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殷落愕然看着夜凌天，直到這時，她才完全明白，夜凌天為什麼執意要將殷惜送回法國，原來他是不希望殷惜的存在繼續讓她為難，夜凌天和她一樣，根本沒有懷疑殷惜是故意害她。

他們都是看着殷惜長大的人，很了解殷惜的秉性，殷惜也許不及殷落堅強不屈，不及殷落聰明伶俐，不及殷落善解人意，不及殷落捨己救人，可殷惜也是善良的，她並不是那種為了個人私慾去陷害別人的孩子，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夜凌天之所以對殷惜這麼冷酷無情，只是想用這種方式讓殷惜徹底放棄對他的感情，徹底放棄所有的僥倖，讓殷惜乖乖的回法國去，讓一切都恢復平靜。

在夜凌天心中，殷惜永遠都是一個妹妹，是他和殷落共同的妹妹，他對殷惜的疼愛，不僅因為這麼多年朝夕相處的親情，還因為她是殷落的責任。

也許之前，夜凌天對殷惜太過憐愛，太過龐溺，太過呵護，可那只是一種親情，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特殊的感情，那也只能說是一種責任。

這一刻，殷落終於明白，自己之前的擔憂都是多餘的，夜凌天對她的愛，從來都未減退絲毫，他心裏，唯一最愛的人，始終都是她。

雖然有時候，夜凌天也會感嘆，希望殷落能夠像殷惜一樣迷戀自己，可那只是因為他太愛殷落，他想要得到殷落全部的心，他對殷落是全心全意，所以，他也希望殷落能夠這樣對他。

夜凌天不希望殷落再因為殷惜的存在而左右為難，不希望今天這種事再次發生。

他和殷落已經經歷了太多的磨難和挫折，好不容易才排除萬難在一起，他不希望再節外生枝。

所以，即便是殘忍，夜凌天也要做一次。

沉默了片刻，殷落還是不放心殷惜，她皺着眉對夜凌天說：“想要教她學着堅強可以慢慢來，你難道不知道你在她心中的地位？你這樣對她，她一時之間怎麼接受得了？”

“你怎麼總是這樣，只會為她着想，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我們的孩子差一點就沒了。”夜凌天氣惱的說。

“殷惜是我妹妹，唯一的妹妹，我不替她着想，誰替她着想？”說著，殷落不顧夜凌天的勸解，撥掉手中的針頭，快步往外走去，夜凌天只好跟在後面。

……

殷惜從電梯衝出來，一邊哭一邊跑出醫院，此時此刻，她整個人都要崩潰了，她最最崇拜摯愛的哥哥居然這樣說她，原來她在他心裏什麼都不是。

以前不管我做錯什麼事，哥哥都不會這樣責斥我，原來，在他心中，我不及姐姐的萬分之一，也許這麼多年，他只是為了姐姐才照顧我、對我好，他對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為姐姐，而不是因為我。

殷惜，你太可悲了，太可悲了，你永遠都只是姐姐的一個累贅，一個沉重的包袱。

“殷惜，別跑，外面危險，殷惜……”維姬氣喘吁吁的追出醫院，來到馬路上，齊瑞大喊道，“小姐，不要亂跑……”

“不要管我，哥哥都不要我了，他要趕我走，我再也不要留在他身邊，惹他討厭，不要……”殷惜痛苦的喊叫着，絕望的沖向了馬路。

“嘟嘟……”

一陣急促的喇叭聲和尖銳的車輪急剎聲傳來，兩道刺眼的燈光直射向殷惜的眼睛，她駭然頓住，下意識的捂住眼睛。

“殷惜……”維姬，齊瑞，還有剛追上來的殷落和夜凌天驚恐的尖叫聲，沒有阻擋那輛已經失去分寸的轎車，殷惜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量猛然撞擊過來，將她的身體撞飛在雨幕……

已經記不清，多少次面臨著生離死別，這樣鮮血淋淋的場面，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殷惜嬌小的身體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密麻的細雨灑在她身上，卻沖刷不掉那些鮮紅的血液，看着這一幕，殷落只覺得天都快塌了，天眩地暗，眼前一片黑暗，殷落軟軟倒在地上……

昏昏沉沉中，殷落做了一個詭異的惡夢，夢裏，枉死的葉薇和田園都在責備她，說她罪孽深重，連累一個又一個，所有在她身邊的人都不得安寧，無論是她的仇人還是朋友，甚至是親人，都會再三遇到痛苦的磨難……

殷落站在空曠的黑屋子裏，驚慌失措的在原地打轉，她不知道要如何回應她們的指責，她只覺得很冷，很冷，彷彿有一股來自地獄的徹骨冷風滲入她的身體，往她骨骼裏面鑽。

“殷落，殷落……”輕柔的呼喚聲將殷落從惡夢中喚醒，殷落猛然睜開眼睛，驚恐的打了個寒顫，大口喘着氣，額上滿是冷汗。

“殷落，你終於醒了，你都睡了十幾個小時了，我去叫醫生。”這個熟悉的溫柔聲音，是陸瑩瑩，她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緩緩走出去叫來醫生。

“落落。”夜凌天跟着醫生一起走進來，他神色凝重而憔悴，琥珀色的眸子裏有濃濃的憂傷。

“殷惜，殷惜怎麼樣了？”殷落激動的拉着夜凌天，不停的問，“她怎麼樣了？她怎麼樣了？”

“還在搶救，沒有渡過危險期。落落你不必擔心，殷惜不會有事的……”

夜凌天的聲音很沒底氣，他的精神如緊繃的弦，一觸即發，雖然不久前還在責備殷惜，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殷惜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無論如何，殷惜都是與他朝夕相處了七年的妹妹，是他那麼疼愛的妹妹，也是父母疼愛的女兒，更是殷落視之如珍寶的親妹妹。

如果殷惜真的有什麼事，所有人都不會原諒夜凌天，而他這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他間接害死了葉薇，現在又害得殷惜變成這樣，此時此刻，他的心裏滿滿都是焦急和愧疚。

“還沒渡過危險期？也就是很有可能會死……”殷落垂着頭，像個失去靈魂的人一樣獃滯着喃喃自語。

“殷落你別這樣，你這樣會影響胎兒的。”陸瑩瑩關切的安慰，“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是一個母親，你要為你的孩子負責，把心放寬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瑩瑩……”殷落抬眸看着陸瑩瑩，幽暗的說，“你說，我是不是一個掃把星？為什麼我身邊的人，總是這樣不得安寧？”

“落落……”夜凌天忍不住緊緊抱着殷落，痛苦的自責，“不是，不是，不是你的錯，都怪我，是我太急於求成，才會氣得殷惜失控，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是我的錯……”

“夜哥哥，你說，下一個，會不會輪到你？”殷落突然詭異的看着夜凌天，抬手捂着他俊逸的臉龐，流着淚說，“我最親的人，一個一個離我而去，下一個，會不會是你？上天將我最重要的人一個一個奪去，最後剩下我一個人，在這世上孤苦伶仃的生活，要我痛苦的活着，卻又不會死去，因為老天爺要懲罰我的罪孽……”

“落落你別這樣，你別嚇我。”夜凌天的精神狀態像快要崩塌的河岸，他已經無力去說太多話，他只是覺得心很疼很疼，疼到不能呼吸。

“我好累……”殷落躺在床上，蜷縮着顫抖的身體，閉上眼睛，似乎想要睡去。

“夜少，你讓她靜一靜吧，殷落這麼堅強，她一定會挺過來的。”陸瑩瑩將被子替殷落蓋好。

“謝謝你。”夜凌天疲憊的嘆了一口氣。

“殷落幫了我那麼多，我來看看她是應該的，你去急救室看看吧，如果殷惜有什麼消息就馬上過來通知殷落，有我在這裏照顧她。”陸瑩瑩對夜凌天說。

“好。”夜凌天俯下身，深深吻了吻殷落緊閉的眼睛，在她耳邊說，“落落不管怎樣，一定要堅強，你還有我。”

聽着這句話，殷落的眼睫微微眨了眨，心裏湧現一股痛楚的滋味，像苦澀的藥液浸泡着她受傷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