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我對你,從來只有勾引
鳶夜來的桃花眸縈繞着寒凜的怒氣與戾氣,扶瑤兒起來,運內功為她驅毒。
“劇毒已攻心,縱然你耗盡內力,也逼不出她臟腑里的毒。”
拓跋涵從未這般心痛過,眼睜睜看着她生命的熱量一點一滴地流逝,束手無策,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心痛的事?
鳶夜來不管那麼多,強行運功她逼毒。
這時,花腰的眼眸睜開一絲縫兒,氣若遊絲地說道:“不要……”
“瑤兒,我不許你離開我!”他抱着她,淚染桃花眸,水霧迷離,凄痛、自責交織在眼裏,浸染在悲沉的嗓音里,“我要娶你為妻……與你生兒育女……我們要相伴到百年之後……瑤兒,不許離開我!”
兩行清淚,緩緩滑落。白琉璃般的容顏,悲痛得撕裂了。
她輕撫他的俊臉,聲音輕微,“你可以傷心悲痛,但只許半年……半年後,你要忘了我……”
巨大的悲痛,讓鳶夜來抖得厲害,就連親吻她螓首的薄唇也顫起來。
拓跋涵的雪顏也被清淚映出兩道痕迹,瞳眸變成一汪悲傷的水澤……如若,師父在洛陽就好了……可是,師父從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輕雲和蔽月也哭成了淚人。
這時,鬼見愁匆匆地闖進來,“爺,轉運玉拿來了。”
拓跋涵立即拿過麒麟萬壽轉運玉,放在她心口。
這是最後的、唯一的希望!
鳶夜來放下她,讓她平躺着,緊張地看着轉運玉的反應。
拓跋涵等人也是緊張得不敢眨眼。
很快,轉運玉發出雪白的光,慢慢旋轉起來。
奇特的是,雪光慢慢變了顏色,變成紅色,接着是紫色。
玉光消失,轉運玉不再動彈,拓跋涵立即為她把脈,所有人驚喜地等待結果。
“轉運玉果然有用。”剛說完,拓跋涵的眉頭又皺起來,“劇毒不減,不過,心脈比方才強了一些,暫無性命之憂。看來這轉運玉只能護住瑤兒的心脈,暫時保住一命,倘若一個時辰之內不能解毒,瑤兒還是會……”
“瑤兒……”鳶夜來的希望瞬間破滅,猶如晴天霹靂。
原以為轉運玉能為瑤兒解毒,可是,竟然是這個結果!
他斂了悲痛的神色,吩咐鬼見愁速速去尋訪名醫、神醫。
花腰緩緩睜眼,看見他們皆是悲戚、哀痛的神色,便知怎麼回事。
鳶夜來扶她坐起身,溫柔地問:“瑤兒,你覺得怎樣?”
“我好點了。周揚呢?”她感覺比之前有力氣了,臟腑也沒那麼痛了。
“周揚在那裏。”拓跋涵悲聲回答。
花腰看過去,忽然奔過去,顫着手撫他雪白的俊臉,淚珠潸然而落,“周大哥……周大哥……”
鳶夜來、拓跋涵對視一眼,瑤兒這樣子,悲痛欲絕,看來對周揚的情義非同一般。
他們自是不知道,此時的花腰被這具身體的記憶與本能佔據了主導。花瑤對周揚的感情一直埋藏在身體深處,當周揚徘徊在生死之間,或身陷險境之時,身體的本能便激發出來。
她淚流滿面,語氣虛弱卻堅定:“周大哥,我決不讓你死!”
說完,她為周揚把脈,解開他的衣袍察看身軀。他白皙的身上泛着淡淡的花紋,用肉眼看不見,只有通過特定的角度、特定的光線才能看得見。這若有若無的花紋似梨花、又像雪花,旁人是看不見的。
“是梨上雪。”花腰目色一亮。
“世間七大劇毒之一,梨上雪!”拓跋涵一震。
鳶夜來亦心魂震動,她又把脈又察看,還報齣劇毒的名字,莫非她也懂醫術?可是,她從未露出這一手。
她站起身,搖搖欲墜,對拓跋涵道:“王爺,我教你配製解藥,快……”
鳶夜來扶住她,“你別急,還有時間。”
“再過一盞茶的時間,即使周大哥服了解藥,也無用了!”
她瞪着他,疾言厲色。
他愣住,她竟然為了周揚對自己這麼凶?
花腰沒有閑工夫理他,隨口報出二十幾種藥材,其中一半是劇毒之物。可是,藥引是梨花和雪花,眼下不是寒冬臘月的時節,哪有雪花?
“這些藥材,我府里都有,不過沒有雪花……”拓跋涵皺眉。
“沒有雪花,這藥方就無用了。”她急得面色發白。
鳶夜來見她心急如焚,這焦慮、急切的神色不是尋常的男女關係該有的。他的心,沉了幾分。
忽然,花腰喜道:“王府可有冰窖?用冰塊取代雪花,應該可行。”
拓跋涵連忙去配藥、熬藥,輕雲、蔽月去幫忙。
石室只剩下三人。周揚昏迷不醒,花腰復又站在小榻邊,焦慮地看着他,憂心忡忡。
“瑤兒,你才醒來,先躺着吧。”鳶夜來柔聲勸道。
她緩緩轉過頭,看他一眼,又轉過去,繼續看昏迷的男子。
鳶夜來的拳頭慢慢握緊,眸色又冷了幾分。瑤兒的目光為什麼這麼冷?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握住周揚的手,她的杏眸溢滿了深情,她每一處細微的表情,無不表明:她在意的人是周揚,喜歡的人是周揚!
鳶夜來受不住她的冷落、折磨,忐忑道:“瑤兒,我有話和你說。”
花腰恍若未聞,依然痴痴地看周揚。
他陡然拽她起身,抱住她。她拼了全力掙扎,他想到她身子虛弱,便鬆開了手,卻沒想到——她揚起手,打了他一耳光,又快又狠。
“相爺請自重!”
這句話,飽含怒氣,冷漠得很。
這一巴掌,這句話,刺痛了鳶夜來的心。他愣愣地看她,瑤兒到底怎麼了?
服了解藥,花腰和周揚體內的劇毒梨上雪解了大半,再連續服藥三日便可清了餘毒。
周揚蘇醒,感動得一塌糊塗,“瑤兒,你又救我一次。”
她溫柔道:“是我連累你的。”
既然人沒事了,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只有鳶夜來悶悶的,一句話都不說。拓跋涵問:“你們怎麼中毒了?是誰下的毒?”
“若我沒有猜錯,是周子冉。”周揚的劍眉沉了沉。
花腰簡略說了今日發生的事,“周子冉認定我會毒發身亡,便讓我和周揚離開周家別苑。”
拓跋涵道:“這麼看來,周子冉不可小覷。但周子冉如何知曉你是花瑤?”
她搖頭,讓她迷惑的還有一件事,王悠然如何知道她是花瑤?王悠然是否與周子冉狼狽為奸?
“瑤兒,溫柔郡主虎視眈眈,周子冉暗箭傷人,往後你務必當心。”周揚叮囑道,“對了,去年也是你為我解毒,這次又是。你師兄醫術精妙都不知解毒之法,你怎的知曉?”
“我跟師父學的是醫術,瑤兒學的是毒術。”拓跋涵一笑,“會制毒、使毒,自然知曉如何解毒,否然毒死了自己可怎麼辦?”
“我學過毒術?”花腰驚詫。
不只是她,周揚、鳶夜來都吃驚不已。
拓跋涵含笑點頭,“之前你忘了,這次你被逼出這手絕技,以後可以盡情施展,把師父的毒術發揚光大。”
她的眼眸精光閃爍,卻看見鳶夜來悶聲不吭,不知在想什麼。
再閑聊幾句,他們離開寧王府。
周揚回東廠,鳶夜來回府,拓跋涵送她回翠濃雅集。其實,她想要鳶夜來送的,可是他不跟她打招呼就自行走了。
這口氣憋在心裏,可真不好受。
入夜,花腰躺在寢榻上,卻睡不着。
或許,鳶夜來這樣子,是因為她打的那巴掌。可是,他有不滿可以向她發泄,可以問她嘛,對她擺一副臭臉就是英雄咩?
對了,麒麟萬壽轉運玉又救她一次!她拿出雪玉,推開窗扇,月華清輝灑進來。
臨近月圓之日,清霜般的月色照在雪玉上,漸漸的,雪玉變得溪水般的透明晶亮,柔和的玉光傾瀉而出,映得她兩隻手也變得透明了。
花腰欣喜地睜目,這寶貝啟動靈性了嗎?會不會帶她回二十一世紀?
忽然,一泓月光自遙遠的夜幕垂落,與玉光呼應,籠罩了她整個人。她驚喜交加,這是成了嗎?
不遠處的黑暗裏,站着一人,緗色廣袂飄飛如舉。
鳶夜來驚異地看見,站在窗前的瑤兒,沐浴在月光里,整個人變成半透明。
這是怎麼回事?
花腰期待着那神奇的一刻,可是,慢慢的,月光消失了,玉光也不見了。
難道是要月圓之夜才行?
目光一轉,她看見前方有一道黑影,大喝一聲:“誰?”
鳶夜來猶豫半瞬,終究走過來。
她點了燭台,昏光暗影在房裏幽魅地流淌。
四目相對,他們靜靜地凝視彼此。
他從她的眸子看到了冷淡,她從他的眼裏看見了淡漠。
“在外面偷窺我?”花腰知道,他面色沉鬱,心情貌似很不好。
“我以為,你對周揚只是朋友之義,沒想到……”鳶夜來苦澀地牽唇,“或許,你與他之間,比我想像的多很多。”
“我與周大哥……在金陵相識相愛……”她艱澀道,心悶悶的痛,“雖然只有短短一個多月……但我們已海誓山盟……私定終身……”
“私定終身……”他喃喃道,停頓了半晌,忽地拔高聲音,“既是如此,你為什麼招惹我?為什麼與我……”
“有些事的本來面目,齷齪不堪。”
“說!”
鳶夜來怒聲厲喝,讓她心頭一震。
花腰盯着他陰鬱的瞳眸,粉唇輕啟,“人在冷宮,我要保住一條命,還要保家人安然無恙,周揚一人的權勢遠遠不夠。”
他一字字、切齒道:“因此你有意招惹我?”
她輕然點頭,忽然,咽喉一緊。
他扼住她纖細的雪頸,眼裏浮現一縷血絲,“你該死!”
“你別忘記,是你令南唐亡國!是你令我背井離鄉!是你令我和家人深陷水深火熱之中!”花腰怒目而視,眸光森冷,“我對你,從來只是勾引!”
鳶夜來的長指陡然收緊,手臂顫得厲害。
花腰一眨不眨地瞪他,看見了他眼裏滾燙的殺氣,她感覺脖子快被他捏斷了,呼吸不繼。
他的殺氣越來越盛,眉宇間佈滿了從未有過的猙獰……忽然,他鬆了手,她劇烈地咳起來,臉腮憋得紅紅的。
鳶夜來緊繃的俊臉慢慢鬆緩,盛怒的眼裏只余清寒之氣。半晌,他拂袖離去。
花腰頹然坐在寢榻上,眉骨酸痛,眸子蓄滿了淚水。
做戲要做全套,不然如何讓他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