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你為什麼來這裏
黎父放下了槍,“那……你打算把卿辰怎麼辦?”
“那要看她做到哪一步,我可以容許她爭強好勝,但她要是碰了不該碰的人^”黎銘沒有說下去,輕叩扳機,打下一個完美十環,嘴角泛起冷冷的笑。
事實上黎卿辰的能耐真的讓他刮目相看,能說動許沛沛給他下興奮劑,被洛北北撞見,這說明她已經看到了他最薄弱的那個環節。
恩,洛北北,是他黎銘這輩子唯一,也是最疼的薄弱。
你們不曾生於黑暗長於齷齪,你們不懂:那樣一個小小的、純白的、執着倔強彆扭美好的洛北北,對於黎銘來說,是多麼珍貴的曾經。
珍貴到,他丟失了她,內心卻深深的為之慶幸:還好,這樣她總算遠離我了,遠離危險、陰謀、算計、骨肉相殘,遠離一個殘破的我,靠幸福更近些。
沒有了洛北北,黎銘在通往地獄的路上狂奔,再無負擔,肆無忌憚。
陽光正好,晴空萬里。燕氏氣派的辦公大樓直入雲霄,周圍的高樓大廈在它之下像是玩具般孱弱。黎銘站在自己一手開拓的國土之上,背對着萬里藍天白雲和無數的驕傲失意,微低着頭,目光溫柔的看着手邊那半杯奶茶。
為什麼擁有了全世界的他,心臟的溫度卻還只能由這半杯她握過的奶茶提供呢?
是誰說過的,她不在,縱擁有萬里無邊江山,也只不過是在享用華麗的一場孤獨。
洛北北,你不在我身邊,我面對這萬里江山,也只好享那無邊孤獨。
姜夢環球巡迴演唱會收官之作,終於華麗登場。
這一晚圈內圈外名人云集,林妙青、楊秋夫婦帶着女兒靳瑞一起出現,夫妻三人和睦溫馨,羨煞旁人;夢夢和趙旬俱等一干單身女明星耀眼登場,派對女王性感短裙包臀,幾年如一日的**四射;而更讓現場媒體瞬間亂作一團的是,城中企業排名第一的燕氏,六位叱吒風雲的高層,竟然一氣來了二、五、六三少,燕景明和秦宋一風流倜儻,一俊秀無雙,溫文爾雅的李磊崢挽着傾國傾城的妻子秦桑,這四人的出現,比之前那群花紅柳綠的明星還要轟動;跟着蔣洋洋和胡軻低調現身,兩人從側門悄悄進場;最後就連燕氏如今的當家黎銘也挽着美麗的新婚太太,雙雙到場支持。
這一場,前排的貴賓區破天荒的幾乎坐滿。
姜夢的開場穿着裙擺長達數十米的白色長禮服,沒有伴舞沒有伴唱,她孤身一人站在舞台中央,清唱。
那如同人魚一般的美麗,讓這一幕在往後的數十年裏都一直被奉為經典,無人能超越。
燕景明坐在第一排,洛北北得空時悄悄過來,蹲在他前面,遞給他一瓶水。
前方舞台上姜夢正勁歌熱舞,身後觀眾席人山人海的都興奮的站了起來舉臂高呼,唯獨這兩人在聲與影的劇烈變幻中,一個坐着一個蹲着,默默無聲的對望着,一個遞水,一個接過喝一小口,他笑意溫存,她眉眼彎彎。
演唱會最嗨的時候,那位姜夢一直不肯透露的神秘嘉賓,乘着升降台從舞台底下緩緩升起。
那時和開場一樣沒有音樂伴奏,很安靜,大家都好奇的盯着升降台位置,翹首以盼。
只見那人穿着簡單的黑T牛仔褲,坐在一張高腳椅上,懷裏抱着結他,面前豎著話筒,大屏幕上她的特寫鏡頭:嫵媚的長發簡單紮起,臉上脂粉未施,如果不是那份動人心魄的美麗,真的就像一個普通的清純大學女生。
孟芳芳帶來的歌是《姐姐》,她當年的成名之作,由安城第一才女作詞、作曲、包攬製作,洛北北捉刀宣傳、策劃、推出。
好快,三年了呢。
洛北北愣在導播室的大玻璃窗后,這旋律她實在太熟悉,一別三年,此刻台上自彈自唱的那個美麗小女孩,好像穿越了時空隧道,一下子從這三年裏,跳脫了出來。
“北北姐……”助理靜靜怯生生的遞來紙巾,“真沒想到姜夢邀請的是她。”
洛北北擦掉眼角的濕意,笑了笑,“我猜到了,只是沒想到……她會唱這首歌。”
這時一曲已經結束,孟芳芳站起來,笑着揮手,向著洛北北所在的導播間:“……謝謝。”她只說了這兩個字。
那大屏幕委實太清晰,她眼眶裏的紅被千萬人看在眼裏,於是尖叫聲一片,孟芳芳鞠躬致謝,然後抱着她的結他轉身離去。
一場早該結束的分離。
孟芳芳,如今再沒有誰在你身邊,有眼淚你只好自己擦,所以,不要流下。
演唱會到最後,陳源都沒有出現,原定的求婚環節空白,把姜夢氣的回到後台摔東西大罵。
一場熱鬧,準備了幾個月,卻結束在飛快的兩個小時裏。
人群都散去,舞台空曠,洛北北一個人走在上面。
有泡沫紙和綵帶被晚風吹的翻滾,纏在她腳腕上,她索性蹲下,背對着巨幅海報,面向空空座位,這裏明明剛剛還熱鬧的像沸水一樣。
兩年的巡迴演唱,一場接着一場,這時忽然結束,此刻她心裏有說不出的空落滋味,比這兩萬多個位置還要空曠數倍。
有熟悉的腳步聲接近,沉穩有力。
是燕景明。
“不捨得了?”他蹲下,笑着低聲問她,“心裏特別空是不是?”
洛北北點頭,有些想哭,伸出手去向他:“抱抱!”
燕景明抱住她站了起來,把她擁進懷裏,兩人在這凌晨空曠的體育館裏相擁,四周寂靜無人,連彼此的心跳聲都能聽清楚節奏。
“燕景明,我累了,明天開始我要放假,或許……以後都不回這裏了。”洛北北靠在他胸口,疲憊的說。
“好啊,”燕景明答應,“小怪獸,我真的特別願意養着你。”
洛北北笑,抬頭看他,他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站好。”他說。
他把洛北北從懷裏拉出來,面對面的站着,他從口袋裏掏出上回被洛北北見過的那隻戒指盒,洛北北面上的惆悵疲憊之色頓時一掃而光,驚訝的看着他。
“洛北北,”他單膝跪下去,“聽我說幾句話。”
那時體育館裏明亮的大燈已經都關掉,只剩下幾排朦朦朧朧的背景燈,光亮影影綽綽。洛北北一下子懵了,仿若夢中。
燕景明左手拿着打開的戒指盒,右手拉着她的指尖,仰着臉看着她,溫柔的說:“洛北北,你離開的這兩年,我戒了煙。我每天早起跑步,按時吃飯。我盡量少出去應酬、少喝酒。我很努力的讓自己健康年輕。
因為我怕等到你回來的時候,你還是那樣一隻精力充沛的小小怪獸,我卻已經變成老頭子。
洛北北,一個人的老去是最無可奈何的,而一個人能安然的老去,多麼幸福,我真的撐的很苦。
求你嫁給我吧,有你陪着我,我願意安安心心的變成一個老頭子,以後誰也不看這個老頭子,我只愛你一個。”他跪着,緩而慎重認真的說著這番話。那舞台空曠無人,他一字一句都有迴音重複情深。
此生,你不來我不老,我的小怪獸啊所以你快點來,我們兩個一起慢慢變老,你說,好不好?
“好。”
洛北北答應。
她微垂着臉向他,眼淚一顆顆的掉下來,在背景燈光的渲染里,璀璨如同他手中的鑽石一般。
“燕景明,”她輕聲的對他說:“我嫁給你,我陪你,我和你一起變老,我誰也不看,我只愛你。”
時間是女人最大的敵人,而愛情就是找到一個人,讓我們不用再苦撐,心甘情願陪着他一起慢慢老去,誰也不看,我只愛你。
黎卿辰醒來時已是黃昏,四周很黑,空氣中有腥膻的怪味道。她心頭一陣的慌,猛的翻身坐起,正張口要大叫,卻被一陣極可怕的眩暈擊倒。那天旋地轉的感覺,暈的她渾身無力,只能“撲通”一聲軟軟的倒着躺回去,在那不知道什麼質料的粗糙床面上縮着身,她皺眉,暗自咬牙。
就在這時有人掀開賬房的門,黎卿辰感覺到了,立刻不動聲色的假寐,然後眯着眼悄悄查看:那是個滿身藏銀首飾叮噹的婦人,淳樸的臉上兩團高原紅,她伸出粗糙扎人的手摸了摸黎卿辰的額頭,然後用藏語嘟囔了幾句什麼,扭頭喊着一個名字。
小易,就是這樣,第一次出現在黎卿辰的生命里。
當下黎卿辰只感覺到那是個十分高大的男子,他一走進來,她全身都進入警戒狀態。
那人卻並不如何,只是小心的撥出她的手來,頗有模樣的診了診脈,然後奇怪的“咦”了一聲,用國語輕聲喚她:“小姐?小姐?”
黎卿辰不動。那人又推了推她,見她還裝死,那男人似乎是笑了下,然後竟然舀出支小型的手電筒來,扒拉開她的眼皮,直照下去!
“喂!”黎卿辰受不了那強光,舉起手擋開,往邊上扭過頭,“你幹什麼?!”
她情急之下說的是粵語,沒想到等那人再開口回答時,竟低低沉沉的和她一樣說著好聽粵語:“沒事了就說一聲嘛,卓瑪大嬸已經照顧你一天了,很擔心你。”
說完他用藏語和剛才那叫做卓瑪的大嬸說了幾句話,卓瑪大嬸很高興的過來,在黎卿辰臉上身上摸了又摸,嘴裏很激動的說著什麼。
黎卿辰對着無人的那側空氣,做了個厭惡的表情,等她再回過頭來時卻已經笑的很溫柔,她親熱的拉着卓瑪大嬸的手,字正腔圓的向她道謝:“謝謝您救了我。”
那男人笑了,蘀她翻譯,卓瑪大嬸出去時笑容滿面的,把那氈房的門掀了開,固定好,氈房裏面一下子亮了起來。
草原的黃昏一下子“呼啦啦”湧進來,那美麗的風撫在黎卿辰臉上,生機勃勃。
草原人民好客,太陽剛剛落下來,卓瑪夫婦就烤了全羊來招待這兩位來自遙遠香港的貴客。
那個叫小易的傢伙顯然不是頭一回來這裏,撕扯羊肉的動作熟練無比,卓瑪大叔很喜歡他,大力拍着他的肩,用最大的碗敬他酒,兩人嘰里咕嚕說著什麼笑話,不時“哈哈哈”的仰天大笑,驚起半人高的草堆里一群又一群的飛禽。
黎卿辰卻完全吃不下,她討厭任何直接的人或事,吃的東西也是一樣,她一貫喜歡精緻細巧的食物,這麼原始的烹飪讓她很反胃。
卓瑪大叔喝多了馬奶酒,倒在篝火旁樂的直打滾,卓瑪大嬸笑的合不攏嘴,好不容易和小易一起搭着他送回氈房裏去了。
西藏的夜晚很冷,黎卿辰擁緊了大衣,呼出一口白氣,無奈的抬頭看天。這個鬼地方,只有星星比香港的美麗耐看,更明亮更純粹,大概是因為離的地面更近,一顆一顆竟然都搖搖欲墜似的,她漸漸不敢呼吸,怕一用力,它們會如同流星一般砸下來……
“深呼吸,”身後有溫和好聽的男聲提醒,“照我剛才教你的步驟,有節奏的深深呼吸。”黎卿辰幾乎是立刻的按照他說的做了,閉上眼睛,深深呼吸,肺腑之間頓時全是烤羊肉的香味和馬奶酒的奇異味道。
小易在她身邊坐下,對正在調整呼吸的她笑了笑,掏出一把精緻的瑞士刀來,那刀在他修長的指間翻飛,黎卿辰調整着呼吸抵抗那劇烈的高原反應,剛剛好了一些,睜開眼,他已經把那還在冒着滋滋羊膏的肉切成薄片,整齊的碼在她面前的碟子裏了。
“吃吧,你不適應這裏,高原反應很嚴重才會暈倒,吃些土生土長的東西,接點地氣,也補充些體力。”小易的笑容在篝火澄澄的光亮里,很像陽光的顏色。
“謝謝。”黎卿辰簡短的說,然後默不作聲的,捏着溫燙的羊肉小心的嘗了一口,覺得和想像中的野蠻味道完全是天壤之別,她抿了抿唇,又舀了一個,放在嘴裏細細的咀嚼。
“你為什麼來這裏?”小易遞給她一碗馬奶酒,問,“你看上去……不像是會喜歡西藏的人。”