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愛一個人的代價

第九章 愛一個人的代價

早上鬧鐘響起來的時候,真想狠狠把它砸掉。

匆匆趕到公司,一夜沒睡好,自己都覺得灰頭土臉。

椅子還沒坐熱,趙起超便通知所有人到大會議室開會。

奇怪,自從武漢一行,我便再也不覺得趙起超可怕,再不像以前那樣唯唯諾諾看他臉色行事。

他這個人永遠黑着一張臉,說出來的話,都冷成冰塊,砸在你身上生痛。

要是根據他的臉色來調整你的心情,一萬年都好不起來。

何況,我已經知道趙起超不是拿着雞毛當令箭的小人。

但趙起超那張總是拉長的面孔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一群人坐在會議室,居然沒有一個人敢竊竊私語。

趙起超非常嚴肅的宣佈了李雯辭職的消息。

我清楚看見大家眼睛裏的惋惜,當然也有一些人為自己有了機會而暗自竊喜。

然後,趙起超故意慢吞吞說:“由於劉韻芝工作表現出色,在周以芳出差之際,已經完全能代替她圓滿的完成工作,所以公司決定接觸周以芳的職務,讓劉韻芝接替周以芳,我們將聘任她為新的美容顧問主管……”

這消息如驚天雷炸響,會議室一片死寂,接着終於有人忍不住小聲交頭接耳,全都幸災樂禍地看着我。

我的心也頓時涼成一片……

腦袋裏一片空白,只聽見會議室內嗡嗡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糟糕,難道我平時在趙起超面前太沒顧忌,太過囂張?

終於惹惱了他,讓他下了毒手?

或許,根本我便錯看了他,他壓根就是和劉韻芝一夥的?

到底是青春貌美佔優勢。

我工作再勤力再拚命又有何用?

我咬牙切齒瞪着趙起超,他倒是氣定神閑,一副大局在握的樣子。

我恨不能站起來,吐他兩口口水,再用力摑他兩大耳光。

再看劉韻芝,整個人都容光煥發,神采飛揚,眉梢眼角都是掩飾不住的得意和喜氣。

她這喜不自勝的樣子,看在我眼中,分明就是小人得志的嘴臉。

而且,她還故意看我一眼,那一眼充滿挑釁、輕蔑、耀武揚威……

我氣得幾乎背過氣。

趙起超輕輕咳嗽一聲。

會議室又安靜下來。

“現在市場部經理的職務空缺了。公司總部覺得周以芳對公司產品和業務都十分熟悉,又完美地完成了今年新產品巡迴發佈會的任務,她敬業、勤奮、有創意和策劃能力,非常適合市場部經理一職,所以直接委派她擔任新的市場部經理。”

啊……

我驚異得張大嘴巴,又趕緊閉上,生怕自己失態。

原來我又一次冤枉了趙起超!

天啊,幸虧我沒有真的吐他兩口口水,再摑他兩大耳光。

我盯着趙起超,完全難以置信,這個消息由他嘴裏說出。

他的眼神輕輕從我臉上掠過,我似乎看到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哦,這該死的趙起超,一定是想捉弄我。

故弄玄虛,想看我出醜。

但無論如何,還是很感激他——如果他不打報告,上頭也不會想到用我!

要過好一會兒,我才真正自震驚中清醒過來——

我升職了!

薪水是現在的三倍!

我可以買很多很多迪奧的白襯衫了!

天,我太開心了!

我真想衝到趙起超面前,狠狠吻他……

哦,他一定會被嚇死!

散會後,同事都紛紛跑來祝賀我,態度與之前判若兩人。

連劉韻芝都走過來:“以芳姐,恭喜你!”

我對她微微一笑:“也恭喜你!”

劉韻芝臉上竟然又有了之前對我的崇拜神情:“還是你棋高一招!其實如果不是想勝過你,我也沒有今天成績,你是我的榜樣!”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現實,你得意時,人人都來捧你,捧上天還覺得你不夠高,可是一但失勢,立即被人踩到腳底,還顯你貼在地上沒有凹陷下去。

如果真要靠這些人的態度來衡量自己存在的價值,就算有九條命也累死了。

以前圍繞在李雯身邊溜須拍馬的那群人,全都轉移陣地,像一群綠頭蒼蠅似的圍着我。

人走茶涼!

人人都得適應!

你不可能在某個崗位上待一輩子。

除了母親一職。

由此可見李雯的選擇不是不明智的。

等我周圍那群拚命給我戴高帽子的人散去,李雯才閑閑地走到我身邊:“我就知道是你!”

“你推薦的我?”我笑着看她。

“不是我,是趙起超!”李雯也笑了:“他那樣討厭的人也知道,這個職位非你莫屬,。所以你升職,我一點也不意外!”

“你料事如神?”人逢喜事精神爽,我還是笑。

“你是全公司最勤奮的人,通宵加班是常事,從不偷懶,事事親力親為,業績出眾,不升你升誰?升了你,你會更賣力。其餘人也會當你榜樣,勤力工作。公司一舉兩得!”姜果然是老的辣,李雯一語道破天機。

是啊,付出那樣多,才換來這樣的職務,其實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再想得到的東西,如果付出太多,得到的喜悅都會因為過程太過艱辛而打折扣。

還是不勞而獲更讓人驚喜。

我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看,做人那樣通透有什麼意思,事事都看到猙獰本相,多麼無趣!

我寧可什麼都看不透,升半次職,加一層薪水便歡天喜地。

任何小小收穫都可高興大半天!

單純簡單的生活最是幸福有滋味!

“你辭職公司沒有挽留你?”我轉移話題。

“完全沒有!誰都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重要,任何人都可以隨時代替你。我現在什麼慾望都沒有了,一個沒有錢欲,又沒有權欲的人,是不會拚老命工作的,公司不需要這樣的人。”李雯淡淡的說,絲毫也不在乎。

是啊,這個地球沒有了誰都照樣轉動。

如同公交車上的座位,你不坐,自然有別人坐,永遠不會空置。

人生雖然短促,卻多欲。

是無窮無盡的慾望讓這個世界繁榮進步,眼花繚亂、精彩分層……

淡泊明志、寧靜志遠已經與這個時代脫節。

無欲無求的人,只會被社會淘汰。

唉……

杜甫他老人家幸虧沒有生存在我們這個需要掙扎求存,物慾橫流的時代……

他老人家當年寫《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時候,一定沒想到,成都的房價會長到四五千RMB一平方米。

而且,還只能買斷70年產權。

即便買斷產權,政府規劃,需要你拆遷,照樣把你搬到十萬八千里以外的荒郊野嶺。

唉,為什麼現在沒有那個億萬富翁有老杜那樣的情操。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盡歡顏。

唉……升職加薪又如何?

不管你是灰領、白領、粉領、金領,都有加不完的班,受不完的氣、干不完的活,打不完的工……

最可怕的真相是——勞累半生,我們每個人都是在為房地產商打工啊!

市場部的同事們想請我吃飯,說是給我慶祝。

可是,我急於把這個喜訊告訴李銘泊,便一口拒絕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便急急打電話給李銘泊:“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聽先聽那個?”

“壞消息!”李銘泊愣了一下。

理性的人總是先聽壞消息,因為總要給自己留份希望在最後。而感性的人總會先聽好消息,及時行樂才是首要。

李銘泊是理性的人。

所以他永遠不會離婚,永遠給自己留條後路。

我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我愛這個男人,我不願意離開他。

於是我只能裝聾作啞,裝傻充愣,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懂!

“不,我要先說好消息!”我笑嘻嘻。

“那你還讓我選!”他嗔怪地說。

“我升職了,市場部經理!高興嗎?”我急不可耐炫耀!

“那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你得花錢請我吃飯,替我慶祝!”

“真是個壞消息!”李銘泊鬆一口氣:“想去那裏慶祝?

“曼聯餐吧,可以邊吃邊聽人唱歌!”我喜歡那位能把一首老情歌演繹得深情款款的歌手。

“好!”

李銘泊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我剛走過去,他便遞上一大束芬芳的白玫瑰,然後輕輕吻我面頰:“恭喜你,周經理!”

我笑着接過花坐下:“下次別送白玫瑰了!”

“為什麼?不喜歡了?”李銘泊有些錯愕。

“下次還是折現好了!玫瑰花不能花,現金可以花,明白嗎?”

“好啊!”李銘泊笑着捏我鼻子。

“那你每個月都得送!”我繼續逗他。

“好啊!”他還是十分遷就地一味應允。

我終於忍不住:“你為什麼這麼遷就我?”

“因為我愛你啊!”他溫柔地看着我。

“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說好?”我衝口而出。

“對啊!”

“那你離婚娶我吧!”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我怎麼這麼沉不住氣。怎麼這樣貪得無厭……

今天晚上本來氣氛很好,可是我搞砸了它。

我懊惱不已。

“好啊!”李銘泊輕輕說。

“你說什麼?”我幾乎跳起來。

“我說‘好啊’!”李銘泊握住我的手!

我驚異地看着他,張口結舌:“你不是開玩笑吧!”

“不是!”

“那你是敷衍我!”

“也不是!”

我突然發現我被李銘泊握住的手上多了樣東西。

我攤開手心,是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

我的心狂跳起來。幾乎不受我控制要蹦出胸腔。

“我可以打開嗎?”我用力咽了口口水怯怯的問。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樣沒出息,拆份禮物都這樣膽戰心驚。

“當然可以,是送給你的!”李銘泊微笑着鼓勵我。

打開盒子的時候,我的手緊張地發抖——

盒子中間,靜靜地躺着一枚六爪鑽戒,鑽石很亮很大,,即便在幽暗的光線下還是那樣耀眼。

我偷偷瞥了一眼牌子,是我喜歡的蒂芬妮。

“送我的?”我覺得好像做夢一般。

“送你的!”李銘泊斬釘截鐵地說。

“真的?”我還是不敢相信。

我一直信奉一個原則,任何事情看起來好得不似真的,就覺對不會是真的!

“真的!”李銘泊笑了起來。

我小心翼翼取出戒指,捧在手心仔細端詳,像捧着一個夢,一個我做了整整5年的夢。

然後,我把戒指試探着戴到右手的無名指上,大小居然剛剛好,襯得我的手指更加白皙修長。

李銘泊一直是細心的。

“取下來給我!”李銘泊突然伸手想抹下我手中的戒指。

“為什麼!”我嚇一跳,條件反射地將手縮回,緊緊握住拳頭。

“因為它不能花啊!我還是折現給你好了!”

“討厭……”我怪叫起來:“你戲弄我!”

“傻瓜,現在還不是戴上的時候!我答應你,我會儘快把我的事情解決好,在眾人面前親自給你戴上!我不能讓我的女人再受委屈了!”說完他從我手上取下那枚戒指。

我戀戀不捨得看着戒指,這個李銘泊真可惡,明明送給我了,又收回去。

可是,他又自口袋裏掏出另一個長條形得絲絨盒子遞給我。

我狐疑地打開——是一條細細的,精緻的白金鏈子。

我不解地看着他,並老實不客氣地說“我不要項鏈,我要戒指!”

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語氣那樣貪婪,讓人產生歧異,趕緊補充:“不是因為戒指貴,而是戒指的意義不同!”

李銘泊笑着直搖頭,然後取出鏈子,把戒指套在鏈子上,戒指頓時成為一枚別緻的吊墜:“傻瓜,沒人跟你搶,我給你戴上,都是你的!”

我頓時傻了,僵在那裏,任由李銘泊把項鏈系在我脖子上。

這一刻,一種被人寵愛,被人珍視的巨大幸福感包圍着我。

我鼻子一酸,眼圈立即紅了,眼淚一下滾落,像終於卸下最沉重的心事,我終於覺得輕鬆了,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李銘泊輕輕將我攬進懷中:“傻瓜,你應該高興啊!”

我將頭埋在他懷中,怎麼也不肯抬起來,我願意就這樣溺死在他的氣味里……

過了好久好久……

“傻瓜,你再不抬起頭,服務員要笑話你了……”李銘泊小聲在我耳邊說,他口裏呵出的氣,弄得我耳根痒痒的。

我不好意思的抬起頭。

正好飯菜端上來了,我趕緊埋頭吃起來。

剛吃了兩口,李銘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看了看號碼,走到旁邊接聽。

我知道,一定是他妻子黃蘭。

每次接到他妻子的電話,他總是會走到一邊,讓我看不見他的表情、聽不見他的聲音。

以前,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情緒低落,但漸漸也麻木了。

現在,我還沒有自剛才的驚喜中回過神來,一通電話還不能影響我任何情緒。

但是,接下來,李銘泊走到我面前,儘管他極力掩飾,但是我還是能感覺到他臉色很壞。

“怎麼了?”我裝作不經意的問。

“家裏突然有點事情,我得馬上回去!”他猶豫了一下說。

“那你快回去吧!”我的心咯噔一下,儘管心裏一百二十個不願意,但是我一貫在李銘泊面前表現得大方得體,姿勢好看,今天,在這個如此重要的時刻,自然更加不能演砸了。

“以芳,很對不起!”李銘泊吻吻我面頰起身。

我抬起頭看他,我真想拽住他衣角不讓他離開。

“以芳……”他輕輕喚我。

“嗯?”我揚起臉凝視着他。

他突然俯下身子用力抱住我,深深在我頸窩處吸了口氣:“以芳,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請記住我是愛你的!”

“怎麼這麼肉麻?快走了,你家裏還有事呢!”我假意不耐煩推開他。

其實我是有些怕,怕他這一走就不回來了,故此更加表現得不在意,拚命掩飾自己的恐懼。

“以芳,我走了……”李銘泊又俯下身吻我。

他這樣留戀再三,讓我覺得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銘泊,有什麼事嗎?”

“沒有,傻瓜!我只是有些捨不得現在就走!”他揉揉我的頭髮。

我放下心來。

李銘泊一走,氣氛立即變了。

剛才還甜蜜,幸福得一塌糊塗,現在卻莫名其妙地孤單冷清起來。

這個人的一言一形,一顰一笑都能夠影響我的心情,牽制我的生活。

多麼可怕!

這也許就是愛一個人的代價。

偌大的餐廳,只聽見我吃飯時杯盤碰撞的聲音,顯得空蕩蕩的,似乎有迴音。

我突然心裏一陣煩躁,三下五除二,吃了盤裏的東西,離開餐廳。

走在路上,清涼的夜風一下將我包裹住,寂寞像一襲貼身的軟袍,涼涼的貼上身。

無論你做什麼,去到那裏,它都如影隨形。

我的心突然倉惶起來,夜色里迷失了方向,不知道這顆寂寞疲憊的老心,真正能夠去到那裏,才能得到安歇。

一路上,我都緊緊拽着手機,生怕李銘泊打過來,我沒聽到。

可是一直到我走回了家,電話還是寂靜無聲。

我嘆着氣,將疲憊不堪的身體浸進浴缸。

恍惚中,手觸碰到了胸前的項鏈,我的心猛跳一拍。

我抬起頭看着鏡子,胸前戒指上的鑽石,在燈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芒,我的心竟然平靜下來,適才的不愉快頓時煙消雲散。

也許每個女人都似一粒美鑽,而男人的愛則是照耀這鑽石的光線,光線強一點,鑽石亮一點,光線弱一點,鑽石暗一點。

是男人的愛,讓女人光彩奪目。

也是男人的愛,讓女人黯淡無光。

我了解李銘泊,他不是輕易許諾的人。

他這樣正式地送我如此昂貴的戒指,定然不是單純地為了討我歡心,我想他是想擔起這責任來吧。

這戒指似一粒定心丸,我突然對一切都不介懷,我相信他會得辦妥他的事情,親手在眾人面前為我戴上它。

一直到躺在床上,我的手都捨不得離開這戒指,冰涼的鑽石竟然有着奇異的溫暖。

這戒指已經不再是一枚普通的戒指,而是我未來幸福生活的保障。

握住它,我便分外安心踏實,一切不安的雜念都被摒棄。

早上醒來,看着鏡子裏的鑽戒,我不由自主發自內心的笑起來。

一整日都會有好心情吧。

可是,一個上午過去,李銘泊一個電話都沒打過來。

我開始坐立不安,胡思亂想。

其實,我也沒有什麼話想同他說,不過是想聽聽他聲音,或是他在電話里的喘息聲,甚至,我只要知道他在電話那頭便已經滿足。

也許太愛一個人,便會難以克制的想他,想知道他在那裏,在做什麼,有沒有同樣思念着你。

如果沒有得到回應,便會失望沮喪、心情抑鬱。

終於熬到下午下班,我忍不住打了電話給他。

“想你了!”一聽到他在電話那頭的呼吸聲,我的心邊柔軟起來。

“我也是!”他的聲音很輕,似乎很疲憊。

“那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

“忙!”

“忙得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唉……”他有些無奈。

“我想見你!”

“以芳,我最近家裏有點心煩的事情,恐怕這段時間我都不方便和你聯繫!”李銘泊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了我最不想聽見的話。

“能告訴我是什麼事情嗎?”我擔心起來。

“以後告訴你吧……”他又長長嘆口氣。

他不說,我也不便追問,儘管心裏有一千萬個疑問,還是強自按奈下來。

已經不是十七八歲,可以任性妄為的年紀了。

三十歲的女人,不能什麼事情都由着自己的性子,要處處表現得寬容大方、體貼有涵養、需明白事理、切記窮追猛打、死纏不放。

“那我是不是也不方便和你聯繫?”我試探着問,還不肯死心。

“盡量少聯繫吧!”

“好!”心裏頓時像被人硬塞了個大石頭,呼吸都不順暢起來。

可是,還得忍下來。

掛了電話,我覺得靈魂都似乎被這通短暫的通話抽了去,六神無主。

昨天他尚且柔情蜜意的表示要娶我,今天的態度卻轉變了十萬八千里。

如果說女人心海底針,那麼男人心則是天上雲,你永遠搞不清楚它什麼時候會變幻、會下雨、下雪、下雹子……

看,連氣象專家都預測不準,何況我?

我很想把李銘泊叫出來,刨根問底,知道個清楚明白。

可惜,我做不到。

有時候太過理智,是對自己的殘忍。

下班了,又是周末。

“你來接我!”劉韻芝對着電話嗲嗲地說。

“又去我喜歡的那家餐廳吃飯?你為什麼這麼順着我啊?”然後她偷偷對着電話親了一下:“獎勵你的!”

“吃完飯去那裏啊?”她突然壓低聲音笑起來,笑得曖昧而含混不清:“又去我家?你不膩啊?”

我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真想提醒她,辦公室不是調情的地方。

尤其是今天,聽在我耳朵里分外刺耳。

劉韻芝談戀愛有小半年了,成天幸福得暈乎乎的。

經常抱着電話一聊就是半個鐘頭。

年輕女孩就是好,總有男人肯寵着、捧在掌心裏,隨時恭候着。

不像我,我已經找不到去處。

我覺得自己簡直像個遊魂野鬼,成日沒有目的的亂飄蕩。

人界、鬼界、仙界,統統都不肯接收我,混混噩噩,過得一日算一日。

我再次感受到結婚的好處,至少下班有個去處,有個陪着吃飯說話睡覺的人。

單身縱然有千般好處,可是如果沒有精力呼朋引伴,便自下班這一刻開始,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日子久了,對着白花花牆壁都能自言自語說上老半天。

若被不知情的人看見,保不準被嚇一跳,以為遇到神經分裂的女瘋子。

婚姻,完全是為了人類克服孤獨準備的最佳制度,由法律判給你一個人,陪你從日出到日暮,就算感情不融洽,也可吵吵架,混混日子,不至於寂寞無聊到發狂。

又得一個人吃飯,想想都覺得沒胃口,無食慾。

為求省事,乾脆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餐廳晚餐。

餐廳雖小,但是五臟具全,從炒菜、炒飯、蓋澆飯、面、抄手、餃子……一應俱全。

不過最最重要的是,這裏乾淨整潔,味道也還馬虎。

平時,我們這群附近工作的男女王老五們,都愛到這裏來胡亂添塞一下與心靈一樣寂寞空洞的腸胃。

本來想隨便吃點,但又覺得辛苦工作一整日、身體心靈都十分疲憊,如果再不好好安慰一下自己的五臟廟,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我便又轉而點了兩菜一湯。

剛把頭從菜單上抬起來,我的眼睛就被某個東西刺了一下。

不,準確說應該是某個人。

只見我對面坐着的男人竟然是趙起超。

他正慢條斯理地對着剛端上桌的飯菜打量。

這個時段,餐廳實在沒多少人,且地方又小,我的目光剛一接觸到趙起超,他便也抬起頭看見了我。

然後,他錯愕地看了我一眼,突然壞壞地笑起來:“怎麼一個人吃飯?你不是有100個男朋友嗎?”

我癟癟嘴巴不甘示弱:“我給他們放假!”

趙起超突然壓低聲音,故作神秘的說:“那天,我宣佈劉韻芝升職的時候,你臉色都變了……哈哈哈哈……”說完他對着我擠眉弄眼的笑起來,完全似變了個人。

我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心蒼蠅……”可惡的趙起超居然還指着我的嘴巴喊。

我趕緊閉上嘴巴,火冒三丈:“原來你故意戲弄我!”

“哈哈哈,誰叫你平時一副泰山崩於前都不動聲色的樣子?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有多沉得住氣!”趙起超笑得更可惡。

“無聊!”我狠狠回他一句,然後甩給他一個大白眼,埋頭吃我的飯菜。

我真沒想到,平時那樣嚴酷冷冰冰的一個男人,居然也有這樣孩子氣的,惡作劇的心態。

難怪上了年紀的女人總說,男人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罷了,好女不跟男斗!

見我不作聲,趙起超也沒話說,安靜得埋頭吃他的東西。

我長長鬆一口氣。

他總算恢復正常了!

隔着兩張桌子,我們各自吃着眼前的飯菜。

我突然不再覺得孤單,即便隔着兩張桌子,我還是算有個吃飯的伴了吧!

這一刻,趙起超也變得不那麼可惡。

終於明白,有些夫妻為什麼從早吵到晚,各自嫌棄挑剔對方,卻還是不肯離婚。

原來寂寞可以讓面目可憎的人,也親切起來,不那麼難以忍受。

剛吃完飯,我的手機響了。

伍紹敏約我出來坐坐。

我忙不迭答應下來,時間、地點統統由她說了算,我買單也行。除了好好好,我幾乎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總之有人約,有個地方可以奔赴,有人陪着消磨時間,好過一個人孤單地對牢電視,用別人的精彩,打發自己的無聊時光就好。

“怎麼?男朋友終於約你了?”趙起超湊過來問。

眼前突然閃出他的面孔,嚇我一大跳,但還是故作鎮定:“啊!關你什麼事?”

“沒有,我只是關心下屬的而已!”他一本正經地看着我。

“下屬私事,你無權打聽過問!”我冷冰冰回他一句。

趙起超直起身子:“我也走了,約會去了!”

我也站起身隨後走出飯館:“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有人約?”

“要不我送你一程?”趙起超一邊開車門,一邊故作殷勤地問。

“算了,不影響你約會了!免得被人看見,你不好解釋!”我擠出一個再虛假不過的笑容。

“大不了被人看見,我便說你是我家保姆……”他臉皮真厚。

“謝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沖他揮揮手,攔了輛出租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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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領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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