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陰陽兩隔
等他回來時,面也做好了,兩大碗都擺在我倆面前。我盯着面沒胃口,又瞧瞧其他客人,眼巴巴等着他們結款走人。陸宇峰卻顯得心情不錯,招呼我快點吃,還當先動筷了。可他剛挑起一筷子麵條時,面色一變,故意扯着嗓子喊了句,“老闆,你過來!”老闆不明白咋回事,急忙溜溜跑過來。陸宇峰沉着臉,指着面碗說,“你看看這是什麼?”我和老闆都留意到,在幾根麵條中,夾着一個小強。
麵館老闆一看就是個經驗老道的主兒,立馬壓低聲音跟我倆念叨,讓我們稍等,他馬上換一碗。可我根本不給他這種機會,反倒扯開嗓子喊了句,“面里咋有蟲子呢?”老闆臉色一沉,用略有怨恨的目光看着我。我留意其他兩桌客人的反應。這兩桌都挺“配合”,那對情侶是當即喊着結賬,至於那四個老爺們就更不用說了,耍起無賴來。一聽有蟲子,連賬都不結,全拍屁股走人了。這把麵館老闆急的,其實想想也能理解,那四個老爺們的桌上全是酒瓶子,這也是一筆小財。
等麵館冷清下來后,老闆看我倆還這麼淡定的坐着,臉上掛不住了,對着后廚喊了,“大彪!”我一聽大彪心裏咯噔一下,因為想到敵方基地的那個怪物了。如果真是那個大彪活過來了,站在這面館裏,我和陸宇峰豈不有難了?但此大彪非彼大彪,出來的是一個廚子,這哥們跟麵館老闆倒挺有默契,手裏還拎着一個擀麵杖,對我倆橫眉怒眼,用一副地道的延北口音吼着,“咋滴啊?吃出蟲子了?你們找茬吧?走走,跟我去裏面說道說道。”其實我相信這麵館挺衛生的,剛才的小強一定是陸宇峰出去逮回來的,但現在不是較真這個的時候,我也巴不得能去后廚呢。我和阿峰互相看了看,全站起身,跟廚子走了。等來到后廚,我拿眼這麼一打量,打心裏笑了,這麵館除了老闆和廚子沒別人了,我心說這就好辦了。
廚子和老闆不知道我們啥用意,還一前一後把我們圍住了,看架勢他們是想跟我倆“說道說道”,最好把剛才的損失要回來。廚子舉着擀麵杖,跟我們指手畫腳,但陸宇峰懶着說啥,一摸后腰,把槍拿出來,還故意指着廚子的腦袋問,“還有事么?”廚子愣住了,他一個做面的,哪見過這場面。麵館老闆倒還有點膽色,立馬連連作揖,道歉說,“兩位大哥,我這小本生意,一天忙下來,掙不了多少錢,你要搶的話,我說個地方,就在另條街上,那是個海鮮酒樓,你倆摟一把,少說能有個萬八的。”我在心裏損了麵館師傅一句,心說這也忒不是爺們了,關鍵時刻竟出賣自己同行。
阿峰擺擺手打住麵館師傅的話,他撒了個謊,說我倆避難來的,讓廚子去廁所里蹲着,我倆不走,他就不能出來。另外阿峰也給老闆露個底,只要他一會兒配合我倆,我們也絕不難為他。麵館老闆一看這事還有緩,也不敢多想,連連點頭同意了。陸宇峰當起下面廚子,我在後廚轉悠一圈,找到一個白大褂,雖然不太合身,但勉強能穿上去,站到前台當起服務員來。我看了看時間,這麼一通忙活后,已經快到十點了。我熬着等起來。過了一刻鐘,潘子電話來了,說對面樓里出來三名男子,有一個穿着夾克,另外兩個穿着休閑服。我心裏有數了。等撂下電話不久,這三個人就出現在麵館門口。我沒正式當過服務員,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我憑着印象盡量模仿,還客氣的讓這三個人屋裏請。
他們中有個刀疤臉,一看就是頭頭兒,他很警惕,盯着我問,“你怎麼這麼面生呢?”我急忙解釋一句,說自己新來的。估計陸宇峰也聽到我跟他們仨的談話了,他也做了點小動作,讓麵館老闆在後廚喊了句,說今天腦袋疼,讓我接待客人。刀疤臉疑心盡去,擺手說老規矩,三十份面打包。我緊着下單收錢。我看這三人坐在一個桌子上聊天,自己也搭不上茬,又轉到后廚。陸宇峰早就算計到了,他提前煮了一大鍋面,這時已經往外盛了。我發現下面是真沒啥難度,麵館生意不錯,最大的貓膩還是在配料和麵湯上。我也沒貪這三十份的面錢,都一股腦塞給老闆了。老闆本來都看迷糊了,不知道我倆當“悍匪”圖的啥,咋還義務當起勞工來了呢?可當陸宇峰又拿出葯,在每個餐盒裏都撒一些時,他明白了。我看這爺們忍不住要喊,急忙捂住他嘴巴,又對他脖頸切了幾下。他是一臉不甘心的暈過去,我心裏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任務當前,只能對他說句抱歉了。我把他扶到椅子上,又把三十份打包的面全拎了出去。
刀疤臉三人分攤着把面接下來,我看他們要離去,心裏鬆口氣。誰知道刀疤臉突然一頓身子,又轉過來看看我。我不知道他心裏怎麼想的,拿出一副很淡定的樣子,笑着說慢走,又假意打掃起衛生。這樣等一會兒,估計刀疤臉他們走遠后,我和阿峰急忙打烊,連麵館大門都鎖上了。直到離開時,我都沒見過那廚子,估計陸宇峰肯定也把他戳暈在廁所了,弄不好現在正抱着馬桶睡覺呢。我倆急匆匆回到出租屋裏,跟潘子碰頭。有平板設備在,我們很高興的看到對面三層所有人都吃了面,也陸續的暈過去。我又看了看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到午夜,我們仨耐心的吸煙等一會兒,當然了,這煙吸的很悶,因為我們心裏都壓着事。
剛到午夜整,陸宇峰手機上收到其他小組發來的信息,他們都要動手了。我們仨也收拾一番,奔着對面樓的單元門走去。其實這棟樓一共有三個單元門,但只有一個單元門能用,其他兩個早就廢棄了,還用很粗的鏈鎖把它們封的嚴嚴實實。我們走到這個單元門前,都停了下來。因為沒門鑰匙,就又得想辦法撬鎖。但在撬之前,陸宇峰特意敲了敲門。按之前了解到的信息,這裏可是有守衛的。如果守衛沒吃面,我們冒然撬鎖,會引起意外麻煩。但陸宇峰足足敲了半分鐘,也沒見裏面有啥反應。這下該我露臉了。單元門不像防盜門,也都是一般鎖,我用幾個鐵絲配合著,沒幾下就弄開了。我們悄悄把門打開,我發現裏面真有兩個人,他們都坐到地上了,耷拉着腦袋。陸宇峰湊過去看了看,對我們豎起大拇指,表明守衛都中招了。但陸宇峰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對這倆人的脖頸戳了一下。潘子一直拿着平板設備觀察着,我負責斷後,把單元門又關上了。
我們直奔三層。雖然這裏是准動遷樓,但看着一點都不舊,明顯還有翻新過得痕迹。我們來到一個入戶門前時,我看到這還是個很新的木製門。這種門鎖更簡單了,撬開的話,幾乎是分分鐘的事。陸宇峰讓我快點行動。我拿出鐵絲和硬卡片,搭配着使用起來。這時候潘子咦了一聲,引起陸宇峰的注意了。他湊到潘子身邊,也看着平板設備。我挺警惕,怕出啥岔子,索性停止動手,扭頭看着他倆。我發現陸宇峰也皺起眉頭來,潘子又當先指着一個地方,跟阿峰念叨,“看到沒?這裏有個蒼蠅,落在空飯盒裏好一陣了,怎麼一動不動呢?”陸宇峰微微點頭,表示贊同潘子的說法。其實想想也是,蒼蠅偷吃殘渣,也不會笨的只可一個地方來,多多少少會來回爬動的。陸宇峰又對着平板設備摁了幾下,下了結論,“卡屏了,畫面是靜止的。”我心說真趕得這麼巧?機器蟑螂在這當口沒電或壞掉了?
還沒等我繼續說啥呢,從入戶門裏傳來很輕微的咔咔聲響。這讓我太熟悉了,是槍上膛的聲音。也虧得我們仨提早起了疑心,都及時的往旁邊一躲,不然真有可能被射成刺蝟了。嗤嗤嗤的聲音傳來,入戶門上瞬間出現一堆窟窿,全是子彈打出來的。這些子彈還速度不減的向遠處飛去。我們仨抱着腦袋苦熬,此時我心跳特別的快,總覺得跟死神離得那麼近。陸宇峰先緩過勁,在敵方依舊打子彈時,他就把手槍拿了出來,還拽我一把。我知道我們沒退路了,也猜測着,一定是刀疤臉買面的時候發現破綻了,他當時不漏聲色,卻在關鍵時刻擺了我們一道。我壓下心頭的恐慌感,也把手槍準備好。門裏敵人足足把一梭子子彈打光才停了火。他倒是挺有信心,一定以為我們全被打死了,一邊換着彈藥,一邊把都快爛了的木門推開了。
我們就等這機會呢,在門開一剎那,我和陸宇峰一起舉槍反擊,這時我看到,這門裏站着的不止一個人,還都是老熟人,就是負責買面的那哥仨。這兩天我連續吃藥,也像陸宇峰說的那樣,槍法提高了很多。我純屬跟着感覺走,但每一槍下去,都命中敵人最脆弱的部位,不是腦門就是脖子。反正我倆一番攻擊下來,讓這哥仨一點反抗都沒有的血濺當場了。
我和陸宇峰趁空趕緊換子彈,潘子膽大一把,還偷偷往前湊了湊,稍微探個腦袋,對着屋裏看了看。他先鬆口氣,對我和陸宇峰擺擺手,那意思裏面沒威脅了。但這種關鍵時刻,我們不敢大意,更怕潘子有啥遺漏。我們都沒急着進去,我跟陸宇峰又貼在門旁邊,對裏面仔細觀察一番。不得不說,這裏全是人,拿出各種奇葩姿勢,暈倒在各種地方。陸宇峰圖省事,索性對着幾個昏迷中的人的旁邊打了幾槍。左輪槍的聲音很響,如果這屋裏真有裝死的,保準會嚇得蹦起來,可到最後這種情況並沒出現。我們放心的走進去,又按照原計劃忙碌起來。我們去了其他屋子,把能收集到的毒品全集中起來,放在一張桌子上。我估摸着,這些毒至少得用一個二大碗才能裝下,這算是價格不菲的贓物。
緊接着我們把昏迷的人全壘到牆角,又開始找能生火的東西,準備一會兒在保證毒和人不被燒的前提下,在這裏放一把大火。我趁空看下時間,已經是零點過半個鐘頭了,我覺得時間有點緊,又問陸宇峰,“要不要跟其他小組聯繫一下,看是否統一‘造勢’呢?”但沒等陸宇峰問呢,他手機突然收到一個消息。我們仨本來就離得近,索性一起湊過去看。這是一個群發短訊,上面只寫着一句話,“計劃敗露,撤!”我看發件人的號碼很陌生,陸宇峰卻認識,還跟我念叨一嘴,說這是另一個特殊線人發來的。
我們仨都不懂這短訊的意思,我心說計劃怎麼失敗了?目前看順風順水的嘛。但就像反駁我一樣,遠處傳來轟得一聲響,雖然這響聲沒讓地表抖動,卻讓我心裏跟打鼓一樣。我們都湊到窗戶邊上往外看,遠處是火光通天,估計是什麼東西爆炸了,估計其他小組出事了,那短訊的預言也成真了。我們顧不上放火造勢了,趕緊拿出最快速度往外面跑。當務之急,也別較真商界大佬的事了,怎樣脫身是真的。等我們趕到單元門那兒,我當先把門推開時,看到遠處開來一輛大麵包車。這車一看就是改裝的,車頂有個大天窗,能打開。一個黑黝黝的漢子站着車頂外,他還舉着一把大槍,具體看不清楚,估計又是衝鋒槍這類的。我現在只拿着手槍,這麼遠距離根本沒法跟他抗衡。我嚇得跟陸宇峰和潘子喊了句危險,也急忙把身子縮回來。
這單元門是鐵的,但被衝鋒槍子彈一打,震得砰砰直響。這樣的火力實在太猛了,我們不敢露面,更不敢離單元門太近,只好退了幾步,緊張兮兮的防備着。我心裏愁上了,心說我們是被敵人堵在“家門口”了,而且那麵包車裏一看就沒少載人,一會他們趕過來了,我們仨這麼勢單力孤的,怎麼逃?可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問題,突然間外面靜了下來,沒有槍聲了。我納悶這咋了,難道敵人慈悲為懷?要放我們一條生路?在我還沒想明白時,咕嚕嚕的聲音響起來,好像有什麼鐵罐子在往單元門這滾來。我腦補着,琢磨這是啥。陸宇峰臉色都變了,扯着我倆喊,“逃啊,逃!”我很聽話,但逃的稀里糊塗。我們仨也沒少跑,最後都拐個彎,站在樓梯上了。潘子代表我問了句,“咋回事?”我發現他這話跟暗號一樣,回答他的不是陸宇峰,而是一聲震天響,這次震感還異常強烈,不僅我腳下在抖,整個樓也微微顫了一下。我明白了,心說那一麵包車的人真狠啊,那滾來的鐵罐子就是一個液化氣罐或者氧氣瓶,他們用這個把單元門炸開了。
雖然身子沒受傷,我的腿卻有些發軟。陸宇峰並沒讓我們偷懶緩歇,招呼我倆一同跑到二樓。這裏沒人住,門幾乎是爛的。陸宇峰對着門鎖打了一槍,再一拽,把門弄開了。我和潘子隨着阿峰,一起來到這屋子的窗戶處。我們都看到,單元門前正站着七個人,他們都拿着槍,正等烏煙瘴氣散去后,好往裏沖呢。我心裏罵了句兔崽子,心說這次該我們發威了吧?陸宇峰一使眼色,我倆一同打開窗戶,對着這群人啪啪啪的開槍。
雖然用的手槍,不能像衝鋒槍一樣玩掃射,但我和阿峰打槍快,還是兩支槍一起發射的,這七人中只有一個很機靈,嗖的一下逃到單元門裏了,剩下的全被我倆打死了。我還不死心,覺得逃走的敵人還會露面,就一動不動的做好射擊動作,熬着等起來。我發現自己還是嫩,或者說不是以前的罪眼了,根本就沒了一個好槍手該具備的警惕性。在我還苦等期間,一個紅點在我腦頂出現了。這被陸宇峰捕捉到了,他急的嗷一聲喊,撞了我一下。這一撞算救了我的命了,嗤的一聲,有個子彈刮著我腦皮飛過。陸宇峰又狠狠一撲,把我弄到地上去。我倆一起滾動,遠離窗口。這次潘子撿便宜了,他壓根就沒站在窗戶旁邊,但他也出力,拽我倆一下。我們都狼狽的或躺或坐在地上。我整個人有些模模糊糊,因為腦頂上流了一些血,把我眼睛都弄髒了。陸宇峰卻很樂觀,他初步檢查下,告訴我沒大礙。我心稍微落底。
我們都明白,窗外有個狙擊手,怎麼解決他是關鍵,不然有他守着,我們從哪往外逃都不行。正當我們合計怎麼辦才好時,走廊里還傳來動靜了,那個逃到單元門裏的敵人,終於忍不住要上來跟我們死磕了。這可是前有狼後有虎的節奏,我們一衡量,又不得不把精力先放在馬上出現的這個敵人的身上。我們不敢提早暴漏行跡,不然他的槍一突突,我們沒法抵擋。陸宇峰有個招兒,讓我和潘子把入戶門關上,又讓我倆貼牆邊站好,他自己耍了個絕活,整個人爬到門上方的牆頂上。我們仨是設了個圈套,沒等多久,入戶門有反應了,又是好一通嗤嗤響。只是這次敵人打出來的子彈威力更大,這門最後竟徹底垮了,哄的一聲塌了下去。敵人小心謹慎,舉着槍,一點點往裏蹭。我心說現在要沒陸宇峰在場,我和潘子這麼藏着,未必能把他降服了。
陸宇峰也真狠,猛地落下來,雙腳還對着敵人拿的槍去的。這也是一把大槍,雖然不是狙,但也帶着小型瞄準鏡的。陸宇峰用雙腳一下把它夾住了,又藉著下落的勢頭往下一坐。敵人的槍口被壓下來,陸宇峰又伸出左右手的大拇指,一同對着敵人的脖頸戳去。啪啪兩聲響,我看敵人吃個癟虧,心裏一喜,以為這小子會暈呢,誰知道他突然臉色猙獰起來,嘴裏呃、呃幾聲。這一定是個武把子,弄不好會點硬氣功之類的。我們不給他緩過勁的時間,我又急忙站起身,用槍托砸他腦門一下。這爺們還是沒被打敗,而且藉著剛才這功夫,他渾身肉都綳得緊緊地,看樣馬上就能掙脫陸宇峰的束縛了。也怪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心裏還愁呢,說這可咋辦啊?敵人身手這麼厲害。潘子聰明一把,他湊過來了,把手槍舉起來,對準敵人太陽穴,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這一槍讓敵人來個近距離的爆頭,一時間我們都被濺一身血。這個敵人被解決了,陸宇峰是相中他的槍了,還立刻搶了過來,拋給我。緊接着阿峰又擺手,帶着我倆悄悄上了三層。
三層有個好處,都掛着窗帘,我們來到一個窗前,透過窗帘的縫隙悄悄往外看着。我們想找到那個狙擊手。可操蛋的是,現在天黑,我們這一番努力,並沒看到什麼有用的。陸宇峰想了想,讓我繼續準備着,他和潘子又走到門口,找了兩具死屍,其中就有刀疤臉。阿峰跟我說,“一定把握住機會,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緊接着他跟潘子一起,各找地方,把兩具屍體推到窗戶那兒。乍一看,這兩處的窗帘都抖動一下,外面的狙擊手被唬住了,以為是我們仨呢,他對着這兩處地方,嗤嗤的打了兩槍。他這兩槍,反倒暴漏了他的行蹤,我看到在對面樓頂,有個帶着黑頭罩的小腦袋。我放鬆心態,舉起手裏這把小狙槍,透過瞄準鏡,把這小腦袋放大了。我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這個槍手的表情,他這一瞬間反應過勁了,流露出一絲驚恐,不過一切都晚了。我默念一句,讓子彈飛吧,就果斷扣了扳機。這一槍,讓槍手的腦袋上出現一股紅霧,而且他的死亡標示着我們徹底安全了。
我們仨別的啥也不幹,更顧不上身體乏不乏的,扭頭往樓下跑。等出樓后,一同奔向麵包車。這次我們運氣特別好,麵包車沒壞,連鑰匙都掛在鎖孔上,擰一下就給車打着火了。陸宇峰開車,我和潘子坐在後面,我倆也對車裏檢查一番,發現這裏還有幾顆手雷,估計是敵人匆忙下車,沒來得急帶上的。我和潘子跟盜墓者一樣,見到啥好東西,都往自己身上揣。陸宇峰用手機做了定位,要帶我們直奔碼頭,我有個念頭,只要去那裏了,這一切都結束了,我們也勝利了。但開了一會兒車,陸宇峰手機上收到一個信息,傳來滴滴的聲響,這引起我們的注意。
我和潘子本來坐在後面,但一同往前湊,陸宇峰把手機拿起來,一邊看一邊跟我倆解說。“這是求救信號,來源是杜興的,他說他那組人有難,希望我們能支援一下。”我們仨互相看看,不得不說,這是個很操蛋的信息,我們勉強逃出來,有種餘力不足的感覺,但杜興跟我們關係這麼近,我們更不可能見死不救。陸宇峰索性直接拿了主意,他手機很特殊,還出現了杜興他們的坐標位置,他一轉方向盤,帶我們奔向別處了。我和潘子各自緊緊握着槍,盯着窗外看,留意隨時會出現的危險。這期間我也留意陸宇峰手機,我們跟杜興的位置越來越近,我以為我們會跟他那個小組的人接頭呢,也會直接面對另一波敵人。但陸宇峰耍滑,把麵包車突然停在一個衚衕里,這車幾乎貼着衚衕口隱藏好,只要一腳油門,就能立刻衝出去攔路。我明白他啥意思,我和潘子很默契的先提前下車。
這樣等一會兒,遠方出現一輛摩托,後面跟着另一輛麵包車。摩托開着瘋快,上面只坐着兩個人,被麵包車瘋狂的追着。摩托司機顧不上別的,只能專心開車,而他身後那個人,用手槍時不時對麵包車射擊。這場面很瘋狂,但我不在乎了,心裏想的另外一件事,他們小組也是三個人,杜興、囚狐和劉千手,但摩托上只有倆人,換句話說,誰死了?在這麼一琢磨的功夫,他們離衚衕口越來越近了。我只好壓下滿心的疑問,振作精神,跟潘子喊了句,“準備動手!”我倆都弓着身子,陸宇峰掐着時間,等摩托車剛衝過去的一剎那,他使勁給油,讓麵包車跟脫韁野馬一樣,嗖的一下往前奔。他也適當控制車速,讓我們這輛麵包車正好攔腰撞在敵方面包車上,傳來咣當一聲響。敵方面包車受到這麼大的衝擊力,冷不丁整個車都有些翹了,有一排車輪整體離地了,但沒那麼大慣性,它又落了回來。我暫不去想陸宇峰怎麼樣了,我和潘子舉着槍飛快衝出去。敵方面包車裏還有活人,他們想掙扎的下車,但我和潘子不可能給他們機會,用槍對着車身一頓掃射。
這是一場殘酷的殺戮,我把子彈打光時,都能看到,敵方面包車的玻璃上佈滿了血點。之後我和潘子定了定神,又急忙向我們的麵包車跑去。情況沒那麼悲觀,陸宇峰事先做了防範,他雖然頭破血流的跟我差不多了,好在性命無礙。我嘆口氣。我們仨又奔着遠處摩托車趕去。摩托上的兩個人早就下車了,不過他們都累的不行了,坐在地上緩歇。我看他倆是杜興和劉千手,杜興後背上還纏着一個破破爛爛機械手臂。這倒不是科幻電影中的那種,要是較真的說,應該只算是一種借力的輔助設備。這是囚狐的東西,現在這麼破爛,這說明啥,我心裏很清楚。
我並沒問,怕這麼一來勾起杜興的傷感。杜興倒是經驗老道,他反倒很淡定的跟我們說起別的事,“趕緊走。”我們都說好,我和潘子還一人一個,把杜興和劉千手扶起來。我們人多,坐不了摩托,只好跑回麵包車那裏。陸宇峰又試了試,發現麵包車雖然被撞得挺慘,車前面都面目全非了,但還能勉強開。我們就湊合的坐進去,一路小心的來到碼頭,這期間我們都給槍上了新子彈。當剛看到碼頭時,我一喜,隨後心裏一冷。因為這裏空蕩蕩的,別說人和汽艇了,要我說,連個渡江的竹筏都沒有。我和潘子反應很大,我隱隱有這種念頭,心說難不成李峰泡我們?這最後任務,壓根就是個死局兒么?杜興他們一定猜到我和潘子會有消極的想法了,他們仨挺默契,先後出言安慰,說李峰那邊一定出現啥岔子了,我們再等等。我們也沒別的招,更不想在麵包車裏坐着,因為這裏都有股汽油味了,我們一起下車,就在碼頭上站着。這期間杜興拿出手機,試圖跟李峰取得聯繫,但電話撥了好幾個,都提示對方是拒接狀態。
這樣又苦熬一會,李峰和汽艇還沒出現,卻等來一個“怪物”。其實就是一輛改裝過的推土機,車體被加寬了,車廂里橫着坐了兩個人,一個負責開車,另一個拿着一把機槍,坐在副駕駛上。這副駕駛正對的車玻璃上漏了一個洞,正好把機槍的槍口順出去。我被這怪物嚇住了,也猜測它的車玻璃肯定是非常好的防彈材料。推土機直奔我們而來,離得老遠,副駕駛那爺們就迫不及待的開槍了。我們五個可不想成為活靶子,正要旁邊有個樹林,我們全飛奔過去,躲到裏面。這裏的樹都不小,有人腰般粗細,我們就各自躲在樹后。我雖然一時間不敢探頭看,但能品出來,這裏的樹噼噼啪啦的炸開鍋了。真是木屑滿天飛,樹枝嘩嘩落,甚至還有一個毛毛蟲從我眼前掉了下來。我心裏着急,因為推土機啥威力我再清楚不過,就它那股橫衝直闖的勁兒,絕對能硬生生推出一條路來,直奔樹林裏。我們這種躲避方法,不是長久之計。
等推土機第一輪掃射完畢時,我立馬喝了一聲,從樹後站出去,用槍瞄準推土機的副駕駛,連續打了機槍。我這是一把小狙槍,很有準頭的,甚至有幾發子彈都打在敵方槍口上了,但這有什麼用,依舊對敵人夠不成什麼威脅。陸宇峰和杜興也行動了,他倆都跟潘子要了手雷,分別從兩個方向包抄,試圖把推土機炸毀。不過推土機司機就防着這一手呢,他車技也真強,讓推土機很靈活的來迴轉頭,機槍手還很配合,只要有機會,就對着陸宇峰和杜興掃射。這兩人算是吃癟了,連續沖三次,最後都被逼回來了。推土機司機發現我們手雷后,也變得小心謹慎,一時間不敢使勁往裏沖,這下形勢變得僵持起來。劉千手聰明,他有了辦法,擺手跟我們說,“留兩顆手雷,剩下的用來掩護,咱們往林子更深處走。”陸宇峰和杜興照做,我也把身上手雷拿出來,胡亂的撇着,反正讓整個林子裏變得煙霧繚繞的。
敵方被我們這麼一鬧,徹底懵了,機槍手索性突突突的亂射起來。劉千手又叫我們後退,其實這時候我的視野面也不開闊,總被污濁的空氣擋住視線,但我聽話,自顧自的一直退了挺遠。等消停下來后,我看着我們這夥人,發現只有我、潘子和劉千手了,陸宇峰和杜興不知道去哪了。我第一反應是這哥倆不會躺槍了吧?那他們可真是小陰溝裏翻船了。我稍微探個腦袋往外瞧了瞧,前面林中,並沒發現他倆的屍體。在我還納悶的時候,劉千手又給我下命令了,讓我用槍打推土機,把它勾搭過來。這下我全懂了,也順帶往遠處樹林上方看了看,發現杜興和陸宇峰都爬上去了,埋伏好了。我暗贊劉千手一句,心說劉瘋子不瘋的時候真是個天才。我也即刻照做,反正有一槍沒一槍的跟推土機死磕着。
劉千手又跟潘子配合起來,他倆做了一個假象,試圖還想往後退,徹底走出這片林子。推土機司機急了,他不想讓我們這到手的“肥肉”跑了,他一踩油門,真讓推土機沖了進來。哐當哐當聲音響起,好幾顆樹都被輕鬆的鏟掉了。可它這麼猛,反倒中了我們的奸計,等距離差不多時,陸宇峰和杜興全突然跳下來。我以為這哥倆要把推土機的車輪炸壞呢,誰知道他們更狠,一左一右的湊到推土機車門旁邊。他倆手快,先把手雷拉了弦,又打開車門,把它們都撇進去。這還沒完,接下來這哥倆又把車門關上了,使勁頂住,要讓推土機來個悶炸!
他倆也沒那麼笨,心裏都記着數呢,在手雷即將爆炸前的一剎那,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喊了句,“走!”他倆各自往後一撲,在剛碰到地表的一瞬間,從推土機里傳來砰砰的悶響。這種悶炸看着很驚心動魄,推土機的車廂並沒被崩開,不過卻來了一次車震,甚至車窗上的防彈玻璃都有些變形了,稍微往外凸一下。我明白,推土機司機和機槍手死的不能再透了。我和潘子一起,隨着劉千手一起衝過去。我們不在乎推土機變成啥德行了,只想知道陸宇峰和杜興受沒受傷。他倆運氣好,沒被爆炸氣流波及到,杜興站起身後,還忍不住罵了句,“娘艹的,好久沒這麼爽了。”我們撇開推土機,又往樹林外跑去。我是邊跑邊想,這推土機的出現是巧合么?我們都站在林子邊觀望,碼頭還是空蕩蕩的,不過劉千手和杜興又繼續給我們打氣,讓我們穩住了情緒。
這樣過了一刻鐘,一輛黑轎車從遠處開過來。它可真破,倒不是說車本身有多舊,而是一看它就剛剛脫險,渾身上下刮的破破爛爛得。我們也不知道司機是誰,怕還是敵人來襲,又各找掩體,先藏好身子,我還把槍舉起來,提前做好了瞄準。這車一直開到林子邊上才停下來,車門一開,從裏面走出李峰和小怪人。他倆都很急躁,尤其李峰手裏還握着電話,明顯剛打完。我們一看是他倆,都解除警惕了,也都掩體裏走出來。李峰看到我們,招了招手,又指着碼頭,那意思去那裏集合。我們沒急着說啥,等一同趕過去后,李峰先開口了,說這次任務出現幾個變數,但好在都解決了,汽艇馬上過來,咱們準備逃。別看李峰沒多解釋,但我能感覺出來,我們這次逃亡的人選中,一定有內鬼。陸宇峰順帶問了另個事,“其他人呢。”李峰微微搖頭,算是用無聲的方式回答了。我心裏突然一悲,有種不得勁的感覺。
我們又耐心等起來,這樣又過一支煙的時間,有兩個汽艇出現在我視線範圍內。等離進后我發現開汽艇的司機全是老人,他們雖然年紀大了,但看着很精神,估計都是隱退的特種兵。兩個司機沉默寡言,把汽艇向岸邊停靠後,擺擺手,讓我們快點上去。我們也不管濕不濕的,全走到江里,又各自往上爬。這期間我發現一個現象,李峰本來跟我們一起下江了,但最後又獨自走回岸邊。我們這一群人,除了李峰外,杜興和劉千手坐在一個艇上,其他人坐了另外一個。我們都看着李峰,不知道他啥意思。他卻很淡定,對着兩個司機一揮手。我這個艇的司機立馬開了馬達,我們四個一下遠去了。
但杜興和劉千手都來了脾氣,劉千手還跟司機搶起方向盤,讓汽艇一時間開不了,杜興對李峰招手,讓他快點爬上了。李峰卻像沒聽到一樣,表情一變,拿出一副很疲憊的樣子,呵呵笑了,仰天說了句,“如果知道結局,我們還會相愛么?”我離這麼遠,也都聽到這句話了,我心說貌似這是一句歌詞,但李峰怎麼突然來這麼一句呢?我有種很不好的直覺,也把槍舉起來。也虧得我這麼做的,在我舉槍的一剎那,李峰也一摸后腰,把手槍拿出來,就勢還想往嘴裏送。這明顯要自殺。我不可能給他這個機會,也上來一股勁頭,對準李峰打一槍。我這發子彈很巧,正好擊打在他手槍上了。他整個人沒事,手槍卻被打飛,這下他想死也不成了。
杜興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噗通一下跳到江里,又幾步走過去。李峰整個人都木木的,杜興上去就一拳,把李峰打暈了,又扛着他回到汽艇上。這期間我留意到一件事,劉千手冷冷看着李峰,又從兜里摸出什麼東西,偷偷吃了下去。我估計這不是啥好玩意,也想到劉千手對毒蚊殺手說的一句話,他會有個交待的。我隱隱覺得,這東西很可能是毒藥。只是我再想救人,已經來不及了,我只好扯着嗓子大喊,給杜興提醒,讓他照顧完李峰,再顧及下劉千手。我們艇上還有小矮人,他看到這一幕時,有些急了,哼哼呀呀的亂蹦亂跳想下艇。但現在我們都在水很深的位置上了,不可能任由他胡鬧。陸宇峰挺狠,關鍵時刻下“黑手”,一大拇指把小矮人戳暈了。
我本以為杜興他們的艇也會趕過來呢,誰知道他們竟跟我們分道揚鑣,往另一個方向開去。這讓我感到不解,心說難不成他們不想逃,還有什麼事沒做么?我們艇上的三人這時各懷心思,也沒興趣聊啥,就任由司機把我們往荒涼的地方帶。過了半個多小時,司機四下看看,這附近一定有什麼標記,他把汽艇的馬達停了,對我們喊了句,“下艇!”我們仨都愣了,因為這裏下艇?豈不是要投江了?但司機不管那個,從一個角落裏拿出一桶汽油,對着艇上澆起來,趁空還說,“你們先游,記住了,順着鴨魯江往裏大約游兩里地的樣子,會出現一片樹林,找到一個白楊樹,你們從那兒上岸,會有其他人繼續接應的。”我們沒多問,陸宇峰水性好,索性背起小矮人,我們仨先後跳下去,當然,為了輕裝上陣,我沒帶着那把槍。在我們游出挺遠的時候,司機把艇點着了,他也下了水,在我們後面跟着。這純屬體力活了,我們本來就身心俱疲,但在求生意識的刺激下,我們全力以赴,最終熬着趕到白楊樹那裏。
我們上岸后又被司機帶着往裏走。這可真都是原始森林了,而且林中氣溫很低,外加身子濕漉,我走的那叫一個惡寒。最後我們跟另一個老人碰面了,這人長得挺有特點,手腳都大,還有個鷹鉤鼻子,他身旁還跟着幾隻小貂。我們一起來到一個很原始的村落里,並住下來,調養起身子。這裏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不過消息並非那麼閉塞,鷹鉤鼻老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扛着獵槍穿過原始森林,去延北附近溜一圈。我不知道他幹嘛去了,反正回來時,他都會帶來一些外面的消息。這裏面就有我們想知道的,比如在我們逃跑的當天,外地就發生一個大新聞,有個商界大佬在回家路上被兩個暴徒襲擊,但沒生命危險。我猜到了什麼,但當時到底發生什麼,我也無從得知,反正從新聞報道開看,對方沒死,這倆暴徒也逃了。
我本來挺鬧心的,心說為啥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呢?這不法分子怎麼就沒事呢?但沒隔多久,又有新聞傳過來,這次全是針對那個商界大佬的,說他做了哪些勾當等等,最後被判死刑。這是好消息,當天我們仨在村裡特意慶祝一番。我們一直沒提劉千手他們,也沒公開討論孤狼和小鶯怎麼樣了。
我們仨就這麼一直在這片原始森林裏繼續安居着,雖然這裏沒現代化的設備,沒網絡沒wifi,但同樣也沒了威脅我們生命的任務。
許多年後,我回想着當線人的經歷,或者因為時間太久了,很多事都淡忘了,只模模糊糊記得那一場場兇案的離奇,局中局變幻莫測的詭異,還有一個個兇手的血腥與變態。當然,還有一個名字最讓我忘不了,楊羽澤,這是孤狼的本名。
我更時常琢磨這麼一個問題,人,從出生到死亡,這一輩子庸庸碌碌的為了什麼?有些人為了生活而掙錢,有些人為了錢而生活,每個人都有他的風花雪月,都有他的愉悅舒暢與痛苦煎熬。不管沿途風景如何,但我們最想要的,就是最終無憾的離去。而從我當線人的經歷來看,人活着,其實可以用一句很俗的話來概括:每個人,都他娘的想好好的活着,僅此而已。
這就是生存的意義,也是人類對生命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