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要開口,不然我就吻你了
隔兩天,陸亦瑤趁着周末回了自己家一趟,再回來的時候發現家裏多了三個人,謝遂正和周姨在廚房學新菜,陸亦瑤提着從家裏帶來的滷肉進門,手裏還拿着傘,還有兩包衣服,東西還沒放下,便看到穿過偏廳走過來的謝遂,謝遂身後還跟着一個人,身態雍容,面目慈善,她立刻去看謝遂。
謝遂將她手中的東西接過去放在長桌上,然後看着她一臉的窘迫,笑了下,同她介紹:“這是周姨,以後和我們一起住。”
陸亦瑤立刻朝周姨點了點頭:“阿姨你好。”
周姨仔細地看了看陸亦瑤,滿意地點點頭:“小遂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來這邊照顧你們,他媽媽也放心。”之前她便是住這邊照顧謝遂的,但是謝遂為了不讓陸亦瑤尷尬便讓她回了老宅。
陸亦瑤聽她提到謝遂的媽媽隱約猜到了她的身份,大概是謝遂父母那邊的人,雖然對方嘴上沒說什麼,她心裏還是跳了一下,謝遂家大業大,關係必定複雜,他家裏派了人過來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猜不到。
“那以後麻煩阿姨了。”她拘謹地對對方道。
“小遂本來周五就打電話一定要我過來的,說你老是忘記帶鑰匙,家裏沒人不方便,他媽媽那邊正好有事才拖到了現在。”周姨看出她的拘謹,解釋了一句。
陸亦瑤還是覺得不自在,謝遂沒有說過他的父母,兩人在一起也不久,她沒想過會和他家裏有這種聯繫。
她還未開口,謝遂便道:“行了,都別客氣了,快開飯了,你收拾一下。”他捏了捏她的肩膀,幫她脫了外套掛起來。
陸亦瑤習慣進門的時候沖個澡,上樓的時候聽到謝遂對周姨說:“我媽那邊你讓她別瞎擔心了。”
她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她陡然生出一種危機感,那個她觸碰不到的世界她幻想過,但是那終究不是她的世界,那只是謝遂的世界。
吃過飯,兩人在健身房鍛煉了一會兒,陸亦瑤做瑜伽,話比平時少了許多。瑜伽房早前只是個空置的房間,和健身房是隔開的,她正做一個劈腿的動作,看到謝遂走了過來,他身上穿着運動衫,正拿着一條毛巾在擦汗,走過去也不顧她的反對,掐着她的腰讓她站直:“怎麼了?一晚上都不開心。”
“你幹嗎讓外人來?”陸亦瑤並不逃避這個問題。
“周姨不是外人,她是我的長輩,以後我不在的時候她可以照顧你。”頓了下,他又說,“你老是忘記喂院子裏的孔雀,以後她也可以幫你喂。”
“你為什麼不和我商量?”陸亦瑤覺得謝遂不尊重自己,兩人住在一起,有變動他應該提前告訴自己的。謝遂愣了一下,他總是習慣性地幫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卻忘記問她的意見。
“我只是想你以後回家忘記帶鑰匙也有人幫你開門,你不喜歡周姨是為什麼?因為她是我媽媽那邊的人?”他嘗試着分析。
陸亦瑤飛速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肯定了這個想法:“我的事情自己完全可以做主,而且他們看過你的照片,會喜歡你的,下個周末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太快了。”陸亦瑤拒絕,不知道謝遂這話是不是僅僅在安慰她,“為什麼會看過我的照片?”
“我拿給他們看的。”
陸亦瑤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哥,請問你是怎麼和他們介紹的?”
謝遂嘴角牽着:“哥說這是我未來的太太,讓他們提前認識一下,別到時候不認識自己兒媳婦。”話才說完腳上便被踩了一下,他笑着看她,“要不我們結婚吧。”
陸亦瑤失去了聲音,結婚?“會不會太快了?閃婚?不好不好,我媽會打死我的。”
謝遂沒再提,本就沒想逼她:“家裏明天還會再來兩個人,一個司機,一個保全,一般不會在你面前亂晃,你在家總有不方便的時候,需要人幫忙的時候只管和他們說。”
“你以前一個人住的時候怎麼受得了這麼冷清的房子的?”這一點陸亦瑤一直很好奇,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因為地方太大,一個人都沒敢亂逛。
“一個人習慣了,我不喜歡家裏太多人,不過你不一樣,房子大,要照顧的地方多,你一個人的時候我也不放心。周姨那裏你不要多心,我媽沒那麼無聊派個人來監視我們,她倒是天天催婚,你要是想通了我就帶你去見她。”
如果謝遂說第一遍的時候是隨口不走心的話,那麼他說第二遍的時候陸亦瑤便意識到他是認真的,她問他:“你媽媽長什麼樣?我在網上看過你爸爸的照片,你媽媽的任何消息都沒有。”重生前她見過謝遂媽媽的模樣,那時候他們一家人都住她家旁邊的別墅區,她經常能從樓上窗口看到一個漂亮溫和的女人和謝遂在一起,有時候是和他爸爸在一起。重生后,她搜過謝遂爸爸的照片,和記憶中一樣,只是老了一些,不知道他媽媽是不是和重生前一樣。
謝遂挑了挑眉:“你找我爸的資料做什麼?”
陸亦瑤抬手便打了他一下,他笑出聲:“我手機上有,過來給你看。”
陸亦瑤是真的好奇,作為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不對這種豪門大戶有八卦之心,只是如今社會,要將半個公眾人物的信息完全隱藏起來,也是要費一些心思的。
她沒想到的是,剛湊過去,謝遂的視頻通話便接通了,他喊了一聲:“媽。”
屏幕上出現一個漂亮女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出眾的氣質,女人似乎在擦面霜,手中還拿着一個瓶子,是上了年紀的那種漂亮,和陸亦瑤記憶中一模一樣,像個真正被時光優待的人。
“今天怎麼這麼主動?”謝母將手機擺了擺,然後看向屏幕,正好看到陸亦瑤的臉,她的第一反應和周姨一樣,都是仔細地看了看陸亦瑤:談不上頂尖的漂亮,但是五官是看了便會讓人記住的那種,眼睛大大的,黑葡萄似的,尤其動人,這樣的一張臉配上這樣一雙眼睛,難怪謝遂這麼多年都走不出來。
“這是瑤瑤吧?”她問了一句,聲音溫和,唯恐嚇到謝遂的小姑娘,不然謝遂這輩子可能就得打光棍了。
陸亦瑤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狠狠地掐了謝遂一下,說話磕磕巴巴的:“阿姨,我是……是陸亦瑤。”說完飛快補上一句,“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
謝遂笑,兩人確定關係的時候她對他說的便是這句話。
“謝遂經常提起你,抽空回家來看看。謝遂說你喜歡吃魚,家裏的廚房會做很多種類的魚。”謝母將已經挖出來的面霜放在手背上搓了手,又將手機方正,準備認真聊一聊。
謝遂捉住陸亦瑤的手,道:“別掐我,疼。”
陸亦瑤氣惱地瞪了他一眼。
直到半個小時之後,陸亦瑤才終於結束了聊天,她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哪裏還有謝遂的影子。
待她回到卧室,謝遂正靠坐在床頭用平板看財經新聞,她怒氣沖沖地跳上床,跪在他腿上:“你把我一個人留給你媽!”
謝遂拉過人放在身邊:“還擔心我媽派周姨來監視你嗎?”
陸亦瑤繃著嘴翻了個白眼:“那你也不能這樣!”
謝遂丟開平板,將人壓到身下,聲音低啞性感:“那要我怎樣?嗯?”
他每次都來這招!好煩!
在學校,喬冰聽了陸亦瑤的煩惱,一點都不擔心:“這種事躲不過,看她關鍵時刻怎麼做就是了。不過只要謝遂給力,其他人你都不用在意,男女關係裏最忌諱的是本人動搖,他那樣的家庭別說來一個,來十個都不過分,你祖上三代說不定人家家裏已經全部知道了。”
“已經兩周了,周姨人挺好的,她來了之後謝遂都不怎麼做飯了。”陸亦瑤賣了個關子。
“這麼快就煩了?要說也是,謝遂哪有空天天在家當家庭煮夫啊!”
陸亦瑤哈哈笑出聲:“不是,就是我覺得周姨做得比他好。”
“滾吧,再來我面前曬恩愛,把腿打斷。”喬冰氣呼呼地瞪了她一眼。
周姨來的這兩周,連孔雀都胖了一些,周姨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仆佣,她雖然將近六十,但是所有陸亦瑤能夠想到的地方她全部能夠想到,甚至幫陸亦瑤準備了適合的衣服定時送上門,還會預約私人裁縫上門服務。在電子產品方面她也很超前,有時候讓人送來的東西連陸亦瑤都沒聽說過。
有一次陸亦瑤沒忍住問了句,周姨便道:“小遂的媽媽雖然不太愛出門,但是很關注這些東西,我也跟着了解一些。小遂公司最近在研究AI產品,回頭讓他們送一個機械人過來,特別能逗趣,我去看了一次,聽那機械人講了半個小時段子。”
陸亦瑤隨口和她聊天:“他公司那些東西回家都沒提過。”
周姨撿着茶葉和陸亦瑤說:“小遂這人看事做事格局都大,但是骨子裏觀念其實很守舊,喜歡一個人,一下子便能很多年,對新興的科技可以用來做生意,但是很抵觸家裏都是那些東西。”
陸亦瑤不願意和人討論第一個問題,便問:“為什麼啊?年輕人不都喜歡智能家居?”說著笑了一聲,隨口打趣,“他老了。”
天氣已經涼了,周姨的外套是手工繡花的,無論多超前,骨子裏的東西都沒忘,對手工的東西尤其喜歡,聽到陸亦瑤這麼問,她笑了笑,提起以前:“小遂是獨子,從小家裏便要求他事事都要做好,他一個人要學很多東西,哪裏像其他人家的孩子,任其撒野,很多時候他連玩的時間都沒有,就是一直學習各種技能。他其實特別喜歡交朋友,喜歡家裏熱熱鬧鬧的,可他又總是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再弄一些高科技來陪他,那這輩子可真成孤家寡人了。”
“以後有我家裏就熱鬧了,保管讓他每天都覺得吵。”在她來之前,這個家裏確實冷冷清清的,周姨說得對,如果家裏真的再來幾個冷冰冰的機械人,只會顯得更冷清。
“他怎麼會覺得你吵,他不讓說,但是沒見過他對別的女孩子上心過,這麼多年也只你一個。”周姨嘆了口氣,想到那天謝遂的反常,臉上、眼睛裏全都寫滿了難過,大半夜做了一盆魚,不再和以前一樣只是看着,吃的時候也很沉默,整個人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出不來,寂寥到難受。他那個樣子,即便要天上的星星,她都恨不得當即去摘給他。
陸亦瑤覺得很奇怪,因為這話她已經不止從一個人口中聽說過,雖然趙警官沒說,但是他處處表達的也是這個意思。
“我和謝遂認識才沒多久,他可能對每一任女朋友都這麼好。”
周姨笑了笑沒說話,謝遂不讓說以前的事情,她不知道為什麼,但是謝遂的一切要求她都會答應。
陸亦瑤雖然和周姨處得好,但是真正對她改變看法是在一個月後。
深秋的天氣忽冷忽熱,謝遂不幸感染了流感,平時健壯的人感冒起來卻比旁人都嚴重許多,陸亦瑤陪着他去醫院輸了液,他不願意住院,便在家休息。
陸亦瑤跟着周姨學煲湯,不知道謝遂生病這件事是怎麼傳出去的,家裏這幾天來的人是過去一個月的總和,特別是范嘉,三天兩頭往這邊跑,這天進了門更是先抱着她的胳膊道歉:“瑤瑤,好瑤瑤,這次我對不住你了。”
陸亦瑤拍掉他的手:“什麼事?你先說。”
“我帶了兩個人來。”范嘉不敢一次性說完。
“誰?什麼關係?”陸亦瑤心中警鈴大作,肯定是女人。
果然,范嘉表情為難,小心翼翼地說:“我女朋友,還有她朋友。”
他女朋友的朋友,就是宋姝。
宋姝在後面和一個女孩子一起抱着花進門,她顯然是認識周姨的,上前親熱地抱了周姨一下:“阿姨,好久沒見你了,這衣服真漂亮,哪個設計師做的?一定要介紹給我。”
陸亦瑤怔怔地看了片刻,宋姝和周姨這麼熟嗎?
周姨年紀大了,但是脊背向來挺直,無形中帶着自己的氣勢,笑着對宋姝說:“你們年輕人都忙,抽空了來家裏坐坐。”她扶了扶宋姝的手臂,“快進屋。”
宋姝往裏走,才看到景色一角處站着的范嘉和陸亦瑤,愣了一下,很快又笑起來:“這麼巧,你也來探病?”
范嘉的女朋友已經蹦蹦跳跳地跑去拽他的胳膊,他左右為難,心裏雖不爽,奈何是自己追了好久的女孩子,他說要來謝遂家探病,對方便也要來,當時宋姝就在一旁,根本無法拒絕。
周姨先一步接了話:“瑤瑤可不是來探病的,她一直住在這裏,小遂怕傳染給她不准她上樓,這幾天家裏來的客人多,得虧你們來,她才不那麼無聊,不然每天都是對着我這個老婆子。”
一句話既點明了陸亦瑤的身份,也說出了謝遂對她的看重。周姨當著宋姝的面說,可見謝家根本沒打算阻止這段關係。
上流社會的人對每一家的重要人物都有一個關係圖譜,而周姨就在謝家的重要人物圖譜上,她年輕的時候便跟着謝太太一起的,這麼多年沒有結婚,已經是謝家舉足輕重的人,她說的話基本代表了謝家的立場。
在場唯一的直男范嘉也聽出了這話的深意,打圓場道:“謝遂可真有福氣,我們這群人里肯定他最先抱得美人歸。”
“小遂倒是想,不過瑤瑤想等一等,我們都老啦,以後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周姨笑着道,引着人穿過庭院進屋。
范嘉對他小女朋友說:“你看,那裏有一對兒孔雀,是謝遂給瑤瑤養的,特別漂亮。”他這話也是說給宋姝聽的。
陸亦瑤更多的是尷尬,在現男友家裏見到他的前女友,除了尷尬還有一絲隱約的不爽,她對謝遂的佔有欲比以前強了,不想他身上有任何人的標籤。
路過魚池的時候,宋姝淡淡地說了句:“咦,以前不是金魚嗎?”
范嘉接話:“這個我知道,瑤瑤喜歡吃魚,謝遂把池子裏的魚都換成了食用魚,我上次才問過他。”
宋姝朝着陸亦瑤看過來,她的眼睛很漂亮,是帶着清冷的漂亮,聲音也很好聽:“你喜歡吃魚啊?我知道有個魚庄做的魚特別好吃,下次我們一起去。”
這就是大家閨秀,任何時候都不會難堪,任何時候都能化解難堪。
“好啊,等謝遂病好了我們一起去。”也算是反擊,陸亦瑤覺得自己今天的火氣有些大。
一群人進大廳的時候謝遂正好下樓,看到宋姝並沒有意外,淡淡地和她打了招呼:“小姝。”
宋姝抱着花上前:“聽說你生病了,我來看看你。”
謝遂接過花,看向陸亦瑤,陸亦瑤不情不願地走過去,謝遂大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將花遞給她:“乖,找個你順眼的地方插着。”
“謝遂,原來你談戀愛的時候也這麼膩啊,乖乖、小寶貝、honey、親愛的,私下叫叫就行了,這麼多人呢。”范嘉爭取將功補過,他將宋姝帶到謝遂家裏來,已經洗不掉給陸亦瑤找難堪的嫌疑,惹怒了謝遂可沒好果子吃。
陸亦瑤瞪了他一眼:“你別胡說八道。”
“怎麼,謝遂私下不這麼叫你啊?那他叫你什麼?讓我也學習下。”
陸亦瑤跺着腳抱着花跑走了,謝遂含着笑意的目光一直到她走遠才收回來,他抬了抬手:“到偏廳坐吧,周姨,洗點水果來。”
宋姝立刻道:“我來吧。”
周姨立刻擺手:“別別,你是客人,我讓瑤瑤和我一起就行了。”
宋姝含笑點了點頭,沒有堅持。
陸亦瑤插了花和周姨一起洗了白草莓和覆盆子,又切了奇異果和番石榴擺盤,聽周姨說:“小姝是個好孩子,但是她和小遂不合適,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去家裏拜訪過兩次,宋家和小遂的爸爸媽媽都認識,是正常禮節的拜訪,你不要多想。”
“她以前也住這裏嗎?”陸亦瑤忽然問了一句,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謝遂之前說過沒有,但是她想聽別人也說一說。
周姨笑了笑:“如果她住過這裏的話,小遂不會瞞着你的。”
“那她說池子裏以前是金魚。”在這一點上陸亦瑤不願意不明不白地去猜測,不如一次問個明白。
周姨沒回答,而是牽了下她的手:“來。”
兩人各自端了個果盤去偏廳,謝遂看到陸亦瑤進來便站起身接過了她手裏的東西,牽着她的手:“坐我身邊。”處處都在展示她對他的不同。
周姨挑了個位置坐下,直接便道:“小姝,這邊以前你也經常來吧?”
空氣靜了一瞬,陸亦瑤尷尬極了,沒想到周姨的回答是這樣的,她轉頭去看謝遂,而謝遂也正在看着她。
宋姝自然也看向謝遂,每個人每句話都在提點她,她怎麼可能聽不出。
“只來過一次,那天還是正鋒生日,謝遂不願意湊熱鬧,正鋒便非要來謝遂家,我就跟過來湊了下熱鬧。”她眼睛裏含着笑,誰也看不出她內心的想法,完全是個經過嚴格流程打造出來的名媛淑女,說完后,她又開玩笑似的接了句,“那時候院子裏可沒有孔雀。”
這樣的宋姝幾乎完勝全場,陸亦瑤想着如果她是謝遂的話,可能會選宋姝。
陸亦瑤無地自容,打聽謝遂的前女友還被當場抓包,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雙頰也不自然地紅起來,下一刻去過蒂的草莓被遞到她手邊,她聽到謝遂淡笑着說:“家裏太空了,養幾隻小動物也挺好的。”
陸亦瑤吃着草莓,還在兀自尷尬,沒明白過來大家都看她是什麼意思,轉頭用詢問的目光看謝遂:“怎麼了?”
謝遂笑着沒答話,修長的手指摘掉草莓蒂然後遞給她,又抽了張紙幫她擦濕潤的手指。陸亦瑤抽出手瞪了他一眼:這麼多人幹嗎呢你?
范嘉誇張地道:“那也要養自己可心的小動物才行啊!”
陸亦瑤不經意看到宋姝冷然的目光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有些氣地看了謝遂一眼,抬手奪過他手裏的草莓,聽到他隨口接話:“是挺可心的。”
范嘉問起謝遂的病,打趣他:“謝遂,我看你哪兒哪兒都挺好的,別是裝病在家不想去公司吧?”說著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陸亦瑤。
謝遂挑眉看了范嘉一眼:“找我就這事兒?”
“那倒不是,是真有事找你,我都連續來了三天了,你終於問我什麼事了。”范嘉表情誇張,站起身對小女友說,“你們自己玩一會兒,我去和謝遂說點事。”
謝遂頓了一下,並不想把陸亦瑤和宋姝放在同一個空間裏,誰知陸亦瑤已經起身讓開路,謝遂只得站起身,卻還是道:“今天是不是還沒有喂孔雀?現在去喂吧。”
“知道了。”陸亦瑤避過他想捏自己臉頰的手指,“你們快去吧。”
其實謝遂的做法是極其不合適的,他離開了,又不讓她招待宋姝和范嘉的小女友會顯得十分沒禮貌,所以他和范嘉上樓去了書房之後,她還是客氣地問兩人:“我去喂孔雀,你們要去看看嗎?”
范嘉的小女友一點不客氣地站起身:“那隻白孔雀好漂亮,是什麼品種啊?這種算國家保護動物嗎?私人能養嗎?”
陸亦瑤引着兩人去院子,邊走邊說:“那隻白色的是藍孔雀的變異品種,藍孔雀不是保護動物,可以家養的,只是不太好養,每過一段時間都要馴養師上門看看。”
“公的母的啊?會開屏嗎?”
“兩隻都是公的,怕繁育了不好養。”院子裏有兩個石龕,一個是魚食,另一個放孔雀吃的複合穀物,她抓了一把,道,“它們求偶或者感覺到被攻擊才開屏,謝遂不讓我逗它們,怕被啄了。”
“這是給它們吃的嗎?都是什麼啊?”范嘉的小女朋友問題很多。
陸亦瑤給她看了一眼:“它們吃的比較簡單,都是配好的穀物,也吃點青菜,和我們吃的不差什麼。”白孔雀落在樹上,見幾人過來一動不動,陸亦瑤把食物撒在地上,藍孔雀慢悠悠地踱步過去吃。
“你們怎麼想到買孔雀的?”
陸亦瑤想到那天站在謝遂肩膀上看鳥窩的事情,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支支吾吾道:“謝遂想養。”
“真的假的?我可聽說謝遂一向不太喜歡小動物,大家都知道這事,無論他去誰家,對方都要把家裏的寵物關起來,絕不會讓寵物跑到他面前去。”
陸亦瑤愣了愣,這個她倒是不知道,以前的時候她總是去餵養流浪貓和流浪狗,謝遂也總和她一起去,他對小動物確實不怎麼熱情,但是也沒有到討厭的地步吧?
她還沒想完,便又聽范嘉的小女友又說:“謝遂肯定是因為你才肯養的,看不出他對女朋友這麼好,當他女朋友很幸福吧?”
陸亦瑤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發現范嘉的小女友問這話的時候不是看着自己而是看着宋姝的,她一直笑盈盈的,說話也沒有任何攻擊性,可陸亦瑤就是知道她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她想到那天謝遂帶她去參加陳正鋒的訂婚宴,陳蓉對她的態度就和范嘉這個小女友一模一樣,無論語氣還是動作都顯得熟稔,卻又總是帶着刻意的冷漠和疏離,將她放在她們的圈子之外,用眼神警告她,用不經意的語言諷刺她,讓她明白她和她們不一樣,她又無法說什麼,因為她們明明什麼都沒做錯。
陸亦瑤有些愣神地看着宋姝,她一直沒開口,即便范嘉的小女友問了這話,她也只是淡淡地看着,沒有炫耀,沒有驕傲,卻隱隱帶着高人一等的姿態,讓人不舒服。
“還行吧。”陸亦瑤的聲音淡下來,沒了聊天的興緻。
“只是還行?”范嘉的小女友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走過來抱住陸亦瑤的胳膊,“我覺得謝遂對你可不只是還行,快給我們講講。”
陸亦瑤不欲再談這個話題,把手臂抽出來,態度裏帶了疏離,明知不該這麼情緒化,卻忍不住:“談戀愛不都那樣,你回去問問范嘉都是怎麼對你的就是了。”
周姨在廊下喊:“瑤瑤,你來一下。”
陸亦瑤應了一聲,歉意地看了看兩人,然後隨着周姨進屋。
周姨讓陸亦瑤幫她一起找一枚胸針,謝遂的東西都放得很有規律,偏偏胸針不見了一枚。陸亦瑤漫不經心地和周姨一起找,聽周姨說:“這些嬌養的女孩子們心眼都多,教養看起來倒是都挺好,就是說話刺人,你別和她們一般見識。”
陸亦瑤有些詫異,笑得難看:“您怎麼看出來的?”原來不是找東西,是救她於困局。
周姨笑得慈祥又溫柔:“見得多就好了,你沒必要往她們那個圈裏湊,除了攀比,她們也沒什麼其他事情可以做。”
陸亦瑤明了,原來自己被針對得這麼明顯,卻是最後一個發現的人。
謝遂和范嘉下樓的時候,范嘉的小女友和宋姝正拉着手聊天,兩人語笑嫣然,光線灑在兩人身上,側面顯得極其好看,連范嘉都忍不住可惜:“謝遂,說真的,宋姝到底哪點不入你的眼了?”明明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嘛。
謝遂面上帶了淡淡的冷意:“你還不走?”
范嘉愣了下,笑道:“走走走,哪裏敢打擾您談情說愛,老處男開竅一回也不容易,那我先走了。”
謝遂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范嘉開車帶兩人離開,才出了別墅區便黑着臉對副駕駛座上的女孩子道:“你什麼毛病?!你和陸亦瑤說什麼了?”
女孩子一愣,都是嬌寵大的,也是被追了許久才追上的,范嘉何時對她這麼說過話:“你什麼意思啊?她搶了小姝男朋友,我說兩句都不行?”
兩人吵架,完全忽略了後座的宋姝。
范嘉冷笑一聲:“你看到她搶了?你眼近視看不出謝遂的心思啊?謝遂把人放在心尖尖上,每天飯都要親自做好了端到人面前哄着吃,這是搶來的嗎?你能不能有點腦子?”本來范嘉和謝遂商量合作的事情,謝遂因為上次的事情一直拖着,今天眼看要拿下來了,誰知會毀在自己人手裏,謝遂的眼睛多尖啊,能看不出陸亦瑤為什麼會和周姨在一起,兩人都不出來招待客人?臨走那話根本就是在趕人,可惜這蠢貨一點看不出。
“你凶什麼?聲音大了不起?范嘉你什麼意思啊?我說什麼了你就給我定罪?”
宋姝止住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范嘉,你前面停一下,我還有事。”
范嘉猛地住口,面色訕訕的:“小姝,我太激動了,都忘了你還在車上。”
“沒事,你說的都是實話,謝遂確實不是被搶走的,很多東西都只有他要或者不要,輪不到別人搶。”宋姝抿着唇看着車窗外,說不難受是假話,謝遂和她在一起兩個多月,約會都是由秘書排期,固定的時間,固定的地點,他一點心思都不肯花,也不肯主動親近她。
很多時候她會忍不住去挽他的胳膊,他並不拒絕,只是也不允許她做更親密的動作,他這人對任何事情看似都淡,她以為他本性如此,可他對陸亦瑤像是換了個人,哪裏有別人插入的餘地。
謝遂在廚房切牛肉,陸亦瑤在旁邊打下手,全部工作就是洗了根蔥,然後開着水龍頭一直衝杯子。謝遂關了水:“洗了三分鐘了,還不幹凈?放消毒櫃消一下毒好了。”
陸亦瑤不理他。
“十一你們有假期,想去哪裏玩我帶你去。”謝遂討好地問。
陸亦瑤還是不理他。
“我在湖州買了個島,你喜歡什麼樣的房子?以後結婚了我們可以去度假,那邊環境挺好的。”謝遂繼續問。
陸亦瑤終於開口:“愚蠢的人類,我聽不懂你們的話。”
謝遂笑出聲,她怎麼這麼可愛呢,他還以為她在生宋姝的氣,誰知道在這裏等着他。
他轉身彎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人是靈長類生物的一種,說你是小動物哪裏錯了?”
陸亦瑤嘴角含了笑意,根本沒生氣:“你不是不喜歡小動物嗎?”
“誰說的?”謝遂熟練地處理着食材。
“范嘉那個女朋友說的。”
謝遂挑眉:“分時候吧,大多數時候不喜歡。”
陸亦瑤湊到他身邊笑嘻嘻地問:“那少數時候是什麼時候?”
謝遂:“現在。”
……
“你又罵我!”陸亦瑤用濕漉漉的手拍打他的胳膊,“謝遂你不要太過分啊,你現在可是試用期。”
謝遂搖着頭嘆氣:“當初你追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果然得到手就不知道珍惜了,女人啊!”
陸亦瑤無語:“你正經點。”
謝遂湊到她耳邊:“到底誰不正經了?”
溫熱的呼吸噴在陸亦瑤耳上,帶着蠱惑和暗示,她幾乎是一瞬間面色爆紅。
下一刻謝遂已經正經起來:“我確實不太喜歡在別人家看到小動物。”
陸亦瑤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坑等着自己,本來氣得想走,聽了這話愣是定在了原地,卻不搭話,只是看着他。
謝遂手上的動作不停:“以前總覺得幸福的家庭里才能養寵物,老婆、孩子、小動物,這樣的組合看起來才幸福。”他們家沒有養過寵物,但是陸亦瑤說過很多次以後結婚了要養兩隻貓,還要養條狗,以後如果有孩子的話可以讓小朋友和小狗一起長大,她說的時候遮遮掩掩的,一說就臉紅,和她平時小獅子的模樣一點不符。
她離開后,謝遂很長時間都見不得別人家裏養寵物,後來圈子裏的人都知道他的習慣,根本不讓寵物走到他面前來。
“那和你不讓寵物出現在別人家有什麼關係?”陸亦瑤追問,想知道很多謝遂的事情。
謝遂將她推出廚房:“沒關係,單純不喜歡而已,你自己出去玩,一點忙都不幫,佔地方。”
看着廚房門關上,陸亦瑤無語,明明是他喊她幫忙的。
吃飯的時候陸亦瑤踢着腳坐在飯桌旁邊,任由謝遂幫自己盛好飯。她喜歡湯汁濃郁的菜,吃的時候澆一勺在飯上,特別美味,讓人流口水。
謝遂吃了一口,看她不動:“怎麼?伺候得不好?”
陸亦瑤學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樣,睨了他一眼:“沒幫忙,不好意思吃。”
謝遂微微點頭:“那我先吃了。”
陸亦瑤立刻拿了筷子伸手在他碗裏搗弄了兩下,搖頭晃腦道:“男人啊,變得可真快。”
謝遂笑,她真是一點不把他當外人。
“謝遂,你說你做菜怎麼這麼好吃呢,以後我可不捨得把你讓給別人……”陸亦瑤扒拉了一大口飯,口齒不清地說著。
謝遂動作停頓:“想把我讓給誰?”語氣嚴肅,帶着不經意的冷意。
陸亦瑤根本沒聽出謝遂的不悅,只低頭扒飯:“誰也別想。”
謝遂面色稍緩,看着沒心沒肺的陸亦瑤,看她停下筷子用眼神詢問他幹嗎不吃飯,他笑了下,是他想得太多吧。
陸亦瑤和喬冰從教學樓往女生宿舍趕,剛剛兩人正吃午飯,忽然被派去調解宿舍女生的矛盾,喬冰抱怨:“你說這些孩子們怎麼這麼不省心呢,咱們上學那會兒別說打架,吵架都沒有過……”說完不確定地轉頭看陸亦瑤,“是吧?”
陸亦瑤支吾一聲:“差不多。”上學的時候倒是沒人敢找她晦氣,不過謝遂是為了她打過架的。
到了出事樓層,喬冰叮囑她:“待會兒你別太好說話,要對她們厲害點,讓她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下次才不會鬧事,聽到沒有?”
陸亦瑤“嘖”了一聲:“怎麼,你還給我當上老師了?”
“你可不就跟個軟柿子差不多。”喬冰毫不客氣地諷刺。
陸亦瑤笑嘻嘻的:“知道了白老師,請白老師賜教。”說著做了個抱拳的動作。
進了宿舍,兩人才發現情況比她們想的嚴重許多,已經不單單是吵架的問題。
“老師,我連續兩天發現有人往我的鞋子裏放釘子,這次總不是意外了吧?”穿白衣服的女生一臉氣憤,還給兩人展示了鞋子。
陸亦瑤看她這話是對自己說的,猛然想起,這不就是迎新晚會那天鬧着說有人故意把釘子放自己鞋子裏的女孩子嗎?
陸亦瑤轉頭和喬冰說了晚會的事情,又說:“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要是故意的,沒必要非得放釘子吧?”
“不只是鞋子……”宿舍另外有其他女孩子拿來幾個橙子,“老師,要只是鞋子就算了,您看看這。”
陸亦瑤和喬冰一人拿了一個橙子,沒毛病啊?
女生拿了水果刀過來,削掉一小半橙子,然後遞過來:“這人壞着呢,把針扎在橙子裏,這要是扎到人可怎麼辦?”
陸亦瑤和喬冰對視一眼,這哪裏還是吵架,簡直是蓄意傷人了。兩人倒是沒走先彙報領導那一套,而是直接報了警,警察在宿舍里忙活了許久,又將宿舍每個人都帶去派出所錄口供,陸亦瑤和喬冰自然要全程陪同。
忙到一半,陸亦瑤拿起電話才發現有兩通未接來電,再看看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多,忙給謝遂回了過去。
“在哪裏?”謝遂幾乎是立刻接了電話。
陸亦瑤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說:“我晚上就住宿舍吧,這會兒都九點半了,跑一天有點累。”
謝遂頓了頓,看了眼陸亦瑤的宿舍樓:“行,我明天下班來接你。”
陸亦瑤:“那你早點來,晚上我不在家,你可要獨守空房了,記得想我。”
謝遂笑:“盡量吧。”
陸亦瑤大叫:“什麼叫盡量?是一定!一定!”
謝遂:“這個不好保證。”
陸亦瑤西子捧心:“謝遂,你不愛我了。”
謝遂的聲音忽然嚴肅了起來:“你錯了,我一直都愛你,從來沒變過。”
陸亦瑤一愣,謝遂很少說情話,也沒有這般認真地和她說過愛她的話,她正要回復,喬冰的聲音傳過來:“陸亦瑤快來一下!”
陸亦瑤還未開口,電話那端的謝遂便道:“快去吧。”
陸亦瑤匆忙說一句:“記得想我,想我,想我!”然後快速掛了電話。
原告和被告兩個女生竟然在錄口供的辦公室里打了起來,而且兩人都被警察死死地摁在地上,陸亦瑤一個頭兩個大,有點腦子沒有,都進派出所了還敢打架!
待到處理完,已經接近十二點,打架的兩個女生被拘留反省,陸亦瑤和喬冰領着剩下的人回學校,進了宿舍,直接撲到了床上。喬冰還有心情做面膜,轉到她房間問:“說起今天那個女生,你還記得迎新那天謝遂那個同桌嗎?”
“記得啊,長得老漂亮了,怎麼,你看上她了?”陸亦瑤臉埋在被子裏一動不動,瓮聲瓮氣的,十分欠打。
喬冰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我是萬年直女,謝謝您了。”
“那她怎麼了?”陸亦瑤翻了個身靠着被子問。
“她說謝遂上學的時候有個小學妹,可寶貝了。”喬冰一邊說一邊打量陸亦瑤的神色。
陸亦瑤神色不變:“謝遂這麼好,沒有前女友才說不過去吧?”
喬冰在床邊坐下,又開始抹身體乳,把腿拍得啪啪響,咬了咬牙,還是說出口:“我可是聽說他那小學妹和你長得有點像,你自己心裏得有數。”
陸亦瑤愣住,下一刻坐起身直直盯着喬冰,看喬冰一臉認真,知道她說的大概都是真的,一時間心裏醋意翻了天,恨不得現在就打電話給謝遂問清楚。
“你可別犯傻,別去問謝遂,男人都討厭翻舊賬,他現在對你好,你自己知道怎麼回事就行了。”喬冰給她出主意,這事瞞不住,謝遂身邊魑魅魍魎太多,她從自己這裏知道總比從別人那裏知道要好。
半晌后,陸亦瑤信心滿滿道:“不會,要是這樣的話,我早前追謝遂的時候他也不會是那種態度。”
她話是這麼說,可夜半還是翻來覆去睡不着,明明拒絕了喬冰講細節,可還是忍不住去想謝遂和別的女生在一起是怎樣的,想到恨不得起身在床上蹦上幾下。
第二天早上喬冰看着陸亦瑤的熊貓眼:“嘴犟了吧?還是想知道吧?求我吧。”
陸亦瑤抬手制止:“不,我是成熟女人,絕不打聽別人的私隱。”
“你別後悔。”喬冰拿了電動牙刷刷牙,客廳里發出“嗚嗚”聲。
陸亦瑤回擊:“你別憋着才是。”想說的說不出口才更鬧心吧?
吃過早餐,兩人去老張那裏接受批評,老張難得把兩個人的名字都念全了:“陸亦瑤!喬冰!你們兩個關係好是不是也影響智商?開會說了多少次有事先內部處理,處理不了再靠外部解決?!誰讓你們報警的?!”
活了這麼多年,陸亦瑤和喬冰對人生的總結也比較一致,那就是挨領導批評的時候千萬別回嘴,所以最後兩人領了一份五千字的檢查,還要去黨組委會上公開念。
被趕出辦公室后,陸亦瑤小聲說:“我覺得這檢查寫得值,現在不報警只會讓兇手膽子越來越大,誰知道她還會幹出什麼事。”
“那你把我這份兒也寫了,更值。”
“想得美你!”
兩人寫了一上午檢查,一直到中午都沒寫完,中午乾脆點了外賣在辦公室吃。吃完飯,陸亦瑤打開簡易摺疊床,活動了一下肩膀,然後就坐了下去,嘴裏說著:“高中八百字作文都沒這麼……啊!”她忽然尖叫一聲,手撐地掙扎着想要起來,又一陣疼,背上不知道被什麼扎了,一動就疼,“喬冰!喬冰!”
喬冰已經跑過來:“怎麼了?”說著就要扶她起來,看她臉色煞白,汗都流了出來,喬冰嚇了一跳,“哪兒難受啊?”
陸亦瑤不敢亂動:“你慢點,床上有東西扎我。”
喬冰看不到下面,只順着陸亦瑤的力慢慢扶着她起身,下一刻便看到她白色的襯衫上全是血,還有針扎在襯衫上。喬冰大叫一聲:“別亂動,我叫救護車,你千萬別動。”
陸亦瑤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忍着痛問:“是什麼扎我?”
喬冰打了電話,又仔細回簡易床旁邊看了看:“有人扎了好多針在簡易床上。”隨即繞到陸亦瑤身後,“你別動,我看看你的背。”
“針?我做什麼了?怎麼也遭報復了?”陸亦瑤疼得有些難受,不用看也知道背上不止幾根針,她疼得有些站不住。
喬冰着急地看着她的背,問她:“現在拔會不會有其他問題啊?”
“我怎麼知道,還是等醫生吧。”
“咱們學校這麼偏,救護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呢。”喬冰着急,忽然拍了拍腦袋,“你等着,我去看看醫學系誰在,你千萬別動啊!”聲音未落,人已經跑出去了。
沒多久,喬冰便帶着江衡走進了辦公室,江衡皺着眉:“怎麼這麼不小心?都不檢查一下床的嗎?”
“誰會檢查這個啊!”陸亦瑤帶了哭腔,“你快幫我拔了,疼死我了。”
江衡聽到她的聲音,微微一頓,握住她的手:“別怕,沒事,我幫你處理。”說著看向喬冰,“去我辦公室,我那邊有床。”
陸亦瑤被江衡領着進了辦公室,他辦公室有一個小隔間,扶着陸亦瑤進去之後,他退出去對喬冰說:“你幫她脫一下上衣,我拿些藥水過來。”
他走出去,聽到陸亦瑤對喬冰說:“這不合適吧?好歹也是前男友。”
“不合適個屁,趕緊脫。”
陸亦瑤含着淚:“你這是強搶良家婦女,我要報警了。”
“你別說,還真得報警。”喬冰一時沒顧得上,這才想起這出事來。
江衡拿了葯和紗布進來幫陸亦瑤處理,陸亦瑤趴在床上,雙手垂在身側,白皙的背部上,血比他以為的還要多一些,深深淺淺扎着十幾根針,他坐過去:“你忍忍,很快就好了。”
陸亦瑤沒穿上衣趴在床上,江衡坐在床邊,兩人又有着說不清的關係,陸亦瑤尷尬、疼、難受,催促他:“學長你快點,別待會兒我沒疼死反倒嚇死了。”
江衡在尷尬的氣氛中笑出聲:“以前沒發現你這麼皮。”
“哪裏哪裏。”
謝遂並未午休,而是在處理工作上的事情,他現在已經很少午休,只為了騰出時間,下午早些下班回家。
桌上的電話響起來,是私人郵箱新郵件的提醒,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然後打開郵箱,是一個壓縮包,標題是:陸亦瑤。
謝遂皺眉,然後打開壓縮包,裏面是一些視頻截圖,都是陸亦瑤和江衡的照片:江衡拉着陸亦瑤的手走在走廊里;陸亦瑤進了江衡的辦公室;陸亦瑤沒有穿上衣躺在床上,江衡坐在一旁。
謝遂的目光落在最後一張照片上,面色陰沉,死死地盯着照片中的人,下一刻猛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許健的車速已經過了九十,謝遂卻還是道:“再快點。”
“先生,再快就超速了。”許健有些遲疑,因為謝遂向來不主張開快車。
謝遂沉默下來,沒有再催促,車子開到學校,直接去了陸亦瑤所在的辦公樓,下了車,他跑着進了大廳。
江衡辦公室的門並沒有關,謝遂毫不猶豫地抬腳走了進去,喬冰跟去派出所說明情況,辦公室只有江衡一個人,他正在脫白大褂,聽到動靜轉身,皺眉道:“來這麼快?”
謝遂冷眼看着他:“人呢?”下一刻目光落在休息室的門上,抬腳往那邊走。
江衡快一步擋在門前,嘴裏說著含糊的話:“她沒穿衣服,這會兒不方便。”
謝遂並不想和他糾纏,直接問:“她傷得怎麼樣?”
江衡一愣,沒想到謝遂完全沒有嫉妒和惱怒的情緒,在他愣怔的片刻,謝遂已經抬手推開了休息室的門,然後隨手將門合上。
陸亦瑤依舊趴在那裏,背上的紗布蓋住傷口,明明只是針眼大小的傷口,卻一直流血不止,滿眼都是刺目的紅。
陸亦瑤面色蒼白,歪着頭看着站在門口不動的謝遂,開口問他:“你不是說下班來接我嗎?”
謝遂走過去坐在她身邊,低頭看着她的背:“疼不疼?”
“一百級疼,疼死了。”陸亦瑤抬手拉住他的手撒嬌,把自己受傷的過程講了一遍,問,“以前被針扎也沒這麼疼,會不會留疤啊?留疤也太影響夫妻生活了,不好不好。”
謝遂看她這會兒還有心情耍寶,神經不再那麼緊繃:“不會。”
“不留疤還是不影響?”陸亦瑤笑着追問。
“都不會。”謝遂笑,依舊看着她的背,她背上有一條七八厘米長的傷疤是她上次出車禍留下的,每次他都會親吻,沒有覺得難看,只有心疼,“我帶你去醫院再檢查一遍,怕有針在體內肉眼看不到。”
陸亦瑤被嚇到:“有的話師兄肯定知道,師兄醫術出了名的高。”
謝遂脫了外套將人包起來:“去看看,我不放心。”
謝遂並沒有抱着她走,怕碰到傷口,而是讓人找來了車床,小心地將她抱上去,推着進了電梯,江衡追過來:“我和你們一起去。”
“不必。”
“不用。”
謝遂和陸亦瑤同時開口,陸亦瑤尷尬,有點過河拆橋的感覺,連忙道:“師兄你別客氣了,我這裏有謝遂就夠了。”
江衡表情有些僵硬,到底沒上電梯。
陸亦瑤的手被謝遂緊緊抓着,他不自覺地用了力,陸亦瑤能感受到他的緊張,打趣道:“謝遂,你不夠愛我啊,我沒穿衣服還和前男友在一起,你都沒生氣。”
謝遂低頭看她,這種時候怎麼還計較這些?“有人發了照片給我,我看到桌上的葯了。”
“那你還是不愛我,人家不都說嫉妒讓人失去理智嗎?我看你倒是比我還理智。”她做捧心狀,“我都受這麼重的傷了還得不到你的愛,不,下輩子我再也不要愛你了。”
謝遂彎腰,大手撫摸着她的臉:“難受就休息一下,我沒事,就是有點擔心你。”
陸亦瑤立刻收了臉上的表情,可憐巴巴地看着他:“謝遂,我疼死了。”
謝遂還沒來得及安慰她,又聽她說:“比生孩子還疼。”
謝遂一下子笑了出來,陸亦瑤得意揚揚地看着他:“笑了吧?”
到了醫院,陸亦瑤被折騰着拍片,倒是沒針留在體內,不過謝遂堅持道:“還是住兩天院看看吧。”
加護病房裏,陸亦瑤問謝遂:“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都比生孩子還疼了,不誇張。”謝遂肯定道。
被針扎幾下在陸亦瑤的印象中並不是很嚴重,只是背上一直流血,在學校江衡不讓她亂動,到了醫院醫生也不讓她亂動,她躺了半天,難受地問謝遂:“這針上是有毒吧?到底是誰想害朕?”
“是不是想換個動作?”謝遂起身幫她換姿勢,看到剛換的紗布又紅了,面色不禁又沉了幾分。
陸亦瑤咕噥一句:“謝遂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我想什麼你都知道。”
夜半的時候陸亦瑤開始發燒,謝遂一整夜都沒睡,一直幫她物理降燒。陸亦瑤覺得自己本來是小病,卻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反反覆復地發燒,以至於在醫院住了一周。
有一次夜半醒過來,迷迷糊糊地看到謝遂正坐在床邊拉着她的手放在手心把玩,她不清醒地問:“謝遂,你是不是有個前女友?”
謝遂面上帶着疲憊,回道:“你不是認識嗎?”
“不是,你高中的那個。”
謝遂表情變幻莫測,不答反問:“誰說的?”
陸亦瑤毫不猶豫出賣隊友:“喬冰。”
謝遂:“是有這麼個人。”
陸亦瑤抽出自己的手,不滿地問:“我和她是不是長得很像?”有片刻她腦子清楚起來,心口開始難受。
謝遂沒答,站起身:“我去換水。”
陸亦瑤生了一會兒氣,到底沒等到謝遂回來,後面幾天也沒有再問過這個問題,問題就一直梗在心裏,謝遂這姿態,擺明了舊情難忘。
說到底還是她的錯,不該追究過去,果然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這天陸亦瑤一睜眼就看到了胖子,她高興起來:“胖子,你怎麼來了?爸媽呢?”
胖子看到她醒過來,面上喜滋滋的:“你真的追上那個哥哥啦?”
陸亦瑤得意:“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她轉頭四處看,“哥哥呢?”
“跟爸媽出去了,老媽好像要趕哥哥走。”胖子說著還往外探了探頭。
陸亦瑤嚇了一跳,趕緊起身跳下床,沒走兩步,看到謝遂和蔡女士還有老陸一起走了進來,謝遂看到她站在地上就皺眉頭:“怎麼又亂動?”說著摟着她的腰讓她坐回床上。
陸亦瑤活動了一下身子:“我都好了,醫生也說了讓我多運動。”
“說謊的時候眼珠子亂轉。”謝遂毫不客氣地揭穿她。
陸亦瑤尷尬地笑道:“媽,你們怎麼來了?”
“我要是不去學校找你,你是不是不準備告訴家裏住院的事?”蔡女士十分生氣,“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呢?這次多虧了小謝幫忙,回頭你得多謝謝人家。”
陸亦瑤一愣,笑道:“我不用謝他,他照顧我是應該的。”說著轉頭看謝遂,“是吧?”
謝遂點頭:“阿姨放心,我會照顧好瑤瑤的。”
“我發燒老不好,謝遂說總吃藥對身體不好,就每天晚上用酒精幫我擦身子,細心着呢,你放心吧媽。”陸亦瑤補充細節,成功地讓蔡女士黑了臉,就是因為這樣才不放心啊孩子!
老陸給謝遂讓了煙,兩人去露台抽,蔡女士立刻道:“你跟他不合適,趕緊分了。”
“不行!”陸亦瑤瞪着眼,“我是這麼無情的人嗎?我有這麼渣嗎?怎麼能睡完了就把人踢了?我得對他負責。”
“我之前以為你就是說說,也託人打聽了,這不是咱們家能攀上的人,勉強成了以後也會有很多問題,你別犟,這事得聽我的。”蔡女士難得強勢。
陸亦瑤一臉傷感:“那也不行呀,他現在認定了我,非我不娶,我看他一個人單身一輩子是不是也不太好?”
蔡女士拍了她一下:“你別耍寶,我說不行就不行!這事你不辦我替你辦!”
陸亦瑤支支吾吾:“老蔡,我都多大了,這事你別管了吧?”
蔡女士一愣,大概是陸亦瑤沒喊媽,瞬間想起自己后媽的身份,白着臉,到底沒多說一個字。陸亦瑤立刻明白了她在想什麼:“媽,這事總得有個緩衝吧?你讓我想想。”只要謝遂表現好點,回頭肯定能改變蔡女士的看法,陸亦瑤決定拖着。
謝遂回來沒一會兒,蔡女士便主動告辭了,臨走老陸還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急匆匆地走。謝遂拿了床頭的藥物清單看着,順口問:“你媽跟你說什麼了?”
陸亦瑤當然沒說實話:“沒什麼,就說醫生說我可以出院了。”
謝遂看着她,似笑非笑:“我怎麼不知道?”
陸亦瑤繃著嘴不說話了。
謝遂捏她的臉:“再過兩天就能出院了,再堅持兩天吧。”
陸亦瑤嘆氣:“我覺得我這傷也不嚴重啊,怎麼就住這麼多天啊?”
“背上的傷倒是沒問題,主要是發燒。”謝遂頓了下,“體質不行,以後我每天早上喊你晨跑吧。”
陸亦瑤往後一躺,裝死:“我要跟你分手,你再去找個陪你晨跑的女朋友吧。”說著給了他一個白眼。
謝遂頓了一下,聲音嚴肅又冷淡:“再說一遍。”帶着命令。
陸亦瑤愣住,謝遂和她在一起之後很少再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他對她幾乎百依百順。陸亦瑤下意識地爬起來看着謝遂:“怎麼了?”她又想到他前女友的事情,聽喬冰的語氣,他對他的前女友不只是喜歡的程度吧?
謝遂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聲音柔和下來:“以後不要隨便說分手。”
陸亦瑤捏着手指,回了一句:“知道了。”
謝遂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葡萄似的眼睛:“瑤瑤,我不喜歡聽這種話,只是因為我不想和你分手,只要你不走,下半輩子我都可以給你。”
陸亦瑤也看着他,執着地追問:“你喜歡的那個小學妹是不是先和你提出的分手?”
分手?陸亦瑤離開的時候並沒有說分手,她沒有留下哪怕一句話給他。
謝遂不願意她知道這些:“不是。”在陸亦瑤追問之前,他先開口,“已經過去的事情了,我們還有現在和未來,別瞎想了,嗯?”
他的尾音揚着,聽起來像是商量,但是陸亦瑤就是知道他這是結束話題的意思,便不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