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青天白日
“叮!”
“黑化值+100。”
田小暖暈了一下,一把抓住反派的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到底是犬戎人,沒有一點敬畏祖先的意識。”斷臂老頭姜九爺陰惻惻道。
胖嬸嚇了一跳:“你說什麼?別亂說話老頭子,姜大是不是漢人,他在村裡過了這麼多年,我們不知道嗎?”
衙役還在,這要是坐實了,非同小可。
姜九爺哼了一聲。
謝家的小老頭鋤頭一扔,撲通一聲跪到薛勇面前,“大人,請您為我們做主啊。他當著您的面就敢殺人,何況是您不在的時候!”
薛勇拇指卡在刀柄上,沉吟不語。
起先是姜有志,現在是這幾個老頭子,空穴不來風,薛勇如今也拿不準了。
田小暖死死地扣着姜戎城的手,五指緊扣那種,恨不能把自己都鏢他胳膊上去。
她不怕驗身,就怕反派綳不住黑化殺人。
到了這一步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功虧一簣。
薛勇還是決定問一問:“姜大,你怎麼說?”
姜戎城在這個村子生活了很多年,以前是想給爺爺養老送終,現在更複雜了一點,小媳婦想在這裏安身立命,想讓他和村人搞好關係,他感覺的到。
他也有其他打算。
他想起昨晚的夢,夢裏“小媳婦”旁嫁,他在山裏養好傷入城已經是三月之後,流民遍地,城門口堆的都是腐敗的屍體,良田乾裂,方圓百里寸草不生,樹皮都被扒禿了一層。
他開始殺人。
起初是殺仇人,殺權貴。
後來殺百姓,殺路人。
夢裏有個人很鮮亮,彷彿鍍了一層月輝,在他暗沉血腥的夢境裏閃閃發光。他偷偷趴在房樑上看她,聽到她對着空無一人的房間抱怨隔壁飯館的老闆娘偷她的方子。
——是隔壁村的何子琪。
隔日老闆娘一跤摔死在豬圈裏。
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夢,他知道,這是真實發生過的,他曾經經歷過。
他是去報恩的,報何子琪的救命之恩。
但是他記性不太好,山裡沒日沒夜的殺戮,讓他的功法短時間內提升到七階,忘情忘性,只記得要殺一個人,保一個人。
於是他殺了“田小暖”,保下何子琪。
他怎麼會殺了田小暖,姜戎城的指尖在顫抖。明明知道夢裏的“田小暖”不是這個小妖怪,但還是后怕,扭斷脖子的觸感太過於清晰,殺人對他來說很容易,就像鐫刻在骨子裏,他從沒有怕過。可這個夢讓他后怕了一天。
夢裏發生的事是真的。
如果沒有小媳婦,他一定會走到那一步。
像一頭孤狼,在叢林裏獨行,藏在暗處,隨時擇人而噬。
姜戎城攥緊女孩的手,手心裏溢出一層細密的冷汗,田小暖以為他害怕,想在地上寫字,可男人死死地攥着她不放手。
田小暖着急,就聽姜戎城平靜道:“我不是犬戎人。”
也不是漢人。
他是姜戎城。
不會因練功忘情忘性,不會因家破人亡殺人泄憤,他要守在這裏,守着這個家。
他的額頭青筋直暴,有汗珠沁出來,薛勇以為他是被誣陷而生氣,再看他小媳婦不會說話,都快急哭了,一時也生了惻隱之心。
這一家子,男的不善言語,武力值奇高被人排擠,水靈靈的小姑娘被燒壞了嗓子不會說話,被人逼到這種程度,一句話也辯駁不出來,只能抓着男人的手害怕到顫抖。
太可憐了。
再看一周圍看戲的,演戲的,覬覦小娘子的,逼人認罪的,良知何在。
一群刁民!
“胡說,你就是犬戎人,你腿上的狼頭紋身,我們都見到過!”謝老頭惡狠狠辯道。
薛勇詫異:“真有紋身?”
姜戎城沒動。
獨臂姜老九揣着酒葫蘆,唯恐天下不亂,拱火:“姜大,有沒有的,你敢不敢給大傢伙看看?”
“就是,脫了看看!”
一群人逼近,義憤填膺的,一副要把人逼死的醜惡嘴臉。
田小暖氣得牙痒痒。
你們說看就看,憑什麼。
薛勇詢問地看向姜戎城,田小暖義無反顧地擋在他身前,澄亮的眼睛直勾勾瞪着謝老頭,又轉到薛勇身上,無聲拒絕。
薛勇也有些不忍心,哄她:“脫了讓他們看看,好還你們的清白。”
田小暖還是不動。
眼看薛勇逐漸沒有耐心,她才在地上寫:“我相公不是犬戎人,可以給你們看證據,但是憑什麼?他們懷疑我是妖女,燒了我家,差點燒死我們,今天他們懷疑我相公是犬戎人,就抄傢伙打上門,還挖荒屍來栽贓,那麼明天呢?”
“就算今天我們自證清白,明天他們想到個其他的莫須有的罪名,依然會找上門。要是這樣的話,豈不是想誣告誰就誣告誰,為了一己私利,把公權力當排除異己的工具,把為惡裝成偽善,如此一來,朝廷威嚴何在,天下公理何在?”
小姑娘文文靜靜的,寫字很快,寫出來的話鏗鏘有力。
謝老頭不屑:“姜大說話,瞎畫的什麼玩意兒,欺負我們不識字?”
話音未落,兩柄長刀伸到鼻尖,一柄是姜戎城的,如果不是田小暖眼疾手快,謝老頭必將血濺當場。一柄是薛勇的。還有一柄,從斜後方刺過來,擦着謝老頭的頭皮扎進土裏一寸,錚錚作響。
“好!寫的好!”
伴着一聲長嘆,一道藍衣身影由遠及近,是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白面美髯,器宇軒昂。
他拊掌誇道:“好一個小丫頭,年紀不大,這番話頗有見地。”
“你是誰?”謝老頭被這柄劍嚇得雙.腿哆嗦,想他謝家在鎮上也是大戶,被姜戎城殺了幾個後生,這口氣怎麼能不出,現下村長把他家祠堂的地給姜戎城,顯然是不把他們謝家放在眼裏。已經夠憋屈了,這他么是從哪兒來的人。
一個外人,也敢在桐木村地界兒造次。
薛勇拿刀尖拍拍謝老頭的臉:“讓你說話了嗎?跪下!”
“哼!不過一衙役,老頭子讓你來評判是給你面子,你既然跟這妖女是一起的,今天這事兒就不算完,鬧到主簿那,也得給我個說法!”
薛勇氣得攥着劍柄青筋直暴,幾欲一砍為快。
“是要給個說法。”中年男人緩步走來,負手而立,從容不迫,“我朝律法,誣告陷害百姓,杖四十,徒五年。誣告陷害官員,杖一百,徒十年。請問這位兄台,是民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