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一夜無眠
四月十五,月圓之夜。
明月皎皎,清輝漫漫。
輕雲、蔽月都睡了,花腰拿着麒麟萬壽轉運玉站在寢房前,清乳般的月華籠罩全身,將她的素臉雕琢得宛似白瓷。
她運氣催動轉運玉的靈性,溫柔道:“寶貝寶貝,請你帶我回二十一世紀。”
月光與玉光遙相呼應,與那夜一樣,一泓月華猶如一束光罩着她,她的身子漸漸變得透明。
一抹黑影飛進來,落在暗影里,夜風吹起他的廣袂,銀色優曇花在暗夜裏若隱若現。
鳶夜來又看見這奇異的一幕,發覺她的身子越來越透明,心神大震。
為什麼會這樣?
不知為什麼,他感覺瑤兒眨眼之間就會消失,他不想她走,即使不能和她在一起,他也想默默地看着她……
“瑤兒,不要走……”
他飛奔到她跟前,眉宇之間滿是驚恐、悲痛。
花腰聽見他沉痛的懇求,看見他眼裏的水光,終於,淚水決堤……
“瑤兒……”
鳶夜來一聲聲地叫她,快哭了。
她淚雨紛飛,腦中閃過他們在一起的一幕幕……心痛如割,連呼吸都痛了……
突然,她往前疾奔,離開那泓月光。
那月光,漸漸消失。那轉運玉,歸於沉寂。
他拭去她的淚水,猛地擁她入懷。這一刻,不需要言語,一切都已明白了。
雖然,他並不知道方才那一幕代表什麼,只知她還在這裏,還在他懷中。
“抱我回房,好不好?”
花腰在他耳畔低語。
鳶夜來心神一顫,抱起她,直入寢房,將她放在寢榻上。
她勾住他的脖子,推倒他,撲到他身上,默默地看他,好像要將這張臉烙印在腦海。
心意在四目之間流轉,情意在心靈之間流淌。
他按下她的後腦,準確無誤地吻住她的芳唇,像一陣摧毀力很可怕的龍捲風,席捲了一切。
她被這龍捲風吞噬,浮浮沉沉,跌跌宕宕。
鼻子,眼眸,螓首,又回歸到唇,熱烈而纏綿,霸道而溫柔。
她從未體驗過這般狂熱的吻,早已迷失了心魂,沉醉在他的火熱里,就連怎麼變成在下面都沒印象。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化成了水,緊緊地攀着他。
“夜來……”花腰柔媚的呢喃聲說不出的魅人筋骨。
這一聲低喚,讓他魂飛天外。他輕撫她的臉,目光灼燙。
她雙目微眯,眸光迷亂,“我想……吃你……你想嗎?”
聞言,鳶夜來直接爆炸了,腦子轟然作響。
他的瑤兒,膽大得可愛,率真得可愛。他愛慘了!
可是,他也清醒了,他怎麼能委屈她呢?他要等到洞房花燭之夜,完美地擁有她!
他側躺抱着她,語聲沉魅,“瑤兒,成親那夜,我會讓你一夜無眠的!”
花腰在他胸前蹭了蹭,狡黠地問:“今夜你睡得着嗎?”
鳶夜來親了親她頭頂的墨絲,如實道:“一夜無眠。”
他的瑤兒,真是看透他了。
她柔軟的墨絲蹭着他的胸膛,痒痒的,更是心癢難耐。不過,他會忍住。
“睡吧。”他低聲道,輕拍她的脊背。
“嗯。”她應了一聲,在他懷裏蹭了個舒適的姿勢,心安理得地閉眼睡覺。
鳶夜來果然是一夜無眠,不過,一整個白日,他精神抖擻、意氣風發。
王悠然是清貴之家齊國公王騰的嫡長女,錦繡宮那場大火燒死的是她的身份,但她獲得了重生。
王騰不願委屈這個女兒,為她安排了一個新的身份。話說當年王悠然出世時,還有一個晚一刻出世的雙生妹妹。由於雙生妹妹出世后就體弱,很難活下來,恰好一個精通醫術的老友在家做客,這老友願把剛出世的幼女抱到山上撫養,王騰便讓奶娘跟着上山。
這十幾年來,次女王欣然體弱多病,一直住在山上。王騰喪女,想念山上的次女,也不願親生女兒流落在外,便把次女接回洛陽。
這便是王悠然的新身份。
王騰為次女大擺歸來宴,廣邀親朋好友,幾乎把朝中文武大臣的夫人、小姐和公子都請來。
鳶夜來、周揚尚未婚配,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不過,花腰驚奇的是,竟然也收到了邀請帖。
蔽月問:“小姐去赴宴嗎?奴婢擔心……”
花腰高深莫測地笑,“為什麼不去?”
鳶夜來捕捉到她眼裏一閃而過的狡黠,“我就不去了,讓血豹暗中保護你。”
“她盛情邀請,你怎能不去?”花腰眼梢微勾,頓生瀲灧之光,“再說,你不想陪我嗎?”
“好,我陪你去。”他被她的眼風勾得心神激蕩,抓住她的小手,用力揉了揉。若非侍婢在旁,他定會抱住她,狠狠地親一口。
“王昭儀……不,王小姐為什麼設宴宴請這麼多人?不擔心被人認出來嗎?”輕雲迷惑地問。
“笨!王欣然就是王悠然,容貌一模一樣,必定為人所議論、懷疑。不如設宴,大大方方告訴所有人,王欣然與王悠然是雙生姐妹,容貌如出一轍。如此一來,疑慮消除了,即使有人起疑,但王家認定這是次女王欣然,外人又能怎樣?”蔽月道。
“原來如此。”輕雲點頭。
“我得準備一份大禮。”
花腰尋思道,唇角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五日後。
齊國公府佈置得喜氣洋洋,紅綢粉幔四處可見,奇花異卉更是一路擺開,芬芳襲人。前院,大廳,后苑,花園,到處都是人,可謂人山人海。齊國公王騰的好人緣可見一斑。
丞相鳶夜來一現身,便齊聚了所有目光,年輕男子的欽羨目光,華貴夫人審視女婿的目光,名門閨秀思慕的目光……權傾朝野的丞相,着一襲銀線綉優曇花的緗色錦袍,頭戴白玉冠,優雅華貴,器宇軒昂。尤其是那雙勾魂奪魄的桃花眸,瀲灧含情,深邃如淵,勾走了無數芳心。
可是,當這些人看見他身後的男子,愣住了——相爺竟然和翠濃公子公然地出雙入對。
看來,傳言是真的:相爺是斷袖,獨寵翠濃雅集的翠濃公子。
可惜啊!太可惜了!
這翠濃公子還真是個尤物,五官秀麗,顧盼生輝,飄逸俊朗,五分女子的柔媚,五分男子的俊俏,當真是雌雄莫辯。
眾人紛紛嘆氣,這神祗般的相爺,就這麼被一個在風塵之所打滾的小子給禍害了。
第三個進來的是周揚。東廠魔頭的名號不是紙糊的,不少男女看見那墨色披風上的金色曼陀羅,便心神一怵,只是有些不怕死的閨秀使勁地朝他拋媚眼,搔首弄姿,以一副花痴狀博得他的青睞。
齊國公和王悠然熱情接待了這三人,之後便是自由活動。
今日也有不少朝臣來赴宴,這是一個絕無僅有的巴結機會,他們朝鳶夜來、周揚湧來,將他們圍在中間。
花腰悄然退出,看見一抹眼熟的倩影:周子冉。
王悠然邀請了她?
周子冉在風亭里與慕錦瑟、陸雪君等閨秀閑聊,花腰從容走過,來到花園的水榭,斜倚美人靠看碧池裏的紅鯉魚游來游去。
“翠濃公子無人相陪,便由我這個主人作陪吧。”
這聲音,清脆,清冷,與從前一模一樣。
王悠然走過來,着一襲水藍色百蝶穿花羅裙,亭亭玉立,清麗中顯三分華貴,是大家閨秀的端莊風範。
“我應該叫你王大小姐呢,還是王二小姐?”花腰含笑打趣。
“我應該叫你翠濃公子呢,還是花三小姐?”王悠然輕輕一笑。
這樣的微笑,沒有以往的清冷、疏離,而是發自肺腑、真摯的微笑。
花腰挑眉,“看來,你更喜歡重獲新生的感覺。”
王悠然眨眸,“你不也是么?”
二人相視一笑。
王悠然坐在她身側,無比真誠地致歉:“去年在錦繡宮,我無意傷你、害你,是我把持不住,淪為周貴妃的劊子手。今日,悠然求你原諒。”
“我所認識的王悠然,清冷孤高,恃才傲物,怎會被人脅迫?”
“你有所不知。”王悠然緩緩道,“周貴妃要我殺你,我自是不肯與她狼狽為奸。那時,我堂兄犯事,倘若事情被揭發,輕則坐牢,重則斬首。周貴妃以堂兄的性命脅迫我,我找過爹爹,爹爹說,二叔看重這個長子,不願他的前程就此毀了。二叔苦苦哀求,要爹爹不要告發此事,爹爹答應了。周貴妃捏着堂兄犯事的罪證,我無可奈何……”
“跟我料想的差不多。你不忍心殺我,便手下留情,否則,我早已死在你那琵琶魔曲之下。不過你沒有殺我,周貴妃沒為難你嗎?”
“周貴妃的確很生氣,不過她也不敢把我怎樣。”
花腰明白,王悠然家世顯赫,倘若她死在錦繡宮,王騰不會善罷甘休。
王悠然抿唇一笑,“其實,我很佩服你。你性情率真,膽識過人,武藝又好,什麼都不怕,被人欺負了,立即反擊回去。我做不到像你這樣,有太多顧慮。”
花腰笑道:“其實,我也怕的,最怕你的琵琶魔曲。”
王悠然“撲哧”笑出來,“以後我教你。”
花腰應了聲“好”,想着她們這是成為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