對她的好。
她一直以為她不需要父母的疼愛、家庭的溫暖,她的心足夠冷硬,她足夠堅強,可是,現在她不得不承認,有父母的疼愛,果真不一樣。那種被呵護、被捧在手掌心的感覺,只有體驗過的人才知道彌足珍貴。
她的眉骨酸疼起來,有淚湧出。
之後,萱夫人領着下人來到蘭軒小苑,將內室的東西更換成新的。
一個多時辰后,輕雲、蔽月帶着兩隻木箱來到燕王府,對於主子的新身份和今後的日子,她們無比的好奇、興奮。
這日,花腰和燕王、萱夫人吃了一頓溫馨的晚膳。
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想必萱夫人要愁白青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