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最矯情的事情(5)
我的身體便空蕩蕩的,我們的家也空蕩蕩的了。
一切我們曾經編織的幸福的美夢都成了空……
今天,已經是新的一天,但沒有更好,只有更壞,至少昨天,昨天我還和志謙坐在同一輛車上看日出……
斯佳麗你是個騙子!
你騙了自己,也騙了我。
沒有白瑞德,你還能有新的明天嗎?
我起身,可是頭昏沉沉,我知道是藥物的作用。
可是,想繼續睡覺,心裏又總是不斷地想着志謙,想着志謙的種種好處。
我甚至,想衝動地給志謙打電話,求他回來!
電話就在床頭,一伸手就可以拿起來。
可是,我沒有,我怕他更加無情地拒絕我。
我再次拿起安眠藥瓶,倒出兩粒,想一想,再倒出兩粒。
不,我並不想死,我只想睡得再久一點,也許一覺醒來,我會突然忘記志謙這個人。
醫學上不是有選擇性失憶的病例嗎?
也許明天醒來,我就幸運地失憶了呢?
我昏沉沉睡着,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很重很重,重得不能動彈。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睡夢中,已經沒有了天日。
隱約地,我聽見有人從床上起來,然後是悉悉率率的穿衣服的聲音,接着是輕手輕腳地走動的腳步聲,洗手間傳出細細的流水聲,跟着是杯盤輕輕碰動的響聲,然後是客廳餐桌前椅子挪動的聲音。
最後,我聽見有人在翻報紙,攪動杯子。
我腦袋裏突然“嗡”地一響。
哦,一定是志謙回來了,這聲音,是每日早晨志謙起床必定會發出的生活雜音。
我聽了這麼些年,我不會聽錯的,我閉着眼睛也能分辨出他的每個細微的動作。
儘管平時睡覺時,我惱怒這些雜音影響我睡眠,可是現在,我無比欣喜、無比期待。
我知道,接下來,志謙會到床邊,彎身輕輕吻我的額角和面頰,然後“砰”一聲關門離去。
我等着,等着……
良久,志謙都沒有過來?
終於,我睜開眼睛——房間裏一片黑暗,並沒有志謙,甚至根本不是早晨。
是,怎麼會是志謙呢?我怎麼這麼笨?志謙已經不要我了,他不會回來了!
是我的心、我的記憶,重新模擬了一遍志謙起床的過程。
不,我還沒有失憶,而且記得更清楚,更牢固,我還愛着志謙,我還在迫切地想着他。
我惱怒起來,狠狠將頭埋進枕頭,強迫自己繼續睡覺。
夢裏不知身是客。
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肉身與靈魂完全脫離了。
要好半天,才能回魂。
我打開窗戶,把新鮮空氣換進來。
然後打開電腦查看日期,原來今天已經是周五了,我昏睡了整整四天,還有兩天我就得上班了。
失戀事小,失業事大,千萬別把工作丟了!
我得利用這兩天,好好恢復身體。
我走下樓,半扶着牆壁,一晃一晃的,我得活動身體,躺太久,關節都不靈活了。
在樓下超市,我買了蛋糕,吃了兩口,想吐,但我忍住了。
走兩步路,似乎需要耗費許多體力,還微微有些喘氣。
每走一小段路,我便吃兩口蛋糕。
我暗自好笑,這大概叫邊消耗,邊補充吧。
街上到處是人,熙熙攘攘,每條路走到一半,就有一個岔口。
可我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正猶豫,突然看見街邊一個報攤上,志謙最喜歡閱讀的報紙。
我幾乎站成化石,雙腳立即失去行走能力,蛋糕也含在嘴裏忘了吞下。
拿起那份報紙,我慌亂地付了錢,急急地抱住,死死嵌進懷裏,以為抱住了他……
因着這份報紙,我一下亂了方寸,剛才想好的一切積極的念頭,全都爭相走避,棄我而去。
抱着報紙,我喘着粗氣跌跌撞撞、搖搖晃晃地跑回家。
一關上門,我便跪倒在地上。
我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眼淚洶湧而出……
志謙,我怎麼才能忘記你!
怎麼才能逃開你?
怎麼才能不再想你!
眼淚模糊了眼睛,朦朧中,我竟然看見志謙坐在客廳的餐桌上,正在給麵包塗抹果醬,然後,他不耐煩地皺皺眉頭,“錦詩,你又忘了取報紙!”“錦詩,你牛奶里又沒放糖!”
不,這不是志謙!
現在明明是下午!
我一步步後退,退進書房。
志謙坐在電腦前,頭也不抬,看也不看我一眼,全身心都在電腦上:“錦詩,你回來了?快洗澡睡覺!”
我張大口,奔出房間,躲進卧室。
志謙正躺在床上看書:“錦詩,又光着腳到處走?小心感冒!”
幻覺,一切都是幻覺!
我用力擰自己的大腿,很痛,然後志謙不見了!
對,一定是過度服用安眠藥的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