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驚天命案
慕雅公主出嫁以後,六尚局便閑了一些,東西十二宮中,以永壽宮的事務最為重要。
這幾日,阮小翠做事總出錯,不是丟三落四,就是把事情和東西弄得亂七八糟,挨了不少罵。
蕭初鸞發覺她的異樣,暗地裏觀察她,發現她果真有異常。
她雙眼浮腫,面色蒼白,時常目光散亂、神情恍惚;有人跟她說話,人家叫她好幾次,她才猛然驚醒似的,不知人家說什麼。
阮小翠手腳麻利、機靈伶俐,為什麼這幾日變得這般遲鈍?
這日,蕭初鸞將她拉進廂房,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病了?
阮小翠搖搖頭,“尚宮,我沒事。”
“有什麼難處,告訴我,我幫你想法子。”蕭初鸞拉着她的手,柔聲撫慰。
“我……我只是覺得,很辛苦……我撐不下去了……”阮小翠的眼眶紅了。
“是不是有人罵你?”
“不是,是我自己沒做好……從前,我以為皇宮很好,進宮就是當妃子,榮寵風光……卻沒想到……”阮小翠哭道,淚珠簌簌而落。
“當妃子並不一定比當宮女好,小翠,究竟是什麼事,告訴我。”蕭初鸞勸道。
“我……”阮小翠欲言又止,清秀的水眸被折磨成一雙核桃眼,“我不想……我只是想不開,尚宮無須擔心。”
“小翠,若有人欺負你,我會幫你。”蕭初鸞斷定,她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沒人欺負我……我還要做事……我先出去了。”
阮小翠倉惶逃走。
蕭初鸞又觀察兩日,她卻慢慢好了,不再精神恍惚,不再出錯。
如此,蕭初鸞也就放心了。
這日,嘉元皇后問起皇貴妃的龍胎三次被害的事,“文尚宮,吳公公負責徹查龍胎被害一事,過了這麼久,是否有進展?”
蕭初鸞知道嘉元皇后很關心妹妹的胎兒,道:“奴婢不是很清楚,假若娘娘想知道更多內情,可以問皇上。”
唐沁瑤意興闌珊地說道:“哀家問了,皇上不告訴哀家,讓哀家少費心、莫胡思亂想,他還說反正不會有人膽敢在慈寧宮下毒手。”
“是咯,皇上說得對,娘娘莫胡思亂想,眼下無人知曉娘娘的病情,娘娘的皇子不會有事的。”蕭初鸞含笑道。
“哀家就是擔心遲早被人發現真相。”她輕聲嘆氣。
“不會的,娘娘的膳食與安胎藥都是在慈寧宮準備的,不會有人發現。皇上命大內侍衛暗中保護慈寧宮,無人膽敢靠近,娘娘莫擔心。”
“哀家最擔心的是雅兒的龍胎,文尚宮,你暗中打聽一下,最有嫌疑的人是誰。”
“好,奴婢會打聽的。”
靜默半晌,唐沁瑤靈光一閃,忽然道:“你覺得最有嫌疑的是哪個嬪妃?”
蕭初鸞為難道:“娘娘,這個……真不好說,奴婢怎敢妄加揣測?”
唐沁瑤道:“哀家也知,這為難了你。在這後宮,雅兒最大的敵人是皇后,皇后不會看着雅兒的孩兒安然出世。其他位分高的有貴妃、賢妃、淑妃、庄妃,她們幾個也有可能下毒手……咳,這麼說起來,好像個個都有嫌疑。”
蕭初鸞笑着勸道:“娘娘就不要費神了,這些事就讓皇上費心罷,皇上最想看到的就是娘娘腹中的皇子安然出世。”
再閑聊幾句,她告辭出來,前往重華宮看望賢妃。
行於重華宮附近的一條宮道,不經意地瞥眼,她望見前方不遠處的一株樹下有一隻手。
心魂一震,她暗自思忖着,不會又碰見屍首吧。
先前的遭遇告訴她,宮中很有可能再次發生命案。
她戰戰兢兢地走過去,定睛一瞧,差點兒昏厥。
那是一整支白嫩的手臂,從肩膀處被人鋸斷,紅血觸目驚心。
蕭初鸞驚駭地後退兩步,捂住狂跳的心口。
附近似有人聲,她立即奔過去,對兩個侍衛說那邊有一支斷的手臂,快找人來。
很快的,眾多宮人聞風而來圍觀,十餘名侍衛和大內總管劉公公趕到,處理這支不知屬於何人的手臂。
劉公公命圍觀的宮人散開,各做各的事。
眾人漸漸散去,卻有一聲尖銳的慘叫突兀地響起,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蕭初鸞和劉公公帶着侍衛趕過去,但見一個宮女跌坐在朱紅宮牆的草地上,面目驚懼,手指着牆角下的一個麻袋。
散去的宮人聽聞叫聲,又聚攏過來。兩個侍衛走過去,抬起麻袋,將麻袋裏的東西倒出來。
“啊——”不少人齊聲尖叫,紛紛轉過頭,不敢看那恐怖的一幕。
蕭初鸞看了一眼,也別開頭不敢再看。
麻袋裏的東西是一個人,確切地說,是被肢解的屍首,一支手臂,兩支腿,一個人頭,一副身軀,血肉模糊,可怖之極。
多個宮人彎身嘔吐,議論之聲鼎沸。
劉公公嫌惡地看了兩眼,對侍衛下令道:“將屍首搬走。”
“劉公公,此事應該立即稟報皇後娘娘和皇上。”蕭初鸞忍着五臟六腑的不適,“皇後娘娘應該會下令徹查,這屍首應該好好保存。”
“本公公做事無須你教。”劉公公不悅道。
三四個侍衛搬走被肢解的屍首,劉公公帶着手下揚長而去。
蕭初鸞站在原地,猶豫着要不要去一趟坤寧宮。
沉思片刻,她終究離開,沒走幾步,卻聽見交頭接耳的兩個宮女低聲道:“那人頭……好像是浣衣所的人,好像是竹梅。”
坤寧宮。
皇后楊晚嵐聽了事發經過,神色未動,默然飲茶。
蕭初鸞不太明白她這神色究竟是何意思,道:“六尚局服侍東西十二宮,奴婢身為六尚局之首,後宮發生命案,奴婢責無旁貸,理應協助劉公公徹查此案。”
楊晚嵐漠然問道:“你想與劉喜一起查案?”
“是,望娘娘成全。”
“文尚宮,你是女官之首,服侍內宮,死了一個宮女,就讓劉喜去查,你費什麼心,湊什麼熱鬧?”楊晚嵐慢條斯理地說道,“莫非六尚局近來無事,你太過悠閑?”
“娘娘恕罪,六尚局事務繁忙,不過奴婢尚能應付得來。”蕭初鸞道,“奴婢以為,娘娘乃中宮之首,母儀天下,為皇上打理後宮,後宮一向風平浪靜。今日後宮死了一個宮女,倒不是什麼大事,不過這宮女的屍首被兇徒殘忍的肢解,其情可怖,駭人聽聞。很多宮人都看見那屍首,不出明日,就會傳遍整個皇宮。娘娘也知,宮人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只怕會說什麼冤魂索命,屆時不知又傳出什麼謠言,皇宮再次被這類冤魂鬼神之說弄得烏煙瘴氣。假若皇上聽到這些謠言,只怕……倘若皇上怪罪下來,奴婢也要擔罪。再者,劉公公乃大內總管,徹查此案理所當然,不過此案涉及內宮,奴婢從旁協助,說不定能儘快查明真相。”
有些重話,點到即止便可。
她悄然抬眼,看見皇后仍然聲色不動,卻是垂眸沉思。
楊晚嵐輕輕擱下青瓷茶盞,面色冷肅,問道:“你說死的宮女是浣衣所的人?”
“奴婢無意中聽見一個宮女說,死者是浣衣所的宮女竹梅。”
“浣衣所的宮女為何死得這麼慘?”
“奴婢也覺得奇怪,想必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可告人的秘密……”楊晚嵐忽而一笑,“好,本宮就命你協助劉喜查案,稍後本宮會與劉喜說,你先回去吧。”
“是,娘娘,奴婢告退。”
從坤寧宮出來,蕭初鸞鬆了一口氣。
之所以參與查案,是因為,她可以借查案的機會鍛煉一下自己的頭腦,還可順便查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次日一早,她去找劉公公,想看看屍首,劉公公卻說,剛剛命人將屍首運到宮外燒毀。
“劉公公,還沒驗屍,怎能將屍首燒毀?”她責問道。
“那屍首已經肢解,可怖之極,不燒毀還留着做什麼?想嚇死人啊!”劉公公怒道。
“劉公公身為大內總管,見慣了大場面,區區一些斷腿殘肢也會嚇到劉公公嗎?”她譏諷道。
“本公公是大內總管,所有事,本公公說了算。”劉公公大聲道,憤然揮臂。
“屍首已燒毀,如何查案?”
“本公公做事,何時輪到你管?”
蕭初鸞被他氣得怒火直升,“查不出真相,抓不到兇徒,劉公公如何交代?”
劉公公甩袖,厲聲道:“本公公的事,無須你費心!”
她怒視他片刻,拂袖離去。
很明顯,他不讓她插手。她不知,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劉公公帶着一班手下查了三四日,卻毫無發現,之後不了了之。
她向皇后稟報過,希望借皇後向劉公公施壓。
然而,皇后眼見皇上沒有問起此案,便勸她稍安勿躁,先做好本份再言其他。
楊晚嵐道:“文尚宮,你官居何職,莫忘了,六尚局才是你應該多多費神的地方。眼下宮人不再議論此事,那便算了,就讓劉公公去查吧。”
蕭初鸞只好作罷。
嘉元皇后不再害喜,胃口很好,蕭初鸞每隔七八日便要出宮一趟買精緻小吃以滿足嘉元皇后的口腹之慾。其實,嘉元皇后不想她那麼辛苦,想另派他人出宮,不過皇上擔心另派的人沒有蕭初鸞的忠心與機靈,擔心被有心人逼問而泄露機密,因此始終不肯應允另派他人,嘉元皇后只好作罷。
這日,蕭初鸞出宮為嘉元皇后買“瑞和軒酒樓”的糕點,美人酥和鳳凰酥。
剛剛踏進酒樓大堂,身後突然有人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驀然回身,見是公主,不由得訝異,“公主來此用膳?”
宇文婥笑眯眯道:“是啊,瑞和軒的招牌菜很好吃,我一直吃不厭呢,你來做什麼?”
今日的公主不再是以往的裝扮,而是已婚貴婦的打扮,錦衣華服,鳳簪金釵,富麗華貴。
“奴婢為皇上買糕點。”蕭初鸞低聲道。
“哦……”宇文婥漆黑的眼珠骨碌一轉,“你不急着回宮吧,我一人用膳多沒勁,你陪我用膳后再回去。”
“只怕不行,公主,奴婢必須儘快回去。”
“不差那麼一會兒。”宇文婥不樂意道,“我和沁宇……有一點點事,我有事問你。”
“公主和唐公子怎麼了?”蕭初鸞驚詫地問道。
宇文婥不答,拽着她上樓,說是去雅間慢慢說。
忽然,宇文婥驚喜道:“好巧,四哥也在這裏呢,我們和四哥一起用膳。”
蕭初鸞想拂開她的手,卻掙不脫,被她拽進雅間。
宇文婥笑哈哈道:“四哥,真巧,我在樓下碰見文尚宮,在樓上碰見四哥,今日有四哥和文尚宮陪我用膳,太好了。”
蕭初鸞略略福身,“王爺。”
宇文灃逕自飲酒,神色冷漠,彷彿眼前並無她們二人。
自從那次她被皇上和鳳王拉傷雙臂之後,就再沒見過鳳王,就連公主大喜的那日也沒看見他。據說,他在府中夜夜笙歌,沉醉於溫柔鄉,天昏地暗。
今日的鳳王,一襲煙灰輕袍,衣襟與衣緣綉有淡淡的紋飾,頭頂是玉冠玉簪,風雅而清冽,正如他的神色,冷冽得很。不過,從他虛白的面色可瞧出,近來他沉醉於酒色。
“公主,王爺,奴婢還有要事,先回宮了。”話落,蕭初鸞退身離開。
“喂,文尚宮……”
宇文婥追出來,在靠近樓梯口的地方追上她,“你不能走!你答應我要陪我用膳的嘛。”
蕭初鸞直言道:“王爺陪着公主就好,奴婢真有要事……”
宇文婥拉着她來到人少的地方,低聲道:“你也看見了,四哥心境糟糕,哪會理我?”
“公主是否想故技重施?”蕭初鸞笑吟吟地問道。
“什麼?”
“上次,王爺剛回京,公主讓奴婢陪王爺飲酒,公主不是想將奴婢獻給王爺么?”
“這……你如何猜到的?”宇文婥尷尬地笑,解釋道,“四哥對賢妃念念不忘,離京遊歷也忘不了賢妃,我這麼做,是想看看四哥會不會喜歡上你,繼而忘記賢妃。你和賢妃一樣,性情溫柔,善解人意,我原想着四哥會看上你的,沒想到……不過你放心,今日絕無此意。”
“公主,你可以多陪陪王爺,開解開解王爺,奴婢無能為力。”
“哎呀,就陪我這一回嘛,咱們難得見一面,一道用膳沒什麼的。”宇文婥忽然板起臉,強勢道,“本公主的命令,你敢不從?”
蕭初鸞轉念一想,便隨她回去。
看見她們進雅間,宇文灃看都不看一眼,兀自飲酒。
宇文婥看不下去,奪了他手中的酒壺,勸道:“四哥,你非要把自己灌醉嗎?你白日飲酒,夜間飲酒,在王府飲酒,在酒樓也要飲酒,你想醉生夢死嗎?你想醉死嗎?”
他斜眼瞪她,喝道:“給我!”
她將酒壺藏在身後,“不給!”
宇文灃二分醉意的目光森厲起來,陡然提高音量,“給我!”
蕭初鸞拿過酒壺,為他斟酒,“既然王爺想醉,就讓他醉罷。”
“你——”宇文婥驚道。
“一杯杯地斟酒,還真麻煩,王爺就着壺嘴喝吧,這樣更痛快一點。”蕭初鸞酒壺遞給他,“公主,雖然借酒消愁、愁更愁,不過如果醉了就能暫時忘記所有的人和事,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可是醒來后還是會記得啊。”
“因此,這只是懦夫的借口,借飲酒放浪形骸才是真。明明沒有結果,為什麼還要惦記?明明不能惦記,為什麼還要糾纏?明明不能糾纏,為什麼還要一次又一次地放任自己?”蕭初鸞看着公主說道,卻是說給王爺聽的,“放任自己,就是給心愛的人添麻煩,就是害了心愛的人。假如他真的愛她,就應該果斷地斬斷一切,讓她在皇宮好好地活下去,做她應該做的事。即使還不能忘卻那段情,也要將那份愛壓在心底,不連累心愛的人。這才是真正的男子漢。”
“文尚宮,你說得好深奧,我不太明白,你能不能再說一遍?”宇文婥愁苦地蹙眉。
宇文灃原是就着酒壺飲酒,聽到一半時垂下頭,最後是雙掌捂着頭。
蕭初鸞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對公主眨眨眼,“公主,昨日奴婢去了一趟重華宮。”
宇文婥會意,配合地問道:“哦?賢妃嫂嫂還好嗎?皇兄何時讓她回翊坤宮?”
蕭初鸞道:“賢妃娘娘說,重華宮偏僻冷清,她住在重華宮很寧靜、很安心,不想任何人、任何事。她還說,前塵如夢,過往的一切,她會放在心中,但是不會再想起。娘娘最後說,曾經相愛的人最好的訣別是,與君絕。”
聞言,宇文婥擔憂地看向兄長。
宇文灃一動不動,彷彿已經石化。
蕭初鸞看見,有一滴淚,滴落桌面。
入夜,蕭初鸞從慈寧宮出來,回六尚局。
夜空璀璨,皇宮旖旎,一盞盞宮燈照得宮闕金碧流彩。
再拐過一條宮道就到六尚局了,突然,她覺得身後好像有腳步聲,有輕微的氣喘聲。
她猛地回身,提高宮燈,照亮後面的人。
尚宮局女史千惠。
然而,蕭初鸞大吃一驚——千惠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咿咿呀呀,好像有話要說。
她奔過去,拉住千惠,她卻癱軟倒地,本已染血的嘴嘔出血水。
“千惠,你怎麼了?”蕭初鸞擱下宮燈,扶着她,震驚地喊道,“是誰打你?”
“啊……咿……呀……”千惠艱難地吐出幾個渾濁不清的聲音,伸手指着自己的嘴。
“你不能說話?為什麼?”蕭初鸞追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千惠輕輕點頭,右手垂地,似乎想寫字,卻在這個瞬間劇烈一顫,口中湧出大量的血。
她輕顫着,緩緩閉眼,最後腦袋一歪,氣絕身亡。
蕭初鸞叫了幾聲,可是她再也聽不到了。
須臾,侍衛聽到叫聲,趕過來看看是怎麼回事,卻看見文尚宮抱着千惠的一幕。
蕭初鸞猛然回神,“快,將她抬到太醫院。”
兩個侍衛七手八腳地抬着千惠趕往太醫院,可是,職守的御醫說,她已經氣絕身亡。
適時,宋天舒回來,眼見大堂這麼多人,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宋大人,千惠剛剛死了,好像是中毒身亡,你驗一下她的屍首。”蕭初鸞請求道。
“我看看。”宋天舒走過來,深深看她一眼,接着仔細地檢視着屍首。
“千惠說不出話,宋大人,為什麼她不能說話?”蕭初鸞急急道。
“文尚宮稍安勿躁。”宋天舒不緊不慢地說道,“她的舌頭被人割掉,因此不能說話。”
“舌頭被割掉?”她打了一個寒噤。
宋天舒繼續道:“千惠嘴角兩側的面頰有瘀傷,應該是生前被人掐過。她的脖子上也有瘀痕,也是生前被人掐過;她的面色呈為青黑之色,吐出的血呈現為紅中帶紫黑,是中毒身亡。”
蕭初鸞喃喃問道:“可知是什麼毒?”
他驗屍完畢,道:“不知,人死不能復生,文尚宮寬心罷。”
千惠是她當尚宮后服侍她起居的女史,她親眼目睹千惠身亡,自然心中難過,“謝謝宋大人。”
宋天舒看着她,目光溫和。
在他的眼中,她看見了一些微妙的情緒,令人心驚。
上次問過張公公,前兩日張公公說,宋天舒與文玉致在杭州並無見過面,換言之,宋天舒並不知文玉致的容貌——當初主人讓她頂替文玉致進宮應選六尚局女官,是因為,芸芸眾生中,她與文玉致的容貌有三四分相像。
她迷惑,為什麼宋天舒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蕭初鸞正準備離開太醫院,突然有數人闖進太醫院,氣勢洶洶,頗有陣仗。
是劉公公,與數名侍衛。
“文尚宮,千惠死的時候,你是否在場?”劉公公揚聲喝道。
“我在場。”蕭初鸞答道。
“文尚宮,你為何殺死千惠?若不從實招來,本公公就不客氣了。”他的口吻好像是逼問犯人。
“劉公公是何意思?劉公公以為我殺了千惠?”蕭初鸞又驚又怒,“我從慈寧宮回六尚局,快到六尚局的時候,看見千惠跟着我,接着她就死了,我怎會殺她?我為何殺她?”
“劉公公,定罪講究人證、物證。”宋天舒溫聲道,“千惠中毒身亡,生前被人割掉舌頭,不讓她開口說話。兇徒之所以這麼做,是不讓千惠說出不該說的秘密。而千惠是尚宮局女史,與文尚宮並無結怨,文尚宮又怎會毒死她,還要割掉她的舌頭?”
“個中真相,問問就清楚了。”劉公公陰沉道,“千惠無意中知道了文尚宮不可告人的秘密,文尚宮為了秘密不外泄,就殺人滅口,下毒還不夠,還要割掉千惠的舌頭。文尚宮,你最好一五一十地招了,否則,本公公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蕭初鸞竭力冷靜,寒聲道:“我沒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劉公公若要將我定罪,還請提出人證、物證,證明是我親手下毒、親手割掉千惠的舌頭,我就跟你走。”
劉公公的雙眼劇烈收縮,咬牙道:“好,本公公遲早會找到人證、物證!將屍首搬回去!”
她喝道:“且慢!你不能帶走千惠的屍首!”
他冷笑,“本公公身為大內總管,奉旨查案,不能帶走屍首嗎?”
蕭初鸞義正詞嚴地說道:“我擔心,明日一早,千惠的屍首就會運到宮外燒毀!上次竹梅被害,你未曾驗屍就燒毀屍首,之後查案又馬馬虎虎,查不到任何線索,只能不了了之。劉公公如此查案的高明手段,我會如實稟報皇上和皇後娘娘,讓皇上和皇後娘娘裁奪。”
劉公公疾言厲色道:“區區一個宮女,皇上與皇後娘娘不會放在心上,即使你上稟,也無濟於事。還不動手?”
“後宮連續發生兩宗命案,必定謠言四起,劉公公以為皇後會置之不理嗎?”蕭初鸞冰冷一笑,“真兇肢解屍首,割舌下毒,手段如此殘忍,駭人聽聞。皇上為了皇貴妃能夠安心養胎、為了皇子安然出世,勢必不會讓真兇在後宮興風作浪,一定會下令徹查。劉公公敷衍了事的馬虎功夫,想必隱瞞不了多久,你還是想想如何向皇上交代吧。”
“帶屍首走!”劉公公不再多費唇舌。
“要帶屍首走,就先問問我這塊金牌。”蕭初鸞攔在屍首前,從懷中掏出一枚流光溢彩的金牌。
劉公公看一眼御賜金牌,面色鐵青,立即下跪。
其他人也齊齊下跪,宋天舒略略彎身,看着她的目光頗為玩味。
御賜金牌護身,劉公公奈何她不得,憤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