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刮刑
單是普通的牛皮鞭、柳鞭、藤鞭,哪一鞭下去也都會讓人皮開肉綻,幾鞭子下來血肉模糊是肯定的了。
這些還是有次她聽阿沁說廚房有人被送去了懲戒司,她晚上就問蓮月,懲戒司是什麼地方。
那時候,她從蓮月口中得知這些的時候,怎麼也沒想到有天她會來親身領會。
小燈籠被拖着往懲戒司走的路上,思考着要不要掙脫束縛,一頭撞死得了,免得受那般罪。但是她沒有勇氣,最後到了懲戒司門口,就只剩下發抖了。
侍衛將人往懲戒司冰冷的地板上一丟,轉身便走了。
馬上有人過來架住小燈籠,四肢往刑木架上一綁,等着懲戒司的主管來親自監刑。
主管親自監刑是皇上定的規矩,避免了底下人私用刑罰,或者偷工減料。
當然皇上不可能只安排一位主管,為了公平公正,懲戒司里主管設置了三位之多。
三個主管往對面掉了漆的木椅上這麼一坐,冰冷的神情立刻讓小燈籠感受到了痛苦即將來臨的壓迫。
她的手被綁的死緊,腳裸處卻不甚緊,所以她的腿抖得很厲害,腳拚命掙扎,繩子磨破了皮膚,滲出血來。
一位主管笑道:“這孩子怕是第一次進懲戒司,怕極了,待會若不好好招呼,倒顯得我們對不住她這份期待了。”
另一位卻皺緊了眉頭:“怎麼沒有交代刑罰種類和數目?”
送來懲戒司的人都是那些主子們要懲戒的,必然會交代一聲,用什麼刑罰,和數目,還是拿鞭刑為例,軟鞭五十,就是用軟皮鞭子抽個五十下。
剩下那一位點頭附和:“是呀,沒有交代的話,我們怎麼行刑?若不弄清此人的身份和為何遭受處罰,怕是我們得受牽連。”
“是哪個主子送來的?”最開始笑的那位主管收了笑,皺了皺眉頭。
旁邊站的幾個將小燈籠綁上刑架的太監,立馬出來一人恭敬的回道:“回陳主管的話,是皇上的貼身侍衛送來的。”
聞言,三人臉色驟變。
而坐在中間椅子上的那個陳主管更是當下就起了身,他幾步來到小燈籠身前。
瞪着眼睛上下打量,小燈籠失血過多,有些眩暈,見他走近,才勉強抬頭,露出一抹蒼白的笑。
後來小燈籠來懲戒司來的“勤快”了,慢慢就跟這位主管熟悉了,知曉這位陳中厚主管,狡猾多詐,心眼與名字相反,研究各種刑罰,專門以折磨人為樂。
在懲戒司,實際上他是真正的主管,其餘兩位是極怕他的手段的。
侍衛既然沒交代清楚,主管們又不敢貿然動刑,更不敢去詢問皇上到底給個什麼懲罰,一時間還真是棘手起來。
“我看倒要好好思量一番了。”說這話的主管就是坐與左邊,手裏拿着記錄本,發現上面空白一片,別說刑罰數目,送來的人名字都沒記呢。
“孟兄,這人竟是皇上送來的!”那剩下的那個主管似乎還未從這個消息中回神。
“咳咳,樓老弟來懲戒司多少年了,又不是沒遇上過。”孟主管倒是溫和的取笑了句。
不是沒遇過,卻是極少,宮女就更沒有,一般情況下,惹怒了皇上的人根本用不着送懲戒司,亂棍打死都是輕的,性質嚴重的,比如株連九族那就要送刑部了,這懲戒司多是後宮妃嬪懲戒宮女太監的地方。
“叫什麼名字,因何送來的?”陳中厚溫和問,看出她身上有傷,卻無絲毫同情之態。
小燈籠嗓子早就在呼救時就啞了,她咽了咽唾沫,啞啞的說:“小燈籠,我不知道為什麼……真的不知道……有人要殺我,皇上……攝政王……救我。”
說話一快,喉嚨便忍不住發癢,引來一陣劇咳,咳得冷白的臉色都泛起淡淡暈紅。
她的聲音雖不清晰,說出的隻言片語卻足以讓三個豎著耳朵聽的震驚的面無人色。
皇上?攝政王?
這兩個稱呼從這個宮女口中一起說出來,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依據慣例,子以母貴,當今皇上劉浙,因為生母不詳,在宮中諸位皇子中,他的地位可謂是極低的,直到宮闈之爭,無人看好的他卻被當時的六王爺,也就是如今的攝政王劉勤策看重,看似八面玲瓏,實則手段狠絕的六王爺,一年內就將他捧上太子寶座,幾乎是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同年,他親自求的先皇雲和帝恩准,認了當時的皇貴妃方氏為嫡親額娘,如此,太子之位固若金湯。
雲和二十七年,先帝駕崩,年僅八歲的他名正言順的繼承皇位,改年號,慶元。
慶元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遵從先皇遺詔,擢六王爺劉勤策攝政監國。
如今,劉浙親政已有三年,燕寧國朝綱漸穩,百姓安居,而攝政王劉勤策卻遲遲不肯交出兵權,在朝堂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就此變得微妙起來。
宮裏稍有些腦子的都不敢在皇宮,將皇上與攝政王放在一起議論。
這些,一個圈養在蓮都宮的小孩子怎麼可能知道。
“陳兄,依愚弟之見,莫不如先放一放,想來皇上將人送來,卻不多交代,必是有其用意的。”
孟主管也起了身,見陳中厚來回的踱步,似有些焦灼了。
“我覺得,還要叫人來給她看看,那肩膀傷口的血再不止住,估計等不到我們行刑就死了。”
樓主管,字清一,本是個讀書人,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進了宮入了懲戒司,這三人中就屬他最心軟,看着小燈籠實在是痛的可憐,竟也不喊疼,倒有些心疼起來。
“懲戒司是什麼地方?本就是個出血的地方,還止血,你叫誰來止?”陳中厚沒好氣的回道。
樓清一被堵的無言,懲戒司還真沒有請過太醫,哪有前腳將人打的鮮血淋漓的,後腳就找人醫治的道理。
“算了,先把人放下來,等上頭傳話了再說。”
聽了這句話,小燈籠提起的心立即落下來了,兩個太監立馬將她解下來,一左一右架起她就要往牢房走。
在懲戒司當然設有牢房,關押也是一種懲罰,傳說最厲害的是關黑屋子。
“等一下,放在這邊椅子上。”樓清一起身招呼那兩個太監,顧不得另兩人的詫異,有些惆悵的說,“孟兄,你不是學過醫么,給這孩子止下血吧。
他這樣說的誠懇而無奈,倒是讓與他相處幾年的兩個人也不好指責他多管閑事。
尤其是孟主管,他不喜歡醫人,用那雙沾染無數鮮血的手去救死扶傷,於他而言,也是一種懲罰,精神上的。
很快,就有下一個要受刑的人被太監綁上了刑架,小燈籠癱在椅子上,孟主管卷了袖子查看她的傷口,早有跑腿的太監將他的藥箱子拿來了。
能有自己的藥箱子的人豈止是習過醫那麼簡單,他本名叫孟庭華,後來嫌“庭華”二字與“聽話”諧音,便改名庭言,自小習醫,後來進了太醫苑,自負醫術精湛,難免傲氣,直到獲罪入獄,受了宮刑,入了懲戒司都沒明白自己為什麼落到這步田地。
而他此刻更不知道,他無心去救治的一個宮女,將來能讓他的人生發生怎樣的改變。
小燈籠的傷口看起來恐怖,血流不止,但是,因為剪刀刺入的不深,划拉下來就是受傷面大些,危及性命到不會。
曾經終究是醫者,治人時還是會本能的負責,細細的將她的肩膀處的衣衫剪開,處理了創口面,撒上藥粉,包紮好。順便也將小燈籠受傷不輕的手也處理了遍。
感覺疼痛立減大半的小燈籠,努力撐開眼去看他,露出感激的笑,乾澀的唇輕輕咬合吐出不成音的幾個字:謝謝你!
孟庭言收拾東西的手一頓,皺了皺眉,表情有些生硬的扭頭就走開了。
撐着笑看着對方轉身,還未等她收回視線,就聽得一聲慘叫,凄厲無比,讓她驀然記起傳說中山裡夜半含冤女鬼的叫聲。
她處的位置正好是行刑者陳中厚的正後方,那慘叫聲音發來方向的正前方。
所以,她可以將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木架上綁着一個宮女,衣服被脫的乾淨,四肢綁的緊緊的,腰間脖間也束了幾道細繩。
陳主管手中拿着一個兩寸長極薄的刀片,他身側的桌案上還整齊的擺放着大小各不一的刀和粗細不一的針。
只見他從那宮女的上手臂悠然的割下一片薄肉來,放到一個繪着大朵紅的耀眼的杜鵑花的盤子裏。
攢夠十片薄肉,擺成一個圓形,有太監上前換了盤子,將原先裝肉的盤子放到一旁擺着。
那宮女明顯疼暈過去,陳中厚大喝一聲“醒來”,昏迷過去的宮女被驚醒,重新體驗刀剮的痛苦。
小燈籠怔忡着,都忘了自己為什麼在這裏,應該說,周圍一切於她來說都不存在了,只有那個宮女的慘叫聲,和陳中厚勾起的嘴角,還存在她有些濕意的眸中。
“唔。”
那宮女慘叫不止,伴隨着血腥味的擴散,小燈籠痛苦的彎下腰劇烈的嘔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