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流言四起
宣城的交通越來越讓人頭疼,除去早晚高峰之外,最近這一年來,似乎中午也要堵上一堵。外形囂張的陸地巡洋艦被夾雜車流中,一路走走停停。程鉞食指微曲,煩躁地輕敲方向盤,看着路邊“嗖嗖”而過的電瓶車,頗有幾分無奈和憋屈。可更憋屈的是他的女朋友一大早就撇下他獨守空房,跑去給情敵接機。程鉞皺眉瞥了眼儀錶台上的手機,安安靜靜,沒有任何新進來的消息。前方的車龍這時候開始緩緩移動,他略顯煩躁地輕開衣領,啟動車子跟了上去。
光影傳媒五樓的小會議室里,所有人員早已經各就各位。齊安和樊奕都是高效率的人,大方向達成共識后,便直接將《無罪者》的開機時間定在了元旦。C.Y的作品雖然大部分都被搬上銀幕,但是每一部的劇本創作他都沒有實際參與過。小說和劇本都是文字,但實際上卻千差萬別,這點程鉞很清楚。而且他也無心把精力放在改編上,所以從未乾預過劇本創作,最多只是提出一些意見和想法。
《無罪者》這次由光影主要投資製作,自家老闆的東西當然更上心,樊奕在齊安的引薦下,請來了業內有名的金牌編劇劉曉東。今天這場會議,就是為了討論有關《無罪者》的改編的。劉曉東是理工男出身,三十五歲才轉行做編劇。雖然在這個行業混了多年,聲名鵲起,某些龜毛的毛病卻一樣沒改。比如嚴謹到幾乎吹毛求疵,比如時間觀念極強。
他和C.Y沒有過合作和交集,但這個人卻如雷貫耳,作品也都看過。劉曉東一直覺得,這位當紅推理作家最大的噱頭不是作品多好,而是他的神秘。所以當初答應樊奕來改編《無罪者》,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出於對原作者本人的好奇。但是很顯然,這位神秘的原作者的長時間遲到,已經引起了他很大的不滿。如果不是礙於齊安的面子,他可能早已經拂袖而去。
程鉞緊趕慢趕,還是比約定好的時間晚了將近二十分鐘。高盛受不了屋內那位大編劇的黑臉,索性找了個借口在外面等。這會兒正在會議室外面急得團團轉,像熱鍋上的螞蟻。電梯門再次開啟的時候,他見等的人終於出現,瞬間有種虛脫的感覺,連迎上前的腳步都明顯虛浮,“程哥,您可算來了。”
“進來。”程鉞邊應聲邊從他面前走過,然後剛伸手推開了玻璃門。屋內盤旋不散的低氣壓他第一時間便有所察覺,卻並未在意。樊奕今天不在,齊安倒是親自到場,見他進門,立刻起身圓場,“你可算來了!”說著和程鉞略一握手,便側身給旁邊的人引薦,“來來曉東,這就是你一直好奇的C.Y。”然後又看向程鉞,衝著劉曉東一豎大拇指,“劉曉東,金牌編劇。”
“久仰。”程鉞主動伸出了手,“您創作的《征途》我看過,很不錯。”他後面這句話讓劉曉東一愣,頗有些驚訝,“你看過《征途》?”那是一部很小眾的片子,而且因為時間太早,幾乎不被人提起。但是沒有人知道,那部片子其實是劉曉東最為觸動的一部作品。因為主人公的歷程,基本是他三十歲之前的寫照。程鉞笑容極淡,“高中時候看的,被老師發現還沒收了設備。”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輕鬆許多。“呵呵……”齊安笑着拍了拍程鉞肩膀,調侃道:“想不到學霸也有這種經歷。”
“真正的學霸都是不學習還拿高分。”旁邊有人接了一句,“氣死人了。”程鉞沒有再說些什麼,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拿起面前的材料翻了兩頁。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心頭一動,急忙掏出來看了眼,卻發現不是喬茜的微信,而是一封陌生郵件,眼皮莫名地突了兩下。程鉞隨手點開,下一秒瞳孔驟然緊縮……圖片兩秒內加載完畢,手機屏幕上,一男一女在車內相擁,姿態親密。程鉞一眼認出兩人側臉,緊咬牙關,喬茜,沈嘉航……
喬茜發現程鉞最近似乎不太對勁,可她幾次想開口詢問時,又不知該如何啟齒。因為他這種不對勁,只體現在某些親密的時候。所以她要怎麼問?是去問程鉞:你是不是吃了家裏什麼祖傳秘葯,所以最近才如此龍精虎猛,持久不衰。還是去提醒他:少壯不節制,老大徒傷悲。不不不,喬茜幾乎可以想像出自己說出這些話之後,被他吃干抹凈連骨頭渣都不剩的悲慘下場。和平溝通不太現實,暴力反抗每次都不出意外地被鎮壓。
既然惹不起,喬茜只好能躲則躲。所幸那場慈善晚會最終敲定在了10月2日直播,演出臨近,她為了排練早出晚歸也說得通。只不過男朋友這種生物,躲得過初一卻躲不過十五。隨着喬茜最近排練漸多,日程漸緊,程鉞也變得越發殷切。早晚接送必不可少,日常探班一次不落。白天裏換着花樣親手煲了各種愛心藥膳,將她喂得白胖,到了晚上直接扔上案板吃干抹凈。
程鉞顯然知道她刻意躲避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嘴上不說破,行動起來卻是加倍賣力。喬茜被他折騰得每天腰酸腿軟,排練時狀況頻出。臨近演出的一場綵排,她在做完躍步之後站立不穩,直接摔倒在地。一旁的助理小漁以為她舊傷複發,嚇得臉色發白。晚會節目組的負責人也急忙躥上舞台,一邊詢問她有沒有問題,一邊讓下面的人上來緊急救護。
負責人姓李,是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大哥,和喬茜私交不錯。上次她從鼓上摔下來時,他正好在旁邊看見,狀況慘烈。這次再見她跌倒,一顆心都跟着顫悠了幾次。喬茜這次跌倒,是在發現自己力量不夠的情況下,選擇出的自我保護機制,並沒有受傷。她看着圍着自己噓寒問暖,緊張兮兮的一群人,有種說不出來的尷尬和窘迫。
“我沒事,李導。真的沒事!不用叫救護車。我剛才其實是想嘗試加一個難度,沒有做好準備。你們先繼續其他節目,我休息一下。”她面上若無其事,微笑應對着眾人的關心,心裏已經將那個害她雙腿無力的罪魁禍首翻來覆去罵了幾百遍。一陣騷亂之後,節目綵排繼續。
喬茜在小漁的攙扶下走回後台,憤憤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緒難平。2號演播廳沒有單獨的化妝間,不管多大咖位的明星,都是在外面和其他普通演員一起。只不過有些名氣的,工作人員會在角落單獨辟出一小塊地方,其他演員也不會不識趣地往前湊,還是能保證相對的清靜。
這場慈善晚會是由宣城電視台承辦,省內幾家知名企業聯合贊助的。其中沈家和光影都在其中。顧磊的事情不可能大肆宣揚,外人自然不會知道他們那段恩怨過往。所以在大家眼裏,喬茜還是沈公子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心頭好。而更詭異的是,前天樊奕在排練時親自來探了喬茜的班。兩人來往間熟稔自然,仿若多年老友。對於這種情況,私下裏眾說紛紜。但不管怎麼樣,金主爸爸不能得罪。
所以喬茜的待遇可想而知,雖然這次晚會有兩個當紅歌星,一位國際影星,名氣都甩了她不是一星半點兒。那位國際影星不參加綵排,只在正式演出那天登台。另兩位歌星一男一女,位置分別在喬茜左右兩邊。女的覺得自己這麼大的牌和這種十八線舞蹈家享受統一待遇被侮辱了,不願意搭理人。男的則是性格內向,不太愛主動和人交談,總之三個人雖然坐在一起,卻涇渭分明。
喬茜的舞蹈後面就是那位男歌星,兩首歌曲,十分鐘不到。她正坐在那裏發獃的時候,男歌星就回來了。身邊忽然多出的人讓喬茜回神,她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正好和對方的目光碰個正着,不由都是一愣。按照兩人最近幾天的接觸方式,喬茜禮貌地微微頷首,便移開了視線。她從小漁那裏拿過手機,正準備給程鉞發條微信瀉火,就聽見身旁的人開了口——
“喬茜?”這語氣,三分疑問,三分試探,還有四分興奮。倒是讓喬茜心頭奇怪。她轉頭重新看向他,面帶詢問,“盧先生?”歌星藝名Mars,本名叫什麼她不知道,只聽台里人稱呼他盧哥。
Mars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深邃,裏面的情緒逐漸由不確定變成了確定,“你是不是參加過三年前的海市音樂節?”喬茜原本放鬆的身體驟然緊繃,三年前海市的那場音樂節……她當然參加過。那曲《紅玫瑰與白月光》將她推上了一段事業巔峰,也為後面那段噩夢般的日子拉開了序幕。如果不是那場音樂節,她就不會認識顧磊,也不會有後面的一系列事情發生。
“真的是緣分!”Mars並沒有發現她的僵硬,顯然有種他鄉遇故知的興奮,繼續自說自話道:“我這幾天看你跳舞的時候就覺得眼熟。剛剛你那幾個連續旋轉才想起來,當年那曲《紅玫瑰與白月光》,我真的是至今難忘。對了,那次音樂節我也參加了。節目正好也在你後面,不過我當時還在樂隊做貝斯手,你肯定沒注意我……”紛雜的回憶,在他的喋喋不休中不斷湧現。
喬茜胸口發堵,耳朵像是蒙住了什麼,使得外界聲音有些失真。都說愛情和時間是治癒一切傷痛的良藥,那次海邊的攤牌之後,喬茜明顯感覺到曾經困擾自己的噩夢,忽然就淡化了。這一段時間,她又開始和心理醫生溝通,也積極接受程鉞對她的各種生理治療計劃。那些牽涉顧磊的事情,不會再讓她歇斯底里。但突然提起,仍舊讓她的情緒有些偏向失控。Mars這時終於發現她的不對勁,停止了懷舊,不無擔憂地問道:“喬茜,你不舒服?”小漁也注意到老闆狀態不佳。她並不了解當年那段過去,只以為喬茜是腿傷發作,焦急地要打120,“茜姐,你怎麼了?是不是腿疼,我馬上叫救護車。”
“不用。”喬茜急忙阻止了她,盡量穩住心神,衝著Mars禮貌一笑,“抱歉,我去打個電話。”說完衝著小漁做了個安撫的動作,便起身去了外面。
演播廳外面的走廊很長,有幾個人搬着道具經過,一下子顯得擁堵。喬茜側身避過他們,準備去角落給程鉞打電話。結果不等走到地方,手機便響了起來,電話是蘭穎打來的。喬茜以為是小漁給她通報了自己剛剛摔倒的事情,卻不料信號剛一接通,就聽見那邊的人興奮的笑聲。
“呵呵……”喬茜莫名地一陣發毛,急忙出聲問道:“有什麼好事?笑的瘮人!”蘭穎也不賣關子:“你的老對頭前天被內退了。”她的老對頭?!喬茜一時沒反應過來。
“陳靜芬!”蘭穎擲地有聲地吐出三個字,緊接著說道,“我也是才聽到的消息,公告是文化廳發出來的,宣城出版集團昨天晚上也發了通知,陳靜芬因為身體原因提前退休。所有事務由副總經理暫代,集團總經理另行任命。”喬茜聽着她的話一陣靜默,腦袋裏忽然就閃過那天分別時,沈嘉航暗藏冷銳的眼眸,以及別有深意的話……
“喬茜,顧磊的事情不是你的錯。當年我放任了錯誤繼續,現在一切都該結束了。”當時她並沒有在意,可現在再聽見這個消息,不得不讓她聯想到陳靜芬忽然內退是沈嘉航的手筆。畢竟她才剛剛調任不到兩個月,據說還是上面打算重點培養的女幹部。“喬茜,你在聽嗎?”許久未聽見她的聲音,蘭穎忍不住問了一聲。“哦。”電話這邊的人急忙應聲,“我剛剛想到點事情。蘭姐,陳靜芬身體出了什麼問題?你知道嗎?”
“呵呵……”聽筒里又傳來兩聲輕笑,比剛才還讓人不舒服。“我還真就知道。”蘭穎說著輕哼一聲,“陳靜芬其實早就患有抑鬱症,這些年一直用藥物控制。她掩飾得很好,所有人都以為她只是工作能力強,脾氣大。加上背後的關係,沒人追究。但是前幾天他們內部聚餐,她在衛生間服用藥物的時候,被一個下屬看見了。那人一直是集團副手,原本可以提正,因為她突然空降被擋了仕途。所以,就鬧了起來,你懂得的。”
“嗯。”喬茜輕應一聲,仍是不解,“可就算這樣,也不至於鬧起來吧。畢竟陳靜芬這些年攢了不少關係,背景也在那裏。”
“誰說不是呢!”蘭穎對她的話倒是贊同,“但是那個人偏偏就鬧了。第二天主管部門就收到了陳靜芬服用藥物錄像,還有她這些年偷偷就醫的記錄,以及醫院的診斷病例。”喬茜聞言心頭一動。
錄像倒是簡單,現在科技這麼發達,隨手一拍就能搞定。但是陳靜芬的位置,她去的醫院一定保密機制良好。那些就醫記錄和診斷病例,不是那麼容易拿到的。哪怕那人是個什麼副總,也未必有這樣的能量。可沈嘉航……
喬茜覺得他或許有一百種辦法讓陳靜芬消停下來,卻唯獨不會用這一種。畢竟是砸斷骨頭連着筋的表親,暗搓搓地把人搞下去就好了,事情鬧大,家裏人臉面也不好看,而陳靜芬和沈家的親戚關係也不是什麼秘密。所以是誰給了那位副總勇氣,幹了這麼一票大的,並且還上位成功了。一瞬間心思百轉千回,她問了一句:“陳靜芬這麼被人黑,沈家就沒人管?”
“呵呵……”聽見這個,蘭穎笑得更歡了,“你還問我?”
“不問你我問誰!”蘭穎哼笑一聲,“有人在飯局上試探過態度,沈公子可是公開放了話。說什麼,人上了年紀,難免有個三災六病的。他這個表姨年輕時工作太拼,現在正好也該歇歇了。”喬茜抿了抿唇,沒說什麼。
沈嘉航父親不擅經商,在家族裏是個閑人。另外幾個叔伯遭他打壓,早被架空,沈家現在他說的話就是聖旨。而沈老爺子可能都不知道有陳靜芬這麼個所謂的親戚存在,更別提替她出頭了。陳靜芬能力強,脾氣也大。這些年仗着背景不知道得罪多少人,這次恐怕牆倒眾人推。
“我一個朋友正好和陳靜芬的主治醫師是同事。”像是驗證她的話一般,蘭穎開了口,“聽說那女人最近情況很不好。呵呵……說句實話,我倒是挺解氣的,當初她下狠手要把你逼死的囂張勁兒,可一點都沒有了。你說這是不是報應?”
“或許吧。”喬茜輕聲附和着,心中卻不禁唏噓。失去倚仗的陳靜芬,其實並沒有多大的能力。做人要麼“凡事留一線”,要麼“斬草除根”。陳靜芬都沒有做到,留着自己這麼個敵人,時時刻刻都在強大羽翼,伺機而動。
其實每個人腳下的路都是一樣:那些走過去甩在身後的,永遠都是平坦的;走不過去的,要麼用腳踩平,海闊天空,要麼把自己困死在原地。喬茜愕然地發現,她和顧磊母子間的恩怨仇恨,不知從何時起,在潛意識裏竟被漸漸淡化了。雖然那些疤痕仍在,依舊潛藏在心底深處,不敢主動觸碰,但真的有什麼不一樣了。
這世上恩怨紛擾,沒人能獨善其身。仇是用來報的,不是用來記的。可報復的過程,每一步都在重複痛苦,深刻銘記。她不是大度的人,從來提倡有恩報恩,有怨報怨。但是古往今來,既能讓仇人不好過,又能讓自己保持一顆初心,不被仇恨扭曲變得醜陋的人,又有幾個?
這一場糾葛中,顧磊丟了自己的生命,她險些被毀掉人生,陳靜芬失去兒子,在仇恨中痛苦煎熬……沒有人是贏家。喬茜體會不到任何仇人倒霉后該有的快感,反而覺得疲憊。是因為陳靜芬的下場非她親手所為?還是糾纏的時間太久,已然耗儘力氣?答案不得而知。
她忽然無比想念程鉞。想念他溫暖堅實的懷抱,堅韌有力的臂膀,還有莫名吃醋時的幼稚,以及無論發生什麼都一副巋然不動的模樣。讓她整顆心都安寧、踏實。喬茜一聲不吭地掛斷電話,隨即撥出了程鉞的號碼。然而幾次都因為無人接聽,而自動掛斷。她猛地想起他昨晚說過,今天要去光影開個什麼會。失落地低嘆一聲,轉身回了演播廳。
這個時間已經接近正午。前面只剩下一個節目沒綵排完,其他人已經開始分發盒飯,準備休息之後下午繼續。小漁也領了兩盒回來,正靠在梳妝枱邊,玩着手機等喬茜回來。Mars和他的助理都不知去了哪裏,喬茜見人不在,下意識鬆了口氣。有個人在你耳邊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感覺,實在是夠鬧心。“茜姐!”小漁一局遊戲結束,抬頭正好看見她回來,立刻讓開一步替她拉開了椅子,“快來吃飯吧。”喬茜點點頭,兩三步走到椅子邊,隨手將上面的飯盒遞給她,“快點吃,吃完把我的演出服找出來,下午得換上。”
這場慈善晚會算得上是近幾年來,除了省台春晚以外,規模最大的一場演出。屆時網台聯動,全面直播。除了一部分企業已經將捐款打到慈善總會賬上外,屆時還會有許多企業個人現場捐款。所有募捐到的款項都將用於幫助那些走失或者被拐兒童的家庭,所以宣城電視台從上到下都給予高度重視。
但可能是因為重視得用力過猛,來來回回排練,來來回回篩選,直到演出前一星期才徹底確定了出場節目名單。時間被壓縮得太短,所有人這幾天都在沒日沒夜地綵排。現在距離正式演出就只剩下兩天半,大領導親自前來觀陣,除了外面請來的幾個明星外,節目組其餘的演員都一副要去參加高考的緊繃感。
午休時間只有一個小時,喬茜簡單吃了幾口便換上演出服,然後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任憑造型師給她擺弄。因為幾個月前那次意外受傷,她這次的節目臨時做了改動。舞蹈主要靈感來源於迪士尼動畫《冰雪奇緣》,是她之前在倫敦時閑來無事編排的。動作難度都不是很大,但觀賞性十分強,相應的造型妝容也費時費力,所以喬茜之前一直都是一身練功服,素顏上陣。今天下午是演出前最正式的一場綵排,總得全副武裝。好在她的節目靠後,時間還算充裕。
喬茜為了配合造型師,一個姿勢坐在那裏不敢亂動。好在身體徹底麻痹之前,後面的人說了聲“OK”,宣告她可以解脫。她輕輕道了聲“謝”,估摸這個時間差不多快輪到自己上場了,趕緊起來開始熱身準備。筋骨將將舒展開,小漁便出聲提醒,“茜姐,差不多到你了。”
“嗯。”喬茜低應了聲,昂首挺胸走向幕後。她前面的節目是個情景劇,這會兒已經落下尾聲。全體演員鞠躬謝幕,從專用通道下台。緊接着一男一女主持人登台。喬茜緩緩吸了口氣,抬腳走上台階,瞬間進入狀態。主持人的台詞不長,最後一句落下時,前面燈光驟滅,整個演播廳都陷入黑暗。然後隨着輕緩的音樂聲響起,舞台光效打開,大面積冷藍色燈光暈染下,台上星星點點的光源落下,宛若星空。
喬茜踩着節拍,連續一長串的旋轉到了舞台中央。湖藍色的演出服上釘着大片的銀色水鑽,動作間宛若精靈。台下第一次見她正裝綵排的人有不少被這效果驚艷到,稀稀拉拉地鼓了掌。與此同時,音樂緩緩高亢。她騰空躍步,可卻在落地時突然停頓下來,沒有繼續接下來的動作,而是轉身往舞台左側的樓梯跑去。
喬茜之前受傷的事台里人盡皆知,加上上午那場綵排她也出了點小意外。這會兒變故突生,很多人第一反應是她的腿出了狀況。但她接下來的動作卻搞得所有人面面相覷。站在舞台旁邊嚴陣以待的小漁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兩步躥上台,竟然跟着喬茜一起跑了過去。同時還不忘了轉身衝著台下打手勢。距離最近的副導演沒太會意,但還是第一時間做出反應。音樂戛然而止,舞台附近燈光大亮。
負責這次節目的總導演李導高喊了聲,“怎麼回事?”也起身衝出了觀眾席。“董綺暈倒了!”已經跑到台下的喬茜扯着嗓子答了一句,然後看着側倒在地上的人,忽然不敢上前了。董綺是這次晚會的第一主持人,是個能力和情商都很拔尖的女人,長相倒是稍遜一籌,所以之前一直被凌潔壓了一頭。自從沈嘉航授意打壓凌潔之後,她徹底嶄露頭角,坐上一姐位置。
剛剛喬茜出來前,在台上報幕的就是她。節目開始之後她雖然下了台,卻站在那裏沒回到座位上。那個地方剛好是個死角,加上周圍光線昏暗,更是不容易被看到,所以她昏倒根本沒有人注意。除了在台上的喬茜。喬茜也是騰空的一瞬間,視線正好落在那個地方,然後目睹了董綺暈倒的全過程。
短暫的兵荒馬亂后,所有人各自鎮靜下來。該打120的打120,該通知家屬的通知家屬。救護人員來得很快,給昏迷中的人做了簡單處理后,在工作人員幫助下,將人固定在擔架上抬走。一場狀況算是暫時消停下來。演出在即,綵排還得繼續。副導演急忙安排調度,喬茜緩了緩心神,重新回到台上,其他人也各就各位。李導坐回觀眾席,開始頭疼,因為沒有替補主持人。
大後天正式演出,董綺平時身體不錯,這狀況來得兇猛且突然,叫人心驚膽戰。就算這兩天能出院,他也不敢再用,萬一正式演出那天出事呢。找別人……台里倒是有幾個女主持人水平都很高。只是一個上個月剛結婚,這會兒在普吉島度蜜月,遠水救不了近火。一個懷孕八個月,正在待產。新人倒是還有幾個,能用早就叫來跟着替補了。這會兒現找,肯定砸鍋。於是思來想去,就剩一個凌潔能來頂位置。然而想到凌潔,他腦袋裏立刻閃過喬茜的臉,更頭疼。
原本這台晚會的第一主持人他就屬意凌潔,結果名單報上去,第二天就被拿了下來。領導還親自來找他,話里話外中心思想就一個:沈公子看不上的人,少觸霉頭,得罪了財神爺,沒肉吃。至於沈公子為何看不上凌潔,這在台里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自然是因為喬茜。可這幾天喬茜和程總監的堂弟打得火熱不說,還有個樊奕也跟着湊了上來。而沈嘉航那邊顯然也還殷切着,三不五時就派秘書來送點東西。這混亂的多角關係……
“唉……”李導頭疼地嘆口氣,最後掏出手機給蘭穎打了個電話,準備走個迂迴路線,讓她幫忙勸喬茜通融。他和沈嘉航的助理有幾分交情,這次讓凌潔頂場救急,倒也不怕在金主爸爸那裏說不上話。當然,前提是喬茜不吹枕頭風。喬茜回到後台之後,便直接換了衣服開始卸妝。臉上的彩繪擦起來有些困難。她用一次性擦臉巾蘸了卸妝水,正仔細擦拭的時候,Mars也返回後台。
他坐下的時候特意將自己的椅子往喬茜那邊挪動了一點,見她正卸妝便問道:“你要走?”自從發現有那麼一段“淵源”之後,他對喬茜的態度不自覺地熟稔起來,彷彿兩人真的是多年老友一般。“嗯。”喬茜應了一聲,態度禮貌冷淡得恰到好處。Mars正當紅,因為長得不錯,其粉絲群體中,一大部分是女友粉和老婆粉。她的負面話題才降下去沒幾天,可不想和這種流量小生扯上關係,況且他們本來就不熟。
Mars對她的態度倒是毫不介意,一邊示意助理過來幫自己卸妝,一邊發出邀請:“正好我也要走,一起吧。”喬茜仍舊慢條斯理:“不用了,我卸妝比較麻煩,還是不耽誤你時間。”Mars笑笑,沒有再說什麼。可仍坐在那裏,等到喬茜拾掇完,硬是跟在她身後一起離開。
兩人俊男美女,外形很是登對。尤其Mars那張臉辨識度太高,即便在台里,也引來不少人八卦側目。喬茜隱隱頭疼,她實在搞不懂這位當紅歌星為何突然對自己這麼熱情,可又沒辦法說些什麼。好在兩人一個去地下車庫,一個去大門口。在電梯裏走完最後一程,便分道揚鑣。
像是有種宣示主權的意味,程鉞這幾天都是親自車接車送。因為董綺暈倒那場意外耽誤了不少時間,喬茜今天出來時比約定的時間晚了足足四十分鐘。寬大的豐田陸地巡洋艦就停在正門台階下面,佔地方又醒目。喬茜快走兩步躥下台階,伸手一開車門鑽了進去。駕駛位置上的男人正低頭擺弄手機,明知道喬茜坐進來,也沒轉頭看她一眼。喬茜敏銳地察覺到程鉞周身散發著低氣壓,有些莫名其妙:“誰惹你了?”程鉞沒說話,只側頭瞥向她。
男人的瞳仁漆黑深邃,光芒閃動間帶着複雜的異樣情緒,三分憤怒,三分埋怨,還有四分她不知道怎麼形容。喬茜被他這一眼看得黯然銷魂,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你到底怎麼了?”她又問了一遍。程鉞卻不答反問,“去吃烤魚?”說話間將手機隨手往儀錶台上一放,啟動了車子。“隨便。”喬茜不甚感興趣地答了一句,瞥眼看向他手機。
屏幕仍舊亮着,正好停留在某個客戶端推送的娛樂新聞上。喬茜眼尖,一下便看清上面的照片,頓時眼皮突了突。“喬茜。”男人低沉的聲音這時在車內響起,帶着一絲咬牙切齒的味道,“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用鐵鏈子把你拴上,關在家裏,省着你一天四處聊騷。”
“誰聊騷了!”喬茜因着程鉞的用詞不滿,皺眉將他的手機拿過來,只覺得牙疼。這條娛樂時訊是半個小時推送的,上面的照片竟然是她和Mars坐在化妝間側耳交談的畫面。而且拍攝角度找得非常好,她露了側臉,Mars露了大半張臉,一眼看去兩人十分親密,男主角眼中隱隱還閃動着溫柔的光線。
再看看旁邊配的話:今天上午十一點半,微博網友@圈圈點點爆出一組照片,高冷男神Mars在某電視台化妝間和一女演員親密交談。“草!”喬茜煩躁地爆了聲粗口。這拍照的人顯然是台里內部人員,而且就在這次的節目組,這種行為已經嚴重違反了員工守則。
她拿出自己的手機,刷開微博,果然看見這組照片被多家娛樂官博和許多粉絲轉載。再點開那個爆料人@圈圈點點,結果發現對方竟然是Mars後援會的人。喬茜打開私信,想問問她照片是哪裏來的。可剛打出兩個字,就停了下來,那幾張照片最多只露了她一個側臉,根本看不出是誰。網上也沒提起她,自己這麼一問,不是腦殘了故意往槍口上撞?
她真是怕了程鉞這個醋桶,現在只要他一吃醋,她就跟着心尖兒亂顫。喬茜關上手機屏幕,眼不見為凈。然後把剛才的事跟正在開車的醋桶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為了安撫他的情緒,末了又反覆強調,“程鉞,你要對你自己有信心!Mars這種小白臉我是不喜歡的,雖然他比你年輕,可是我喜歡你這種年紀大一些,氣質很MAN的。”
程鉞聽着她的話險些被氣樂了,他覺得喬茜不像是在安慰,反倒像是在變着法罵他。那是他親密無間的愛人,喬茜的側臉陌生人不認識,他卻是一眼就能認出。其實他並不認為她會對那個小白臉歌星有興趣,可內心大概被照片刺激出了陰影,看見她和別的男人親密同框就不舒服。
自己的安撫沒有得到男朋友的回應,喬茜繼續喋喋不休:“誒?我說你一個大男人別這麼小氣嘛!你吃沈嘉航的醋我理解,你吃Mars的醋就沒道理了。雖然說情侶之間吃點小醋可以調劑感情,但是你總動不動就鬧情緒,就顯得小氣了啊!不過我也是挺佩服你的,大男人竟然連娛樂八卦也關注得這麼密切。”程鉞看了她一眼,有些無奈,他並不關心八卦,可奈何有個關心八卦的助理。高盛倒是沒看出照片上的人就是喬茜,只是覺得側臉有點像便發給了他。原本只當個八卦,誰知道竟碰上了槍口。
前方正好轉彎,他嫻熟地一打方向盤,忽然也覺得自己該反省一下,最近是不是醋吃得太猛,有點傷身。可自從那張照片出現在他手機上,他就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他找人查過給他發照片的手機號,卻一無所獲。他也懷疑過會不會是沈嘉航不甘心喬茜跟他在一起,才出此下策。但仔細想來,那人做不出這樣的事,畢竟他們兩個有共同的地方,同樣的驕傲。程鉞有種被人暗中窺伺的感覺,而那個伺機待動的人,就在不遠處。
程鉞的走神和喬茜的埋怨最後都被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電話是蘭穎打來的。喬茜接通后剛聽了兩句,就忍不住笑了出來:“李維勝可真逗!”李維勝正是那位李導的大名,“他是總導演,用誰當主持人幹嗎要問我的意見!”電話那頭的蘭穎沉默兩秒鐘,隨即無語道:“沈公子為了你打壓凌潔,圈子裏誰不知道?”
“嘁……”喬茜低聲嗤笑,“我說他打壓凌潔不是為了我,你們可能都不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蘭穎調笑道,“李導是信了。就算沈公子不是為了你打壓凌潔,但是我們都信,你能讓他高抬貴手。”
“我抬我自己的手就夠了,為什麼還要為了不相干的人,管別人抬不抬手?”喬茜語氣中帶了幾分涼薄。管他沈嘉航打壓凌潔是為了什麼,凌潔卻為了顧磊實打實把她當成了仇人,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
蘭穎知道她們兩人宿怨已久,又牽扯到顧磊,便聰明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好言勸慰道:“李導這次也是沒辦法了,暫時起用凌潔一次。別說沈公子的面子壓在那裏,就算沒有,你現在可是光影未來的老闆娘,還怕她翻身?”喬茜興趣缺缺地咂嘴,“她能憑本事翻身,我不阻攔。蘭穎,你是知道的,我從來都是有仇才報,可從來沒主動給凌潔下過絆子。”蘭穎“嗯”了聲,心裏卻已經有數,“那我和李導說一聲,讓他放心找凌潔應急吧,省得他一着急徹底禿頂了。就這樣吧……”說著就要掛斷電話。
“誒,等等!”喬茜及時叫住她。“還有事?”喬茜看着擋風玻璃那邊的車流,眼睛微眯:“有。”隨後將照片的事情簡短複述了一遍。蘭穎在那邊聽着也不禁皺眉,短暫的沉默后,她開了口,語氣微沉:“我會和台里說的。還有Mars的經紀人,我回頭也一併打個招呼。”
“嗯。”喬茜輕聲應着,半是玩笑半是慶幸,“幸虧我平時曝光的影像,大多都是舞台形象,一個側臉認不出來。不然真是又要上一回熱搜了,你說我今年是不是註定要火啊。”蘭穎哼笑:“可能是。”
然而第二天喬茜刷開微博的時候,發現蘭穎應該把“可能”兩個字去掉。繼昨天那一波照片后,網絡上又出現了一批,是她和Mars一起離開演播廳時並肩前行的畫面。看這拍攝角度,像是樓梯間的監控錄像截取的。畫面少了幾分美感,但卻清清楚楚能看清楚兩人樣貌,其中一張竟然還是Mars單手攬着她肩膀的動作。好事媒體和網友這次輕鬆扒出了她的馬甲,有幾家標題節奏帶得杠杠響:Mars與青年舞蹈演員喬茜親密現身,疑似排練中日久生情。
喬茜糟心地牙疼。她這真是人要火,擋都擋不住。可這種靠着和流量小生傳緋聞炒出來的人氣,她實在是不想要。不過一早上的時間,Mars的女友粉就把她的祖宗十八代給罵遍了。相熟的記者和圈內人士,也快用信息和騷擾電話把她的手機擠爆。官方在一個小時前已經做了澄清,可不知道為什麼,通稿一出來,總有股欲蓋彌彰的味道。讓媒體更加想挖掘真相。
微信上這時又擠進一條新消息。她隨手點開,見是同事發來:電視台門口守了一堆記者,都是奔着你和Mars來的。喬茜關掉頁面,沒回復。她估摸自己住處附近也有狗仔蹲點,幸虧這棟公寓安保做得好,輕易進不來。也幸虧她接下來兩天不用跟着去排練,可以窩在家裏躲清靜。這台慈善晚會規模雖大,對於她來說並不重要。她的腿傷剛好,不能太過勞累。
《傳承》節目組那邊已經發來合同,敲定她這期的錄製時間就在半個月後。除此之外,今年底明年初,她還有幾個更高規格的演出和比賽,要保持身體狀態絕對良好。
“唉……”喬茜有氣無力地輕嘆,扔開手機正準備回自己家客廳做拉伸訓練,轉身就看見程鉞斜靠着卧室門框,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突然出現的人嚇了她一跳,緊接着喬茜就感覺太陽穴一陣發緊。她怎麼忘了,家裏還有個行走的醋桶。鬧緋聞這事,外面的記者都好應付。男朋友耍起脾氣來,她是要傷筋動骨的。昨晚激烈的戰況,她可是現在還不願意回想。“那個我……”喬茜決定先發制人,然而張開嘴還不等解釋什麼,就被打斷。“喬茜,你沒覺得事情不太對嗎?”程鉞邊說著,邊走過去坐到床邊,抬頭望向她。喬茜一怔,“你為什麼這麼說?”說完她仔細在腦袋裏轉了一圈,仍是無法理解程鉞的想法。
程鉞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迎上她的目光,英俊的面龐上肌肉線條略微緊繃。喬茜知道那是他思考時慣有的表情。過了會兒,他緩緩開口:“不私自泄露明星在後台的私隱,這是從業人員的基本原則。我記得宣城電視台化妝間有監控,你和那個小白臉歌星說話的時候,周圍有什麼人,都被記錄下來。可我找程姍姍去保安部調了錄像……”
“你調了錄像?”喬茜愕然,“什麼時候的事?”
“昨晚。”程鉞輕吐出兩個字,繼續說道,“我昨晚反覆看過當時的錄像,再結合照片的拍攝角度,當時那個位置並沒有人。所以照片是怎麼拍的?”
喬茜微蹙起細眉,雖然覺得有些荒謬,還是說了出來,“難道是有人事先安了針孔相機一類的東西?”她摸了摸下巴,“不管是不是,肯定是台里內部人員乾的。可是拿到了一手資料,應該賣給媒體才對。費了這麼大的事,就為了讓粉絲髮社交平台上爆個料……”說到這裏,喬茜悚然一驚:“你說會不會是台里故意這麼做的,想要炒晚會熱度,賺收視率?”
程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電光石火間腦袋裏有什麼東西閃過,快得無法捉摸。他拉起喬茜的手,輕捏了捏纖細的指節。然後起身去了書房,“你在家裏好好待着,反正媒體找不到新料,過兩天熱度就降了。”
“也是。”喬茜伸了個懶腰,高舉着雙臂,整個人拉得更加修長,“說不準明天就有新話題呢。”
像是應驗了喬茜的預言。微博上第二天的確出了新消息,而且還是她的終極愛豆的。C.Y一大早在自己的個人微博上發佈消息:新書《救贖》將改編成歌舞劇,預計明年中旬和觀眾見面。首演就在宣城,隨後的第一輪巡演暫定在全國五個一線城市,一共十場。他的工作室,光影傳媒,還有圖書出版方的官博,同一時間發出消息。緊接着,一些相關的媒體也發出了通稿。
喬茜的激動溢於言表。《救贖》不同於C.Y以往的推理作品,文中男女主人公在經歷自然災害后,從絕望恐懼到麻木冷靜,再到相互扶持求生……這部作品與其說是在寫故事,倒不如說是在剖析人性。之前C.Y說過這部作品不會影視化,現在既然出了歌舞劇,那麼是不是距離搬上銀幕也不遠了。
喬茜暗搓搓地換了小號,跟在一堆書迷網友後面留了言。又把那條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公告看了幾遍后,忽然有些興奮和失落交織的感覺。歌舞劇啊……不知道演員定了沒有。要不讓蘭穎去和樊奕交涉一下,給她一個角色?哪怕只是友情客串一場也行,畢竟是愛豆的作品啊。拍戲她是不行,跳舞可是本行。她去參演,光影也不賠。喬茜眯眼思索三秒,抖着手撥通了蘭穎的號碼。
蘭穎這兩天因為她和Mars緋聞的事煩得頭疼,接到喬茜電話時沒有好氣兒,再一聽具體內容,氣得險些直接開車過來捶她一頓。“程鉞不是光影股東嗎?”她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有些陰陽怪氣的感覺,“你好歹也是半個老闆娘,幹嗎不直接去吹吹枕頭風。要我交涉什麼!”
“一碼歸一碼啊。”喬茜知道她因為什麼不爽,“嘿嘿”笑了兩聲,“你不是我經紀人嘛,工作的事當然要先通過你啊。”蘭穎冷哼一聲,沒說什麼。
喬茜這邊繼續遊說:“C.Y神秘得很。我之前和樊奕探聽過,感覺他是個嚴謹且油鹽不進的人。這種人公事公辦最好,走私人關係反倒弄巧成拙。我覺得以我的實力,去爭取個角色沒問題的。”最要命的是,她去找程鉞走後門演愛豆的作品,不知道那個醋桶要折騰出什麼。這樣公對公,回頭可以說是工作室運作安排的,自己並不知道。多麼完美!
蘭穎不知道她心裏的真實想法,頗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的實力當然沒問題,又不是什麼國家級大製作,這麼個歌舞劇找你出演,是光影高攀了。”喬茜或許在大眾視野里沒什麼太高的名氣,可在圈內的實力和影響力,還是公認的。除去那些國際、國內的專業獎項不說,許多別人完成不了的高難度動作,她都可以遊刃有餘。而且感染力和表現力極強,能讓外行都可以感受到意境。
“那你這是答應了?”聽見對方鬆口,喬茜的聲音都跟着歡快起來。蘭穎聽着心裏發堵:“你就不問問我現在怎麼樣了?外面可是一堆媒體盯着你呢。”
“他們是盯着Mars吧。”喬茜嗤笑了一聲,“這種緋聞通常時效不超過七十二小時,該澄清的也澄清了,我安安靜靜待兩天就沒事了。就是辛苦你哈,回頭請你吃大餐。”
“你可真是夠沒心沒肺。”蘭穎徹底無奈,說著要掛電話。“別忘了儘快和光影那邊接洽。”她急忙叮囑出聲。那邊的人利落地切斷通話,連聲“再見”都沒給她。
程鉞剛敲下新章節開頭,放在桌角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電話是樊奕打來的。他任憑單調的音樂鈴聲叫喚着,不緊不慢地把文檔上的幾句話保存之後才接通。
“什麼事?”程鉞看着閃亮的屏幕,眉頭微皺,明顯因為被打擾而不耐。樊奕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語氣,原本想賣關子的打算瞬間消失無蹤。老老實實地彙報道:“你女朋友的經紀人剛才給我打電話了,要參演《救贖》的歌舞劇。消息一放出去就有動作,夠迅速的。”
程鉞“嗯”了聲,那種莫名其妙的酸脹感在心底輕輕翻湧,想起喬茜對C.Y的崇拜程度,他又開始對自己不爽。樊奕在那邊繼續說道:“我已經交代下面負責的人,按照正常程序去和他們洽談。”說著輕笑了一聲,“你怎麼知道她不會找你走後門?就算她不知道你就是C.Y本人,可總知道你是光影的股東啊。”
“他怕我吃醋。”程鉞說完輕笑一聲,也覺得他這自己吃自己醋的行為有點奇葩。樊奕一陣無語:“你們兩口子可真會玩兒!不愧是城鎮情侶,我們這些鄉下人理解不了。”明明就是認認真真在一起的,非得搞成這種半遮半掩的狀態。“還好。”程鉞權當他的諷刺是讚揚。“你到底怎麼想的?”樊奕“嘖嘖”兩聲,“真把這個當情趣了?打算一直瞞着喬茜你就是她最愛的偶像?將來萬一你們真走進婚姻的墳墓,早晚瞞不住的。”他瞞着她的豈止這一件,程鉞聽着他的話,略微出神。
耳邊響起“滴”的一聲,有新的通話轉接進來。“我準備在新婚之夜給她個驚喜。”程鉞敷衍一句,切斷了和他的通話。半路擠進來的這通電話是蘭穎打來的,程鉞以為她是為了歌舞劇的事來和自己走後門的,結果剛轉接過去,就聽見那邊的人急匆匆地開口:“喬茜現在在你身邊嗎?”他一愣:“在她自己家。”聽筒里有風聲灌入,一時失去信號。短暫的幾秒鐘后,蘭穎的聲音再次響起,讓他心頭陡然一凜。“你快去她家。看着喬茜千萬別讓她上網,Mars的粉絲把當年她和顧磊的事扒了出來,現在微博論壇都刷得沸沸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