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最後一個任務
看到這兒,我愣了,因為這人是毒蚊殺手,按說也該是我們的朋友才對,怎麼看架勢,跟劉千手反倒是敵對關係呢?毒蚊殺手不理我和潘子,冷冷看着劉千手說,“雖然你是叛徒,十八歲那年從苗寨里逃出來,之後一直跟蟲師處在對立位置,這幾年更是變本加厲跟蟲師作對,但我還是該叫你一聲少主人。”別看短短几句話,但裏面包含的信息實在太大了,我腦袋嗡了一聲,心說怪不得劉千手叫蠱王,原來他是蟲師的兒子。劉千手倒沒我這種表情,他一直看着毒蚊殺手,又聯繫毒蚊殺手剛說的話,點點頭回答說,“怪不得看你這麼眼熟,原來是我母親的蠱奴。”沒等毒蚊殺手接話,劉千手又往下說,“你只從你的立場來考慮,但別忘了,我父親是漢人,我也不是純粹的生苗人,成年後我去找父親,這有錯么?另外你一直是我母親的心腹,她這些年做過的事,想必你很清楚,難道她沒錯么?”
我又從劉千手的話里捕捉到一些信息,心說原來蟲師是女的,是劉千手他媽。這可夠有意思的,合著劉千手跟潘子一樣,父母都是敵方組織的關鍵人物。毒蚊殺手對劉千手的話很反感,他呸了一聲,呵呵笑了回答,“你跟蟲師作對,就是你的不對,這些年蟲師派了好幾個人去抓你,都被你用各種方法避過去了,而且你如果不想當生苗人了,為何又用族裏的驅蟲養蠱之術呢?還在當警察期間,濫用蟲蠱殺人。這些怎麼交代?”劉千手一下被問的沒話了,氣勢上也一下弱不少,他悶頭想了想,過了好一會兒,才嘆氣說,“我會有個交代的,不勞你多心。”毒蚊殺手火氣很大,隨後又跟劉千手說了好多事。
我發現他倆是真沒拿我和潘子當外人,我和潘子聽了半天,又發現不少秘密,其中還包括木瓜宛小寶的事,就是那個跟我們一起去梅山的大胸妹。我真沒想到,宛小寶也是西苗人,也是偷偷從苗寨逃出來的,不過她為的是劉千手,對這個蠱王芳心暗許。當時劉千手還是烏州市二探組的探長,她為了接近劉頭兒,能有機會跟他搭茬說上話,索性當了一個特殊線人。那次我們一行人去梅山,她也是很糾結的,一方面不想我們找到蠱冢,不想破壞蟲師的墓地另一方面她也一定知道組織和敵方勢力的事,想幫我們,也算間接幫劉千手一把。不過就因為她這種猶豫的表現,引起毒蚊殺手和呂政的不滿,也導致兩人排斥她,最終讓她死在蠱冢前。梅山之行本來就是疑點重重,我一直想不明白,這次宛小寶的秘密一公開,我總算有點回味過勁來了,心說原來當時好幾伙人攪合在一起了,怪不得那麼亂呢。在我聯繫完這些事情之後,劉千手和毒蚊殺手之間的火藥味更濃了,看樣一場惡戰是不可避免了。
從我和潘子的立場來看,我不希望他倆任何一個人出事,索性扯嗓子喊了一句,讓他倆冷靜一下。但我的努力白費了,劉千手壓根不理我,毒蚊殺手瞪了我一眼。我能從他眼神里看出絕對的殺意來。我心說壞了,自己要再傻兮兮的亂說話,這小子別轉過頭來專門削我。我和潘子已經受了很重的傷了,禁不住折騰。我倆最終沉默了,劉千手和毒蚊殺手各拿出金色笛子,劉千手是把木箱子又抬出來放到地上,還把蓋子打開了,毒蚊殺手是吹了幾聲,讓樹林裏突然出現六個紅眼睛。我和潘子目睹了一場殘酷的大戰,劉千手的兩個綠寶寶跟六個狼蛛廝殺起來。現在天有些亮了,霧氣也淡了很多,我能看的更清楚一些,發現兩個綠眼睛竟然是兩隻怪蜥蜴。它們身上鱗片很厚,還會變色,這讓我想起變色龍了,也就是因為這個本事,才讓它倆在夜霧裏顯得那麼神秘。
我和潘子剛開始沒挪地方,也尋思傷不到我們,但看到最後,我倆從心往外的被這種場面震懾住了,也都往後退了幾步,騰出更大的地方來。當然了,這場戰鬥最終勝利一方是劉千手,想想看,蜥蜴這種動物,尤其像壁虎、變蛇龍這類的,天生就以蟲子為食,它們斗狼蛛,怎麼可能不贏呢?六個狼蛛很慘,躺地上四個,另外兩個都被綠寶寶吃了。在戰鬥結束那一刻,毒蚊殺手無力的把金色笛子丟在地上,整個人也有些頹廢的癱坐下來,這跟他剛才的精神狀態完全不一樣。他還輕聲念叨一句,說不愧是蠱王,他這輩子想贏,是沒希望了。劉千手沒理會毒蚊殺手,反倒吹着金笛,把綠寶寶叫回箱子裏,把蓋子緊緊扣上。
毒蚊殺手又從兜里拿出一個小鐵蒺藜來。他算計好角度,把鐵蒺藜握在手裏,讓其中一個尖刃露出來,還把它緩緩舉起來。我想起孤狼的話了,也明白他當時說的啥意思了,他猜到了毒蚊殺手鬥不過劉千手,在斗敗之時會有自盡的念頭,讓我想辦法救毒蚊殺手一命。真的是因為性命攸關,我實在等不下去了,招呼潘子一起跑過去,一左一右的把毒蚊殺手架住。毒蚊殺手被我倆弄的一皺眉,也沒掙扎的心思,反倒問了句,“你們要幹什麼?”我先說幾句,反倒都是生命誠可貴之類的話,潘子更能整,又接著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尤其看毒蚊殺手這樣,也沒結婚,這麼死了可就太虧了這類的話。我發現我倆都誤會他了。
等我們說完,毒蚊殺手苦笑着回答,說他確實打過這個主意,要是鬥不過蠱王,就以死來表示對蟲師的忠誠,可等認識孤狼后,被孤狼勸了幾句,他覺得真要死了,反倒有些對不住蟲師,他現在想把舌頭割掉,再回到梅山守墓,用自己餘下的生命來讓蠱冢不被侵害。我猜毒蚊殺手之所以要割舌頭,一定跟他們驅蟲驅獸有關,之所以能吹出怪異的笛音,全靠舌頭位置的變換。看毒蚊殺手就勢要把鐵蒺藜送到嘴裏,我和潘子全伸手搶奪起來,但這次他打定主意了,發起力來。我和潘子兩個人一同配合,竟掙不過他。我看着鐵蒺藜離他嘴邊越來越近,他還把舌頭伸出來等待時,我是無奈到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時劉千手說話了,他喊了句蠱奴。這引起我們仨的注意。劉千手一邊擺弄他的金色笛子,一邊又對毒蚊殺手說,“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你要是想守在我母親身邊,我絕對支持,但我希望母親能回到西苗,那裏才是她的家,而且守墓沒有‘武器’怎麼行呢?真要有外敵入侵,你又拿什麼抵抗?”毒蚊殺手被說的一愣,有些頓悟了。劉千手把金色笛子撇了過來,繼續說,“這兩個綠寶寶不適合繼續跟着我了,你把它們帶走吧,既然我這輩子都沒法回到西苗了,就讓綠寶寶替代我,跟你一起陪伴母親,陪伴蟲師吧。怎麼驅使綠寶寶,這金笛子裏夾着一張紙,上面有說明,你看看就明白了。”毒蚊殺手還是沒接話,只把目光放在金笛子上。劉千手不再多說啥了,招呼我和潘子上車,要繼續啟程。
其實我還想陪毒蚊殺手一會兒,但劉千手催的緊,大有我倆再不走,他就自己開車離開的意思。我可不想被拋棄在這裏,這下也拿定主意,心說毒蚊殺手背負了新的使命,不會傻兮兮想不開了,我再留下來,意義真的不大。我和潘子聽從劉千手的話,沒一會兒,我們仨坐着吉普絕塵而去。我趁空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毒蚊殺手正跪在地上,拿出一副祈禱樣兒,這也讓我想到劉千手了,上一次逃離精神病院,他使用骨蠅時,也是這架勢。我猜這又是生苗人的一個傳統,或許是因為他們專屬毒蟲戰死了,他們要給這些“手下”超度亡魂吧。
等緩了一會兒,我把精力又放在男女傀儡身上,說不好聽點,我們車上放着一個死屍呢。我倒是沒啥,坐在副駕駛上了,潘子顯得挺可憐,坐在後座上,左擁女傀儡,右抱男死屍的。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就這架勢,我們能回到烏州么?但我真就是瞎擔心了一把。在上高速之前,我們跟另一伙人接頭了。這夥人穿的是便裝,開的也只是普通的小貨車,但我有個猜測,他們身上有種熱血剛正之氣,這是軍人的典型特徵,他們或許是部隊來的。我們並沒太多的交流,劉千手負責把風,我和潘子低調的把男女傀儡交給他們了。收到“貨物”后,他們也立刻開車走人。這麼一來,我們仨全沒壓力了,一路上劉千手拿出一副真正度假的心思,帶着我倆走走停停,吃喝玩樂。
原本兩天的路程,等回到烏州時,我們卻用了整整五天,而且這時候的烏州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幾乎每個報紙的頭版,寫的都是它。某集團公司的向總被下屬殺了,兇手還極其殘忍,把向總的五官縫得嚴嚴實實不說,還用錐子把其嗓子眼戳個窟窿出來。報紙上也都說了兇手殺人的原因,是對待遇不滿,更因為幾件瑣事產生的仇視感。警方捉住兇手女傀儡時,她因為心裏壓力過大,胡亂吃藥,也早已變得瘋瘋癲癲的。我對這事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了。趁空我也給李峰打了電話,把延北之行的經歷說給他聽。我的目的很簡單,這次任務做完了,我和潘子到底該不該刑滿釋放?李峰的回答讓人極其費解,他告訴我,我和潘子的功勞是夠了,能將功補過,但我們還要做最後一個任務。我心說這是哪門子說法,功勞夠了就放人,咋又來個任務呢?只是我倆想要刑滿釋放也該有個正式文件才行,組織不給,我和潘子真不敢走。李峰給我們一個建議,讓我倆去烏州市郊,那裏有他的一處房子,讓我們安心的繼續度假,等待最後一次任務的到來。我和潘子沒別的招,只能接受了,而且這時候的我們,連甩棍都交上去,除了頂着減刑線人的頭銜,別的跟常人一樣。我倆還是蠻想得開的,該吃吃、該喝喝,一天天盡可量的享受生活。這樣一晃過了一個月。
這期間發生很多有趣的新聞,但我都不在乎了,也只是走馬觀花的看看而已。
這天晚上,我跟潘子在小院裏來了場燒烤,我倆擼串子喝冰啤,好一通瀟洒,最後快半夜了,我倆都醉了,也懶着收拾,一起搖晃的走回屋子睡覺。潘子是沾枕頭就着,我一時間還沒那麼大困意,正當躺着時,有人敲門。我心說誰這麼大半夜的來串門?也太不會趕機會了,早點來也能喝一頓。
我掙紮起身,走到院裏把門打開。看着來者,我不由一愣。他竟是陸宇峰。我一直聽李峰說,陸宇峰還在治療中,屬於封閉式那種,我想找機會看他都不行,怎麼今晚這麼突然的他就活潑亂跳的站在我眼前呢?陸宇峰還穿一身風衣,看到我時,露出很真誠的笑容。估計是心裏興奮勁的一帶動,我忍不住打了一個酒嗝,哈哈笑着伸出雙臂,軟軟的抱在阿峰身上。我還跟他說快點屋裏請呢,可陸宇峰把我扶起來,強調說,“沒時間坐了,叫醒潘子,咱們去個地方。”我懷疑這時候能去哪啊?但也明白阿峰的脾氣,我沒多問,晃晃悠悠的走回去,把缺德獸拽出來。我倆跟阿峰上了一輛車,陸宇峰還特意找超市買了礦泉水,讓我倆多喝水解解酒。我和潘子很直接,還喝什麼礦泉水解酒?找個馬路牙子,我倆撅着一頓猛吐,這一下子基本上不醉了。最後陸宇峰帶我們來到一個工地,這裏有個大倉庫,我看在我們到來時,這裏已經停了不少車了。
等進到倉庫,我更驚訝的發現,這裏站着一堆人,很多還都是我認識的,比如李峰、劉千手、杜興、囚狐,還有幾個看穿衣打扮,也該是特殊線人之類的。他們本來在閑聊,看我們仨來了后,李峰擺手打斷大家的談話,說人齊了,現在開會。這會場挺簡陋的,我們光是圍了個圈。李峰很嚴肅的看了大家一遍,開口說,“咱們是一幫子的,今天聚在一起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有一件事是近期才發現的,我想你們都應該知道一下。”我們沒人說話,都靜靜聽着,李峰苦笑一下繼續說,“咱們一直有一個共同目標,就是把對方徹底剷除掉,但為此也付出了很慘痛的代價,如果把時間推移到幾年前,我相信站在這裏開會的人,會多好幾倍。”
這讓我深有感觸,就拿我和潘子來說,我們能幸運的活下來實屬不易,這期間也見到太多同行犧牲了。我們都點頭,算是附和李峰的話。李峰又說,“我們都是很實在的人,但現在我敢肯定的說,咱們都被騙了,最大的幕後黑手是某一商界大佬。自從九十年代他們私下把莫斯科信號買來后,內部就有分歧了,最大頭目和幾個下屬因為一己之私開始變得明爭暗鬥,也導致向麒玉和李強他們離開,自立門戶。這裏面具體發生什麼事,無從追查了,但我們要做的,就是讓這所謂不法分子落馬,把他的‘產業’全部剿毀,讓一切再回歸到正軌上。”我們都聽明白了,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反正自己之前就有過類似的猜測,這次聽李峰這麼正式的說出來,倒沒驚訝的瞠目結舌。
潘子忍不住接話了,只是他顯得有些語無倫次,有些結巴的問,“那、那、那,那接下來咋辦啊?”李峰指了指我倆,又指了指其他幾個特殊線人,呵呵一笑。這舉動讓我有些詫異。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有這種反應。其實我不笨,能明白李峰一直在做一種動員,試圖讓我們這些人意識到危機感,好能齊心協力,為整體逃生做最後一搏。
我看沒人接話了,索性配合一把,讓李峰繼續說。李峰一直拎個背包,這時把背包打開,從裏面拿出一個地圖來,鋪到地方,又招呼大家一起看。等湊過去后,我看到上面有好大四個字——延北地圖。有人不明白,問李峰為何拿這個城市的地圖。李峰解釋,說延北這個小城市,才是那商界大佬的所在地。隨後他拿出一支筆,把地圖北部區域圈了起來。
李峰又指着地圖,說起詳細計劃來。他先讓我們牢記一個時間,五天後凌晨兩點,在鴨魯江一個小碼頭,會有兩艘遊艇,帶着我們偷偷潛逃,而我們的最後任務,也會在那邊夜裏動手。換句話說,我們禍害完就走人。只是商界大佬的產業在延北分佈很零散,李峰依次標記出來,我發現有五處之多。我們要想面面俱到,就不得不分散下人力,每幾個人負責一處窩點。李峰還當即分配起來,我、潘子和陸宇峰分到了一組,乍一看我們仨力量確實挺弱,不過我對我們這個三人組很有信心。
李峰又拿出一些假證件,都是我們這些人的,他讓我們各自想辦法,陸續趕到延北,而這些假證件,會保證我們在短時間內不暴露身份。我們都知道時間緊迫,早一步到達延北,就能早一步觀察,多做準備。會議結束時,我們所有人把手放在一起,算是變相的整體告別,這期間一直沒看到小鶯和孤狼,我忍不住問了一句。李峰沒回答,但表情暗淡一下,杜興倒是接話了,說了句,“他倆要去外地辦點事。”我明白了,心說小鶯和孤狼的身手很好,他倆這次任務最重。我看沒人想過多提起他倆,我就沒往下問。我們按照各自的小組,三三倆倆的走出去。我們仨坐上車之後,陸宇峰直奔高速,我和潘子連回住所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我沒什麼留戀的,因為那住所本來就是李峰的,我相信在他走之前,也會把屋子收拾妥當的。
這次車開的很快,也有點24小時連軸轉的意思,我們用了一天多一點的時間,就又回到延北了。短短一個多月不見,這裏變化不大。實際上也並非像我想的那麼孤單,在這裏還有跟我們接頭的。這是一個中年大鬍子,別看穿的嚴實,但也擋不住他脖頸上隱隱露出的紋身,憑直覺來看,這是個混道上的,也應該是李峰目前能聯繫到的最靠譜的幫手了。我們仨負責的窩點是一個三層小樓,我們先跟大鬍子一起,直奔這裏。大鬍子也提前幫了個忙,在三層樓對面租個房間,便於我們觀察,房裏除了床和一切日用品以外,還有一個大旅行包,大鬍子說是李峰提前找人送過來的。
我們和大鬍子在出租房裏小搓了一頓,也交流一番。按大鬍子說的,這三層小樓其實是准動遷樓,只是一直拖延幾年沒動工。樓里居民幾乎搬走了,第三層卻一直有人住,還都掛上黑色窗帘。我趁空往外瞧瞧,發現真如大鬍子說的那樣。我問其他人,“既然整個三樓被擋的這麼嚴實,裏面會不會做毒或者做賭了呢?”大鬍子先贊了一句,說我猜的八九不離十,又補充說,“那裏不定期的還會往外運一些限制級的書籍和光碟,聽說都是運到國外販賣的。”這說法我懂,因為跟延北挨着的鄰國,管制特別嚴,某類書刊和影視,是想買都買不到的。對方打這個主意,也算是一筆橫財。
陸宇峰想的問大鬍子,“有什麼機會能混到對面三層裏面么?”大鬍子苦笑,說憑他的經驗來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對面三樓的人員,雖然也要吃喝拉撒,但吃喝自己買,有垃圾了也都是自己人運送出去,在單元門那裏還一直有倆人站崗。這讓我頭疼,因為我們要搗毀這個窩點,怎麼也得對它內部什麼樣有個了解,不然盲目制定計劃,能不能成功還兩說,更會有很大的風險。我們都能品出來,大鬍子是真想儘力幫我們,但有些事在他能力範圍之外,我們也不能強求讓他再做些什麼。等吃完飯,我們讓大鬍子離開了,接下來我們仨琢磨後續計劃。
我們先把旅行包打開,看看裏面有啥。不得不說,這有種百寶箱的感覺,有三把左輪槍、三把匕首,還有繩索、一些藥品和其他雜物,而最古怪也最能引起我注意的,是一個大蟑螂,有一個指節那麼長。這蟑螂仿真度極高,卻是智能機械人,旁邊還有一個類似於平板電腦的設備。我和潘子一起把蟑螂拾起來,猜測它有什麼用途,陸宇峰倒是提前知道些信息,一邊研究平板設備一邊問,“你們還記得米奇的蜘蛛么?”我和潘子都點頭,那次去敵方基地,十六個機器蜘蛛也算立了功。他接著說,“那是好東西,鶯嫂偷偷把它們匿下了,也私下做了一系列的改裝,去除蜘蛛里的自爆系統,去除一些繁瑣的衛星定位配件,只把監視監聽功能留下來,結果讓它變成了一個蟑螂。”這話要不是從陸宇峰嘴裏說出來的,我真都有些不信,心說那麼大的蜘蛛,最後竟能壓縮到這種程度!
陸宇峰又在設備上輸入幾個命令,反正是讓蟑螂去這間屋子的角落裏躲着,順便拍攝下我們仨。蟑螂很聽話,無聲的爬起來,看速度還爬的不慢呢。最後它到達指定地點,還調整位置,腦袋正對着我們。我們能從平板設備上看到我們仨的錄像,或許是改裝水平有限,看的不那麼清晰,但這對我們來說,足夠了。我們也說了幾句話,發現設備中立刻傳出重音來。這次測試算圓滿通過了,接下來陸宇峰帶我倆來到窗前,我們屋也掛着窗帘,為了保險起見,只偷偷扒開一個縫隙,一起看着對面。
陸宇峰先把機器蟑螂派出去,讓它偷偷在對面三樓窗戶前埋伏好,我們再想辦法,讓它潛伏進去。潘子想了個招,說旅行包里有鐵絲和皮筋,我們做個彈弓子,把對面窗戶玻璃射碎了,不就行了么?本來我認為這計劃不錯,但又仔細一琢磨,覺得不妥,對面窗戶弄不好都是防彈的,別說彈弓子了,就算子彈打過去,都未必能出裂痕的。我正想否定潘子想法,誰知道陸宇峰笑了,對潘子攢了句,還讓潘子即刻做彈弓子。潘子興趣高,躲在一邊行動起來。我是不想讓小獸白忙活,又跟陸宇峰念叨一句。但陸宇峰專門玩蟑螂,還把蟑螂放出去了,他趁空回一句,“讓我瞧好。”
我們與對面三層樓只隔了一條街,這裏還挺冷清,蟑螂沒遇到啥阻礙,嗖嗖的就爬過去了。這讓我稍微有點欣慰感,不然哪個逗比行人一腳踩到蟑螂,噗一下冒煙了,那才有意思呢。等蟑螂就位后,潘子那邊也準備好了,他怕彈弓子不夠勁,還特意用兩層皮筋做弦兒。陸宇峰接過彈弓子看了看,滿意的一點頭。這出租房的窗戶是推拉式的,我們索性把它稍微打開一個縫,陸宇峰找了個鉛粒,在外麵包一層棉花,放到彈弓上,拉滿弦,把它嗖的一下射出去。這鉛粒兒力道很大,打在對方玻璃上發出砰的一聲響,我們仨趕緊把窗帘放下來,透過縫隙繼續觀察。我發現自己猜對了,玻璃一點破損的跡象都沒有,我偷偷看陸宇峰一眼。陸宇峰明白我啥意思,他噓了一聲不讓我說話,又指了指對面,那意思接着看。
對面三層里的人也聽到這聲了,那處窗戶上的黑窗帘被拉開一下,有名又瘦長得又猥褻的男子,湊過來對着窗外看了看。他是一臉的好奇,但看了一番,發現沒啥異常后,他又把窗帘拉上了。陸宇峰很有耐心,這樣過了半個鐘頭,他又故技重施,把包着棉花的鉛粒射過去。這次出現的還是瘦男子,他好奇心更強了,還終於忍不住把窗戶打開了,探頭往外看。我這下懂了,暗贊阿峰果然“無恥”。陸宇峰就等着這一刻呢,他趕緊控制蟑螂,貼着窗戶下沿兒,嗖嗖的爬進去。他還怕一會兒瘦男子發現蟑螂,更讓蟑螂順着牆壁掉到地上。我留意到,在蟑螂落地的一瞬剎那,平板設備的屏幕晃了一下,估計是蟑螂挨震得緣故吧。不過機器蟑螂的質量不錯,沒因此受到啥損害,它微微翹着脖子,開始捕捉這屋子裏的畫面,又低調的爬到其他房間,以此類推。我們仨都沒說話,一同盯着屏幕看。
這一層樓的房間全是通的,牆壁被砸開一個大洞兒。這裏面跟個小型車間一樣,每個房間都有幾個工人,在忙碌的生產着。這樣一來,我們算初步對這裏有所了解了。隨後我們仨排了班,全天輪番的對這裏進行監控。陸宇峰的意思,我們要把這些人的作息規矩摸透。這一次又輪到潘子上崗了,他叼個小煙翹着二郎腿,獨自坐在角落看“電視”,我和阿峰在另一邊兒無聊的胡侃。阿峰說著說著,像想起一個事來一樣,在旅行包里翻了翻,拿出一盒葯來,遞給我說,“這貌似是給你準備的。”
我盯着看着,上面沒有牌子,裏面藥丸也都是散裝的,雖然被糖衣包裹着,但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臭味。我估計這是私下配的葯,光憑氣味也能肯定,不是啥好東西。我猶豫的接過來,稍微琢磨下,有個猜測,問阿峰,“這葯跟我腦袋有關?”陸宇峰無奈的笑了,回答說,“自打上次滅了金沙佛的基地,我就知道,你身上的秘密是守不住了,我相信你現在也對自己的身世有了解了吧?”較真的說,我知道的並不多。我打定主意裝傻充愣,想多套套話。看我搖頭,陸宇峰點了我一步,說前一陣我和潘子不是私下在北京做檢查了么?那醫生也告訴過我,腦中有個晶片。我心裏吃驚,沒想到這麼隱蔽的事也能被組織挖到。我這下老實了,也很實在的說,除此之外,其他事真就不知道啥了。陸宇峰猶豫了一會兒,嘆氣說,“既然這次是最後的任務,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我索性跟你直說吧。”隨後他花很長時間,把我的經歷全講出來,也讓我聽得連連詫異。
原來我最早也是北虎部隊的,跟陸宇峰和孤狼一組,都負責東北區的反恐任務,我們仨在當時更是一個神奇的組合,按陸宇峰的話說,我的槍法厲害,堪稱槍械武器的哲別,孤狼的冷兵器厲害,也是飛刀、弩箭中的哲別,而陸宇峰自己呢,有睿智的頭腦和冷靜的處事能力,算是我們仨的智囊與軍師。別的反恐小組接到任務時,都會合計下風險,甚至評估下敵我雙方實力,可一旦我們三人組接任務,根本不考慮敵人有多少,只要告訴我們敵人在哪裏就可以了。陸宇峰都想不過來,到底有多少悍匪惡徒、殺手兇犯死在我們的槍口、刀口之下。只是我們仨性格方面卻有缺陷,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世上人無完人。我是天生帶着一股好奇心,陸宇峰是帶着一絲保守與防範心態,孤狼更直接,帶着極強的叛逆感。
有一次來了一個任務,它涉及面很廣,還牽扯出一個驚天的秘密,我們仨接任務后,其他小組的戰友多多少少提出勸告,可我作為我們仨的頭頭,沒猶豫的執行了。那一次孤狼意識到危險,當了逃兵,陸宇峰的心態作怪,最後沒衝到第一線去,只有我單槍匹馬的剿滅敵人老巢,更在好奇心驅使下,打開了裝着秘密的“潘多拉魔盒”。那個資料讓我惹禍上身,當時為了保我性命,一個退役的政委——侯國雄出面,讓部隊用了一項技術,給我做了腦部手術,在裏面植入一個晶片,這晶片的用途很像腦控,只是它產生的微波只會讓我對之前的記憶模糊化。侯國雄當時還是心理醫生,他又對我用了一個“電擊療法”,通過電流刺激腦袋以及在催眠方面的引導下,給我扭曲注入了新的記憶,讓我誤以為自己是個保安,因錯手殺人入獄了。在那次任務之後,我也真的成為一個重刑犯,孤狼則逃竄在外,甚至為了活命,也一度為敵方組織賣力過。
接下來的事,就算陸宇峰不多解釋,我也能明白了。我看到的秘密一定就是莫斯科信號了,既然我無意的陷入這個局中,那我也因此跟潘子一樣,被減刑出獄,做了一個線人,陸宇峰看在當時交情的份上,也一度過來幫我。我倆的談話聲不小,潘子也都聽到了,他時不時看着我,不過現在的他,經歷過這麼多離奇事件后,也真練出來了,有點見怪不怪。我一邊擺弄藥盒,一邊想到另一件事,問了句,“這葯吃了有什麼好處?能讓我眼睛變紅,回到以前的狀態么?”
陸宇峰搖搖頭,用稍有不忍的表情看着我,回答說,“侯政委的電擊方法很殘酷,它會讓你部分腦組織損傷,這是不可逆的,通過長時間的觀察,小白,你的身手和槍法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巔峰狀態了,但你身子始終有這個底子,吃這種激發潛能的葯,偶爾的一瞬間,在身體帶動下,你還是會創造奇迹的。至於你眼睛變紅,其實就是潛力被激發出來時的一個證明而已,因為變強的身手會觸發你大腦活躍,而那部分壞死的腦組織在牽動下,會有反方向的抵觸,這麼一擰,眼睛才會充血。”
我點點頭,表示都明白了。說實話,我突然有種責備自己的心裏,心說當時非得手欠,動那個秘密幹啥,不然現在豈不是還在部隊裏悠閑的當兵?又或者轉業去地方,找個輕巧的活兒打發日子。或許我表情上流露出什麼了,陸宇峰又很打擊我的說了另一個事,這是李峰的秘密。他說侯國雄是鶯嫂的乾爹,李峰才是他真正的兒子。當年侯國雄也因為涉及莫斯科信號的問題,被敵人追殺,弄得家破人亡。為了保護李峰,侯國雄的戰友兼兄弟槍煞偷偷把他帶到一個農村,交給一對夫妻撫養。但這個家庭突然多了一個人,也是個破綻,槍煞只好把原本這對夫妻的兒子帶走,認作徒弟,讓李峰能妥妥噹噹的長大成人。我知道,那被帶走的倒霉蛋就該是我了,這也解釋了為啥我會有這麼好的槍法,合著自己早年就在部隊裏待着,硬生生熬出來的。我這回自責的心理輕了好多,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無奈感。我心情很複雜,一時間不想聊天了。不過最終我把藥盒打開,按照陸宇峰的建議,每四個小時一次,開始定期吃藥了。我算計下藥量,正好能維持幾天,也就是說,在我們做任務時,我絕對會被藥量刺激的能發揮出最好的潛能。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其他同伴都傳來消息了。我們並沒見面,但用手機講暗語互相溝通着。囚狐、杜興和劉千手一組,他們負責的窩點裏我們最近,其他人要相對遠了一些,他們也都各顯神通的掌握到窩點內部情況了。李峰給我們一個準信,他會在第五天午夜整的時候,在碼頭那裏等我們,我們這些人也在那時開始動手,用兩個小時的時間,把這些窩點全部搞定,再跟李峰匯合。李峰也知道一個軍方人物的聯繫方式,這人能控制延北旁邊的一個炮兵旅,到時我們造勢,在窩點裏放火這類的,讓延北冷不丁出現“混亂”的局面,逼這個軍方人物下命令,讓部隊趕過來支援。這樣窩點裏出現這麼多的證據,也夠讓那個商界大佬喝一壺的。我們都覺得這個計劃不錯,就拿我來說,真不想大開殺戒,能盡量和平解決就和平解決吧。我們仨也私下商量了具體計劃,這兩天的觀察,也讓我們有了不小的收穫。
我們負責這窩點的敵人有一個習慣,每天早晨都會買粥和鹹菜吃,中午吃米飯,晚上吃面。買餐的地點也都是固定的。我們對這些人的早餐、午餐不感興趣,把主意都打在晚餐上。他們晚餐會去一個叫一面之緣的館子,時間多在十點鐘以後。陸宇峰趁空配了一些讓人昏迷的葯,只要我們能混到面館裏,把這些葯喂到他們買的面中,這些人就會全部中招,等我們突擊窩點時,也跟佔領一個空城沒啥區別了。
我們仨就按這個計劃等起來,到了第五天晚上九點左右,我和陸宇峰做了喬裝帶好槍,離開出租房。我倆負責去搞定那個麵館,而潘子抱着平板設備,繼續監視對面三層,一旦有人出去買面,他會電話給我倆報信。我本來沒覺得有啥,心說到時衝到面館裏,像匪徒一樣把老闆和廚子震懾住不就得了?但沒想到我們來到麵館時,裏面生意不錯,都這時間段了,還有兩桌客人在吃面。一桌坐着一對情侶,看樣子很快能吃完,另一桌是四個大老爺們,桌上還擺着啤酒和小菜,估計短期內是走不了了。我意識到麻煩了,也跟陸宇峰使個眼色,默默告訴他,執行計劃前,我們還得搞定這些客人。陸宇峰沒啥太大的反應,找個桌子,招呼我坐下來,面上看我倆是來吃面的。老闆一看有生意了,趕緊屁顛屁顛跑過來,問我們吃啥。他這嘴也真沒閑着,趁空又對自家做的面好一頓吹噓。我表面淡定,心裏一直急着呢,哪有心情真吃面啊?最後我們就點了兩碗熱湯麵,在等餐期間,陸宇峰還出去了一下。我不知道他幹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