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溫柔郡主
四日後。
午膳還沒送來,蔽月捉住一隻飛過來的白鴿,解下鴿子腿上綁着的東西,拿進去給婕妤看。
花腰掃了一眼小紙片兒,帶着蔽月匆匆離開錦繡宮。
鳳凰樓位處繁華熱鬧的大街,從二樓的雅間往下看,鳳凰樓前車水馬龍,賓客如雲。
等候上菜的溫柔郡主拓跋思薇百無聊賴,來到窗前看看涵哥哥是不是到了。
她最喜歡鳳凰樓的芙蓉燒鵝和鳳梨酥,三五日便會來吃上一回,今日她終於打動涵哥哥陪她來用膳,她定要好好表現,讓一向冷情淡漠的涵哥哥喜歡上她。
忽然,她看見一輛馬車停在鳳凰樓門口,一個侍婢下了馬車,進了鳳凰樓。不多時,那侍婢回來,手裏拎着打包的膳食,敲了兩下車壁。馬車窗口的青簾被一隻手撩起,一張清媚的小臉就這麼撞入拓跋思薇的眼帘。
是那個賤丫頭!
頃刻間,拓跋思薇柳眉一豎,怒火猛地竄起。
當即,她狂奔下樓,趕到鳳凰樓的門口,可是,那輛馬車剛剛走了。
她的侍婢碧蓮追下來,“郡主……郡主……發生了什麼事?”
“你在這裏等我!涵哥哥來了,就讓他去找我!”
拓跋思薇匆匆地吩咐了一句,以箭離弦的速度衝出去,上了停在街邊的王府馬車,命車夫追趕前面那輛馬車。
車夫問道:“郡主,為什麼追趕那輛馬車?”
她氣急敗壞地喝道:“問那麼多做什麼?快點!再快點!本郡主叫你快點!若追不上,本郡主砍斷你的雙臂!”
車夫嚇得面色發白,不敢再問,狠狠地抽馬。
前方那輛馬車裏是花腰和周揚,他往後看了一眼,“溫柔郡主追來了。”
“我還怕她不追來呢。”她冰冷一笑。
“你當真要這麼做?”他英挺的眉宇浮現一縷憂色,“她是唐王的掌上明珠,若她掉了一根毫毛,唐王會把你碎屍萬段!”
花腰沒說什麼,雙眸沉靜如幽潭。
周揚在心裏做了決定,拼了一切定要讓她順心、護她周全,卻還是擔憂,“我不反對你為半夏報仇,但我擔心你有事。瑤兒,我不希望你身陷險境。”
這幾日,她看過他送來的四大王府的詳細資料,四大王府是大周國開國高祖的手足,分封為王,至此已有六世孫。從封王開始,他們就不參政,只是享受俸祿的閑散王爺。從第五世孫開始,他們就不出現在宮宴上,越發神秘低調,大隱隱於市。不過,傳聞高祖駕崩時留給四大王府一道密詔,有清君側、廢國君的權柄,不僅如此,四大王府隨高祖南北征戰半生,皆手握五萬精兵,若編在一起,便是二十萬精兵強將,對朝廷來說,絕對是一個大大的威懾。
這便是四大王府為朝廷、為國君忌憚的厲害之處。
四大王府就像四隻假寐的猛獸,隨時都有發威的可能。一旦發威,洛陽、朝野便有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些年,周太后忌憚四大王府,不敢做得太過,便是因為如此。
今日,她花腰要動唐王的千金溫柔郡主,是一定要動!絕不會退縮!
馬車狂奔到郊外,在官道上停下來。
後面的拓跋思薇跳下馬車,衝到花腰的馬車前,嬌聲叫道:“花瑤,給本郡主下來!”
花腰示意周揚和蔽月在馬車裏待着,接着施施然下了馬車,淺淺一笑,“我到郊外散心,怎麼郡主也有閒情逸緻來郊外散心?”
這個溫柔郡主還真是喜歡綠衣裳,內穿水色如意月裙,外系翠紋織錦羽緞斗篷,就連百合髻上插着的也是碧玉簪,宛若夏日池裏的一支碧荷,亭亭玉立,婀娜多姿。但一看她那張牙舞爪、驕橫兇悍的樣子,就倒盡胃口,任何美好的聯想都變得索然無味。
數日前,她的臉被花腰划傷了,用了功效顯著的靈藥,傷疤淡化了不少。
“今日本郡主定要殺了你這個賤人!”拓跋思薇的水汪汪的大眼噴出灼人的怒火,“唰”的一聲抽出腰間的雕花銀劍,直指敵人。
“賤人說什麼呢?”花腰柔婉地笑,卻是蝕骨的冷,冷入骨髓。
“要將你碎屍萬段!”拓跋思薇喝道。
花腰咯咯地笑起來,“有人承認自己是賤人了。”
拓跋思薇這才反應過來,怒不可揭地一聲爆喝,操劍直刺過來。
花腰從容地側身避開,陪她玩了幾招,忽地,右手腕纏着的天蠶冰絲疾風般飛出去,直逼對方的臉面而去,去勢強勁。
拓跋思薇大驚失色,連忙蹲身,往地上一滾。她沒想到,短短數日,這賤人的武藝精進了,天蠶冰絲出手的功架,比上次迅速數倍、凌厲數倍、高明數倍。
這天蠶冰絲原本屬於她,現如今已經變成了這賤人的防身利刃,這口氣如何咽得下?
想到此,拓跋思薇怒火更盛。
她迅速挽了一個劍花,使出一招“鳳在上”攻去,劍招凌厲異常,似要削了對方的頭顱。
花腰也是精於劍法的,知道這招的厲害,但她並不閃退,反而使力揮舞天蠶冰絲,眼裏閃爍的寒芒令人渾身一顫。
天蠶冰絲纏住銀劍,拓跋思薇費儘力氣也奪不回寶劍,氣得全身發抖。
雙方鬥力之時,花腰忽地鬆了力道,對方便往後退去,下盤不穩。這時,花腰手腕使力,天蠶冰絲擊向對方的臉。
“啊——”
拓跋思薇凄厲地慘叫,美麗的小臉多了四道血痕,左臉、右臉各有一個華麗麗的血叉。她的手指觸摸到鮮紅的血,崩潰了,無法接受毀容的事實!
花腰趁勢攻上,奪了她手裏的銀劍,就要砍下她的雙臂。
“且慢!”
這道急促的聲音溫涼入骨,似曾聽過。
花腰轉過頭,看見拓跋涵步履如風地走來,雪色錦袍迎風飛起,整個人宛如一片晶瑩的雪花飛過來,帶着懾人的寒氣。
她不予理會,抬起手臂,劍鋒落下——
拓跋思薇看見他來了,驚喜交加,卻見銀劍毫不遲疑地砍下來,頓時懵住了。
“錚”的一聲清音,一枚暗器擊中劍刃,裹挾着強勁的內力。
花腰只覺得虎口一痛,銀劍脫手而落,他惱怒地瞪他,眼裏寒芒閃爍。
一股寒風襲來,黑影一閃,疾似鬼魅,一個人落在她身旁,以護花使者的姿勢護着她。
周揚!
拓跋涵看他一眼,面容一如既往的清冷如月,“姑娘已經傷了薇兒,還要砍斷她的手臂,未免太過狠毒!”
“我只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花腰眼裏的怒火化成炙烈的火焰,“你了解你身邊的女人嗎?她比我兇殘狠毒百倍!我侍婢半夏不識武藝、手無寸鐵,不曾冒犯過她,她砍斷半夏的雙臂,毀了半夏的臉,把半夏凌虐致死!”
“薇兒!”他看向拓跋思薇,她低垂了頭,卻又立即抬頭,不屑地冷哼,“不就是一個卑賤的侍婢嗎?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王府侍婢多如牛毛,我送你五個侍婢伺候你。”
“不就是一個郡主嗎?大周國郡主多的是,死一個兩個有什麼大不了?我這就殺了你!”花腰知道,像她這種金枝玉葉,高高在上、草菅人命的思想是無法改變的。
“涵哥哥,這賤人要殺我……”拓跋思薇躲在拓跋涵身側,拉着他的手臂,裝柔弱博取同情。
“我相信寧王是明白是非黑白的公道之人,今日之事,還請寧王不要插手。”周揚面目冷寒。
拓跋涵的玉顏冷如寒雪,周身也堆砌着寒雪似的,寒氣逼人,“事關唐王府,本王怎能不管?”
一人沉步走來,墨氅飛揚,內里的銀線綉優曇花緗色錦袍襯得他優雅明麗,氣宇卓絕。
花腰腹誹,鳶夜來怎麼也來了?
拓跋涵看見他,並不驚訝,玉容平靜如湖。
拓跋思薇驚呆了,目光落在鳶夜來身上,久久沒有移開,痴了。
可是,她想到自己毀了容,此時是最丑的時候,這公子看見自己,必定不會注意到自己。想到此,她更恨那賤人了,恨不得也在賤人臉上劃上幾刀。
有朝一日,她定要將這賤人大卸八塊,丟進洛河去餵魚!
鳶夜來站在花腰左側,與周揚一左一右,似是她的兩大護法。
她側過頭看他,他溫柔的眼眸緩緩一眨,她接受了他的安慰與心意。
周揚看見他們默契的凝視,心裏很不是滋味。
“相爺不在京里處理公務,竟然來到郊外,真是稀奇!”拓跋涵冷冷地打趣。
“溫柔郡主一事,王爺定要護着嗎?”鳶夜來聲淡如水。
“本王可以不護着嗎?”拓跋涵水墨般的瞳眸輕輕一眨,頗顯無奈。
“是她傷了本郡主!”拓跋思薇的雙手輕輕地捂着臉,千般委屈,萬般傷心,抽抽嗒嗒地哭起來,“本郡主的花容月貌被她毀了……以後還怎麼見人……還不如死了算了……嗚嗚……”
“那你怎麼還不去死?”花腰冰冷道。
拓跋思薇兒哭得更厲害了,企圖博得三個男人的同情。
可是,在場三個絕世美男都無動於衷,任由她哭,不像她父王,只要她一哭,她父王就來哄她,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星辰也摘下來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